《诱导公式》 第1章 《诱导公式》作者:季厘之【完结+番外】 简介: 主角:顾翕、陵愿。 【我想撕掉他的美貌,打碎他的骄傲,踩在脚底,吃进嘴里,但我不舍得,只好拖他一起沉入人间的淤泥里。】 小天使年下攻x嘴贱又爱作的受 第一章 你儿子拉屎了 陵愿正在上数学课,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语速飞快地讲解着一道综合练习题,同桌费锦程在课桌底下偷看漫画书。 陵愿听着早就耳熟能详的过程,心思并不在课堂上。 突然,课桌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刻点开新收到的微信。 是顾翕发来的,上面写着 ——你今天几点放学? 陵愿看着这条信息,呆了几秒钟,刚想说四点半,就看到顾翕又发来一条 ——你儿子拉屎了。 陵愿看着这条信息,几乎可以想象顾翕嫌弃的表情。 而言下之意就是,他是绝对不会去做换尿不湿洗屁股这种事的。 平时这种事,除了陵愿,就是徐阿姨在做。 所以陵愿问道 ——徐阿姨呢? ——家里有事先走了。 陵愿皱了皱眉,看了眼时间,两点半,离放学回到家至少还有三个小时。 “同学们,离高考还有66天,这两个月大家一定不要松懈,查漏补缺,知道吗?” 伴随着下课铃声,数学老师走出了教室。 陵愿收拾了书包,准备请假回家。 他没坐公交,而是打车,又绕到去了一家老字号的鸡汤店,打包了一份乌鸡汤带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刚好三点十五分,一进门,倒是没看见兵荒马乱的场景,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陵愿放下书包,就看到陵和和安然无恙地坐在推车里,吸着奶嘴,眼睛盯着推车上旋转的小风车。 而顾翕坐在离孩子最远的角落,戴着一副口罩,正在画画。 本来是一副岁月美好的画面,如果忽略空气中的屎臭味。 顾翕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就看到了本应该在上课的高三学优生居然翘课回家了。不得不说,陵愿长得是真的精致好看,三庭五眼跟标准测量过似的,皮肤又白,鼻梁细挺,嘴唇颜色又粉,比女孩还细皮嫩肉。穿着这种灰扑扑的校服,都像是自带光环。 陵和和跟陵愿一样白,白里透粉,眼睛是天生的凤眼,没陵愿那么锋利,现在只看得出一种胖乎乎的圆润。 尤其是他咬着奶嘴看你的时候,跟菩萨似的,好像能看透你心里在想什么。 “哎,你怎么回来了?”顾翕明知故问。明明就是他发短信过去骚扰人家上课。 陵愿没接着茬,只是飞快地走过去,把推车里的陵和和抱了起来,他抱孩子的姿势很标准,显然是学过的,这点顾翕移开还没发现,是他自己有一次抱陵和和的时候,简直跟抱块橡皮泥似的,差点脱手,被徐阿姨强硬地扭转了正确的姿势,告诉他,婴儿骨头软,要托着宝宝的屁股和腰,头放在胳膊上。 果然好学生学什么都很快,连抱孩子换尿不湿洗澡,都做的得心应手。 当陵愿抱着陵和和去洗澡之前,顾翕听到对方说:“你把鸡汤喝了。” 顾翕看了眼对方放在桌子上的外卖盒子,本来还不觉得饿,被这么一说,倒真有点饿了。 他拆开盒子,这熟悉的味道,是怀孕以来就一直喝的那家店,等陵愿把陵和和洗干净重新抱出来时,顾翕已经喝了大半了。 陵和和被放在小推车上,嘴里重新咬上了奶嘴,大眼睛看着顾翕。 顾翕手到哪里,他的眼珠子就转到哪里。 “你想喝?想喝吗?不给你喝。” 顾翕对着眼巴巴的陵和和笑眯眯地说道。 不一会,正在泡奶的陵愿就听到了儿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不像是高兴的,顾翕也不会是去逗孩子高兴的人,只能是又被欺负了。 陵愿把奶倒在了手背上,试了试温度,才快步走了出去。 就看到顾翕和陵和和大眼瞪小眼,顾翕拿着一个鸡腿在陵和和面前晃,陵和和咬着奶嘴伸手去抓,无奈他人小,手又短,抓不到,只能发出“叭”“叭”的抗议声。 “……叫爸爸也没用。” 顾翕嘲笑陵和和口齿不清的发音,陵和和愤怒地拍着推车,又想从推车上扭头,这种恨不得离去的举动一看就知道要去找谁,找哪个好爸爸。 这不,好爸爸已经带着奶来了。 顾翕在陵愿面前,就收敛多了,讪讪地把鸡腿放进嘴巴里,闷声不响地看着小崽子被他爸抱起来喂奶。 抱着奶瓶小嘴嘬得可欢。 顾翕鸡汤喝饱,看了眼时间,又好奇陵愿是不是真的逃课了。但又想,陵愿为了他翘课请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尤其是他怀孕快生的时候,陵愿都两个星期没去学校,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学习。 总不能因为他,阻碍了人家上清华的路吧。 再者,陵愿从小就优秀,这种优秀不单单是在读书上,更是在各个方面,只要陵愿想学的东西,几乎都能很快上手,不管是跳舞还是滑板。他从小就有种别人无法参透的执拗,只要做了一件事,就势必要做到最好。 所以当初他骗陵愿上床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又想到,如果他也能成为陵愿的势在必得,那该多好。 第2章 况且,陵愿要是真的不乐意,也不至于压着他翻来覆去干那么多场,小崽子看着白净瘦弱,力气可真不小,直接做得他在床上睡了一天才缓过来。最可恶的是,他一觉醒来发现屋子里只有自己和几个用剩下的套套,似乎是在讽刺顾翕的自作多情。 谁能想到那天只是恰好陵愿值日,需要六点半到学校去站岗而已。一向端正律己的陵愿,居然迟到了,不但迟到了,还心不在焉,屡屡走神,连校长过去了都没打招呼。 他满脑子只有昨晚混乱又靡丽的画面,还有那个一边哭一边贪婪地勾引他的顾翕。 明明都已经警告对方了,却还是不知死活地缠上来,他又想起了对方的腰和屁股,还有屁股上一个爱心形状的胎记,他狠狠地进入对方,在对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记号,像是某种标记一样,要在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身上,印上标记,让他那张可恶的嘴巴再也说不出什么轻佻的话,让他只能无助地圈紧自己,谁也看不见。 第二章 孩子是意外 顾翕看着陵愿抱着陵和和,陵和和咬着奶瓶口,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陵愿一手扶着奶瓶,一脸专注温柔地看着他儿子喝奶。 画面荒诞又美丽。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不过顾翕发誓,陵和和真的是他阴谋中的一个意外。 他再怎么禽兽没下限,也不会让一个高中生当爸爸,何况还是一个高三学生,他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他原本只是抱着单纯地和陵愿上个床的念头,没想到还会搞出一条人命来。在知道陵和和的存在时,是顾翕发现自己胖了,还能吃能睡,就连陵愿也捏着他肚子的上的肉,问他是不是发福了,他被小崽子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骂道,狗崽子你才发福了! 下一秒,就趴在床上干呕。 这报应是不是来得太快了点…… 当即他就被陵愿裹好了衣服带去了医院的肠胃科检查,顾翕倒觉得对方小题大做,毕竟他干设计这一行,常常通宵达旦,或是一天吃一顿,肠胃出点毛病也是正常,只要别检查出什么癌就好了。 结果,莫名其妙地被医生建议去做个b超。 结果,b超做着做着,他就怀孕了? 顾翕:你说什么? 医生:你怀孕了。 顾翕:你再说一遍? 医生:胎儿有8周了。你看,这是他的胎心。 顾翕:我不听我不看快拿走。 医生:现在男人生孩子已经很常见了,恭喜你,再过七个月就可以当妈妈了。 顾翕:…… 医生笑:喏,这是孕妇手册,你带回去和准爸爸一起看。 顾翕强颜欢笑地拿上b超单子和孕妇手册,步伐沉重地走了出去,等候在门外的,除了陵愿,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妇女,顾翕看着她那巨大的,圆滚滚的肚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顾翕!” 谁在叫他? 陵愿把顾翕扶着,到了椅子上。看到了顾翕手上的化验单,问都没问就拿了过来。 顾翕那一刻心都提到了后脑勺,眼前一片黑一片白,跟蘑菇中毒似的。 幻觉里还有许多光着屁股的小孩子手拉手围着他脑袋转圈,一边露着小鸡鸡,一边欢快地叫妈妈。 “这是——” 陵愿脸色怪异地看着检查报告。 他看懂了吧,是他理解的意思没错吧。 他的目光从检查单上移到了顾翕的肚子上,想起刚才他还捏过的触感。 原来那不是,而是—— 孩子? 顾翕一看狗崽子凤眼迷茫,肌肉抽搐,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就觉得受不了。真是的,不就是怀个孕吗?用得着这么震惊,他又不是怀了哪吒,小男生就是没见过世面。 “那啥,这事儿我会处理,你就安心读书啊,你别管。” 顾翕这时很有大人风范地教育道,实则心里也没底,这怀孕他是第一次,打胎也是第一次,万一出点意外,他的遗产要给谁去继承? 陵愿的脸色骤然冷却下来,跟移动冰箱似的,嗖嗖地散发着冷气。整张小脸惨白惨白,就算这样子,顾翕都觉得好看得让他心痒痒。 “你要怎么处理?” 狗崽子这么讲话,还挺渗人的。顾翕撇撇嘴,说:“打掉呗。”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陵愿咬牙的一个动作。 狗崽子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瞪着他活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哎不是,难道他还想生下来?给谁养?吓唬谁呢! 陵愿深呼吸了一下,像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说道:“我们回家,回家再谈。” 顾翕傻乎乎地跟着他站起来,顺口说了句:“打胎钱我有,你不用操心。” 然后他就看见陵愿下颚骨又收紧了,很像每次在床上要用力不用力时的神态。有种青涩又勾引人的性感。虽然场合不对,但是—— “你闭嘴!” 顾翕:“好好好。” 闭嘴就闭嘴,谁让你长得好看,你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回家路上,顾翕想吃火龙果了,还要红心的那种。小区外刚好有家水果店,顾翕停了车,让陵愿下去给他买。 陵愿面无表情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又关上。 砰的一声。 第3章 用力地像是要砸到顾翕脸上。 顾翕抖了下,自言自语道:“脾气真臭,不知道像谁。” 又想到了肚子里的这货,拍了拍,说:“没听到没听到。” 不一会,陵愿就提着水果回来了,除了火龙果,还有苹果,荔枝。 顾翕看了眼,没话找话道:“买这么多吃不完。” 陵愿不接话,顾翕自找没趣,怀孕的是他自己又不是陵愿,他一个孕妇,好歹也是弱势群体,怎么就跟他强迫陵愿生孩子一样。 两个人一路无话到家里,顾翕一回家就开了空调,他怕热怕冷,夏天喜欢冷气打到冻死再裹着棉被。 顾翕还没吹两下,空调就被调高了好几度,连风向都朝上了。 谁干的一目了然。 顾翕正好躺在沙发上,抬腿就踹上了陵愿的腿。 “你干嘛关我空调!热!” 陵愿把空调遥控直接放在了立式空调的上方,说:“我没关。” 对,他没关,他只是从18度按到了28度。真够可以的。 顾翕啪得站起来,要去拿遥控板。 “给我!” “不行。” “你给不给我!” “太低会感冒。” 狗崽子仗着比自己高,抬手举着遥控器肆无忌惮,就欺负他个子矮是吧。 顾翕气了,看着对方洁白得像糯米一样的下巴就咬了上去。当然没鸭锁骨好吃,也不脆。 陵愿不闪不躲,像是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恶习,就着人扑上来,揽着对方的腰,把人抱到了沙发上。 这下子,顾翕还比他高了半个头,看得到少年蓬松有光泽的黑发,还有中间那个可爱的小旋涡。 刘海有些长了,挡住了眉毛,眼神清明又干净,像是泡在湖里面颜色缤纷的鹅卵石,又像是巨大幽暗的神秘森林。 顾翕心里就像有只布谷鸟在不断叫着,目光又瞟到对方的下巴上还有他留下的红色的牙印。像个小印章似的,不过敲偏了。 “烦人,我回房睡觉去。” 也不知道是在撒谁的气,从沙发上一脚踩下来,慌里慌张地跑回卧室去了。 第三章 我来养 顾翕说是睡觉,但也睡不安稳,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什么声响都没有,他一会儿想到赶出来的新设计,又想到陵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或是肚子里的这个小炸弹。 床就跟长了倒刺一样,顾翕翻来覆去,最后把被子一踢。又翻身下床,拖鞋也不穿地走到外面,卧室和客厅是一条走廊连起来的,顾翕没穿鞋子地走到外面,没发出什么动静,他就看见陵愿坐在沙发上,沉默得像一个石膏像,石膏像手里拿着一张纸。 顾翕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却又好像能猜到是什么。 他就这么站在走廊的拐角,冷静地看着发呆的陵愿。 很多年前,他也这么看过陵愿。那个时候,陵愿不过是四五岁的小孩,是顾云开再婚后带来的小孩,顾云开是他的舅舅,顾翕的母亲自杀后,他就把顾翕接来照顾,一直没有结婚,直到陵锦珏的出现,那时他们刚搬进了一座新的别墅,在豪华的屏风旁边,陵愿显得很幼小,却又很漂亮,像是屏风上雕刻的山水凤凰,那双眼睛,有种高贵又稚嫩的神采,仿佛某种神物未长成的幼崽。 陵锦珏是个真正的大美人,知书达理,温婉大方。顾云开喜欢她,就算对方是个带着孩子的单亲母亲,但两人却迟迟没有结婚,不过陵锦珏常常带着陵愿来,换做是顾翕,他也会喜欢一个会给自己准备早饭,又会在睡前给他晚安吻的像母亲一样的陵锦珏,而不是一个性格暴躁喜怒无常,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的女人。 何况那个女人发起疯来,就会打他,把他锁在衣柜里。 陵愿也那么纯洁透明,像热腾腾的牛奶,又像波光粼粼的湖水。 他以前很喜欢欺负陵愿,比如在陵愿的书包里放蚱蜢,又或是在他的被子里放一条会动的玩具蛇,陵愿常常被吓得大哭,甚至不敢自己睡觉,但顾翕更坏的是,还会把陵愿堵在厕所里,威胁他要是敢去告状,就把他的眼睫毛一根根剪光。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自己恶霸形象树立得太成功,陵愿真的没去告状,他回想过去,尽是想起一些自己欺凌陵愿的片段,而陵愿却逆来顺受,仿佛没脾气一样。还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比如顾云开从国外买来礼物,陵愿一定会让他先选,比如陵愿的生日蛋糕,他会把最上面的巧克力给顾翕吃,还有种种,相比起来,陵愿更像是一个哥哥,纵容着任性的弟弟。 顾翕觉得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和他那没心没肺的母亲一模一样。 他的视线又落回了自己的脚,从脚到肚子,再到陵愿的脸上。 陵愿怎么了。 顾翕差一点以为自己看错。但是没有,那一颗颗掉下来的,透明的,不是眼泪是什么。 狗崽子哭什么? 是因为不舍得他肚子里的孩子吗? 顾翕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 “陵愿。” 正在无声哭泣的狗崽崽惊慌失措地看了眼突然出现的顾翕,连忙揩眼泪吸鼻子,装作无事地站起来。 还顺带把手上的报告单折起来塞到了口袋里。 一副柔弱又故作坚强的小白花样,被他诠释得活灵活现,而顾翕就是辣手摧花的恶霸。 第4章 “你哭了?” 顾翕脸上表情很怪异,震惊,又有点想笑,但又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愫。 “没有。” 狗崽子嘴犟。 顾翕走了过去,陵愿避开了对方,想要溜走。就被顾翕抓住了手,掰过脸。 看着对方细密的睫毛,还有眼眶上悬着的湿润的液体。 “那是进沙子了?” 陵愿面无表情,垂下眼,并不想打理顾翕的打趣。 “你刚才在看什么?”顾翕继续盯着陵愿问。对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又说:“没什么。” 总之就是一副不合作的模样。 可爱得想日。 顾翕想。 想着就精虫上脑地亲了上去。 狗崽崽的嘴唇粉嫩又软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原因,更软了,像是一团温热的糯米糕。 结果,顾翕亲着亲着,又发现下雨了。 咦? 定睛一看,狗崽崽眼底都是积蓄的怨艾。鼻子红红,眼睛也红,顾翕这下子真的心疼了。 他摸着陵愿的脸,语气又软又甜。 “崽崽?” 陵愿听到这个称呼,不由自主地撅了下嘴巴,用力地环着顾翕的腰,眼神里都是深情和不舍。 “能不能——” “恩?” 顾翕仰着头,看着陵愿像是翡翠琉璃一样的瞳孔。 “留下他。” 顾翕老半天没回答,陵愿环着他的腰手逐渐握紧,又慢慢松开。他本来表现出来的脆弱和祈求像是雨过天晴一样逐渐散去,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和致人于千里之外。 仿佛几秒前,那个情绪外露的人,和现在不是同一个。 就在陵愿要给自己宣判死刑时,就听到顾翕说话了。 “留下他,你养?” 虽然是这么轻蔑的一句话,却又燃起了陵愿眼底的希冀。如同寒冬里烧起的火光,让顾翕在一瞬间寒毛竖立却又温暖。 “我养。” 陵愿掩饰不住地兴奋,重新靠近了顾翕,重新环住了顾翕的腰,脸上都是亮晶晶的光。 “你一个高中生,怎么养孩子?” 顾翕毫不留情面地泼冷水。 但陵愿却一点都没有被击退的意思。郑重又执着地说:“我可以一边学习,一边照顾他,白天我上学,我会请月嫂,我会对他很好很好,我可以学,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宝宝养大成人。” “那以后呢?你交女朋友了,也带着小拖油瓶一块儿去?让别人来当后妈?” 顾翕这话可说的真是难听极了,一般人听见还不得跟他吵起来,这孩子难道就亲爹一个人的责任,还不是跟见色起意的母亲也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搞上了床,还闹出了人命。 顾翕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觉得有些好笑。 他向来在陵愿面前说话没有顾忌,此时也像分享什么好玩的事一样说道:“哎你说,他要是生下来,要叫你什么好呢?” 第四章 不会有别人 陵愿被顾翕说的很难堪。他平淡又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少年人的惶然,那毕竟是他从没面对的课题,而顾翕咄咄逼人。 “不会有别人。” 少年红着眼,字字用力地说道。 当然顾翕听清楚了,他心里狂风大阵,脸上却还是保持着默不作声的滑稽笑容。 陵愿那双透明又澄澈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有种直击灵魂的动荡。 那一刹那,顾翕都觉得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陵愿都会满足他,就是为了他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 呵,一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小东西就那么招人喜欢,那还不是他生的好。 顾翕看着客厅里‘父慈子孝’的画面,嗓子里跟卡了个酸柠檬似的。 小拖油瓶咯咯地在陵愿地怀里笑,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口水流了一下巴。 顾翕把画到一半的稿子拿到了手里,他现在是从公司离职后单干,也没想那么快又投入工作,就接一下不着急的散活,大多是从前合作过的客户,客户又拉来客户,倒也可以打发时间。 总比对着小拖油瓶来得好。 顾翕独自回了书房,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这个习惯陵愿知道,他在书房里呆了差不多两个钟头,把初稿花画完,眼看着外面天都黑了。 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想必是徐阿姨回来了,徐阿姨下午临时家里有事,请了假回去,现在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晚饭。 当初找月嫂的时候,顾翕和陵愿都没经验,在家政公司面试了好几轮,才选中了徐阿姨,好在没选错,徐阿姨不但把小拖油瓶照顾得很好,连带着他们俩个大人也顺带顾着,还包揽了家务和做饭,当然在工资上顾翕也没亏待他。 而他和陵愿的关系,徐阿姨似乎也是知道的。因为家里三个房间,一个是书房,另一个客房被改成了小拖油瓶的房间,徐阿姨一块儿住着,而剩下一间卧室,就是顾翕和陵愿一块儿睡的,加上天天见着,多少能看得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兄弟,尤其是顾翕刚生完孩子那会儿,哪哪不舒服,他又没处发泄,通通就对着陵愿撒脾气了,这些场面徐阿姨也见到过几次,后来就了然于心了,也摸通了两人的脾气,一个是嘴硬心软的,一个是看着冷漠其实骨子里热乎,总而言之,相处得还算融洽。 第5章 但两个人也不是肆无忌惮的,毕竟是外人面前,还会知道避嫌。好在徐阿姨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中年妇女,她当保姆这么多年,遇到过的主顾多多少少都有些惊世骇俗的,但做保姆嘛,胜在话少机灵,不该问的别问,伺候好主顾,就是最大的本分了。 晚饭做了三菜一汤,有鱼有肉,还有一个蔬菜汤。 小拖油瓶只能喝奶,被徐阿姨抱去了客厅哄着玩,所以餐桌上就只有顾翕和陵愿。 顾翕看着对面穿着校服的陵愿,心想这校服可真丑,他下午喝过鸡汤,也没什么胃口,人这一吃饱喝足就不免想搞点事出来,就好比顾翕现在,故意把脚踩到了人家的拖鞋上。 陵愿不为所动,顾翕又得寸进尺,拿脚去踢他的小腿,当然不是用力地泄愤的踢,而是无聊式地甩腿。 陵愿“刷”地站了起来,让顾翕踢了个空。 “我吃好了。” 狗崽子冷淡得要命,放下碗筷就回屋做作业去了。 顾翕心里哼哼,也放下筷子,跟了过去。 书房虽然关着门,但是没锁上。这点就让顾翕很满意,以前在家里,顾翕睡觉都会锁上卧室门,但是陵愿就不会,就算之后顾翕屡次恶作剧,也没让陵愿对此有了警惕,也许对他来说,整座房子被称之为家,而家就等于安全。 顾翕开门进去,就看到陵愿正在把一叠练习卷放到桌上,书房的书桌很大,是一个“l”型,这样可以便利与两人共用,而陵愿就坐在他一向坐着的位置,听到声音了,也只是抬了下眼,就低头干自己的事去了。 顾翕关上了书房的门,还顺带扣了锁。他落锁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或者是为自己即将要干的坏事营造一个安全的巢穴。 而对此陵愿却毫不设防。 顾翕一步两步三步地靠近,少年握笔的动作微顿,背上忽然传来温暖的重量,有人在耳边吹了口气,黑笔在试卷上凝固成一个黑点。 “你怎么不理我?”顾翕的声音,半是气声,半是真声,像是香炉的余烟袅袅,吹进陵愿的耳朵,顺理成章地描红了耳朵,惊动了少年停在眼睫上的黑色蝴蝶。 陵愿虽然是看着题目,但试卷上的字字都好像在远离,只有顾翕身上的味道传来,他努力忽视着对方的干扰,说道:“别闹。” 一句“别闹”哪里有用。反倒是让某人恶作剧的心情更浓。 顾翕搂着陵愿的脖子,眼睛注视着少年的侧脸,肌肤吹弹可破,不愧是青春正好,就连一丝局促都显得可爱万分。 “我又没拦着你写作业。” 顾翕说道。 “要不要我帮你读题目,假设x——哎哎,艹。” 真他妈蛋疼,虽然不是碰到蛋,但是疼痛指数有的一比。 顾翕“啪”地甩开狗崽子的手,要推开他。 没推动。 “你别动我!” 前一秒还心里暗搓搓要去勾引人家,被碰到了软肋,一秒钟脾气就上来了,这就是不讲道理的顾翕。 “碰到哪了?” 陵愿将顾翕圈在桌子和身前,自从顾翕怀孕后,在他眼里就金贵的不得了,好像碰碰就坏了,也是顾翕欺负他年轻好骗,虽然这次是真的疼了。 顾翕瞪着面露紧张的少年,说:“哪哪都碰到了!” 陵愿凤眼微睨,目光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顾翕,他有时候也分不清顾翕到底是真发脾气还是装发脾气,只能说道:“对不起,我没注意。” “哼!” 顾翕的胸酸胀发疼,刚刚被这么一撞,总觉得内衣都湿了。但这又是他自作自受。 他心下烦躁,又撒不下面子,叫狗崽子帮自己,涨奶这事儿太羞耻,所以小拖油瓶出生后都是喝奶粉的,顾翕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第一次涨奶是在生完小拖油瓶的第二还是第三天,医院有专业的护理师,但顾翕死活不要别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太丢人了,那护理师就教陵愿,但陵愿又是个心疼顾翕的,只要顾翕一喊疼就不敢用力,根本没有效果,最后两个人折腾了一天,顾翕在狗崽子的手上抓了好几道血痕子,才终于出奶。 顾翕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只觉得太丢脸了,丢脸的同时,又有点心疼狗崽崽,现在他手臂还可以看见很淡的疤。 可是顾翕自己又不会揉,也吸不出来,只能又气又无奈地没回让陵愿帮忙。 “那让你打回来?” 陵愿谨记着坐月子不能生气的原则,在顾翕的脸上亲了亲,试图用美色平息怒火。 顾翕睫毛颤了颤,心甘情愿地接受狗崽子的吻,然后又撇过脸,说:“不稀罕。” 陵愿又在他气鼓鼓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哥哥。” 狗崽子一般不撒娇,撒娇起来要人命。 顾翕嘴上不稀罕,心里稀罕得要命。 第五章 帮哥哥吸出来 在睡觉时间上,陵愿充分体现了一个高三生的晚11早六的作息,当然不包括白天的频繁请假。 他一向是个严于律己的好孩子,从小就是,所以顾云开和陵锦珏才会放心让他来和没有纪律可言的顾翕住在一块儿,不过现在的事实却是啪啪啪地打脸。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出淤泥而不染实在是太难了。 到11点,陵愿从书房出来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徐阿姨带着宝宝睡了,陵愿轻手轻脚地去了卧室,就看到顾翕抱着枕头,被子也不盖,睡得乱七八糟。 第6章 顾翕的睡姿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但只要陵愿在,他就只缠着陵愿,可以一动不动地睡到早上。 陵愿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原本睡着的顾翕醒了,坐在床中央,有些懵懵地看着不知哪里。 灯光昏暗,只有床头笼罩着一小片亮光,顾翕坐在光里,整个人柔和得像夕阳。 顾翕慢腾腾地,没什么力气地揉着胸口。 他原本是睡着了,然后又醒了。 “难受?” 陵愿轻声问道。 顾翕的睡衣是浅色系的,湿了很容易看出来,此刻就有像水晕开过的一点,看到陵愿过来,顾翕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里还带着鼻音。 “涨。” 陵愿知道他是很难受了,才会睡不好。 “你帮我揉揉。” 顾翕微微倾过上半身,张开手要抱。 他明明比陵愿要大好几岁,做起这种孩童的动作却毫无障碍,而陵愿也顺意地抱他到了腿上。两个人坐姿交叠,熟练得令人心生遐想。 睡衣解开了扣子,半边袖子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 他两只手都搭在陵愿的肩膀上,神情既舒服,又不舒服。时不时哼两下,弄疼了他就推人,弄舒服了又抓着陵愿的睡衣,眯着眼喘气。 (和谐) 顾翕催促地说道:“……换一边。” 尾音还颤颤的,跟下一秒就要噎气似的。 (和谐) 顾翕低头,就看见陵愿发愣似地注视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压制住心里突如其来的羞耻,故意抓紧了狗崽子的头发。 陵愿被抓得回过神(和谐)这一下触碰让顾翕腰倏地软了下去,连带着从脊背升起的麻麻痒痒。 (和谐) 狗崽崽莫名其妙地说道。 顾翕眼睛往下睨,不满道:“还不是怪你。” 陵愿垂下眼睛,嘴角往一边挑起,笑得纯良,又有几分坏,好像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但却又是同一个人,叫顾翕看得晃了神。陵愿舔了舔嘴唇,眼尾上勾地看着顾翕,说:“哥哥要不要尝尝,(和谐)是什么味道?” “我不——” 要这个字吞没在唇齿里。(和谐)充满了整个口腔。 淡淡的,有些涩,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 “好喝吗?” 狗崽子得逞地看着他笑,笑容跟满天星星都坠落一样闪耀,但一想到他做的“恶行”,仍然让顾翕气得要踹他。 “……” 好喝个屁。 (和谐)而狗崽子却跟画画似的,在他的身体上划来划去。 “你快点。” 顾翕急躁地拿腿蹭陵愿的腰。陵愿如他所愿地咬上了另一边,顾翕舒服地叫出来。 卧室里充斥着渍渍的吮吸声和吞咽声,直到弄得顾翕舒服了。像只打蔫的猫似的,半阖着眼睛,慵懒又温柔。这个时候,他身上才露出一点软弱的,毛茸茸的母亲的色彩。 陵愿喜欢看顾翕在他怀里舒服又缱绻的模样,好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可以让人随意摸头碰尾。 他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凑上去,对顾翕的舌头含了又含,直到对方失去耐心地推开他,唇边还留下一丝淫靡的口水。 “真是个狗崽崽。” 顾翕软绵绵的嗔他,又被陵愿含住了嘴唇,缠绵又热乎地索吻着。他攀着对方肩膀的手逐渐往下,熟练地摸到了那个生龙活虎的部位,心里轻笑,精力真好。 “哥哥。” 陵愿闷哼了声,很压抑,却又带着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模糊感,十分诱人。 顾翕本来想用手帮狗崽崽解决的,但是动了一会又觉得手酸,就抵在陵愿的肩膀上,赖皮地说道:“我累了,你自己弄出来。” 他说着,还弹了弹小陵愿。 实在是恶劣至极。 却不料陵愿骤然把顾翕压在床上,速度飞快地把对方翻过了身,剥了裤子(和谐)回头看到满脸欲望和不满交替的少年。像是某种纯洁无垢的东西被染上了下流又艳丽的色彩。 “你要造反啊?” 陵愿压下眉眼,戾气十足,(和谐) 顾翕:? “哥哥乖,马上就好。” 陵愿到底是个好孩子,不擅长做强迫别人的事,这个时候也能收敛情绪,反过头去安慰顾翕。 而顾翕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典型,何况刚才那一瞬狗崽崽突如其来的强势,并不是那么讨厌。反而——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陵愿啊。 第六章 柠檬水 四月春风正好,校园的篮球场上,那些穿着校服的男孩子一跑一动都像是白鸽一样轻盈惹眼。 陵愿和同桌以及隔壁班的男生打了一中午的篮球,直到下午第一节课要上课才姗姗来迟地回教室。 教书里一片静谧,许多人趴在桌上睡觉,也有人在看书,陵愿的座位靠近后门,尽管他放慢了脚步,但还是引得几个女生侧目看过来。 费锦程拧开冰镇饮料,一口气就喝了半瓶,凸起的喉结滚动,一声“爽”从他的口中像气泡一样跑出来,彰显着少年的大大咧咧。 陵愿神色淡漠地喝着矿泉水,同样是剧烈运动后的两人,一个像是从火山口逃难下来的野猴子,另一个却仿佛从南极的冰湖里出来的白色狐狸。 还是一只公狐狸精。 第7章 陵愿伸进课桌拿书本,就摸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瓶柠檬茶饮料,上面还贴着一个粉色的便利贴,画着一个笑脸。 “你放的?” 费锦程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 “劳资是直男。” 说着,夺过了那瓶柠檬水,仔仔细细研究里一遍,说:“该不是哪个暗恋你的妹妹送的吧?” 他揭下了便利贴,给陵愿看背面,上面写着vx号。 “啧啧,一瓶柠檬水就想换我们五中校草的微信,想得美!” 陵愿拿过了便利贴,看着几秒后,把纸和饮料都扔进了垃圾桶。 费锦程都习惯了同桌的性冷淡。 任凭人家小姐姐小妹妹怎么主动,都油盐不进。 “喂。” 他戳了戳陵愿的手臂,半张脸贴在手臂上,小声而诡异地说道:“你该不是真暗恋劳资吧?” 这么一想,他和陵愿一起吃饭一起打篮球一起玩闹都变成了别有意味的事情。 陵愿上挑的凤眼一凝,眼里露出一丝鄙视。 “那你说说,你喜欢啥样的妹子,像屈楚滟那样?还是白婷婷这种?” “我没兴趣。” 陵愿不再看他,目光直视着书本,侧脸十分冷漠无情。 “闭嘴。” 费锦程刚想继续,就被陵愿警告。 只好怏怏不乐地转过头,突然就看到了白婷婷往这边看过来,他露出一个大大地笑容,把白婷婷吓得一愣,立刻转过了身去。 最后一节课是物理测试,陵愿收了试卷去办公室,又被物理老师拉住,当面批改了试卷。“你想好了吗报考哪个学校?” 物理老师还是他们的班主任。 “以你的成绩上q大没问题,要不要去试试?” 物理老师注视着自己的优等生,目光聚焦。 “我想去f大。” 老师很意外。虽然f大也很好,但是比起q大实力还是稍稍靠后。 “f大?f大也不错,但是以你的实力,去f大有些可惜诶,不过现在离考试还有两个月,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正常复习,等家长会的时候,我们再讨论讨论。” 班主任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陵愿在此之前获得了全国性的物理比赛金奖,这个奖项的份额很重,甚至会成为许多高等学府招生的加分项。 她对这个学生寄予了厚望,也自然希望对方能取得更好的发展的机会。 她觉得应该和陵愿的家长谈一谈。 陵愿回到教室。教室里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了做值日的同学。 他背上书包准备,把椅子推进课桌。 “陵愿。” 白婷婷装作刚整完书包,追了出来。 她脸蛋红扑扑的,扎着高马尾,眼神灵动又有一丝羞赧。 在结伴同行的灰色身影里,高挑的男生和纤瘦的女生走在一起,就像是天然的磁场中心引来许多有意无意的打探。 陵愿当作没看到,还是一副与我无瓜的表情。 而白婷婷则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那瓶柠檬水是她放的。 如果说了,会不会尴尬,但是不说的话,又好像不甘心。 终于,在白婷婷要鼓起勇气说话时,陵愿接了一个电话。 “妈,嗯,刚放学。” 他快速地讲完了电话,看着欲言又止的白婷婷。 “我要往这边走了。” 陵愿指了指和车站相反的街道。 白婷婷心里微微失落却依然保持微笑。 “那,明天见。” 陵愿“嗯”了声。毫不犹豫地走向停在店铺门口等待白色轿车。 第七章 我醋瓶子倒了都不扶 陵愿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就听见顾翕阴阳怪气地说道:“刚才那小妹妹挺可爱的,怎么不跟人家多聊一会?” 陵愿本来要系安全带的,闻言,看向了挖苦他的顾翕,对方穿了一件红蓝色的宽松衬衫,头发散漫地盖着额头,嘴角有些讥诮地翘着,嘴唇颜色像是春日里探出墙头的红杏子。 “是同班同学。” 陵愿说道。 顾翕目光在他青春又冷淡的脸上蜻蜓点水地停留了一瞬,随后转开,语气轻飘飘地说:“这不更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最后一个“月”字戛然而止,是因为陵愿忽然凑上去亲了下顾翕叭叭不停的嘴巴。 像是一道休止符。 顾翕骤然停顿,先看向车外,来往的人群幸好都不在他们停车的这边。 他转而瞪着罪魁祸首。 “你有病是不?学校门口还敢乱来!” 陵愿看着顾翕的神情,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生气,明明以前勾着自己在车上做下流事情的也是他。 “你不喜欢?” 顾翕一滞,自然是想起了从前他的荒唐事,但是那也只是在一条没有人而且半夜黑漆漆的小巷子里,而不是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 “我不喜欢她,你别吃醋。” 陵愿凤眼微挑,单薄而精致的侧脸在黄昏里熠熠生辉。 顾翕突然有种被狗崽子压着敲打的错觉,他愣了刹那,暴躁地反驳道:“吃你妹的醋,劳资最讨厌吃醋,吃饺子的都不蘸醋!” 顾翕生气地发动了车子,开出了街道。 第8章 一路上因为堵车,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和一丝丝尴尬。 顾翕打开了车里的音乐,缓解了心头的焦躁。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在车里,看到狗崽子和别的女生讲话的画面居然有这么刺眼,跟佛祖边上的金光似的,戳得他千疮百孔。 这跟家长看到自己孩子疑似早恋的心理又大大的不同,他才懒得管陵和和以后会不会勾搭小女生,但是陵愿不一样。 一段十几分钟的路堵了半个钟头多,路上陵锦珏发微信来问他们到哪里了。 陵锦珏的声音很温柔,又带着几分不让人厌恶的娇气,小时候每次听她喊“陵愿”的名字,顾翕都觉得腻得慌,现在倒是习惯了,甚至能面不改色地习惯听她叫“小翕”。 顾翕和陵愿坐电梯到饭店三楼的包厢,进去前狗崽崽突然碰了碰顾翕的手。 也许是顾翕的错觉,陵愿的表情并无异样。 他们在大人面前,还是一对融洽的兄弟。 这次是大人出差路过这里,来看看兄弟俩。 顾云开依旧话少,几乎都是陵锦珏在问他们。比起已经工作独立的顾翕,陵锦珏集中关怀的对象,自然是她正在读高三的儿子。 顾翕看着陵愿乖巧聪明地回答着陵锦珏的询问,而陵锦珏也是一副真的相信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好笑的情感。 要是她知道陵和和的存在,会不会和他的疯子母亲一样,拿着刀要砍死他。 顾翕夹起一片三文鱼,还没放进嘴里,就听见对面的顾云开说道:“工作找到了吗?” 一听就是在问顾翕。 “还没找到。”“我有个朋友的广告公司,在招设计师。” 顾云开淡淡地说道。 顾翕眼神闪避,回道:“我打算自己开个工作室。” 旁边的陵锦珏一直关注着爷俩谈话,在看到顾云开沉默后,她笑着打圆场:“可以的,大胆去尝试,年轻人不要怕失败,大不了再来一次,对吧?” 顾云开“恩”了声,他不是一个热情的人,言尽于此已经是他最大的关怀,。 顾翕不想要的东西他不会勉强给,他能给的则是丰衣足食的生活,对顾云开来说,只要顾翕能够正常地过一辈子,要不要作出一番成就都不重要,他对这个外甥的期许也仅限于此了。 吃完饭,陵锦珏和顾云开就打车去机场了。而顾翕和陵愿则是去停车场。 陵愿手上拎着几个袋子,都是陵锦珏买的礼物,有首饰,也有衣物。陵锦珏在这种事上都是一碗水端平,陵愿有的,他都会有。 顾翕并不讨厌陵锦珏的“关怀”,他有段时间很疑惑顾云开为什么吊着人家却不给她一个名分,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要求顾云开付出,或许这是他们的相处规则,不清不楚,给彼此留有余地。 回到家时,陵和和还没睡,正躺在沙发上咬手指玩,看见他们回来了,激动地拍着手,顾翕脚步一顿,就看见陵愿先走了过去,想要抱陵和和,但是快抱到的时候又缩回手,对徐阿姨说:“我先去换衣服。” 说着便匆匆去了卧室。 陵和和又听不懂,眼巴巴地看着要来抱自己的爸爸又走了,还以为是不回来了,大声叫喊起来。 徐阿姨抱着他赶紧哄起来。 陵愿换了衣服,又洗了手脸,才来抱闹腾的陵和和。 陵和和一进他怀里就咿呀咿呀地开始说外星语,心情看上去十分愉悦。 顾翕看到他趴在陵愿的肩膀上,一边啃手指,一边流口水的蠢样子,十分嗤之以鼻。 “这流口水是什么毛病?” 他纳闷。 “陵愿,你儿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还小呢,不会吞口水,等长大了就好了。” 徐阿姨说着,离开了客厅去泡奶粉。 顾翕忍不住动手去戳小拖油瓶鼓出来的腮帮子,被陵愿避开。 “洗手。” 顾翕讪讪地动了动手指。 “你舔我手指的时候也没见你嫌不干净!” 陵愿俊俏的脸一红,捂住了陵和和的耳朵。 顾翕看着他这副良家少年的样子,更贱兮兮了。 “怎么,我身上你哪里——” “顾翕!” 陵和和懵懂地吮着手指,看着两个大人。 “好,我不说,不说就不说。” 一晚上沉闷的心情终于烟消云散。顾翕哼着歌去洗澡。 第八章 他也是你的宝宝 如果不是那通来自陈沛的电话,顾翕觉得自己的心情至少可以愉悦到明天早上。 但可惜总有人喜欢来当那个碍眼的沙子。 当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就听到陈沛断断续续地喊着他的名字,说着对不起。 顾翕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骤然传来,像是夜里的鬼哭狼嚎,顾翕忍受了几秒对方含糊不清又失去理智的宣言,他知道陈沛的酒量,也知道他在借酒发疯而已。 “顾翕,你回来我身边,我真的离不开你……” 他的声音被吵闹的音乐声覆盖,像是电流刺啦刺啦地摩擦着。 “我不会再,做那种事……” 顾翕冷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汽模糊,扭曲了画面。 “陈沛。” 他划着镜子上的水雾,一笔一划,写出了一个“陵”字。 第9章 “都过去了。” 陈沛喘气着,像是一头精疲力尽的野兽。他的声音比刚才清醒了些,又哀求,又逼仄。 “小翕,我真的很想你,我不想过去,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话像是一条毒蛇,缠住了顾翕的手腕,手指停顿,水汽变成了涓流,字迹像是雾气一样消散而涣淡。 “不好。” “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他的质问,透过嘈杂的音乐声,如同铺天盖地的鸟群袭来,黑压压地包裹了顾翕的心思。 “……还是你根本就没爱过我。” 这时候,顾翕又想起了陈沛的脸。 白皙的,笑起来十分好看,不笑的时候又很冷淡。 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司谈业务的时候,陈沛是甲方,他是乙方。 顾翕第一眼见陈沛,就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与众不同,身上带着独特的清冽的气质,仿佛一支翠竹,生长在钢筋水泥的建筑里,独树一帜,如此惹眼。 是顾翕主动的。 主动去约对方见面,一起吃饭,一起去看球赛。他以普通朋友的身份不断接近,不断试探,最终擒获了陈沛。 他知道陈沛之前是谈过女朋友的,也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改变性取向和他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的隐患,在交往了一年后,发现陈沛和女人约pao的短信。 他印象了灼灼如玉,熠熠生辉的陈沛,居然是这样一个在欲望的污泥里,沉溺又堕落的人。 是多么令人震撼,好像晴天霹雳一样。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陈沛在电话里几乎是嘶吼的状态。 “顾翕,你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我,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招惹我!” 顾翕眼尾低垂,凝视着逐渐清晰的镜子。 “我当然爱你啊。” 他说话时,眼底好像有鲤鱼游动般的笑意,又暖。但整个人却是冰冷又刻薄的。 陈沛的嘶吼突然间就消失了,仿佛高空坠落。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想要,也要接受的解释。 一开始是怀疑,到现在的确信。 顾翕一点都不爱他。 镜面上“陵愿”的名字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顾翕对着电话里沉默的男人说道:“陈沛,你怎么可以自己出轨了还要怪我不够爱你呢?” “……那只是,个误会。” 陈沛的声音低落又气急败坏。 两声敲门声传来。 “行了。”顾翕不耐烦地制止对方。 “我不管你是和她上床,还是脱了裤子谈公事,这些都和我无关,请你不要打扰我,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什么?你——” “顾翕。” 陵愿在外面喊他的名字。 顾翕直接挂了电话,又把这个号码拉黑。才施施然地去开门。 “干嘛,你尿急啊?” 顾翕向上睨着眉宇间有担忧的少年。 “没事。” 陵愿淡淡说道,转身就要去书房。 “你儿子睡了?” 顾翕跟在陵愿身后,家里一片安静,那肯定是小拖油瓶已经睡了。 陵愿走进门的脚步一顿,差点撞到顾翕。 顾翕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都是骨头,痛得反而是他的手掌。 “你干嘛突然刹车啊?” 陵愿这时背对着顾翕,声音低而清澈:“宝宝是你生的。” 顾翕乍一听,觉得莫名其妙。 又听见狗崽崽转过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他也是你的宝宝。” 顾翕被陵愿看得心神不宁。 才明白他是在计较之前的那句话。 但是顾翕也就只是随便一说,好吧,也不是随便一说,反正他更倾向于把小拖油瓶和陵愿划为一伙,而他是和他们隔离开的两个圆圈。 “你要爱他。” 陵愿继续说道。 顾翕心里一阵烦乱又跳动。像是电路不稳的电视,画面跳来跳去。他又想起了陈沛的话,一个个的都来说“爱不爱”的话,但是他又不是圣母,哪里有那么多的爱冒出来。 他莫名地,就想和陵愿对着干。 他也是这么做了。 “为什么?” 顾翕看着少年眼里的波动,像有一根线拉扯着彼此的情绪。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影响着陵愿的思考,这让顾翕不禁得微笑起来,他抬起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陵愿的眼睛。 多么漂亮又干净的眼睛。就像小拖油瓶的一样。 他说反了。 是小拖油瓶像陵愿。 连陈沛也像。 顾翕轻轻抚上陵愿的下巴,顺着对方下巴的弧线摸到了耳朵。 “我只爱你,不好吗?” 少年眼里闪过惊讶,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的喜欢和厌恶是藏得那样深,可却又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冒出一点尖来,锐利的,却又脆弱。 顾翕眼底的情绪翻滚而又汹涌。 他伸手拖住了陵愿的肩膀,强迫对方和自己靠近。用软腻的眼神瞧着他,对方似乎有些无奈,目光柔和又坚定。 “顾翕,别闹。” 顾翕笑,说:“那你亲我一下。” 陵愿在顾翕的额头上落下浅浅的晚安吻。 第10章 少年做这种不符合他年龄沉稳而包容的动作,充满了悖论感和诱惑感。 顾翕不禁想到,是他强迫陵愿成长的,成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 他充满罪恶,又有餍足。 第九章 我也抱得动你 周六早上,陵愿照旧去学校上课,高三生要补课到下午才能休息,顾翕起得比平时早,还准备出门,他在吃徐阿姨做的小笼包,一个个皮薄汁多,不知不觉就吃了一笼。 他出门时还受到了陵和和的欢送,小拖油瓶睁着大眼睛,盯着顾翕,眼珠子里又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徐阿姨自作主张地抓着他的小胖手说:“来,和妈妈说再见。” 陵和和连“啊”都懒得“啊”,直接背过身去,趴在徐阿姨额肩膀上。 顾翕:…… 我也没想你送我。 他穿好鞋子出门,在走到楼下,呼吸到青草树木的空气,听到阵阵风声,有种脱胎换骨重生的感觉。 没有婴儿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其实顾翕以前就很宅,设计师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天在电脑前改设计稿,后来搬出来自己住了,还妄想过拥有健康的作息,买了一台跑步机,结果没过两个月,就被他以占空间的原因挂二手专卖了,后来陵愿住过来,好歹为了高中生的身心健康,顾翕会收敛一点,但是当陵愿拉他去晨跑时,顾翕以锁门和绝食反抗,再后来,他怀孕了,更是懒得动,但被养得太好,医生说胎儿太大了会难产,要顾翕少吃多运动,于是那时候起,陵愿就天天到点地拉着顾翕去小区里散步,差不多一个钟头,活生生把指标给弄下来了。 从坐月子到现在,顾翕几乎都窝在家里没出过门,一是身体,而是他觉得自己长胖了,怕一出门就遇到前男友,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 这次要不是为了工作室的事,他还想继续在家里逃避现实。 他和合伙人约在一家咖啡馆,合伙人叫张弘宇,是他公司学习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一起在学习会上分到了一个小组,就交换了微信,算是个“网友”,平时除了朋友圈会点个赞的,实在不太熟,后来顾翕辞职了,没想到张弘宇也辞职了,两个人知己相逢,一拍即合,要创业。 所以从工作室的选址,规模,以及注册等等的东西,都是他们一点点确认的,张弘宇咖啡都换了好几杯,看见顾翕居然只喝果汁,有点意外。 顾翕不能说是因为在哺乳期的原因,只说是以前咖啡喝多了,胃不太好。 对方也没有起疑,毕竟设计师通宵达旦地工作,都是红牛加咖啡堆出来的。 两个人从早上谈到了中午,从中午又谈到了下午茶时间,顾翕渐渐能找回久违的投入工作的感觉。 所以当看到微信上陵愿发来信息问他在哪里时,只回了一条“在外面”,就把手机静音放包里了。 以至于傍晚结束时,再拿出手机,才看到陵愿发来的“什么时候回家?” 顾翕很少被问这样的话。 以前顾云开不会,后来陵锦珏又碍着一层关系,并不干涉他,算来算去,只有陵愿会问 ——什么时候回家。 不是“什么时候回来”,是“家”。 顾翕小时候对家的定义是很模糊的,从课本上学习到的和他的生活严重不符,也许在姚莲正常时,他也是有一个家的。 他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过往路人匆匆,车辆不停,原来他也是有家的。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了,小区的路灯骤然亮了起来。 锅碗瓢盆的声音从开着的窗户里传出来,顾翕慢慢走在小道上,就看到楼下有一个身影。 顾翕很容易就认出来那是陵愿,他穿着一件短袖t,黑裤子,怀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婴儿。 走进了顾翕才看到陵和和嘴里咬着奶嘴,一只手抓着玩具蜻蜓。 真不像是一个父亲。 而小拖油瓶则看上去心情挺好。 虽然不是平时那种露牙床的大笑,但是莫名地,顾翕就看出来他很开心,周身萦绕着一圈暖洋洋的光,也许是天色昏暗了的缘故,显得父子俩在黑暗里熠熠发光。 顾翕走上前,就把陵和和的小蜻蜓拿走了,藏到了背后。 陵和和一愣,大眼睛迟疑地看着顾翕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发现手上的玩具没有了。 小手挥着就要向顾翕来“讨”。 顾翕当然不会给他,反而朝他做了个鬼脸,高兴地摇着蜻蜓,蜻蜓的肚子里放着铃铛,撞动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陵和和着急地“啊”了声,看向抱着他的陵愿。 大概小孩子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家长”。 陵愿握着他的小手,说道:“和和乖,我们回家找蜻蜓。” 上楼的时候,顾翕走在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蜻蜓。看向前面的背影,说道:“陵愿,你看他胖得都有双下巴了。” 陵愿偏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婴儿,说:“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你小时候也这么胖?我可不信。” 顾翕进一步质疑。 两个人走到了门口。陵愿回过身,说:“哥哥,和和不胖。” 顾翕嘴角一跳,开门,也不知是嗔还是喜地说:“也是,你一口气抱五楼都不吃力。” 陵愿说:“我也抱得动你。” 第11章 说完就抱着陵和和进屋子去找另外一只蜻蜓了。 顾翕在门口立了片刻,恍然有些心跳加速。 第十章 顾翕至上主义者 饭后徐阿姨带着陵和和出去散步,这是晚饭后的固定项目,小区也有许多带小孩的老人或事保姆,常常聚集在小区门口那条林荫道上,还有一些大妈在跳广场舞,凌和和喜欢热闹,听见音乐声就很开心,大概小孩子都喜欢崩次打次的节奏。 反正顾翕是敬而远之。家里那种会叫会放嘈杂儿童歌曲的玩具一个没有,最多是可以催眠的纯音乐。 这大概也是每次到点了,凌和和就伸着脖子往门口张望的原因。 家里实在没有他的乐趣。 陵愿收拾了碗筷在厨房。 虽然这些理应是徐阿姨做的,但是她要照顾凌和和顾不上,陵愿就主动承担了一部分的家务,比起懒到骨头里的顾翕,站在灯光下低头洗碗的少年实在赏心悦目。 顾翕欣赏里一会狗崽崽的美颜,飘忽忽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比他高半个头的陵愿。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顾翕踮起脚,用下巴轻轻蹭着陵愿的肩膀。 陵愿沉默了一秒,说:“有点。” 他上个月学校统一体检过,比去年又高了两公分。 但是他并不在意。反而是顾翕羡慕又嫉妒。 “长这么高干嘛,害得我多累啊。” 他整个人趴在陵愿的背上,陵愿任凭他八抓鱼似地靠着。 “哥哥这样刚好。” 顾翕心念一动,从陵愿的背后绕到身前。 双手捧住了对方的脸,视线交汇。 “哪里刚好了,我亲你还要垫脚,多累。” 陵愿被顾翕说的耳朵染了层尴尬之色,但又不是陌生人之间的那种,而是过度亲密后的尴尬。 “哥哥,别闹。” 他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他还戴着洗碗的手套,也不能碰顾翕,偏偏顾翕故意挡在他前面不走,非要陵愿做点什么。 “那你亲我,我就不吵你了。” 顾翕仰起脸,嘴角上扬成微笑的弧度。 陵愿眼神微动,嘴唇抿了抿,似乎有些不甘不愿地在顾翕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顾翕睁开眼,不满地瞪他。 “我说的是伸舌头的亲亲!不是这种!” 他在陵愿眼底捕捉到了一丝温柔,转瞬即逝,却让顾翕明白对方好像是故意的。 “哥哥,这里是厨房。” 顾翕看着他,嘀咕道:“又不是没弄过。” 他话音刚落,就被陵愿鼻子贴鼻子地对视着,陵愿的瞳孔很黑,又像燃烧着一簇火苗,看上去十分清艳。 “徐阿姨会回来,哥哥别闹我,可以吗?” 顾翕又一次被美色所惑。 自然是可以的,谁让陵愿长的好看又会哄人。明明就吃定了顾翕的秉性。 顾翕去了书房看设计稿,没过一会,陵愿就端着一杯果汁进来了,他把果汁放到了顾翕不会碰到的桌角,又去了另一边自己的位置上投入地写作业。 两个人各忙各的,一时屋子里也没有声音。顾翕期间出去了一趟,和他的合伙人打了一通电话,聊了装修的事。 他讲完电话,正好看见徐阿姨从宝宝的卧室出来,小声说:“和和睡了。” 顾翕微点了下头,本来想直接走的,但是不知怎的,就推门进了小拖油瓶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是陵愿选的,虽然顾翕是设计师,但是他不怎么上心这件事,反而是陵愿抽了空,找了人来把普通的卧室变成适合小婴儿住的房间。 床是上下铺,下铺是徐阿姨睡的,而上铺则给小宝宝睡,不过现在陵和和还太小,只能说婴儿床。 顾翕走近了床边,就看着陵呵呵偏着头,手指放在嘴巴边上,另一边放着一只蓝色海马玩具。 他穿着条纹棉质睡衣,脚弯成了o型,脚很小,套着白色袜子像一个小馒头。 他闭着眼睛睡觉时,神态和陵愿有点像,非常安静,又很入迷。 顾翕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那种睡的很安谧的感觉。 顾翕趴在床边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动手去戳了戳陵和和突出来的脸蛋。又软又滑,明明就是个小胖子嘛。 他拿起手机无声地拍了好几张照片,兴冲冲地拿去给陵愿看证据。 “你看,他肉都掉下来了!你说陵和和是不是营养过剩啊,这么胖以后要怎么找女朋友呀?” 陵愿转了记黑笔,对照片上的胖儿子不置可否。 “哥哥,你想多了。” 顾翕看着狗崽崽不上心的回答,有些生气。 “你说实话,凌和和是不是像你才这么胖?” “我小时候可没这么胖,肯定是像你对不对,陵愿你小时候是不是个小胖子?” 陵愿被顾翕的话弄得半晌无语。 只能从手机找出一张他一周岁的时候拍的照片。 顾翕拿过去一看。 “你怎么和陵和和长得一模一样?” 他把陵和和的照片和陵愿的照片放在一起。真的是半点没他的影子。 顾翕气得咬嘴唇,神情逗笑了陵愿。 “和和像哥哥,嘴巴像。” 陵愿说道。 也确实是,陵和和的嘴巴肉嘟嘟的,比起陵愿冷淡漂亮的长相多了几分憨厚可爱。 第12章 顾翕轻哼了声,不要脸地说:“我比他好看多了。” “是,哥哥最好看。” 陵愿熟练地附和。 顾翕把陵愿的手机拿过来,把陵愿小时候的照片设置成了自己的手机背景。 “以后要是别人问我这是谁,我就说是我儿子。” 他十分嘴欠,故意去招惹是非。 陵愿有些无奈,但也无所谓阻拦,反正顾翕开心就好。 他知道顾翕心底的爱和付出,知道他多在乎才会给自己生孩子,只凭这一点,以后的日子,他心甘情愿地做一个顾翕至上主义者。 第十一章 我是不会抱你的 第二天要带陵和和去打疫苗,小孩子一出生,就像个毫无抵抗力的小怪物一样,要接受来自这个世界的“礼物”,这是顾翕第一次带陵和和去医院,从前都是徐阿姨和陵愿去的,据说小拖油瓶乖得很,别的小婴儿哭得震天响,就陵和和一个人淡定地咬着奶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 总之徐阿姨就是和顾翕强调陵和和是一个多乖巧好带的孩子,顾翕是有点不信的,不用说小孩子了,就连顾翕自己,还在高中体检打针的时候晕过去了,他可不信陵和和有这么大胆,为了见证徐阿姨这一说法的可信,顾翕这次就亲自陪着去医院了,一路上陵和和是由陵愿抱着的,他穿了一件蓝色条纹短袖,一条灯笼短裤,露出萝卜似的一截小短腿,徐阿姨怕他晒太阳,还给她带了一定蓝色的儿童渔夫帽,但是陵和和头小,帽子一直往下掉,大概是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就有点不耐烦,一直摇晃着脑袋,试图把帽子别下来。 陵愿干脆就摘了他的帽子,果然陵和和就不弄了,安逸地坐在陵愿的怀里。 很快就到了医院,打疫苗的小孩子很多,排队都排到了两百多号,哭声不断,顾翕几乎是一进去就被此起彼伏的哭声给震得脚麻。 他脑壳疼地揉了揉耳朵,又看向淡定的陵愿和陵和和。 大人一副冷淡的置身事外的表情,小的那个只管咬着奶嘴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好像也丝毫没受到感染。 又一个哭得眼泪汪汪的小胖子被家长从注射室抱出来,小胖子比陵和和还胖,简直是没脖子了,此刻大脸红彤彤的挂着眼泪,眼里也没有别人,只顾着自己抽噎,而一旁的家长则在进行安慰。 不外乎是“你是个男子汉有什么好哭的”或是“你看那个弟弟都没哭,再哭就不给你去买玩具了”。 而小孩子也好骗,听得懂话了之后,也会权衡利弊了,与其没用地掉眼泪,不如去换点实质性的好处。 最头疼的大概是小婴儿了,哭声嘹亮,并且持续时间长,也没办法沟通,只能靠家长抱在怀里走来走去,当一个人工摇篮。 总之大厅里是一片兵荒马乱。 陵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陵和和伸着手咿咿呀呀地要站起来,陵愿双手支撑着他的咯吱窝,让小拖油瓶踩在自己的 腿上,小孩子骨头软,又站不稳,颠来倒去的,跟个小醉鬼似地,偏偏表情还是十分努力,甚至嘴巴里还发出“嗯嗯”的用力声。 顾翕袖手旁观地坐在旁边,甚至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块巧克力。 他掰了一块,递到了陵愿的嘴边。 “叭,叭”。 陵和和踩着绵软的步伐,双眼被巧克力吸引。 “别流口水了,你不能吃。” 顾翕凉凉地说道。 陵和和大眼睛看向顾翕,十分不解,小短腿一踩一踩地,想要从陵愿的怀里走到顾翕腿上。 顾翕一看他的架势,立刻退避三舍,护着怀里的巧克力说道:“陵愿你抱住他啊,别让他过来。” “哥哥,和和想亲近你。” 陵愿扶着儿子的背说道。 “他口水都滴下来了,他是想要抢我的糖。” 顾翕语气坚决,伸出一根手指,顶着陵和和的肚子。 “你别过来啊,我是不会抱你的。” 陵和和原地动了动,看着顾翕咧开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 他似乎是以为顾翕在和他玩,小手去抓顾翕的手指。顾翕要抽回来,突然发现这小子劲儿还挺大,一时半会居然没抽出来,他当然不敢真的用成人的力气甩开陵和和,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手指,陵和和见状又笑了起来。视线随着挥动的手变来变去,看的十分专注。 等顾翕甩的手都酸了时,终于轮到了陵和和。 打疫苗的过程很快,几乎都不用一分钟就搞定,陵和和果然素质强大,在一干鬼哭狼嚎的小孩子里鹤立鸡群,显得很宝贵。 这让顾翕莫名生起了一种自豪的感觉,尤其是隔壁的老太太投来羡慕的目光时膨胀到了顶峰。但膨胀过后突然又升起了一股担忧,尤其是陵和和这种不正常的状态。 “你说他会不会是没有感觉到痛所以不会哭啊?陵愿。” 顾翕担忧地揣测。 “我们要不要去给陵和和检查一下,万一他有毛病怎么办?” 他们从二楼大厅走下去,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顾翕却被自己的想法给弄得可怕至极。 他想起了自己怀孕的时候,三天两头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一会梦到彩超做出来陵和和有一个尾巴,一会又是检查报告上写着胎心停止,或是陵和和出生后会得各种各样的毛病,他怕得很,怕自己生一个不正常的小婴儿会吓到陵愿,或是陵愿怪他没有照顾好宝宝。 第13章 “哥哥,宝宝很健康。” 陵愿说道。 “你要是不放心,那我们再去检查一遍。” 顾翕注视着面容平静的陵愿,说:“那再去检查一遍。” 陵和和就真的被带去了儿科做了一遍基本的身体检查,检查出来完全没什么问题,顾翕忍不住问医生为什么陵和和打针都没反应。 医生见多了这种疑神疑鬼的新手家长,从容地回答:“孩子的痛感比成人要低,而且,打针不哭的小婴儿多了去了,你们不要多想吓自己。” 顾翕这才被说服地放下心里的担忧。 他的担心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出了医院,又一副陵和和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模样。 一路顺利地开车回家,一回家已经是快中午了,徐阿姨正在准备午饭,顾翕直接去了卧室,看上去情绪不太对的样子,徐阿姨在玄关小声地问:“和和闹了?” 她以为是小孩子吵闹让顾翕心烦了,眼底升起关心。 陵愿否认,说了句:“没事”。 又怕没说服力,补充道:“和和很乖,打针没哭,也没闹。” 陵愿解释完,就跟着去了卧室。 顾翕正站在镜子前脱衣服,把衣服扔到地上,衣服是为了照顾孕妇而特殊加上了一个内层的,可以防止溢奶。 在他抬手穿白t的时候,透过光可以看见胸口那微微隆起的弧度,还有因为哺乳而变大的乳晕和na头,陵愿看得喉咙一紧,转开了目光,再转过来时,顾翕已经换好了,整个人都沐浴在光线里,有种毛茸茸的光环。 顾翕把陵愿的衣服扔给他,说:“快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好不容易有周末,当然要摆脱陵和和那个小拖油瓶好好出去过二人世界。 第十二章 帅哥,您的烤面筋 他们去了大学城里的小吃街,周末的晚上有许多大学生,一条狭窄的过道,两旁商铺林立,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穿着轻薄好看的衣服,脸上是进入社会后看不到的鲜艳神态,只有毕业之后,才能体会学校和社会的截然不同感,顾翕看着排起了长队的烤面筋队伍,问陵愿:“你想吃吗?” 陵愿揽着他的腰,将他带离了人群的冲撞,少年青涩又深邃的眉眼在黄色的灯光下,像是闪烁的霓虹灯一样可爱发光,陵愿长得出众,又没有穿校服,自然会吸引许多年轻的目光,有大胆的女生朝这边看来好几眼,陵愿察觉到了,只是微微侧脸,对顾翕低声说:“现在人太多了。” 顾翕闻着孜然在炭火中炸开的气味,听着大喇叭喊着“烤面筋,十块钱四串!”咽了口口水,说:“那先去吃饭。” 一路上走着,陵愿都牵着顾翕的手,他比顾翕高,神态自然又疏离,一点也不看出来是个高中生,和顾翕走在一起,就像一对普通的大学生情侣。 他们来到了一家韩国料理店,店面不算十分宽敞,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外面还有等位的人,但顾翕已经提前预定了位置,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到达了位置。 服务生把桌子上的“已预约”牌子拿开,倒来两杯柠檬水,说道:“点餐可以扫二维码。” 这是陵愿第一次和顾翕来这里吃饭,但他知道顾翕的大学就在这附近,但是之前顾翕从来没有主动带陵愿来他的学校,这是第一回。 所以陵愿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有点好奇。 他一直觉得顾翕是对两个人的关系讳莫如深的人,更不用提在外作出亲密的举动,何况是在众人的睽睽目光之下,他刚才也没有拒绝自己的牵手。 “这里的海鲜石锅拌饭很有名,你要不要尝尝看?” 顾翕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问,但是他在问的时候,就已经自顾自地勾选了,陵愿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的配合,顾翕嘴角勾了勾,心想狗崽崽是真的很好养,荤素不忌,但凡两人出去吃饭,都是顾翕挑三拣四,怀孕的时候更是胃口挑剔地过分,常常要陵愿亲自送来喂他。 这画面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觉得不忍直视,就连顾翕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是人生中的黑历史,但那时候,大着肚子的孕夫还真的是一边撅脾气,一边被穿着校服的男孩哄着吃一口,又吃一口,直到一碗拌了鱼肉的粥见底,才不高兴地踹踹蹲在面前的男孩,叫他不要在自己面前碍眼,但一旦人走了,过不了几分钟,又是他不放心地出来看,就看到一回来都顾不上自己吃饭的陵愿站在桌子前,快速地扒饭,像一匹饿极了的小狼。 顾翕常常觉得自己做得太过了,他要克制一点,要忍耐一点,对陵愿好一点,或者更像一位兄长。但是这种念头仅仅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出来一瞬,又会被无尽的黑色的欲望个吞噬,他的心里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不断地吞噬着残存的理智,他想要陵愿对自己好,好一点,更好一点,甚至完完全全都属于他。属于他无法启齿的贪念。 顾翕点了一桌的菜,满满当当地一个小方桌都要摆不下,他自己点了一碗意面,看到陵愿面前热腾腾的发出滋滋声的石锅饭又手指动了动,服务生熟练地帮顾客搅拌好,并细心提醒道:“注意烫,请慢用。” 声音温柔又清脆。 顾翕看了眼那个面容清秀的女生,像是大学生在这里兼职。 陵愿忽然起身,顾翕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干嘛,就看到对方去了餐具摆放处拿了一个小碟子。 第14章 他用勺子挖出了两勺饭,还焦了的锅底饭和鱿鱼圈都挑了出去,才递给顾翕。 “有点烫。” 陵愿说道。 顾翕整个人靠在桌子上,上半身前倾,但也没有抬手,而是说:“那不烫了再给我。” 顾翕的意思是要他先放在一边,但不知怎的,陵愿大概是误会了,拿着勺子翻动了几下米饭,又吹了几下。 然后说:“不烫了。” 顾翕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地心脏发紧,直起了身子,语气不太好地说道:“你干嘛啊,我又不是陵和和。” 他觉得陵愿就是把自己当成了陵和和才会这样。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 顾翕心里又气又羞,还有种奇奇怪怪的满足感,当然他是不会表现出来这种心头的荡漾之情,但手上却很听话地拿过了碟子,开始吃起来。 还挺好吃的。 看着顾翕吃完了碟子里的米饭,陵愿问他还要不要,顾翕摇摇手,说:“不要了,我吃饱了。” 他胃口不大,却是个喜欢新鲜玩意儿的,菜点得多,每样却挑着看上去好看的下手,多多少少也填饱了肚子。 他吃好后,就咬着吸管,看着陵愿吃一个鸡蛋卷。陵愿的餐桌礼仪很好,从小他就知道,在他还在吃饭吧唧嘴的时候,陵愿就已经知道饭不张口了。 狗崽崽吃饭的时候,目光微微下垂,连带着眼睫也安静地覆盖在眼窝里,嘴巴一股一股的,很是可爱,就像是陵和和喝奶的时候,一动一动的腮帮子。 他的嘴巴上沾了沙拉酱。 顾翕视线在他红润的嘴唇上微微停顿,然后好笑地递过去一张餐巾纸。 等两人都吃饱了,陵愿先去结账了。顾翕也没拦着,以前都是他买单的活,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陵愿,当然他也知道陵愿不缺钱花,但是用弟弟的钱,和用孩子他爹的钱,这两者的性质就大大不同了。 陵愿买单回来,还看到顾翕歪着头,坐在沙发上。见到他了,只是懒懒地伸出一只手,像是没骨头一样。 要是顾云开看到了,肯定会大骂坐没坐相。但此刻天高皇帝远的,他没听说过的顾翕的荒诞事多了去的,也不怕这么一件小事。 陵愿一直牵着顾翕,两个人从南走到北,又从另一边绕回来,这条街除了吃的,也有其他的店。但都是一些廉价又好看的东西,顾翕没兴趣,直到走到了入口,那家烤面筋的店前面还挤着好些人。 他虽然刚才吃饱了,但是看到烧烤还是动心非常,拽拽陵愿的手,说:“好香啊。”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但是这东西在露天的人群和灰尘中,一看就是很不健康,会被食品安全局打入死地的东西。 顾翕又往下拽他的手,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心动。 这让陵愿想起了他怀孕时候吃东西跟吃毒药一样的神情,或是更早之前的,他和顾翕还没有那么熟的时候,一直在自己面前端着一副油盐不进的哥哥样子的顾翕。 “你现在要忌口。” 陵愿神色淡淡地说道,心下却没那么抵触。 果然,就看见顾翕撅起了嘴巴。 “阿愿——” 他的哥哥拉长了音调,像是干涸的泥潭里扑腾的小鱼。尾巴一甩一甩地碰着他的手臂,还有他的心脏。 “不要放辣。” 陵愿退让道。 “不放辣不好吃。” 眼见着陵愿又不同意了,顾翕只好说:“好了好了,微辣,一点点辣,可以吧。” 他比起小指甲盖的一点。 好在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慌不忙地撒了调料,再递给顾翕。 “帅哥,您的烤面筋。” “谢谢。” 顾翕满心欢喜地吃到了一年没碰的烧烤,虽然只是一串烤面筋,但是却让他有种走上了人生巅峰的错觉。 唉,果然是清汤寡水太久了。 等断奶了他一定要去大吃特吃。 第十三章 顾翕他没有心 顾翕上车的时候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孜然味儿,他系上安全带,还在闻自己的手,听到陵愿接了一个电话,“嗯”了几声就完了,顾翕想着他不会对他妈这么疏离的,就听见陵愿说道:“阿姨说纸尿裤没了,让我们去超市买一些。” 顾翕对这些没什么概念,而且一般情况下,也是陵愿和徐阿姨在负责的,但既然今天顺路就去一趟。于是两人就先去了一趟超市,陵愿很熟练地走到母婴用品的专区,又很仔细地蹲下去查看纸尿裤的区别,顾翕就推着车,看着他拿起了两大包纸尿裤放到购物车里。 顾翕推着车从货架间走出去,又看到了餐具区摆放着很多漂亮的盘子,他就被吸引了眼光,觉得家里的那套已经用了太久,想着换一套,他对所有东西的使用期限都有一个保质期,包括家具,窗帘,沙发,甚至是墙上挂着的画,顾翕不喜欢一成不变的人生,这也许是他当初做设计师的初衷,他知道自己本性难移,知道自己爱慕美好的事物,也明白他无法安定在在原地。就像当初他对陵愿那样,一开始就被吸引住了,像是迤逦又漂亮的几何线条,但是看久了总会厌倦的,他拿着一个黑色花纹底的盘子问身边的人:“好看不?” 陵愿说:“好看。” 顾翕手指摩挲了两下,光滑透彻,釉色洁白,摆放食物也一定很诱人。 第15章 但是只是第一眼看过去吸引罢了,看多了,也觉得不过如此,不如家里的那套骨瓷碗碟来得精致。 这大概就是商品和工艺品的区别。 顾翕把盘子放回了货架上,说:“算了,也没多好看。” 他三心二意也不是一两天了。 陵愿也了解他的性格,知道顾翕是无聊了,或许想要点新鲜的玩意儿,他说:“下周美术馆有个画展。” “画展?你怎么知道?” 顾翕很好奇陵愿一个高三生会关注这个。 陵愿想了想,说:“同学说的。” 顾翕顿了顿,突然第六感出现。 “哦?” 他反问了,并且看了眼沉默的陵愿。 事实的真相就是同班的学画画的女同学,家里有些艺术世家的渊源,拿来了两张门票,问他有没有兴趣。 这种艺术展区别于普通的展览,展出的画大多是可以拍卖的,并且价值不菲,门票并不是向所有人开放,而都是一些“有关系”的人,对于普通学生来讲是一票难求,但是对于顾翕这样的人来说也并非难事,况且他好些师兄师姐都是在走艺术设计展览这一块。 “那他是邀请你去,还是邀请你们去?” 顾翕一问就问到了精髓。 之间陵愿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我没答应。” 这种回答无非是默认了顾翕的猜测。 “是上次那个女生?” 他恍然想起一张白皙稚嫩的脸,在以夕阳和校门为背景的回忆里氤氲成独特的模样。 “嗯?” 顾翕细细地看了眼懵懂的陵愿,也不想去追溯,那样显得他太小心眼了。 “没什么。既然同学请你去,那你也不应该拒绝,同学之间还是要好好相处才对。” 顾翕笑着说,一点也看不出来其他的意思。 他这么官方的说话还真是少见。 等结账完,两个人回到车上时,陵愿才不焦不躁地问道:“哥哥觉得我应该去?” 过了这十几分钟的,顾翕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我是觉得,你出去玩玩也挺好。高三虽然压力大,但是也要劳逸结合,而且和同学多在一块,也没坏处。” 大概是陵愿叫了声哥哥,所以顾翕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哥哥”的角色在讲话了。 只是他很少这样,也显得有些生疏。只是想到自己的高中生活,也不在重点学校,好在他脑子还算聪明,竞争力也不强,哪像陵愿现在这样,一周读六天在学校,还每个星期都测验,作业做到半夜都是常态,果然清华北大都不是寻常人能去的。 他也不能劝,毕竟那是陵愿的选择,现在的辛苦对将来来说,都是值得的,陵愿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可是有时候,他也会希望狗崽崽能够像普通的小孩一样,能够开怀大笑,甚至闯点祸,但是所有人都在催促他成长,包括顾翕。 他要是有点心,也不会让陵愿变成一个可以熟练地去超市买纸尿裤的人。 所以他刚刚,是愧疚了。 陵愿听了顾翕的话,不置可否,他就这么沉默地直到下车。两手都拎着袋子,站在车旁等顾翕。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顾翕摸不准原因。总不能因为他刚才劝对方的话造成的,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逆鳞之处。甚至还自我牺牲了好不好? 他都不介意陵愿和其他小女生或者小男生单独出去约会了,狗崽崽现在居然还要生闷气。 他是有多可恶啊。 上楼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顾翕转过身要去帮陵愿拿一个袋子,陵愿手往后避了避。 顾翕恶声恶气地说:“你给我!” “快到了。” 他知道就这几步路,但此刻就偏偏要去“为难”陵愿。 “那你手给我牵。” 顾翕站在高几阶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陵愿。 陵愿没动。 “你现在是在跟我发脾气?” “没有。” “那笑一个看看。” “……” 并没有笑。 陵愿无语地看着顾翕,半晌,把一个较轻的袋子递给了顾翕。 这就是摆明的“冷暴力”啊! 顾翕看着那个袋子,脑子里仿佛却有一根炸药被点燃了。 “我不就吃了一串烤面筋,你至于吗陵愿,你儿子又不会被毒死!” 陵愿神色滞了滞。 “怪我给你儿子喝奶粉,心里面可劲在记恨我了吧。” 顾翕不管不顾地说道。 陵愿先是懵,随后眉眼间划否认。 “哥哥。” 陵愿跨上两步,把顾翕揽到怀里。 “我没发脾气。” 他安抚着顾翕的背。 “你刚才明明有,你别狡辩,我分得出来。”顾翕笃定又愤懑地说道。 陵愿百口莫辩,只能道歉。 顾翕顺势搂住了陵愿的腰,脸埋在他的脖颈边上,低声嘟囔道:“……我怕疼……” 抱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陵愿的心一颤颤的。 “你都不知道他劲有多大,吸得我疼……” 他知道顾翕怕疼,也知道他为了自己忍了多少疼,就连初乳也是被哭叫着吸出来的,原来顾翕这么抗拒给陵和和喂奶是这个原因,陵愿心软的一塌糊涂,哄道:“不喂了,我没逼你……” 第16章 这么一闹,陵愿也把生气的理由给憋回去了,他只是觉得顾翕不在乎自己,甚至看不上别人对他的殷勤讨好,也许在顾翕眼里,他就是一个新鲜的小玩意儿,玩腻了就丢掉了,他知道顾翕有多狠心。 所以他不问了。 锅从天上来的陵和和小朋友在家里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自己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奶水这下子一口也喝不到了。 第十四章 我对她没兴趣 周一早上,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但卧室里却是一片宁静的黑暗,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没有把顾翕从睡梦里吵醒,他只是翻了个身,感觉到了身边有人离开,等窗帘被拉开了一丝缝隙时,陵愿已经穿戴整齐走回了床边,他俯下身,对着还在睡的顾翕说:“哥哥,我去学校了。” 顾翕迷迷糊糊地听见对方的话,心里头在应着“行了你快滚吧别打扰我睡觉”。 但是却有人来拉开他的被子,陵愿往顾翕软乎乎的嘴唇上亲了一口,才让对方如愿以偿地埋进被子。 离开家前,陵和和还扒着他的校徽不放手,哄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在陵愿出门前,差点一秒哭出来,但是马上被徐阿姨手里的会叫的鸭子止住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 陵愿到一路顺畅到班级,早读是英语,高三不会像是高一高二那样贪玩,就算老师不在,也都自觉地拿着课本专注自己学习,陵愿也不例外,偏偏同桌是个英语白痴,150分的卷子只能考80分那种,就算理科好到可以满分也不利于高考综合,费锦程的发音在一片和谐的朗读声中异军突起。 陵愿说:“你爸给你请的外教是印度的吧。” 寒假的时候就听说费锦程在补习英语,他爸还花重金请了一个外籍的老师。 “放屁,人家是美国人,就是黑了点。” 费锦程反驳道。 “哦,那你怎么学成这个鸟样?” 两个人都是抓住机会就互损对方的性子,而英语是费锦程无法逃避的痛楚,他痛心疾首地看着陵愿,狠狠怒视着对方,咬牙切齿地说:“老子不考英语也照样年级前五十。” 这话的确不假。 但也只能调侃调侃,毕竟真的要高考了,英语还是很重要的,否则像费锦程这么大大咧咧的人,现在都能主动读英语了,真是世界奇观。 但是像陵愿这种人,应该无法理解一门功课无法掌握的痛苦。 就像费锦程在为完形填空抓耳挠腮纠结的时候,陵愿早就把阅读理解都做完了两篇。 也说不上是不费力,只是比普通人可以花更少的力气做得更好罢了,从小他就显示出这种过人的学习能力,陵锦珏常常带他出席一些聚会,那些聚会是五光十色的,又是虚伪雍容的,陌生的嘴脸之间互相试探和吹捧,就连孩子也是,陵愿常常因为乖巧懂事而被大人夸赞,他懂礼貌,长大了一点,也懂得如何迎合别人,虽然看上去衣服冷淡的模样,但是真的要装模作样起来,连陵锦珏都要刮目相看。 身为母亲的陵锦珏了解自己的儿子,但是她也明白,陵愿是一个懂得取舍的聪明人,她希望陵愿能够继承顾云开的事业,甚至站得更高,她身为母亲有这样的野心,也明白自己的儿子做得到,所以她不介意忽视陵愿那点微不足道的抗拒,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更加优秀的大人。 而相反的是,平常总是带着笑脸又顽劣的顾翕,却是真的交际白痴。要是不喜欢的人或事,他可以直言不讳地不给好脸色,甚至对那些逢迎谄媚的聚会不屑一顾而离开了家里。 所以顾云开才会对他那样失望。 早在陵愿上高一时,陵锦珏就告诉过他,希望他以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陵锦珏是个开明的母亲,在很多方面都十分宽容,但是大的方向却不容置喙,她甚至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顾翕莫名的好感,也答应了陵愿的要求,但是是有条件的。 ——你应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阿愿,不要让爸爸妈妈失望。 所以,如果他要听话,就不应该留在这里,而是陵锦珏“建议”的大学报道。 但是那样,他就必须离开顾翕,离开国内。 他相信顾翕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甚至陵和和的存在也不是问题,但是也意味着,他不再是顾翕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会有别的人取代他,一想到那种可能性,陵愿就控制不住地嫉妒,嫉妒得血液冰冷。 他想要顾翕的欢笑和眼泪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想要对方的求饶顺从,也想要对方的嬉笑怒骂,但是所有的情绪,都是唯一的。 考完英语一下课,费锦程就窜天猴似地弹起来,对陵愿说道:“快,二楼的牛肉粉丝要被抢完了。” “……” 他推着陵愿从教室出去,两个人身高腿长的,在一众人群里像两条纤长的鱼,不一会就钻到了食堂窗口。 “我吃饭。” 陵愿去了打饭菜的窗口。 两个人的队伍不一样长,还是陵愿先打完饭,在窗口找了个位置等费锦程,等了好一会,不但费锦程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一起一起,你坐进去。” 费锦程努努嘴,示意陵愿往里面坐。 白婷婷和别的班的一个女生有点拘谨地坐下,看看陵愿又看看费锦程。 “今天食堂有糖醋鸡柳啊,我来的时候都没了。” 第17章 白婷婷有些可惜地说道。 陵愿不发一语,倒是费锦程兴冲冲地当好人,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陵愿的腿。 示意对方主动献殷勤。 陵愿装作没看见,在费锦程的aj上狠狠踩了一脚。 “我擦,陵愿你——” 头可掉,血可流,aj不可辱。 费锦程急的跳脚,低头看自己的球鞋上一个依稀可见的黑影子。简直跟清白被玷污了一样。 “怎么了?” 两个女生好奇地看着情绪激动的费锦程。 费锦程只能把血泪吞到肚子里,重新坐下,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女生吃饭总是要慢一点的,费锦程呼噜呼噜把米线吃完了,对面两个女生还在小口地吃着饭。 费锦程说:“我去买饮料,你们要喝什么?” 白婷婷说:“橙汁。” “那我也橙汁。” 费锦程又看向陵愿:“哥们你要什么,雪碧还是可乐?” “不用了,你们慢慢吃。”陵愿拿起托盘,居然是要先走一步了。 “哎,你去干嘛啊?” 费锦程拉住了他的校服袖子。 “教室。” “别啊,我们吃完饭去图书馆坐会,反正今天没人检查。” 费锦程撺掇道。 陵愿还是被费锦程拽着去买了橙汁,费锦程跟个太监似地唠叨:“白婷婷喜欢你你看不出来?人家一个小姑娘这么主动,你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啊。” “我对她没兴趣。” 陵愿冷淡地说道。 “那你就当时陪我,我喜欢行不行?” “……” 费锦程舔着脸拜托陵愿,好说歹说拉着他去图书馆。 第十五章 暴风雨来临 没想到在图书馆坐着的一会功夫,天就黑了,还打了几声雷,恐怕是要下雨了。 正想到这里,就有几滴雨划过了落地窗,紧接着,大片的雨滴千军万马地砸到地上,等陵愿他们要离开时,图书馆门口的雨伞已经被借空了。 费锦程从犄角嘎哒里掏出了两把破破烂烂的伞,一把是伞骨断的,还有一把很小,根本容不下两个人。 在雨伞的分配上,四个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要是让费锦程和陵愿合撑一把,那肯定是挡不住的,但是—— “我和费锦程一把伞,婷婷你和陵愿一起撑怎么样?” 隔壁班的女生爽朗地说道,主动拿起了那把伞骨断掉的伞。 费锦程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陵愿,又看看有些羞涩的白婷婷,顿了顿,说:“陵愿你可别让人家小女生淋雨了。” 然后拉过赵琳云,两个人靠在一起,迎着外面的暴风雨冲了出去。 陵愿看着他们跌跌撞撞地跑远,还间或传来几声尖叫。跟幼稚园小孩一样,踩着水花奔跑。 陵愿脱下了校服外套,递给白婷婷。 白婷婷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雨太大了,你穿上。” 女生倏地心漏了一拍,在感到丝丝甜蜜的同时,又惶恐地拒绝。 “不,不用了,你会感冒的。” 陵愿看着女生穿着的白色衬衫,可以想象被雨淋湿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是男的没关系。” 陵愿淡漠地说道。 在他澹然的目光下,女生只好穿上对方宽大的校服,上面还有对方的体温,这种触觉让白婷婷脸不由自主地发热,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觉得好些。 他们撑着伞回到教室的时候,陵愿半个身子都湿了,他穿着短袖t恤,伸手捋了把被淋湿的头发,就算是在刚才一起撑伞,两个人却也是互相不碰到对方,白婷婷看着他下巴上的水珠,感动又心如擂鼓。 她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还给陵愿。 “你要不要擦一下,医务室有毛巾。” 陵愿拿过了湿哒哒的校服,“嗯”了声。 他从教室外面走过,打算去医务室吹干,白婷婷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上了楼。 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也有些人淋成了落汤鸡,白婷婷照着镜子里自己红彤彤的脸,又低下头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闻不到那股衣服上的气味了。 她有些可惜,但又有些憧憬。就是因为冷淡的性格,对所有人都疏离,所以那一点不同寻常的举动,都成为了可以被无限放大思考的心动证据。 陵愿在医务室擦头发,顺道拿出了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上的暴雨预警,眸色明明暗暗,外面轰隆的响雷像是要把屋顶都劈开,伴随着剧烈的雨声,仿佛世界都会倾倒。 头顶的日光灯都无法照亮迅速黑暗的天空。 闷热的,又嘈杂的午后。勾起了陵愿的回忆。 顾翕讨厌雨水,也讨厌雷声。 这让他想到了黑暗,逼仄的空间,想到了被顾安月关在衣柜里的窒息感。 他仿佛听见了坚硬的落锁声,又仿佛听见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走路声,还有摔东西,怒骂声。 何安月用着尖锐刻薄的语言咒骂着一切,男人,工作,家人,还有顾翕。 她说是顾翕毁了她的一切,让她丢掉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试镜机会,她又说男人都是骗子,骗她生孩子又抛弃她。 她说那些人都没有她演得好,那个导演想要睡她却又用了别的女演员,她哭起来,又笑着,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了一个个的洞眼,像是窟窿。 第18章 顾翕在衣柜里从瑟瑟发抖变得不再反抗,像是抽掉了灵魂的木偶。他一开始还会叫“妈妈”,但是顾安月听不到,也不会理睬他。 后来他叫爸爸,顾安月就把酒杯砸到了衣柜上。 顾翕捂住嘴巴,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下来,他还那么小,削瘦的一团,躲在衣柜里,暗无天日,被雷声砸得抬不起脸。 到后来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被顾安月关了两天一夜,顾安月出门了没锁门,是邻居大爷发现异样,把顾翕从衣柜里抱出来的。 那个铁锁被敲坏了,扔在地上。顾翕一看就发抖。 这也是顾翕对母亲最后的记忆,因为何安月再也没有回来,她喝多了酒,跑到了大桥上,跳河淹死了。 当时还上了早间新闻。顾翕被打了马赛克缩在床上,新闻记者在他周围像幽魂一样旋转。 他不知道是怎么晕过去的,只知道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顾云开从门外走进来,他穿着一身西装,身材板正,只是眼神里有些疲惫,他来到病床边上,把顾翕抱进怀里说:“小翕,对不起。” 他表现了一个工作忙碌的家长没有顾及家庭的那种典型无奈和愧疚。 顾翕在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母亲,但又隐约知道母亲的死亡,还有父亲在外的风流轶事,他没办法告状,只能用哭表达自己的孤独和委屈。 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出院的时候,顾云开抱着他,顾翕恹恹地抱着他的脖子,看到了医院台阶上掉了一地的落叶。 他在这种春日的暴雨后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萧瑟和寒冷,他只能躲进顾云开的怀里。 而两个月后,在顾翕还没适应别墅的生活时,花园里的树已经郁郁葱葱地撑开了枝叶,他站在窗户旁,看见顾云开的车里走下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女人的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 ——阿愿,叫哥哥。 ——哥哥。 “噢噢,不哭哦,不害怕,我们不怕啊……” 徐阿姨抱着被雷声惊醒哭起来的陵和和在客厅不断走来走去。 她心想不能让孩子的吵闹声吵到顾翕,这是陵愿千万嘱咐的。 所以更加耐心地安抚着陵和和。 “和和乖,我们和和最乖啦……” 陵和和靠在徐阿姨的肩膀上,哭得小鼻子通红,大眼睛含着两泡眼泪,跟水晶葡萄似得挂在白嫩嫩的脸蛋上。 “阿姨,怎么了?” 顾翕从书房里出来问道。 “诶哟,被雷声吓着了。没事没事,不哭了啊……” 徐阿姨拍着陵和和的背,想带陵和和回卧室去。 顾翕脸上浮现出一丝关心,但又有点犹豫,走上前,把小拖油瓶抱到自己的怀里。 徐阿姨愣了下,有些错愕地看着顾翕。 陵和和到了顾翕的怀里,并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像是整装待发,哭得更厉害了。 顾翕手忙脚乱地听着近在耳边的哭声,大脑却一片空白,只有想到了陵愿。 “宝宝乖,不怕不怕——” 他想象着要是陵愿在会怎么做,如出一辙地哄着陵和和。 他带着陵和和回到卧室,关上门,坐在床上,让陵和和躺在他的臂弯里,但陵和和掂着脚不肯睡,双手握拳,脸颊鼓起来,像条小金鱼。 顾翕剥开衣领,露出了一边挺翘的胸膛,像是立即闻到了味儿似的,陵和和哭声止住了,脸颊贴着母亲绵软的胸口,就找到了奶香的来源,张嘴就含进了许久不见的奶头。 他一边吃,一边小手抓着顾翕的纽扣,紧紧的,眼睫毛上还悬挂着惊吓的泪水,却已经全身心投入在吃奶中,护食得很。 顾翕看着他,不自觉地露出一点零碎的笑意。 第十六章 陵愿的位置是在靠窗的一边,可以听到清晰的树叶摇晃声,他一手撑着头,有些心事重重地转着笔,费锦程把书本挡在脑袋前,在物理课上写英语作业。 最后一节课了。 天暗得可怕。原本晴朗的春夏阳光瞬间被扫荡一空,只剩下风席卷起宽大的裤筒,女生柔软的长发。 “你等会怎么回家?我爸让司机来接我,你要不要一起走?” 费锦程小声问道。 陵愿拿出课桌里的手机,他给徐阿姨发了个微信,问顾翕在不在家,在做什么? 徐阿姨回复道:在家陪和和玩。 陵愿有些意外,这样的天气,顾翕居然会有心情陪陵和和玩。 “在和谁聊天啊?女朋友?” 费锦程拿笔戳他的手肘。 “放学走不走?” 陵愿想到了外面的雨,今天的确不适合骑车,而费锦程又有人接送,肯定比他打车方便。 “嗯。” 费锦程见他答应,眼睛一亮,说:“我爸出差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不如我们去打《黎明》?” “不去。” 陵愿兴趣缺缺地拒绝了。 费锦程比了个中指,失望地低头继续写英语作业。 其实陵愿已经很久没和费锦程打过游戏了,高一那年,两人刚认识,费锦程性格开朗外向,陵愿虽然话少,但并不难相处,两人又都喜欢打篮球玩滑板,聊到游戏也有共同话题,一下子就成为了好朋友,放假的时候,费锦程常常请陵愿去他家打游戏,那时候顾翕刚毕业,工作很忙,经常加班不回家,陵愿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有时候回去费锦程家过夜。 第19章 那时候,他以为顾翕除了工作忙的原因,或许还有不喜欢他出现才会总是这么晚回来。 所以陵愿就呆在外面,免得惹顾翕心烦。 两个人住在屋檐下,却像个陌生室友,作息不一样,也难得见面,见了面顾翕也没空来讨好陵愿,一直到有一次顾翕在外面应酬喝醉了,打电话给陵愿,让他来接自己。 陵愿按着微信上的地址去找顾翕,就看到他站在饭店门口,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穿着一件衬衫,皮带扣着有些发福的肚子。 顾翕说:“林总,您先回去吧,我弟弟来了。” 那位叫林总的男人已经不那么年轻,至少陵愿看着和他爸差不多,站在夜色里像是个障碍物。 “顾翕,何必这么生份,我们好歹也合作过两回了,还不算是朋友吗。” 顾翕口齿还清晰,只是眼神有些迷离,强撑着回答道:“林总,今天真的喝多了,下次一定请您吃饭。” 男人打量着顾翕的模样,心底微微一动,把手放在顾翕的肩膀上,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 他也不做多纠缠,利索地上了车。手指摩挲,回味那片触感。 而顾翕看到姗姗来迟的陵愿站在花坛外,有气无力地瞟了眼,说:“过来。” 陵愿果真听话地过去了。顾翕就跟没骨头似地倒在他肩上。 “我有点晕,让我靠一会。” 在陵愿推开他前,顾翕先发制人地说道。然后放心地把自己的重量压在少年清瘦的身板上。 那时陵愿个头和他差不多高,肩膀也还没宽阔,扶着顾翕吃力地上了出租车,他闻到了顾翕身上的酒味,又让陵愿想到了临走前那个动手动脚的恶心男人。 他不用问也知道这就是顾翕在外面喝醉的原因。 一路无话到小区外面,陵愿又去扶顾翕,顾翕被他从车里面拉出来,顺势抱着少年的脖子,对方身上有皂液的清香,或许是洗发水的气味。 “你背我。” 顾翕无赖地说。 陵愿被他的气吹得耳朵发烫,又不舍得推开,心想这是在说醉话。但他又私心希望这是顾翕清醒的时候,就像此刻他抱着自己,像一只猫一样在脖子上撒娇。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哥哥,一个对他有依赖和信任的哥哥。 陵愿叫了声顾翕。 顾翕嘟囔着“好晕”。脸色红润,酒气扑鼻。 陵愿半蹲了下来,把顾翕背到了身上。 他第一次背别人,背得并不轻松,但是凭借着莫名的毅力给顾翕背到了家。 上网搜索怎么照顾喝醉的人,还去药店买了醒酒药。但是顾翕不肯喝,陵愿就一遍遍地哄他,直到顾翕泛着水润无暇的眼睛盯着他骂道:“你真烦!” 但是他的语气又是娇嗔的,有一种迤逦的调情的错觉。 明明是他打电话来的。 喝醒酒药也是为了他好。 真是不讲理。 陵愿想。 忙了一晚上,也有些脾气了。放下杯子就要走,却又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了一根手指,绵软的,像一块高温炙烤的糖。 “说你两句就要生气呀,陵小少爷脾气可真大哦。” 顾翕眼睛很亮,嘴唇鲜艳,病态又漂亮,他阴阳怪气地讽刺陵愿。 简直是贼喊捉贼。 陵愿下颚骨收紧,要收回手却被顾翕紧紧拉住。 少年淡漠又锋利的目光看过来。 顾翕甜腻腻地摆出一个笑容,说道:“过来,我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呢? ——奖励对方来接喝醉的自己,还是奖励他背了自己上楼? 陵愿直觉这是顾翕的把戏,也许是和以前一样作弄他的玩笑,像在他的书包里放毛毛虫,或是在被窝里倒牛奶。美名其曰为“礼物”。 顾翕坏得很。 不要相信他。 陵愿对自己说。 却仍旧在他假装纯真善良的眼神里不忍离去。 陵愿板着面孔,转过了身。 “低一点,靠过来。” 顾翕有些兴奋。 “你过来呀。” 他抓住了陵愿的胳膊,又搭上了少年的肩膀,一口咬住了少年还没褪去的脸颊肉。 ——吧唧。 顾翕舔了舔。 他从以前就很想捏一把陵愿脸上的肉了,现在终于在酒后失态,在对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 陵愿从脖子开始变红,像一只烤熟的龙虾。灵魂已经飘走了,只剩下一个热气腾腾的空壳。 他仓皇离开了这片快要燃烧的空气。 在隔壁的卧室,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模糊又不美好的春梦。 第十七章 酒醒以后 那是陵愿最开始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冲动的,懵懂的,又充满了暧昧和纠缠。 那是一种恐怖的幻象,就像是有人顶着顾翕的脸,在对他做那种事。 那不是顾翕。 至少顾翕不会这么温柔地缠在他的身上,也不会那么任人搓揉摆弄。 可是第二天酒醒,顾翕却早已忘记了他对年幼的弟弟做了什么事,或许是过分极了,以至于当天晚上他偶尔在家工作时,面对的却是狗崽子的冷脸。 这让顾翕很好奇。 他暗自揣度,心想自己难道是在喝醉时对陵愿进行了人身攻击吗? 第20章 但是他想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负责,因为那只是酒后失言,再加上他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也是不知者无罪。 或许只是青少年终于迎来了叛逆也说不定。 他在客厅里拿着平板看视频,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10点,顾翕是常年的熬夜冠军,这个点也不觉得困,但是狗崽崽一般到这个点都会从书房里出来,洗漱睡觉了,最晚不会超过10点半,但今晚破天荒地没动静,顾翕看了好几遍时钟,差点以为钟坏了。 最终还是本着家长心理,下了沙发,去敲书房门。 顾翕趿拉着拖鞋,敲了几下门。 心想陵愿在里面会不会因为学习压力过重而想不开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门刷得拉开了。 陵愿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顾翕。眉宇间有长时间聚精会神学习的倦怠。 顾翕看着他,突然有些心疼了,说道:“还没做好呀?” 陵愿没讲话,只是转身又走了进去,顾翕看着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陵愿拿起笔很快地在纸卷上写着计算步骤,看上去倒不是为了学习苦恼的样子。 他写完了最后一道题,把卷子和作业本都放进了书包里,看也不看顾翕地说:“我去洗澡了。” 顾翕看着他的背影说:“冰箱里有牛奶和蛋糕,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只见狗崽崽的步伐停顿了一下,更加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的,他都这么明显地讨好了,还不给情面,真是个小气鬼。 顾翕心里吐槽,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把牛奶和蛋糕从冰箱里拿了出来,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一圈,蛋糕放在了他新买的小碟子上,十分好看,顾翕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下面写着:家里的小朋友生气了,要草莓蛋糕才能哄好。 但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得好。 顾翕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当电灯泡,在陵愿洗完澡出来之前就回了卧室,不过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杯子和碟子都已经洗好放在橱柜里,垃圾桶里也没有倒掉的蛋糕,看来是吃掉了。 顾翕美滋滋地打开朋友圈,那条说说只设置了陵愿可见,虽然依旧什么消息都没有,但是狗崽子应该不计较他的酒后所做作为了吧。 他空闲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又忙碌起来,不过半夜回家时,总能在玄关到卧室的一路上都看到壁灯开着,整座房间静悄悄,就像他当初一个人住的时候一样,但又是不一样的,地毯上放着陵愿的运动鞋,茶几上放着他用过的水杯,电视机柜子里放着一本航天科技的图册,还有机器人模型。 这些都是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他知道那扇紧闭的门后面,有人在安详地睡着。 所以他放心而大胆地坐到了沙发,将狗崽崽用过的水杯拿了起来,里面的水还剩了一小半,已经凉了。 顾翕摩挲了两下杯口的菱形图案,突然觉得有人陪伴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两个人的生活再次有亲密接触,是在天气变冷后,顾翕看着狗崽崽校服里面还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问他冷不冷。 顾翕自己怕冷,在这个时候都穿毛衣了,还手脚冰凉。 陵愿说:“不冷。” 顾翕不行,伸出手去摸陵愿的手,陵愿被碰了一下,飞快地躲开了他的进一步触碰。 陵愿眼神闪躲,说:“我不冷。” 顾翕一愣之后冷笑,说:“冻死你活该。” 他放了狠话就气冲冲地走了,留下陵愿不知所措。 其实陵愿并没有像表现得那么过激,只是顾翕突然碰他,就让他想到了一些难以形容的记忆。 晚上陵锦珏来了,请陵愿和顾翕一起吃晚饭,但顾翕要加班没空,所以只有母子俩去吃,吃完陵锦珏又带儿子去了商场,买了好几套衣服鞋子,少年拔高的快,穿着高领毛衣,郁郁葱葱得像棵茁壮笔直的树,好看得紧。 “你和小翕相处得好吗?” 这是陵锦珏最关心的事,她知道顾翕的性格,才会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因此受到什么委屈。 但陵愿的回答一如既往——挺好的,妈妈你别担心。 陵锦珏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脸上是微笑着,但心里的忧虑并没有减少,她其实搞不懂为什么儿子会想要和顾翕一起住。 “其实妈妈可以来这边陪你的,你一个人,总是让我没法安心……” 陵愿看着担忧的母亲,说:“妈妈,您应该做喜欢的事,不需要成为一个为了小孩而操心的人。” “阿愿——” 陵锦珏为他的话感到心惊。 “妈妈,我希望你也开心。” 陵锦珏的眼眶湿润,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在成为单身的母亲的那刻,就背负起了自己和孩子的人生,她不会哭的,她要时刻都保持着优雅与从容,就像她在保养上下了大功夫一样,岁月催人老,但是她害怕苍老,她想要漂漂亮亮地站在舞台上,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因为她的遭遇而同情或是轻蔑。 就像她明明喜欢着顾云开,却不愿意挑明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无非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个靠着男人上位的,只能呆在家里的无知的花瓶。 如果她和顾云开在一起了,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对家庭作出让步,一个完整的家庭,不可能父母都是工作狂的,所以他们无法相融,也无法为彼此牺牲,只能这么牵绊着。 第21章 陵锦珏送陵愿到了楼下,她说:“阿愿,给妈妈抱抱吧。” 少年解开安全带,俯过身,给了母亲一个克制又疏离的拥抱。 陵锦珏瞬间就湿了眼眶,她摸了摸儿子的背,说:“崽崽,要好好吃饭。” 其实陵愿一直都是很听话的,从小就是,不让她操心,也不让她生气,就连摔倒了也会自己爬起来,一边忍着眼泪一边来找她,给她看腿上擦破皮的地方,但不是小孩子的恃宠而骄,而像是告诉陵锦珏他哪里受伤了需要处理,处理好了就可以了。 第十八章 报答和报复的区别 大雨连续下了好几天,终于在休息日偃旗息鼓,露出了久违的太阳,湿润的地面被晒得潮气蒸发,陵和和好几天都没下去遛弯了,天天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风雨飘摇,但是打雷的时候还是会怕,看见闪电也怕,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徐阿姨的怀里,徐阿姨就放动画片转移他的注意力,连着几天陵和和看动画片都厌倦了,风清云朗的一天,徐阿姨早上推着他去逛超市,顺便买菜,对于被在家里困了几天的陵和和简直是像解放了一样。 顾翕也因此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下雨天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美好的场景,就算已经隔了很久,但记忆里那点狭隘窒息的画面,还是让他时不时就起一身鸡皮疙瘩,顾翕以前总是会暴躁,抑郁,他会去网吧打一个晚上的游戏,好像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宣泄他内心的不安和糟糕,有一次他早上四点钟从网吧出来,天空是蟹青色的,顾云开出差去了,他回到别墅之前,还在门口的早餐店吃了一碗豆腐脑,当他边啃肉包边晃荡回家时,却发现陵愿在,陵愿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开门声都没能吵醒他,只是顾翕被突然出现的这么一具尸体吓了一跳,大叫“握草”。 这才把陵愿叫醒了。 那是还在读初中的陵愿,穿着校服,脸颊上有粉白的稚气,眼睛很大,形状又是分明而尖锐的,用朦胧而澄澈的目光看着你时,会让你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顾翕很讨厌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得像是暴雨过后放晴的天空,又像是雪山顶上没有人迹造访的湖泊,有种年轻的,又淡泊的神圣感。 一看就是没有任何阴影的生命。 也许在陵愿的生命里,顾翕就是最大的阴影了。 顾翕很意外,对方为什么会进来,虽然他知道顾云开和陵锦珏的关系亲密,但不代表对方的儿子可以随意进出他的房子。 他问陵愿,你怎么在这里? 陵愿说:我请假了。 顾翕刹那间想到了今天不是周末,但他不关心陵愿请假的问题,而是说: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语气实在不太友好,甚至充满了警惕。 陵愿那时还不会掩藏情绪,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坐正了身体,有些难过地看着顾翕,说:我联系不上妈妈。 顾翕“哦”了声,也不懂自己哪里又戳到了小孩的玻璃心,坐在到了贵妃椅上,他知道顾云开和陵锦珏去国外开会了,但没想到陵锦珏居然把陵愿一个人留着,虽然对方好像在读寄宿制的学校。 顾翕手里还提着一个包子没吃,但他并不打算留给陵愿,而是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睡觉去了。 说着他就起身要上楼了。 在走到第几阶台阶的时候,顾翕听到了陵愿叫他的声音。 哥哥。 陵愿其实很常叫他哥哥,但顾翕总会理解成另一个层面的哥哥,像是在攀亲带故。 他有时不会理会。 但那天他停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见陵愿朝他走了两步,脸色比平时都要苍白,人还没站稳,说道:我有点冷,可以给我一条毯子吗? 顾翕想说,其实他完全可以滚进随便一间客房里去睡觉,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何必做这种把戏,他有些不耐烦,指了指一楼的客房,说:你自己去拿,别来烦我。 他转身继续上楼梯,还没走完,就听见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没想到是陵愿自己扑在地上了。 顾翕一愣,连忙跳下楼梯跑了过去,小崽子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睛都是要闭不闭的,一抹脸,滚烫滚烫的。 怪不得刚才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顾翕心里骂了句脏话,也不知道是在骂谁,把小崽子连拖带抱地拉到卧室的床上,去客厅里找体温计和退烧药。 结果温度快到四十度,顾翕不敢给他乱吃药,只能打120。 这是他第一次陪人看病,挂号,收费,还要听医生的嘱咐。 顾翕做的既不熟练也不心甘情愿,但是看到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狗崽崽时,又觉得自己没办法撇下不管。 他问陵愿,要不要给你妈打电话? 陵愿摇摇头。 顾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手背上输液的针头,说:随你。陵愿眼睫疲惫地垂着,视线却一直看着顾翕,像只听话话的小狗狗。还可怜巴巴的。 “谢谢你。” 他低声下气地说道。 “那你以后记得报答我。” 顾翕没好气地说。没想到陵愿听了,居然有气无力地勾起了嘴角,说:“好。” 真是烧坏了脑子。 傻子。 顾翕心里想。 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就姑且照顾一下好了。 第22章 陵愿住了三天院,退烧了之后才回家,回的当然是顾云开的大别墅。 顾翕大四没什么课了很自由,就是要准备毕业设计,他不会做饭,就点外卖,故意给陵愿点白粥小菜,他自己在旁边吃炸鸡,披萨。 一边还要说,你现在生病,不能吃。 但其实脸上恶意满满。 陵愿就当做没有发现他的恶趣味,一边露出受欺负无能为力的表情,一边乖乖地喝粥。 顾翕有时候回想自己曾经和陵愿的相处,他就像个反常的弱智儿童一样,做着一些自以为快乐实则很无脑的行为。 他后来问陵愿,我以前总是欺负你,你是不是很恨我?想不想找机会报复我? 陵愿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欺负我了? 顾翕觉得他在装傻,说:我把芥末放在牙膏里,让你刷牙。结果你被辣的眼泪都出来了。 陵愿无语了一瞬,顾翕捕捉到了他也真实回想起来的表情。 “那几天我刷牙都要怕你报复我。” 顾翕补充道。 “我只是以为你不喜欢我。” 陵愿真诚地说道。 “我很怕你不喜欢我。” 顾翕尴尬地摸摸鼻子,说:“看来我那个时候真的挺坏的。” “其实还好,我都不记得了。” 陵愿平静地说,眼里有让顾翕心脏发紧的情感。 “你最好不记得了。反正——” “嗯?” “反正你也不能后悔,否则我就把你儿子扔到河里喂鱼。” 陵愿摸了摸顾翕还没大起来的肚子,笑着亲他的手背。 第十九章 那盏灯顾翕白天去了店铺,看了会装修的进度,装修师傅看见他,知道他是设计师,笑呵呵的说他们完全按照要求来的,绝对不会偷工减料。 顾翕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烟,分了给工头和其他几个小工,客气道他很放心。 其实这还是顾翕第一次来,只是当初谈合作的时候,他亲自见过这个工头,和他强调材料和细节问题,午饭顾翕约了张弘宇一起,两个人不但是合伙人,性格也像,所以算的顾翕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两个人一起去吃了日料。 日料店不大,两个人去了雅座,有布帘子隔开,环境倒也隐蔽。 张宏宇气色比上次看起来好点了,至少没给人下一秒要猝死的错觉,顾翕打趣他昨晚是不是没熬夜,张宏宇喝了口清酒,有些如释重负地说终于把设计图最后定稿了,早上刚收到了客户打过来的余款。 顾翕说店面装修的事辛苦你了。 张弘宇摇摇头,和顾翕碰了一杯,说小意思。 他和张弘宇吃完饭出来,张弘宇开了车出来,顾翕没有,张弘问顾翕去哪,他送一程。 顾翕也没客气,只是两人走到门口,发现车子被一辆大奔给挡住了。 想来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停车位,暂时停着的,好在车主也是个文明人,在挡风玻璃上放了写了手机号码的牌子。 张弘宇按着号码要打过去,顾翕看了眼数字,只觉得有点眼熟。 但等那车主来的时候,顾翕真的傻眼了。 居然是老熟人。 对方显然也很意外,急匆匆地过来,穿着一身正装,像是从饭局中途出来的,表情一开始还带着疏离的歉意,在看到了张弘宇身边的顾翕时,一下子就变了。 但他很克制,只是对着张弘宇和顾翕说了两声抱歉,然后把车子开到了旁边。 张弘宇上了车,看见顾翕还站在旁边,喊了声。 这时他突然看到顾翕要往车上走时,那个车主跳下了车,车门都没关就跑了过来,拉住了顾翕的手。 张弘宇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小翕。” 陈沛拉了一下顾翕的手腕,在顾翕甩开前就放开了。但他挡在了顾翕的前面也就是张弘宇的车子前,表情带着几分焦虑,又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我们谈谈。” 顾翕冷眼看着他,露出了一丝冷漠的笑意。 “陈沛,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我道歉,我后悔了,顾翕。你想让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陈沛依旧维持着镇静,像是在进行一场没有准备充分的谈判,他的底牌早已被对手摸清,但对方却仍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态度。 但他无可救药,无计可施。 顾翕静静地瞧着他,眼神很真挚,他知道陈沛一向内敛,在外面表现出这种情绪已经是低声下气了,他有些可怜陈沛,但却又无动于衷。因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讲,陈沛的自尊好像都被他拽了出来,捏在手心里,可以从前男友的角度,顾翕又觉得这一切都是活该。 他在陈沛身上看见了一些男人的通病,贪心,狡辩,优柔寡断。“那你去死吧。” 顾翕平淡地吐出了几个字。陈沛的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同时又燃起了希望。 他觉得顾翕恨他才会让他去死,说明顾翕在乎他,没有忘记他。 所以他更加情真意切,甚至低下头,企图像从前两人是情侣时做的那样,把双手放在顾翕的胳膊上,想要传递给他某种情感。 但顾翕却觉得手臂上传来的不是愉悦,而是疼痛。 “小翕,你还爱我是不是?” 第23章 陈沛努力捕捉顾翕眼底的情绪。 他想顾翕以前追他的时候多么热情,多么像个春天里痴缠枝头的小鸟,叽叽喳喳,所有一起都会迫不及待和他分享,他一开始被这热情击退,后来又无法自拔地陷入了这美好的景象里。 他以为春天是不会过的,但是顾翕却亲手结束了。 顾翕看了眼默默坐在驾驶座上看手机的张弘宇,索性也不周旋了。 “陈沛,我说了你去死,你去死了我就原谅你,我还会来参加你的葬礼,从此我就忘记你出轨的事实,好不好?” 顾翕的话像是淬毒得刀,直接捅到陈沛的心脏里。 他从来没有听顾翕这样恶毒过,或许是他以为顾翕不会对自己那么绝情。 “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何必再来作践自己。” 顾翕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副驾驶上。 对张弘宇说:“不好意思,一个朋友,聊了几句。现在走吧。” 张弘宇很明显是在假装刷微博实则关注他的动静,现在立刻就放下手机发动了车子。 张弘宇看了眼板着脸的顾翕,问:“去哪里?” 顾翕本来想回家的,但是又有些心烦意乱,他觉得陈沛的纠缠不清让他恶心,但又想到当初是他自己去招惹陈沛的,陈沛是个执着的人,也许当初正如陈沛所说,是他心情不好又有点喝酒上头,才会和别人上床,是顾翕咬着那点把柄不放,而且他和陈沛在一起将近一年,两人从来没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陈沛说他有病,说男人有正常的需求,是顾翕的错。 顾翕觉得荒谬。他说要分手,但陈沛又立刻来道歉,但是顾翕是个很决绝的人,一旦做下的决定不会轻易地改变,尤其是他最无法接受陈沛这种为了自己的私欲还狡辩的人。 这让他总是想起了顾安月的男人们,在她嘴里像畜生一般,又花心,又不负责任却贪恋美色的男人。 或是他初入职场时,遇到的那些不安好意的越界行为。 他曾经很迷惑,或许世界上的男人都是那样的,也许大家表面的斯文都是装出来的脱去了衣服和伪装,在黑夜里都是为了欲望而交媾的野兽。 但是他第一眼见陈沛,却明明不是那样的,对方那么干净,明亮,像灰尘里出现的一盏灯。 可是后来又怎么会变了呢? 陈沛说变的人是顾翕。但是顾翕自始至终都追逐着那盏灯啊。 是陈沛不再发光了而已…… 第二十章 和和 顾翕在美术馆附近下了车,工作日人少,似乎是最后一天,许多画作下面已被标示了售出,不过是在最后的展示而已。 顾翕一个人慢悠悠地逛了一下午,在美术馆一楼有一个儿童画作展区,里面有些幼儿园年纪的小朋友在信手涂鸦,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但那位老师据说是省画师协会的成员,家长许多也是慕名而来。 顾翕买了一盒天然颜料,他想着或许可以带回家给陵和和玩。 陵愿回来时,徐阿姨正在厨房里炒最后一个菜,而顾翕和陵和和在客厅里,陵和和的脸蛋上是一道绿色的油彩,陵愿再仔细看,就看到了陵和和的手心都是颜料。 他第一反应是顾翕又在把儿子当玩具玩。 陵和和看见他,大眼睛弯起来,嘴里叭叭叭地发出吐泡泡的声音。 这是他和陵愿打招呼的方式。 陵愿放下书包,走到了客厅的地毯上,中间铺开着一张一米长宽的素描纸,上面已经色彩斑驳,还有几个模糊的手印,一看就是陵和和的手。 陵愿小心地走到了陵和和身后,手指揩去他鼻子上的黑点。 “哥哥今天出去了?” 陵愿问道。 “对啊,去看了画展,还买这个。你放心,没毒的。” 顾翕目光示意地上乱七八糟摆着的颜料和笔。 顾翕手指沾了点颜料,凑到了陵愿的鼻子下面。 “是不是蜂蜜味的?” 的确是有一股食物的香气。 陵愿“嗯”了声。 “你们画好了没?吃饭啦!” 徐阿姨问到。 顾翕连忙站起来,说:“好了好了,我去洗手。” 徐阿姨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浑身脏兮兮的陵和和,还有不负责任早就溜走的家长,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和陵和和说道:“我们的可怜和和哟,来,麽麽带你洗香香。” 她把陵和和抱到了客厅的卫生间又给凌和和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顾翕已经在饭桌上坐定了,悠闲地夹着一根芹菜,要嚼不嚼地拿筷子一根一根夹。 徐阿姨和他熟了,也稍微知道他的德行。 “做了你爱吃的虾,又不吃了?” 她抱着陵和和坐在了旁边。 顾翕笑嘻嘻地说:“我吃啊,徐阿姨你做的虾比饭店的还好吃。” 他心情好时,也是个会哄人的,只是不太真诚。像是带了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具。 陵愿放下了筷子,夹了虾,然后去头剥壳,放在了顾翕的碗里。 徐阿姨看到了,说道:“我看你就是懒,等着阿愿伺候你是不?” 她见怪不怪地叙述。 顾翕也理所当然,吃了一个,碗里又放了一个,等陵愿要剥第四只的时候,顾翕把虾挪到了自己面前,说:“小少爷你可别给我剥了,免得徐阿姨心疼你那双状元郎的手。” 第24章 徐阿姨对陵愿一向善待,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似的,加上陵愿乖巧伶俐,相比起来顾翕就像是不争气的大儿子。 顾翕说着,就自己动手剥起来,他剥一只吃一只,徐阿姨问烧的入味了没? 顾翕就说入味了,香得很。 徐阿姨欣慰地点点头,感叹道你怀孕那会吃虾都要吐,吓得我以为菜不新鲜吃出毛病了。 顾翕虽然脸皮厚,但冷不丁被这么一提,也难免窘况。手一顿,把虾肉扔进了陵愿的碗里。 陵愿愣了下,看着他。 徐阿姨也奇怪地看了眼顾翕。 “干嘛,我剥的就不能吃了?” 陵愿微微一笑,说:“哥哥剥得很好看。”徐阿姨突然抱着陵和和起身走开了。顾翕觉得陵愿这句话神经质。 “你现在夸人都这么做作了?” 好像在说他什么事都不会干似的。 “哥哥以前也给我剥过虾。”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顾翕又剥了一只,放在了小碟子里。 陵愿说:“那次去饭店,你点了醉虾,告诉我你最喜欢吃这道菜了,一定要我尝尝。” 他这么一说,顾翕也想起来了。 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吃生的虾,只是故意作弄陵愿。才剥了虾给陵愿,而陵愿居然也傻乎乎的吃了。 “我第一次吃醉虾,好像还醉了。” 陵愿说。 顾翕面不改色地说:“是啊,你回去路上就睡着了,还是顾云开背你上楼的。” 陵愿“嗯”了声,说:“其实哥哥当时是故意的吧。” 陵愿的表情很平静,隐隐约约还有一点纵容。 顾翕死不承认。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喝酒?而且那醉虾是店里的招牌菜,我只是想好好招待你,谁叫你一口就倒,难道我是那种会欺负小孩子的人吗?” 陵愿笑,眼底有星辰。 顾翕被他看的坐立难安起来。 “好了好了,算我当时是故意弄你好吧,谁让你长得招人稀罕。” 他把一碟子的虾肉推到陵愿面前。 说起来,千错万错顾翕都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他当初只是觉得这小孩子白白嫩嫩长的太可爱,但又不想表现出他的嫉妒,顾云开每次抱陵愿的时候,脸上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来的温柔慈祥。而陵愿也不像他,面对顾云开一点都不拘束。 曾经顾云开也会抱顾翕,但顾翕是强忍着颤抖和反抗。 他潜意识里对男人感到恐惧,对亲密接触感到恶心。 因为他会想起顾安月和男人勾肩搭背,亲吻交缠,那种浓烈的香水味和嬉笑声像是污黑的水流吞噬他的五感。 他小时候一直生活在扭曲的世界观里。长大后对正常的感情反而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他有一段时间,非常羡慕陵愿,又嫉妒,所以用小把戏去搞破坏。 陵愿哭一次,瑟缩一次,就能满足他的自卑心理。 但是陵愿又阴魂不散地在他周围,对他展开温暖的攻势。 这让他很局促乏力,不知所措。 他会暗自窃喜,又会提醒自己对方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有时候会看着陵愿的眼睛出神,那里面的专注和深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的思考到这里就暂停了,强制退出关机一样,勒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等到徐阿姨来问他明天早上是喝豆浆还是喝粥时,顾翕随口答了一句。 陵和和已经睡在了小床里。 顾翕看着他,就疑惑他是怎么从一个胚胎变成一个人,一个拥有姓名的灵魂。 陵和和。 名字是陵愿起的。 和睦,和美,和顺。 如果可以,他也想问问顾安月,但没有机会了。 第二十一章 代价 五月底时,陵愿的学校组织了一次高三学生集训活动,目的地是同省的221大学参观,早上去傍晚回,他和顾翕说起时,顾翕看着通知书上的字眼,问道:你觉得z大和f大,哪个更好? 陵愿说,f大理工科强,z大医科好。 顾翕问,那你打算读什么?学医吗?现在医生可不好当,十个里面九个医闹的。 陵愿回答,我想读金融。 顾翕心里有点诧异,因为陵愿看起来并不像是爱和钱打交道的人,又或许是他不了解陵愿。 他没再继续问,只是说,金融专业为什么不去q大?以你的实力,去申请国外的名校也不成问题吧。 陵愿只是淡淡地说道,太远了。 顾翕听了,嘲笑他,你怎么跟女孩子一样,难道你还会怕啊?你怕怎么当初还跟我来住? 陵愿没对顾翕的嘲弄而生气,只是赞同地接话,哥哥是不一样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翕,直到顾翕在他琉璃似的眸子里看见了蝙蝠般扑腾蜂拥的情绪,才受不了地转开视线。 半晌,又没好气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趁着你读书把陵和和扔掉的,你要是想去q大就去,不然你妈会怎么想? 他其实也不关心陵锦珏会怎么想,但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劝陵愿去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 他难道就要因为自己而留在这个一隅之地,他是把本来可以翱翔的鹰关在了蓝天的一块角落,虽然同样有阳光和空气,但是那差得远了。 第25章 他也知道陵愿的智商和才华,顾翕自认为是个聪明的人,至少读书时,从来没有产生过自己为什么不如别人的想法,但是他每次看到陵愿的成绩,更加能认识到,对方是雨后春笋般可以长成参天树木的存在。 而他不想扼杀掉这份希望。 他希望陵愿可以变成更好的人,更加自由,甚至更狠心的人。 陵愿只是眼皮一抬,微笑道:“妈妈不会管我,我想留在哥哥身边。” 你看,他多么坦荡,说这种没志气的话也可以说的理直气壮。 顾翕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他倏地走到了陵愿面前,拿掉了对方握着的笔,将他整个人面朝自己。 “你有病是不是?” 顾翕骂他。 “谁要你负责了,我自己难道养不活一个小孩子?我当初就和你说的明明白白了,我们之间就是陵和和是个意外,不然早就分手了,不对,也没有分手,我们就没在一起过。” 顾翕自己说的颠三倒四,但是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陵愿不需要做任何牺牲,他也没想过,自己会禁锢陵愿一辈子,他有那么尝鲜的劲头,有些好吃的东西,吃过一次就够了,用不着天天守着,碗里藏着,他又不是乞丐。 陵愿眸子微微冷却,不动声色地看着顾翕,看上去比平时要冷峻不少,但他没说什么。倒是顾翕先按捺不住,伸手捏住了陵愿的瘦削的下巴,摸上去接近于成年人的骨骼,很坚硬,但又包裹着柔软的皮肤。 顾翕摇了摇他的下巴。 “你听懂了没?” 陵愿垂下眼睫,像一幅冷色调的画,画面静止,泛出一层波光粼粼的寒意,像是浸了霜,敷了雪。 顾翕被这种突如其来窒息的沉默冻得手指疼了下,想要缩回来,却被陵愿微凉的手抓紧了。 对方将他拉到了腿上,力气很大,他猝不及防地就坐在了狗崽子的怀里,背依靠着他的胸膛,陵愿的手从他的衣服下摆里伸进去,摸到了他微微肿胀的胸膛。 他的手指在周围游荡了一圈,激起了顾翕全身的鸡皮疙瘩。 “你干嘛呀——” 那个“呀”字被手指突兀地插入,含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是一种旖旎的侵犯姿势。像极了被挟制。 “哥哥,有时候真想堵住你的嘴。” 陵愿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性感的危险。 顾翕的思想很容易就歪到了另一个地方,他想到了不干净的场面,脸颊绯红,而身体微微颤抖。 他舌尖舔了舔陵愿的手指,眼角湿润地睨着对方,像是丝线缠绕般勾住了身体,灵魂在发出叹息,像是无奈于深陷又欢愉的前兆。 “要做吗?” 顾翕问他。 陵愿手指从他的嘴里收了回来,带着亮晶晶的唾液。 他的下身有了反应,而顾翕察觉到了。所以眼里饶有趣味。 陵愿深深地看着在他面前发骚带浪的顾翕,眼神克制而深沉。 “哥哥总是惹我生气。” 他平淡的叙述道,目光像是沾了糖的刀,引得顾翕想舔一舔,但又怕疼,不敢主动,多了一份委屈,无声地抱怨着,又有种明知故犯的放纵。 “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顾翕笑意渐渐迷人。 “要我在这里给你艹吗?” 他眼神直白地扫过陵愿的鼻子,嘴唇,喉结,像是一层一层剥去了对方疏离又清纯的外壳。 陵愿抱起他,动作平稳有力。 “不能弄脏试卷。” 他像是在说顾翕不知羞耻,却一边珍惜地抱着他回房。 顾翕开心地笑了起来,并且再次意识到了,对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瘦弱得可以任他摆布的少年了,这双手可以抱起他,也可以将他打开,像蝴蝶钉上了十字架,将他暴露在火光和洪水里,光明和阴暗里,羞耻和情欲无所遁逃。 他们在燃烧里触摸到彼此的骨肉,在洪流里抓紧对方的身体,在漂浮,在炸裂,在魑魅魍魉中耗尽彼此的欲望。 而事实证明,高中生的体力不容小觑,在顾翕累得手脚乏力快要死掉的时候,对方却能一秒恢复冷静,在给他擦身后,又穿上衣服去隔壁写作业。 等陵愿写完作业回来时,顾翕已经埋在被子里睡熟了,他身上还带着情事后的疲惫和松软,像是羽毛一样的头发落在枕头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白皙而修长,因为缺乏锻炼而并没有什么肌肉,反而是软软的,稍微一用力,就要喊疼。 一点苦头也吃不了的娇气包。 陵愿又吻了吻他的手背,才将顾翕的手放进被子里。 这双手曾经打过他,也用力地抓紧过他,也为他剥过虾,抱过孩子。 他知道别人在背地里都是怎么说顾翕的。 性格恶劣,没有家教。 纨绔子弟,不成器。 但是那又如何? 就算他嘴巴坏,脾气差,花心,还不爱负责,总是谎话张口就来,又将别人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他还是喜欢顾翕。 他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第二十二章 笼中鸟 “老师,费锦程说他已经到校门口的包子铺了。” 班长打电话后无奈地汇报班主任。 车上已经坐定的同学发出稀稀落落的笑声。班主任下车去外面等唯一落下的学生,一起去的还有他们的数学老师。 第26章 陵愿拿出耳机塞住了耳朵,他还没打开音乐,就听到有人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陵愿抬头,就看见白婷婷站在过道上问。 后面有人兴奋地拍座位的背,邀请白婷婷赶快坐下,大概是后面的位置满了,但关系又比较好,想要坐在一起。 而陵愿旁边留给费锦程的位置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是留给费锦程的吗?” 白婷婷问道。 她四顾了一遍,似乎在找还有没有其他位置,陵愿把书包从空位上挪开,放到自己的腿上,说:“你坐吧。” 女生有些惊讶地微笑,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陵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后面的女生热切地探过来讲话,陵愿已经打开了音乐。 一首歌放到了一半,气喘吁吁的费锦程跑上了车,还大声喊陵愿的名字。 前面的人说“在后面坐着”,费锦程就大步往后走,结果看见了面朝窗外的陵愿以及矜持坐姿的白婷婷。 他先是睁大眼,然后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神色。 “靠,陵愿你见色忘友!” 他想朝陵愿竖个中指,被班主任赶到最后一排。 “安全带系好,费锦程你屁股长刺了是吧?” 班主任训完人,又回到了最前面的座位,车子渐渐驶出校园,大家的心情也随着车水马龙而逐渐轻快起来,虽然明令禁止玩游戏,但是带手机却被默认了,所以追剧的追剧,聊明星八卦,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了车厢,一旦走出教室,才能看出这些学生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这样反倒显得被禁锢在教室里是一件多么沉重又可悲的事。 费锦程个陵愿发短信。 ——劳资的座位,你不是时候对btt不感兴趣吗? 陵愿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低头一扫,就看见了费锦程的质问。 他回了几个字。 ——座位写你名字了? 费锦程气炸,回道:我怎么知道早上会遇到堵车,太绝情了你! 陵愿不理会。 倒是白婷婷突然问陵愿要不要吃糖。 她拿出了一袋粉色的草莓薄荷糖,陵愿就在这时闻到了草莓味,应该是周围的人都分了一圈,陵愿说:不用了,谢谢。 白婷婷顿了下,轻声说:我上次看到你和费锦程在小卖部买草莓牛奶,我以为你喜欢草莓味的东西呢…… 她说的声音很轻,语调平缓,脸上带着一点羞涩又温情的笑意。 陵愿睁着眼睛说瞎话,回答:费锦程爱吃草莓味的,你可以问问他。 白婷婷见陵愿戴着耳机望向窗外,知道对方并没有要继续讲话的意思,也只好放弃。 她转过身问最后一排的费锦程要不要吃糖,费锦程直起身来拿,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说:“都给我了吗?” 虽然是开玩笑,白婷婷说:“你喜欢的话,就都吃掉吧!” 费锦程余光看到陵愿的后脑勺,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要是坐在那里无聊的话,来我们这里玩呗。” 最后一排都是男生,正在一起偷偷地打游戏,白婷婷无声婉拒。车程两个多小时,下车时大家纷纷解开安全带。 但白婷婷的安全带似乎遇到了一点问题,扣子拉不开,好像哪里卡住了。 后排的女生见状也试着帮忙,白婷婷对被堵在里面的陵愿说:“不好意思,我安全扣好像坏了。” 陵愿见她们打不开,淡淡地说:“我看看。” 安全扣的带子并不短,但是当男生凑近时,却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的洗发水气味,乌黑的头发像是蓬松的海草,鼻梁高挺,耳机搭在耳朵上,下巴延伸出利落分明的干净线条。 白婷婷倏地感觉手心发热,脸也随之变得像有瀑布在敲打。 咔嗒。 陵愿直起身,白婷婷仿佛被窗外突如其来的风吹进了身体,如梦初醒地晃动了一下。 “谢谢。” 白婷婷看着解开的安全扣,又看向神色浅淡没有不耐烦的陵愿,自言自语道:“是怎么打开的啊,好厉害……” 她的眼里有鸽子在起飞。 陵愿下车时,费锦程自然地走了过来,勾肩搭背。 “你在车上磨蹭什么呢?舍不得美女啊?” 陵愿任凭他搭着,反问:“你吃醋?” 费锦程一楞,意识到陵愿又在嫖他,勾着对方的脖子往自己身边倒:“我今天就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话音刚落,班主任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身后,面无表情地说:“我看你需要摆正一下身份,费锦程同学。” 被班主任盯上实在不是一件太好的事,费锦程对陵愿使了个眼色,溜得远远的。 z大的校园很宽敞,道路两旁都有高大的梧桐树,还有大片的草坪以及雕像和设计精美的建筑,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有许多外校的人带着孩子进来度过着漫漫春日,陵愿他们在z大创始人的雕像前合照后,有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草坪上有好几个小孩子在追着白鸽玩耍,那些鸽子已经习惯了人类的靠近和喂食,一只只看上去十分肥美,费锦程在旁边出馊主意“要不偷偷抓一只回去炖汤?” 有个小男孩看起来三四岁大,跌跌撞撞地跑在草坪上,不知道是在追鸽子还是躲鸽子,胖嘟嘟的脸颊像是被阳光烤熟的棉花。 第27章 他眯起眼睛笑声咯咯哒哒,撞在了陵愿的腿上。 陵愿飞快地扶住他,那是一种条件反射的动作。 小男孩抬起头,小胖手抓着陵愿的裤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陵愿的脸,像是在看什么很美妙又新鲜的事物,没有一点惧怕,也没有不好意思。 陵愿扶他站好,不由自主地弯下腰说:“慢慢跑。” 他听见陵愿的话,点点头,然后小步小步跑开了。 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陵愿又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坐在代步车上,推着的人应该是他的母亲,小男孩安定地靠在椅背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他沉默又纯洁的目光,让陵愿想起了家里的小孩。 他想起了早上离开前,陵和和捧着他的脸,往他脸上胡乱亲亲的场景。 徐阿姨说,和和真偏心啊,只亲爸爸。 陵和和似乎要说话,踢着小腿。 徐阿姨说:“诶哟诶哟,还不让人说了,真是个小气鬼哦——” 陵和和像是能听懂似的,紧紧抱着陵愿不撒手。 徐阿姨没办法地说,怎么每天都舍不得爸爸啊,不然装书包里好了,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要是他把陵和和带走,顾翕也会若无其事地一个人生活得不错。 陵愿这么想,就觉得应该把顾翕关起来,折断翅膀,打碎骄傲,只给他生孩子就好。 第二十三章 顾云开是大骗子 回程已是午后,车上安静了许多,都靠着椅背休憩,费锦程坐在了陵愿旁边,戴着耳机打游戏,陵愿和他开黑了两盘就退出了,原因是手机没电,费锦程说他带了充电宝,本来想叫陵愿再玩几盘,结果这个人拿过充电宝就闭上眼睛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费锦程看着对方的面孔,有种恍然如烟的错觉,仿佛从前在他家通宵打游戏的不是同一个人。 他耳机里依旧是游戏嘈杂的特效,但思绪却渐渐偏离了轨道,来到一个默默无人的地方,在那里他看见了自己和陵愿成为朋友后的点滴过往,说是回忆往事,但要真计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更多,他一开始,纯粹是觉得这个同学很酷。 就像在高一一帮稚气未脱的麻雀里头,突然出现了一只丹顶鹤一样珍贵。 费锦程不知道自己是鸡还是凤凰,但他看见陵愿,就好像盲人突然看见了光明,迫不及待的抓住对方,兴冲冲地介绍自己:“嘿,我叫费锦程。” 陵愿那时候只是略显冷淡地颔首,露出一个假惺惺的他现在都想的起来的敷衍的笑容。 “哦。” 对方是这样回答的。 要是一般人,还真的会因为难堪而退缩,但费锦程大大咧咧仿佛毫无察觉的继续说:“要不我们做同桌吧,我带你吃香喝辣的,怎么样?” 他还很社会的拍拍对方的肩膀。 但触及视线时,又停顿了几秒,才轻轻落下。 真是个高傲的人。 费锦程想。 但又酷得很,就像咬人的狗不叫一样,骨子里狠戾的人反而看起来疏离又温和。 后来他和陵愿做了同桌,意外发现对方是个学霸,考试可以抄,作业也可以抄,报酬是请对方去家里打游戏。 他们迟到的时候,一个被罚站,另一个被询问后就走进教室坐下,老师总是对学习好的人网开一面的。这让费锦程很羡慕,但他又不在乎这点差别待遇,因为只有他看见过陵愿真正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个衣冠堂堂的好学生。 费锦程觉得他和陵愿共同守着这个秘密。他们一起喝过酒,费锦程的家里有一面酒柜,两个人曾因为好奇而偷尝,费锦程被辣哭了,陵愿也是,却又因少年的自尊心而不想承认,装大人似地把彼此灌醉。 他觉得再没有比陵愿更加亲密的朋友了。 但这一想法一直持续到这一秒。 他看见陵愿的手机屏幕上,一张奇怪的照片。 照片是模糊的,但又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只手,不,是两只,一个大人,一个小婴儿。 彼此面对面侧躺着,小婴儿穿着蓝白色的衣服,大人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 费锦程之所以看到,是因为对方的手机发来了微信通知,而他目光停留的原因,是觉得奇怪。 陵愿为什么会设这么一张照片,而后又觉得有些熟悉。 那只大人的手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但一时之间大脑空白。 要是平时,他一定会推醒陵愿,问他为什么会弄这么一张照片,就跟他爸把他穿开裆裤的照片设为头像一样令人震撼。 但他又觉得自己很八婆,如果问的话,陵愿会不会回答呢? 没准是一张有特殊意义的照片。 费锦程虽然智商不高,但情商还可以。就将这疑问咽进了肚子里。 到校门口时,和平手放学的时间差不多,已经有些家长在门口等着了,高一高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陵愿睁开眼,发现是顾翕问他:这两条领带哪条更适合中年骚包大叔? 陵愿那时睡着了,过了一会,顾翕自说自话的说:买一送一,我就都买了。 陵愿恍惚间想起来,下星期是顾云开的生日。 他以前年纪小,只知道每次顾云开生日,母亲都会格外重视地挑礼物,然后他们会去高档的餐厅吃饭,只有四个人,那时他会觉得,画面看起来像一家人,好像顾云开是他的父亲一样。 第28章 后来这个习惯一直保存到了他长大,母亲依然会精心打扮出席,有时送礼物也会询问他的意见。 而顾云开则开怀地接受。陵愿回到家已经天黑了。 一进门发现,只有顾翕坐在客厅,盘着腿吃草莓。 “咿,回来了。” 他嘴里还塞着半颗草莓,电视里放着一部搞笑综艺,时不时传来笑声。 “给你留着饭,还有土豆炖牛腩,快洗手去吃饭。” 顾翕像个家长一样说道。 但陵愿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家长,而是捧在手心里的小妻子。 陵愿点点头。看上去怪乖巧的,就像一只乖顺的小狗崽。恰好击中了顾翕的弱点。 在陵愿去洗手的那几分钟里,顾翕觉得嘴巴里的草莓都不甜了。 他突然丧气地走下沙发,也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但脚步就已经出卖良心的走向了陵愿所在地。 陵愿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倒映出顾翕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像背后灵。 顾翕故意卖萌。 “z大好玩吗?有没有漂亮小姐姐?” 陵愿洗掉泡沫,关上水龙头,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和手。 顾翕就入迷似地看着他一样样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琐碎的事情放在陵愿身上变成了一种别有深意的暗示。 陵愿走到门口,带过来一阵洗手液的香味,干净的,充满了树叶清香。 他比顾翕要高半个头多,此刻微微低下肩膀,明亮又深邃的眸子好像黑宝石袖扣,昂贵又让人又想要购买的冲动。 但如果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衡量就简单了,就像他给顾云开挑礼物,只要买贵的,越贵越好。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顾云开曾经说过,他很想要顾翕可以画一幅画送给他,画什么都好。 那时顾翕上小学,像个自闭儿童,在学校里格格不入,顾云开担心他的心理状况,给他请了心理疏导师,那个心理疏导师就让顾翕画画,试图从画里解剖他的情绪。可是顾翕却从不合作,拿着笔可以发呆好几个小时。 一连几次都没有成效,顾云开就在一个夕阳如火的傍晚抱着他回家,路上还给他买了一串棉花糖。 他说:舅舅生日快到了,小翕送我一个礼物好不好?” 顾翕手抖了一下,眼里露出害怕和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送顾云开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顾云开就继续抱着他,一边走,一边说:小翕送一幅画给舅舅吧,从来没有人给舅舅送过画,好难过的。 其实是骗人的。后来顾翕早别墅的储物室里,看到好几幅名家名画,比他画的那个扭曲又丑陋的图案不知好多少倍。 顾云开真是个大骗子。 顾翕心里头骂。 “哥哥又不穿拖鞋了。” 他突然听见陵愿轻声责怪。 低头,才发现自己赤裸着脚趾头。 刚想说“要你管”时,就被少年拦腰抱了起来。 “哥哥晚饭吃饱了吗?再吃点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脚步笃定地抱着顾翕往饭厅走。 第二十四章 秋天的池水 顾翕一方面很享受陵愿那种百依百顺的语气,但另一方面又觉得狗崽崽像在把他和陵和和并为一谈,心里头就有了不满,似乎想要在陵愿心里争个一二地位。 但他不会问,要是我和陵和和掉进水里,你救谁这种老俗套的问题。 但他还是嘀咕了一句:“你不要抱我,我自己走!” 还象征性地动了动脚。 换来陵愿一声轻笑。带着鼻音,像是看穿了他言不由衷的把戏。 他将顾翕放在椅子,又去客厅拿了拖鞋,顾翕盘着腿坐起来,敲敲桌子,怪异地说道:“你这种吃饭要人陪的习惯怎么还没改掉?” 陵愿坐下来,说:“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 亏他还有脸皮讲这种话。 顾翕火上浇油,说:“娇贵!” 陵愿夹了一块牛腩,喂给顾翕,顾翕瞥了对方一眼,不甘不愿地张嘴吃掉了。 在顾翕的记忆里,他小时候能吃饭就是极幸福的事了,顾安月为了保持身材,常常一天就吃一餐,还是清水煮白菜,或是沙拉,她正常的时候还好,会给顾翕点外卖,但发起病来,就不顾顾翕死活了,有一次顾翕饿了一天一夜,实在受不了,在顾安月的化妆台盒子里拿了十块钱去买包子吃,他还记得那个包子吃进嘴里的味道,青菜馅儿的,是甜的。 后来他跟着顾云开走了,顾云开会按时给他零花钱,从来不让他节衣缩食的生活,校门口的早餐店也有包子铺,顾翕有时候也会去买包子,各色的早餐香气扑鼻,精美奢侈,但是他再也没有吃到过带有甜味的包子了。 原来包子是那么容易厌倦的食物。 顾翕一手支撑着下巴,看着陵愿,问:“你吃过菜包吗?甜甜的菜包?” 陵愿露出一个略带思忖的神情。 “因为唾液淀粉酶的作用,所以包子会有甜味。” “……” 顾翕翻了一个白眼,他干嘛和一个高中生讲这种话,难道还要对方理解他的情怀和回忆?他简直是吃饱了撑着。 “算了算了,你不懂。赶紧吃饭,吃完去学习,对了,你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啊?” 第29章 陵愿习惯对方话题转换之快,说:“21天。” 教室前面一直挂着倒计时,所以每天都可以清楚地知道。 顾翕噢了声,又说:“那你考完试就搬出去了吧?” 陵愿表情凝固了一下,看像神情轻松的顾翕。 “你都毕业了就不要赖在我这个小地方了,你妈和顾云开那里都是你可以去的地方,而且,我也想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这个色彩我都看腻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会喜欢这种灰色墙壁。” 陵愿听着顾翕说话,半晌,说道:“那你住哪里?” “我?” 顾翕笑了一下,说:“我就租房子住呗,难不成你也跟着我租房子啊?” “那和和呢?” 顾翕一顿,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有徐阿姨在,你就放心吧。”不顾陵愿的沉默,顾翕穿上拖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感叹腰酸一边往客厅走。 他知道自己在赶陵愿走。 他讨厌陵愿吗? 相反,像喜欢春天的暖绒阳光一样喜欢着陵愿,可是这束阳光不应该逗留在他一个人的阴暗角落,他应该去尝遍人生,学会喜怒哀乐。 顾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了袖子里系着的红绳,红绳上面吊着一个小金猪。 这是他被顾云开接回来的第一年生日,顾云开送给他的绳子,据说是可以保佑平安的,大人总是在自家孩子的身上迷信多于理智,顾翕觉得顾云开也不免俗。 他曾经扔掉过这个绳子,在陵愿出现的时候。 他把绳子扔到了游泳池里,假装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在深秋寒意渐浓的时候,陵愿就傻兮兮的相信了他的话,跳进冰冷的池水里去帮顾翕捡手绳,游泳池很大,最深的地方可以没过头顶,陵愿就钻下去,不一会又上来换气,他找了很久,从天色昏暗到黑夜降临,别墅里只有他们俩个人,保姆只是负责做饭的,不敢对他们的行为指手画脚。 顾翕在池子边发呆,他觉得陵愿真的很笨,也很好骗,他根本没有扔下去,陵愿怎么找得到呢? 那根绳子就好好的在他的口袋里啊,他只是想搞个恶作剧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这么找下去,陵愿会生病吧。 顾翕在池子边坐着,伸直脚碰了碰池水。 很冷,更何况还有风。 他看着对方又一次钻进水里,在对方转身前,把绳子丢到了远处。 然后在陵愿游回来时,指着那处,说:“你去那里找找,我好像看见个东西。” 陵愿就又钻了进去,飞快的游过去,在黑暗里他摸索了好一会,终于在池子低找到了顾翕的手绳,那一刻他高兴的差点憋不住气。 一口气游回到顾翕身边,溅起的水花洒到顾翕的腿上,顾翕打了个寒颤。 在夜色里看见少年湿漉漉的头发,眉毛,眼镜,就像是大海里出来的小人鱼,单纯真挚,可以为了虚伪的人类掉下珍珠的眼泪,就像他手里举着的那根手绳。 顾翕本来想不屑地冷笑,但是却发现心口被什么堵住了,酸酸麻麻的,仿佛有蚂蚁啃食着。 他一把拿过手绳,连句谢谢也没有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陵愿,本来想放什么狠话,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先行逃离了现场。 是的,他是逃离。 他以前害怕顾安月骂他,打他。 后来害怕顾云开抛弃他。 那一刻,他怕陵愿知道自己是个多么肮脏且龌龊的人。 他不配被信任,善待,就像他送给顾云开的那幅混乱又阴郁的画一样,在他涂黑的毁坏的线条之下,埋葬着他对顾安月的憎恨,对血缘关系的厌恶,对顾云开的隔阂与讨好。 可是顾云开却那么珍重地把这幅画挂在别墅里,还一脸骄傲地对所有人说,这是顾翕画的。 是啊。 这是他低贱的内心。 是熊熊燃烧的地狱烈火。 第二十五章 风声鹤唳 陵愿去了书房做作业,顾翕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松了口气。 他怕陵愿质问他,或是说出些让他不能应对的话。 但好在陵愿没有。 是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这种时刻,对他来说,高考才是最重要的,最好能考上数一数二的学校,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了。 只是他们的人生也该分道扬镳了。 至于陵和和,他是顾翕生的,自然该归顾翕管,他不想成为第二个顾安月,就算他从来没有做父母的自觉,但对于小孩子来说,陪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不是吗? 他何必要告诉陵和和,我当初生下你,完全是为了一个男人,就像你外婆当初生下我一样,我们都是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自私鬼。 感情的附庸品。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需要这份感情,或是被情爱丢弃出局,那陵和和也该毁掉,可是陵和和一个人,是有着陵愿一半基因的人。 他就算以后,看着陵和和,也可以偶尔想念过去吧。 顾翕在客厅耗时间,陵和和和徐阿姨遛弯回来了,小孩子要洗澡,顾翕自告奋勇地去帮忙,但除了递毛巾和换水,也只是在旁边站着,但是这么做了好像能减轻心里的负罪感,仿佛他对陵和和施舍一点爱,就是在弥补陵愿了。 但这只是顾翕的一厢情愿。 第30章 陵和和很快被洗的干干净净,像个蚕宝宝似地被徐阿姨抱回卧室,顾翕跟了过去,又看着她给宝宝穿衣服。 “今天不喝奶吗?” 他记得陵和和睡觉前都会喝奶。 徐阿姨说:“那你先替我看着,我去泡奶,很快回来。” 她说着走到门口,还嘱咐顾翕:“别让他掉下来啊。” 陵和和像个短腿猫一样,在床上爬来爬去。 徐阿姨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抱着自己的脚指头,似乎要下嘴。 还好徐阿姨即使把奶瓶送到。 顾翕突然说:“您觉得他像陵愿,还是像我?” 徐阿姨很自然地回答:“眉眼像小愿,脸型和嘴巴像你。” 过了会,她没听见顾翕回答,怕是对方心里不平衡,补充道:“小时候看不出来,等长大了说不定就更像你了。” 顾翕听了,突然勾起嘴角。 倒不是什么善意欣慰的表情,只是像是纯粹做个反应罢了。 他坐在了椅子上,说:“我希望他像陵愿。” 徐阿姨微微诧异,说:“不管像谁都好,模样生的都漂亮,我抱出去,楼下的人都夸和和俊俏呢!” 顾翕这时眼神微动,有了丝真正的光泽。 “下礼拜五我和陵愿要去b市一趟,要第二天回来,麻烦您一个人照顾和和了。” 徐阿姨心里头的诧异又多了好几点。 她很少看见顾翕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话。 一时之间反而有些没能立刻答应。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第一个念头是顾翕家里有事。 顾翕说:“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长辈生日了,去吃个饭。” 徐阿姨这才安心,连连答应。 顾翕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路过书房时,脚步停顿了一分钟,又走回卧室。晚上陵愿来睡觉时,他其实没睡着,五月的天,已经换了薄薄的蚕丝被,但顾翕还是像个蚕茧丝得缩成了一团。 陵愿看着被子都被他裹成一团,也没去叫顾翕,而是自己拿了毯子,去了沙发睡。 第二天,陵愿什么时候走的顾翕都不知道。 没有人在大清早把他从睡梦里挖出来亲他的脸,说哥哥我走了。 他却自己像是订好了闹钟似地醒来,然后一直心绪不宁的躺到上午。 他想陵愿是不是在和自己冷战,因为他要让陵愿离开这里的话。 但是顾翕又觉得自己没错,他们这段关系本来就见不得人,难道还要让陵锦珏和顾云开亲眼见到这个不堪的事实吗? 顾云开会不会觉得他和顾安月一样,是个不要脸又愚蠢的下流货色。 他会后悔接自己回来吧。 那么陵锦珏呢? 会用怎样鄙夷又憎恶的目光看他,还有他们在一起苟且的证据——陵和和。 想到这里,顾翕就浑身发冷如寒冬腊月。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引陵愿。 随便谁都好,就算是陈沛,也不用他现在落入这种万劫不复的地步。 顾翕起床后,在沙发看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好像故意膈应他似的,这条毛毯当初还是当初两个人一起选的。 徐阿姨昨晚起夜的时候,就发现了小夫妻分房睡的事,早上她做早饭,还问了一句陵愿:“又吵架了?” 在她看来,年轻夫妇闹别扭简直是家常便菜,尤其是顾翕这么作的性格,而陵愿又是个闷葫芦,只有被欺负的份。 但哪一回还不是隔天就又和好了。 所以这次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陵愿却说:“阿姨,晚上不用给我留饭了,我在学校上完夜自习再回来。” 徐阿姨嘴巴微张:“怎么这么突然?” “快考试了,我想多点时间学习,学校里更专心。” 徐阿姨表情变了变,似乎也能理解陵愿的说辞。毕竟家里有个小孩,的确是不安静,但是怎么这么突然呢?而且,陵愿学习这么好,应该没道理会需要去学校自习才能学习啊。 但她思绪又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误解了是因为陵愿要上晚自习,而顾翕不高兴了。 “诶,学习重要,你放心,顾翕那边我替你去说。” 徐阿姨善解人意的看着陵愿。只觉得这孩子太懂事,又过得太委屈。 而顾翕实在是在过分了。 怎么能让一个正在长身体的高考生睡沙发呢? 陵愿不知道徐阿姨心里所想,只是说:“那麻烦您告诉他了。” 陵愿出门,骑上了自行车。 他昨晚一晚都没睡好,不但是沙发不舒服,更多的事顾翕的话一遍遍在他脑海里自动循环。 ——你走吧陵愿。 ——你烦不烦啊陵愿,我讨厌死你了。 ——你搬出去吧,这样我也可以自由。 他眉头紧锁,黑云压顶地到了教室。 黑板上写着今天早读的任务,但陵愿心里根本挤不下别的想法。 他一想到顾翕想要离开他,就犹如置身悬崖,风声鹤唳。 第二十六章 如愿 顾翕起床后,就从徐阿姨嘴里得知了狗崽子这回是气大发了,连家都不回准备在学校上晚自习了。 简直是笑话。 陵愿现在知道要当好学生了。 第31章 徐阿姨看着顾翕脸上要笑不笑的表情。心里头着急,问:“这晚自习下课都10点了,这乌抹黑的,小愿一个人骑车回来也不安全啊。” 顾翕觉得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好不安全的,再说,马路上路灯亮得很,又不是在什么野外山头,难道还会有精怪把人拖走了。 “那他坐公交或者打车。” 顾翕说道。 徐阿姨又坐不住了,说:“这么晚公交车万一错过了怎么办?打车更不好了,你是没看见新闻里面讲,晚上打车最不好了。” 顾翕扑哧笑了声,说:“徐阿姨,陵愿都成年了。” 徐阿姨见顾翕没心没肺,又气又无奈,说:“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有什么矛盾要闹到这么大动静。” 顾翕别开眼,若无其事地搅动着勺子。 徐阿姨见顾翕沉默,顿了顿,语气又软和了一些,她是十分忌惮顾翕脾气的,也见识过,自然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于是就好声好气地说:“小愿一向是脾气好的,你看他哪点不顺你心了,人家读书还记得给你带你爱吃的鸡汤回来,隔着两条街呢,和和生下来,也是手把手学着照顾,一个半大男孩子,我看着都心软,你看你坐月子的时候,晚上和和闹了,都是小愿起来照顾的吧,你呀,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顾翕含着一口白粥,突然就有点难以下咽。他表情不变地看着徐阿姨循循善诱引导的神情,就像嗓子里多出了细小的石子,不是抵触,只是觉得有些酸。 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对陵愿好。 “我知道了。” 他笑不见眼底地说道。 “晚上他回来,我就跟他道歉。” 徐阿姨没想到顾翕答应地这么快,心里头反而是惴惴不安。 陵愿从办公室出来,在空无一人的安静走廊上站了一会,他和班主任说今晚留下来上晚自习,换来班主任一个黑人问好。 “怎么突然要上自习了?你不是说回家更有助于学习吗?” 班主任好奇心上线。他是很相信的陵愿,毕竟对方一直自觉并且保持着优秀的学习成绩,现在突然转变了,反而是事出反常。 “在学校问题目更方便。” “还有难倒你的题目?这倒是稀奇了……” 班主任兴趣盎然地盯着陵愿,企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这些学生虽然平时看上去都正正常常的,但是在生活里,也都是一群青春期的孩子,他还隐约听到过陵愿谈恋爱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总不会空穴来风,何况陵愿又长得端正帅气。 当然作为班主任,只要没发生什么过分的事,他都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行,我知道了。” 班主任挥挥手,让陵愿出去了。 陵愿在走廊站了一会,他眯起眼,接受着阳光在脸上的洗礼,像是一棵迎着光伸展枝叶的树,热烫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照得皮肤雪白又仿佛一块无暇的玉,鼻梁到下巴的弧度山峦起伏,在墙壁上投射下巨大的阴影。 如果顾翕看见了,一定会觉得他的少年又出类拔萃了一点,如同一棵翠竹,不断地在无数个夜晚里拔节成长,越来越耀眼。 陵愿心情不好,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费锦程绝对察觉的出来,到底是日常的面瘫还是发自内心的面瘫,比如今天,就是后者。因为陵愿这小子连句毒舌的话都懒得甩给他,当然不是费锦程受虐习惯了,只是话少又没表情的陵愿真的,让他上课很寂寞。 连以往两个人在课桌底下玩五子棋的乐趣都没了。 “你他妈到底怎么了?和哥说说?” 费锦程一下课,就勾着陵愿去厕所。 “你被劫财还是劫色了?” 陵愿侧着头推开费锦程的狗头。 “离我远点。” “我靠,看来是被劫色了,谁搞你了?我帮你去报仇。” “费锦程你脑子进屎了?”陵愿冷酷地瞥了他同桌一眼。 “劳资好心关心好伐,你一早上进来就一张包公脸,难道你还来大姨妈?”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被陵愿反擒着脖子,掐着喉咙威胁:“那你让我揍一顿。” 费锦程脸上笑容一僵,连连掰开他的手,后退三尺。 “好好说话,动手干嘛。” 陵愿定定地看了眼嬉皮笑脸的费锦程,突然觉得心累。 他转过头下楼。 费锦程在后面喊:“要上课了你去哪?” 陵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费锦程立了两秒,追了上去。 “欸,到底怎么了你,没什么玩一把游戏不能解决的,实在不行就两把。” 费锦程用肩膀撞撞陵愿,陵愿没避开,而是用手肘报复回去。 “有完没完?你他妈多动症啊?” 陵愿冷酷又不耐烦地说道 费锦程听着这熟悉的欠揍语气,心里头居然有些激动和安慰。 “噢,那你到底去哪儿啊?逃课否?” 陵愿看着一脸兴奋的费锦程,无语了几秒,说:“逃个p,上课。” “咦?什么课?” “化学课,科技楼。” 陵愿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费锦程。 费锦程一颗冒泡的心突然就碎了,他还以为今天下午可以出去放飞一会,没想到还是要在这个大监狱里苦逼地学习。 第32章 但费锦程还是得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陵愿要参加晚自习了,所以他兴冲冲地去了办公室,和班主任说他也要参加晚自习,班主任一看就知道他是来凑热闹的,所以说:“行行好,大少爷,别来捣乱。” 费锦程竖起手掌发誓:“我爱学习,老师,我要考北大为学校争光。” 班主任默默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哦。 但还是同意了。 晚餐学校食堂是有供应的,但学校实行半开放式,同意学生出校去用餐,只要在晚自习之前回来就可以。 费锦程已经打听好了学校周围哪家餐馆好吃。陵愿无所谓,他也没心情,不过费锦程要出去吃那就出去吧,至少味道比食堂的要好。 傍晚时他们随着放学的人群走出去,陵愿目光略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车子,他知道顾翕不可能来的,但心里面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被费锦程带到了顾客拥挤的麻辣烫店,人声嘈杂,两个人很开地选好了菜,找到了一个刚空下来的位置。 费锦程絮絮叨叨地讲一场球赛,其实陵愿好久没看球赛了,他的生活里除了学习,另外的就是顾翕,顾翕,顾翕。 就连刚刚夹菜的时候,都想起他和顾翕第一次去吃麻辣烫时,顾翕夹了很多的鱼豆腐,陵愿以为是顾翕喜欢吃,但上菜后,顾翕却把他的那碗和陵愿选的一碗换了一个位置。 在陵愿诧异的目光里,顾翕说:“我觉得你那碗看起来好吃。”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觉得这是一种很冒犯的行为。怎么能有人这么不要脸又理所当然地做出这样的事呢。 但陵愿只是默默地同意。 草莓蛋糕让他咬一口,麻辣烫让他尝一口,咖啡让他喝一口,就连薄荷糖,也要舔一下。 有时候,陵愿会看着顾翕的得逞的表情,思考这到底是不是顾翕的勾引。 对别人,也会这样吗? 也不问他的喜好,就自作主张地决定了他的一切。 不要的时候又弃如敝屣。 他不会让顾翕如愿的。 第二十七章 关系不太好? 顾翕开着车,来到了陵愿的学校附近。 他没有到前门,甚至是隔了一条街就停下了。其实他很犹豫,勉强,尤其是看到徐阿姨给陵愿准备的保温盒,里面放着还热乎的晚餐。 他本来想吃完饭再来送,但被徐阿姨塞了保温盒推出了门,说是再晚点陵愿要晚自习上课了。 顾翕在家门口站了一会,还是没办法的下楼,开车,慢悠悠地来到陵愿学校附近。 天色有些昏暗,但路上的景色仍旧看的清楚,道路两旁的商铺渐渐热闹,有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俩俩结伴走过,大概是去吃饭的。 顾翕看着这熟悉的校服,就想到了陵愿,心想陵愿可不要来这里吃饭,看见他的车子的话,就太丢脸了。 到时候要说什么,难道说我是给你来送饭的? 顾翕看着手机屏幕,一会又看看窗外的景色,他摇下一点车窗,风就溜了进来,带着树叶和食物的香气。 顾翕看到副驾驶上的盒饭,给陵愿发了一个短信,问他吃饭了没。 陵愿正在吃麻辣烫,看到顾翕发来的短信,没回,直接倒扣在桌面上。和费锦程讨论球赛。 陵愿很少不回短信,而顾翕等了五分钟、十分钟,发现依旧没回应时,心里像堵了一大块石头一样。 令人窒息的憋闷感。 他拨了电话过去,被陵愿摁掉了。 顾翕在车里保持着一个姿势几分钟,气得眼眶微红。 他没想到陵愿会这么对他。 就算是吵架也好,生气也好,陵愿都没这么过分的不接他电话,短信,就仿佛是主动和他划清界限。 顾翕前一天晚上还理直气壮地要人走开,现在真的不留情面了,反而难过的是他自己。 就好像那种自私的人惯有的想法一般,顾翕可以随时踢开陵愿,但陵愿不能产生厌恶他的情绪。 一丝丝都会让他接受不了。 臭陵愿,狗崽崽! 顾翕心里骂道。 一边骂,一边拿过保温盒,打开,里面第一层放着米饭,第二层是梅干菜扣肉和西兰花,第三层是鱼。 不如给自己吃。 顾翕一边想,一边拿起筷子,在车子里吃起来。 一开始还是恨恨的,但由于徐阿姨手艺太好,又加上他的确饿了,到后来就忘记这是对陵愿地报复了。 “一杯仙草奶茶,一杯百香果。” 陵愿拿了号码牌后下了台阶,到路边等。 他穿着校服,站在树下,奶茶店的光投射到他的外套上,显得色彩失真,但路上很多路过的女同学都知道这个高三五班的大帅哥,只是很少有人敢上去搭讪,大家对美的事物总是抱着着迷又敬畏的心,明明路过之后还要回头再看一眼,但却不敢占为己有。 怕配不上,怕亵渎。就算到手了也会如供奉神明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可惜陵愿不知道。 因为他在乎的人,从来不会那样对他。 只会任意妄为地撒闹脾气罢了。 他们喝着奶茶往学校走时,天色已经黑了,变成了一种晕染过的墨色,树木深沉,地面像黑色的河流,缓缓在脚底下移动。 第33章 陵愿只是无意地一瞥,就看到了一辆和顾翕同样颜色和车牌号的车。 陵愿脚步一顿,视线凝固。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他看到了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人,两个人视线隔空交汇,仿佛迷路的乌鸦撞进了暮色,晚风扑棱着翅膀,迷乱视野。 但他看见拿着奶茶的陵愿时,就恨不得自己没来过。 但下都下来了。 顾翕也不能在这时钻回去,那就太做贼心虚了。 所以他就挺起胸,直起背,向陵愿走去。 然后直直地走过陵愿身边,到了奶茶店。“一杯黑糖波霸牛奶。” 顾翕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 他点完单,刚想走下台阶,就撞到了别人。 他那一刹那看到了是近在咫尺站在台阶下的陵愿。 顾翕被吓了一跳。 “你干嘛?” 陵愿微笑,说:“哥哥怎么来这里了?” 顾翕也没打算撒谎,说:“徐阿姨让我给你送晚饭,但你电话不接,看样子是没饿着吧?” 他讽刺。 陵愿问:“哥哥没在饭里下毒吗?” 顾翕扬眉,说:“我有病啊?” 陵愿看着他,目光清浅,面容干净。 但不知怎的,顾翕后背就升起一股寒气。 好像有种无形的禁锢感包围着他。 就在这时,陵愿旁边冒出来一个个子也差不多的男生,浓眉大眼,很阳光。 “哥哥好,我是费锦程。” 他眯起眼,手指在额头前飞出一个不标准的敬礼姿势。 顾翕依稀间有印象,似乎是以前总是和陵愿一起玩的小朋友。 不过样貌记不大得了,现在一看,也是个小帅哥。 顾翕对美人总是不由自主的会多看一眼。 “噢,我记得你。”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以前阿愿总是去你家打游戏,是不是?” 陵愿听见顾翕的称呼,眼底眸色变化。 “对,但现在作业太多了,陵愿都不和我玩游戏了。” 费锦程说道。 顾翕微微笑,看上去十分清秀文雅。 “等下次有空,来我们家吃饭。” 顾翕拿过奶茶,寒暄了几句,就要走。 看上去就是普通而客气的成年人。 等顾翕走了,费锦程对陵愿说:“你哥哥看上去人挺好的啊,但你们兄弟俩不怎么像。” 陵愿听了,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记。 “当然不像。” 费锦程疑惑地看着他。 “又没有血缘关系。” 费锦程睁大眼,很吃惊。 难道是重组家庭? 他想到了以前陵愿总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又老是来他家,会不会就是因为家庭不幸福,没准看起来好相处的人,其实背地里很坏呢?不然为什么总是不回家? 而且平时都没见陵愿提起过父母,虽然有一次家长会看到过陵愿的妈妈,那是真的很漂亮的阿姨,年轻得不像家长,但是反过来又有点太不像个母亲了。 “那个……我就是问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你‘哥’?” 费锦程斟酌地问。 第二十八章 冷战 说出这句话后,费锦程就装作若无其事地喝着奶茶,就仿佛他只是随便问了一句日常事务。 但随之他看到陵愿的脸上露出了点零星模糊的笑容,这笑容算不上友善,但也没有让他感觉到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很微妙,但又像是打开了一条神秘又危险的隧道,费锦程看不懂陵愿眼底那些被夜色笼罩的情绪。 只见陵愿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说:“你在想什么?” 费锦程心里那点想法马上走向了荒谬,他有些面红耳赤地咬住吸管,又纠正道:“哈哈,没什么。” 两个人一起走回了学校上晚自习。 这边顾翕心里压着一口闷气,开着车上了外环高架,夜晚车速流畅,摇下车窗,就有源源不断的风涌进来,那一瞬间人的思绪好像也被吹干净了,高架上飞快后退的指明灯,远处拔地而起的高楼,灯光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他绕了一阵,下了高架,开进了附近的一个商业中心,从停车场出去就可以看到的咖啡馆走进去。 一瞬间咖啡的气味充斥了鼻腔。他坐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看上去像一个普通又长得不错的男孩子。 没有人会把他和哺育孩子联系在一起。 在一年多以前,就连顾翕自己也不会想到他会去哄孩子,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成为一个母亲又是这么合法合理的程序。 比起他的焦虑,身为高中生的陵愿又是怎么面对的呢? 他正想着,就看到隔壁桌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写作业,他们看上去稚气未脱,但身上已经出现了成长的痕迹,就像是天色将明未明时的天空。 他在咖啡馆呆的时间有点久,离开时正好是陵愿晚自习差不多下课的时间。咖啡馆的玻璃橱窗上挂起了蛋糕半价销售的牌子,顾翕买了两个松饼,然后开车去学校。 在路上他发了一个短信给陵愿,叫对方在校门口等他。 虽然不知道陵愿会不会等,但至少他是在主动“道歉”了。 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晚高峰,也许是加班的工作族下班的时刻,或是许多学校下课的时刻。 第34章 顾翕在等红灯时,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陵愿回了一个“嗯”字。 顾翕本来还在为堵车焦躁不安,而这一会就立刻心情舒畅起来。 当他车子开到学校附近时,接送高峰已经没了,他刚打电话给陵愿,说:我到了,你在哪里? 陵愿说:“你等等。” 随后不久,他就坐了上来。 顾翕已经想好了措辞。 他先把买来的松饼给陵愿,说:“饿了吧,我随手买的。” 他这要关心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做作。 陵愿都没打开,说道:“我不饿。”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谁管你真的饿还是不饿。他不信陵愿看不出来自己是在讨好,虽然昨天说话是有点过分了,但是他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说一两句就可以闹脾气超过24小时的,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顾翕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说:“那正好,我拿回去喂狗。” 他也不管陵愿什么表情,因为对方根本就是面无表情。 就像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样,简直连司机都不如。 顾翕心里愤愤不平,他就不该吃饱了撑着还来这里自讨没趣。 虽然心情不好,但开车倒是很平稳,一路顺利到家,比平时都快了好几分钟。 陵愿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 都没等顾翕就上楼了。 顾翕愣愣得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竖起一个中指。 他在楼上等了很久,平时总是见到的流浪狗却一只都没出现。他只好把松饼全部喂给了垃圾桶。 扔进去时发出“咚”的一声,好像扔在了顾翕的心头肉上。 他重重的踩着步伐上楼,仿佛要整幢楼都感受他的怒气,但可惜震动得只有顾翕自己,甚至连陵和和都没心没肺地看着他笑。 他指着小拖油瓶的鼻子,低声念叨:“你笑什么?” 陵和和:“嘻嘻嘻。” “把你卖掉!卖给捡垃圾的阿爷。” 陵和和圆乎乎的眼睛看着顾翕,嘬了下嘴巴。 似乎是在嘲讽这个愚蠢的人类。 陵和和喝完奶,徐阿姨抱着他拍奶嗝,顾翕看到了,说也要试试。 徐阿姨很欣慰。她觉得顾翕渐渐有了做母亲的自觉。于是她放心地去整理家务了。 顾翕就抱着陵和和,一边拍一边闯进书房。 陵愿就看到顾翕抱着陵和和,一脸“母凭子贵”地走进来。 他不知道对方要搞什么把戏,但心里却是很期待,因为他想看看顾翕会怎么来胡搅蛮缠。 但表面上他只是抬了下眼,然后又冷酷得低下头看复习资料。 顾翕就抱着陵和和在书房里转了一圈,陵和和看见陵愿,就跟小狗闻到肉味似地,要挣脱顾翕的怀抱。 “巴巴巴,巴巴。” 陵愿抬眼,就看到顾翕一副抱不稳地样子,把陵和和放到了书桌上,陵和和小胖脚踩着桌面,蹒跚着要靠近顾翕。 “哎,摔倒了我可不管啊。” 陵和和一股脑的往前冲,陵愿只能把他抱了过来,放在腿上。 安抚地拍了两下,再看向顾翕,仿佛是在无声地质问对方的把戏。 “你看到了,他自己要过来的,那你就哄好他,我不管了。” 顾翕抱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打开电脑。 陵愿就真的抱着陵和和,一边复习功课。 奇怪的是,陵和和竟然不哭不闹地坐在他怀里,顾翕瞥一眼,就看到陵和和目不转睛地盯着陵愿看,小小年纪就痴汉的样子。 陵和和在陵愿的怀里睡着了。 陵愿没有立即把他送回去,而是将宝宝的脑袋放在手臂上。 顾翕看见对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他无意识地撅了下嘴,表示不满。 “你还要和我冷战多久?” 顾翕问。 他的话音刚落,陵愿就“嘘”了声,顾翕心里那股酸劲儿更重了。 “哥哥抱和和回房吧。” 陵愿说。 顾翕犟着,说:“我不要!” 陵愿就平淡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打算自己亲力亲为。 等他再回来时,顾翕就不见了。 隔壁卧室的门重重的关上,陵愿还有预感顾翕会锁门。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会吵醒陵和和,甚至连冷淡的面孔融化了几分。 他知道只要自己让一步,就能化解矛盾,但是这次他并不想。 第二十九章 吵架了 顾翕回房间生了会闷气,觉得自己现在实在太没用了。 他一定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被陵愿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他要找回自我,穿最骚的衣服,蹦最野的迪。 所以他立刻打开衣柜,准备找找他当年去会所夜店穿的衣服,但无奈于他喜新厌旧的本性,那些暴露的衣服早就被他扔了,他失望的发现,自己的衣柜居然有三分之一都是陵愿的衣服。 陵愿的毛衣,陵愿的t恤,陵愿牛仔裤,陵愿的校服,陵愿的内裤。 顾翕坐在地板上,觉得生活太绝望了。 他以前可不是那种可以和别人分享衣柜的人。但这些衣服有一半都是顾翕给他买的,包括曾经他给陵愿买过的粉色卫衣,粉色衬衫,虽然陵愿很少穿,但顾翕没见过比陵愿更适合穿粉色又不娘炮的男人。 第35章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把陵愿的大t恤剪了好几个破洞,领子也剪开,套上去一动都可以看见锁骨和肩膀,破洞里面透出背部的皮肤,又穿上了一条紧身低腰牛仔裤,顾翕扒拉了满头大汗才穿上,都怪他吃的太好,小肚腩都出现了。但是他骨架瘦,所以反倒是添了些肉感。 他对着镜子揉了揉头发,又喷了点清淡的香水。 走出房间时,还故意把领子扯得更开了点。 他走过客厅,没看到陵愿,然后又走到厨房,看到他的男孩背对着他,在泡一杯蜂蜜水。 他应该洗过澡了,换了一身睡衣,看起来从容又安静,像是水墨画一样散发着柔和又深重的气质。 顾翕的香水味已经飘到了陵愿的鼻子里。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顾翕,眉头微乎其微地皱起来。 顾翕靠在玻璃门上,说:“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 他觉得说这话时,自己像个弃家庭不顾的渣男。心里竟然冒出了些许不适应感。 陵愿礼貌地问:“去哪?” 顾翕笑嘻嘻地说:“不用你管。” 他说完还等了等陵愿的反应,结果陵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说:“哦。” 然后眼也不抬地从他身边路过,去客厅铺被子了。 顾翕就像一朵无人问津的花一样,笑容凝固在脸上,迅速落寞下去。 他的身份一下子从寻花问柳的渣男变成了在家庭里遭受丈夫冷暴力的妻子。 顾翕弯下腰穿鞋子的时候,领口漏出了一大片空气,陵愿瞥了一眼,就感觉像是被扔了一个深水炸弹一样,他默默地捏紧了杯子,指尖发白。 他发现这件衣服好像有点眼熟,再观察大小后,才发现是他的衣服,不过被顾翕经过了暴力的改造,变成了一件破破烂烂又风流的装扮,简直就和顾翕本人如出一辙。 而那条裤子又尽又窄,勾勒出了笔直又纤瘦的腿型,充满了卖弄的气息。 他的哥哥,在想尽办法勾引他,又迫不及待地激怒他,如同一朵漂亮但没有人类思维的花卉植物,招摇着掩盖在纯洁外表下的风情。 “你看见我车钥匙了吗?” 顾翕突然问道。 陵愿垂下眼眸,盯着略微摇动的水,像是在计算物理运动。 “没有。” 顾翕说:“你今晚就别睡沙发了,反正我不回来,阿姨早上还说我虐待你,我可不想再被她骂。” 这句话说的十分假。首先徐阿姨并不会说这种言论,其次,顾翕是主人,他没必要去看一个保姆的脸色。 但他这么说,纯粹就是在扩大和陵愿的矛盾罢了。 “我会搬出去的。” 陵愿说到。 顾翕听清了,但却像不明白什么意思一样,愣在了玄关。 陵愿放下杯子,朝着顾翕冷淡又有界限的说:“哥哥把和和给我,我就搬出去。” 顾翕神情僵硬又晦涩好像是吞了一大口奇怪的食物,却又不能吐出来一样难受。 “我会给妈妈一个交代的,但不会牵扯到你,你可以放心。” 陵愿的话,让给顾翕感觉到了他是在认真考虑的,那一瞬间,对方身上的那种成年人的气质再次涌现出来,让给顾翕有种无法言说的跌落和激荡感。 “哥哥既然讨厌我,也讨厌小孩子,那就不必再忍受着这种生活了。” 陵愿说和,露出了一丝善解人意的微笑。 但此刻,在顾翕眼里,这目光,像是含着霜。 他瞬间都忘记自己要去蹦迪的事了。 只想跑过去,拽住陵愿的领子狠狠摇晃,质问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质问他的喜欢就事这样廉价又单薄的。 但顾翕没有,他更加开心的勾起嘴角,审视着他的男孩,说:“凭什么?陵愿,我生的孩子为什么要给你?” 陵愿情绪一点也不激动,只是淡淡说道:“哥哥是在我的恳求下,生下来的,对我来说,和和是礼物,但对你来说,是累赘,那哥哥为什么要带着累赘生活呢?” 顾翕被陵愿说的哑口无言,徐阿姨一直说,顾翕牙尖嘴利,总是欺负身边人,在到这种时刻,真正将别人逼到死角的,反而是平时看起来善良温和的陵愿。 “我不准!” 顾翕快步走到了陵愿面前,一下子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任性又野蛮地抓着陵愿的睡衣,重复道:“我不同意!” 他看到陵愿微微诧异的眼眸,就更加放肆地说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坏呀!还要和我顶嘴!你骗人!” 顾翕情绪上来,就红了眼眶,他完全沉浸在悲剧式表演中,对陵愿控诉他的不满:“这是我生的就是我的,我不管!” 陵愿最怕的就是顾翕的胡搅蛮缠,他完全没办法用理智和对方沟通,也尝尝失败于对方的甜蜜陷阱里,为此无限退让,而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当初顾翕怀孕时孕吐,而他正在考场考英语,连听力都没做完就急匆匆跑出去接顾翕的电话,顾翕就带着哭腔小声地和他撒娇:“……崽崽,我吐了。” 他就火急火燎地请假回家,就看到顾翕坐在沙发上,嘴巴里含着话梅,还一脸惊奇地问:“你不是在考试吗?” 那一刻陵愿心被提起来又扔下去,简直是无语至极,但他又是多么庆幸。 第36章 当然那次英语成绩就作废了,还为此和班主任好好解释了一通。顾翕看到他的排名时,还嘲笑他智商不行,会拉低小孩子的平均值。 就是这样一个胡作非为又毫无羞耻心的人,此刻肆意侵入他的人生,扰乱他的所有轨迹。 “你也是我的!” 顾翕趴在他肩膀上咬耳朵。 陵愿有点好笑于顾翕的阴晴不定,出尔反尔。 他说:“你要我走。” 顾翕脸微微涨红,又将陵愿抱紧了一些,说:“不走,不走。” 第三十章 顾云开的生日 顾翕和陵愿到了s市后,就打车去了顾云开发来定位的坐标,是一家私房菜馆,不在市中心,因为在车上的时间顾翕又打了一会瞌睡,他想顾云开现在也会来这种淳朴的小饭店了,真是意外得很。 他下车时骨头软,往陵愿身上跌了一跌,打了个哈欠,打量着周遭的景观,说:“这盆栽挺好看的。” 虽然时偏僻了点,但在布置上,倒还挺合顾翕的品味,比起那些装修得财大气粗又没半点可观性的酒店好太多了。 他赖着陵愿走了两步,就自觉的直起身,保持了一个人的空位。 这动作水到渠成,一点也不亏心。 他们到包厢里的时候,顾云开合陵瑾珏已经在了,桌子上摆着一套青瓷的茶具,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跪坐在榻榻米上煮茶,而顾云开合陵瑾珏则坐着在品茶。 顾翕推门进去时,一阵清沛的茶香盈满了整个空间,陵瑾珏穿了一身暗底蓝花窄袖旗袍,头发盘成了一个低发髻,看上去十分有风韵温润。 她看见了两人,先是一愣,然后笑意浮上来白皙的脸,连忙站了起来,湘潭袅袅走过来。 她先是看向顾翕,再看向自己的儿子。 “诶呀,你们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她亲热地挽过顾翕的手,又对两人说:“快来坐下,我去叫服务员上菜。” 她朝另一端坐在榻榻米上的顾云开投去一个趣味盎然的眼神,然后走出了门。 煮茶的服务员也出去了。 顾云开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外甥,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又从容,他长得英俊,又有人生的阅历,像一本厚重又难读,但同时吸引人的书,顾翕对他总是充满着距离合尊敬的。 “舅舅。” “顾叔叔。” 两人先后打了招呼。 顾云开放下杯子,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坐吧。” 他也从榻榻米上起身,来到了饭桌旁,随意地坐在了一个位置上,顾翕就跳了一个离顾云开不远不近的位置,但又不时贴隔壁那般亲密。 随着菜陆陆续续上来,大家也都开始吃饭。 陵瑾珏时不时给她们夹菜,像极了一个体贴的母亲,等吃到差不多饱腹,她才开始询问一些两人日常事物,比如陵愿的学习,顾翕的工作安排,在说到陵愿要报考的学校时,陵瑾珏略微有些不高兴,但顾翕却觉得她仿佛不是现在才有意见的,而是知晓了一段时日而迟迟无法接受。 “阿愿,妈妈尊重你的意愿,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决定。” 陵瑾珏温柔地说道,她脸上还带着笑,但眼神已经变得客观而严肃。 “虽然f大也是名校,但你比起h大,g大,再或者是b市那些学校,师资力量确实有差距的,这不是一个距离近就可以搪塞的理由。” 顾翕听着这个话,莫名觉得陵瑾珏是在说给他听的。可能是他自作多情。 “妈妈,我不觉得去其他学校合去f大会有什么不同。学习是靠我自己学的,如果我想要的东西,在哪里我都会努力去得到,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承诺你。” 陵愿口齿清晰地说道。 陵瑾珏收起了笑容,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你看他多顽固啊。” 顾云开回以理解的神情,说:“孩子的人生,就让孩子做主,况且f大也没那么糟糕。” 陵瑾珏表面上是没再提了但后半段的气氛,她也不那么热络地周旋气氛,而其他三个男人又都是被动的性格,所以难免显得有些冷落。 顾翕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陵瑾珏要那么反对陵愿去f大,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回去时是顾云开开车,顾云开说,家里的房间已经让保姆收拾过了,都可以住,陵愿跟着陵瑾珏走了。 顾翕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车子里是一股高级的檀香味,有种淡然尘世的意味。 到家时已经不早,顾翕径直去洗了澡,出来时,发现顾云开一个人坐在客厅,似乎在看文件。 顾翕脚步顿了顿,走过去,说:“舅舅。’ 顾云开太起眼,不知道时灯光关系,还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在顾云开的眼角看到了细纹,这时他突然有岁月洪流从身上碾过的错觉。 ”生日快乐,舅舅。“ 顾翕说道。 顾云开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他平时时很少笑的,在公司里或是日常,只是微微抿起嘴角,让别人觉得那只一种施舍的神情,顾翕很少见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也许陵瑾珏见过吧。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顾云开时,是把对方定义成一个高大英俊但又冷漠的青年,而现在,一眨眼二十多年过去,顾云开也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大而微微圆润的中年男人。 第37章 “谢谢。” 顾翕总不能再说一句不客气之类的话,那就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家人之间的对话,所以他只是点点头。但又没有立刻走就看着顾云开低头看文件的神情。 他心里疑惑这是顾云开第几个生日,又疑惑顾云开身边有没有情人或是伴侣,他现在已经不想顾云开合陵瑾珏的暧昧关系了,如果要结婚,两个人早就结了。 只是此刻,诺大的别墅里,外头夜色尽深,落地灯也只是照亮了一个人影子,这样的顾云开,看起来有些孤独,这种孤独,让顾翕觉得有一丝胆战心惊。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就存在的模模糊糊的猜测,就仿佛是那些带着孩子的单亲家长,有很多都选择独自拼搏而不结婚,怕的是小孩子无法接受另一方的加入,就像顾翕小时候,敏感又多疑,他不认为顾云开会完全不知道他对陵瑾珏合陵愿的抵触。 或许,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 但现在他已经不抵触了,至少在他读大学后,基本就搬出了别墅,他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去干扰顾云开的生活,为那个曾经自私的自己。 见顾翕站着还没走。顾云开太起头,目光微微动容,问:“有话和我说?” 第三十一章 东窗事发 顾翕尬笑了一下,说:“没,您早点休息。我先去睡了。” 他只看见顾云开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回房间了。 房间的被褥有漂洗过的气味,不算陌生,但也不算熟悉。但无法一躺上去就安眠,他回想起晚上吃饭时的场景,想起了陵愿和陵锦珏之间的亲密关系,他划开手机,却不知道要给谁发消息,无聊地逛了一会微博,看微博上的键盘侠们如何对一个在颁奖典礼上出丑的明星冷嘲热讽,他点开了那个明星摔倒的动图,看着那幅场景,忽然觉得有些同情,顾翕是那种同情心几乎为零的人,就算看到路边的流浪猫围着他讨食物,也会当做烦扰地走开,也不会对小孩子有特别的感情,因为那种弱小的,需要依靠别人生活的生物,本来就应该被优胜劣汰,自然淘汰而不是靠人为地救助而或活下去。 他认为自己也是那些应该早就面临死亡的人。 只是顾云开发了善心,将他捡回来。 他以前经常想,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人期待他的降临,没有人需要他。 顾云开也不需要。 他多余得像一个在潮湿角落里长出的蘑菇。 他以前最爱地就是在衣柜里发呆,明明本来对黑暗的紧闭的空间如此惧怕,却在顾安月死了之后,受虐一般地重复着这种行为来找存在感,伤痛即存在。 他坐在衣柜里,听自己的呼吸,幻想顾安月还在门外,尖叫着,跳舞着,将一切家具都推倒在地。 他等着头顶的斧头落下来。 但是没有。 有人坐在了衣柜外面,说:“哥哥,我陪着你。” 那是一种清脆的,又充满了早晨雾气的声音,仿佛太阳还没升起之前的幽静和苍白。 顾翕说:“我不想看见你。” 那人不依不挠,说:“哥哥看不见我。” 顾翕心烦,说:“我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那人说:“那我不说话,坐在这里,行不行?” 他仿佛可以想象对方脸上又挂起那种人见人爱的纯真笑脸,不带一点矫揉造作的成分,仿佛是天然地就这么纯洁无暇,讨人喜欢。 越是推开,越无法真的摆脱。 顾翕在衣柜里气得睡着了,他一觉醒来,不知是何年何月,打开柜子门,一脚踩下去就踩到了陵愿的膝盖。 他绊了一跤,陵愿叫了一声。 顾翕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里?” 陵愿睡眼惺忪,又露出笑容,说:“我一直在这里啊。” 你看,简直就是牛皮糖,又甜又腻,渗得牙疼。 顾翕看着那个衣柜,他不由自主地下了床,打开柜子,里面还整齐地放着一些曾经他的衣服,柜子里有股陈旧的气味,但是不难闻,好像有种记忆在里面完好地保存了很久。 但是现在顾翕已经没有想要再钻进去的冲动。 他看着衣柜里狭小的空间,仿佛看到了在里面哭泣的自己。 “别哭了。” 顾翕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又柔和。 “你别哭了。” 他伸手扶住了衣柜门,抓紧。 但心头却涌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恐惧和战栗。 顾安月的声音又在他耳边浮现。 “我为什么要生你,生你有什么用!” 她推搡着,将他推倒在地,恨意充满了所有的视线。 “都是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衣着华丽,面容精致的顾安月,在他面前哭得像个疯子。 顾翕倏地把衣柜门拉上,心脏砰砰直跳。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将他从恐怖中拉了回来。 “哥哥。” 他迫不及待听到陵愿的声音。 “我呆不下去。” 顾翕抓着手机,视线涣散地说。 “我一个人不行的,陵愿,我不行。” 他像是很多年前疯魔的前兆,一遍遍拉着陵愿的手。 陵愿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一下子从房间里出来,要出门。 “怎么了?哥哥别怕。” 第38章 顾翕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他在房间里犹如一个幻觉症状发作的病人一样来回走动。焦躁,充满了不安。 “你快来。” 顾翕走到了角落里,蹲了下来,他像个要回到洞穴的竹鼠,缩在一起。 “我不想一个人。” 陵愿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奇怪的是顾云开并没有在家里,或许出去了,他一向忙碌,谁也管不着,而顾翕已经没办法去想其他的事了,只是看到了陵愿,就冲了过去,抱着对方的脖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陵愿将他抱起来,安抚道:“我们要呆在这里吗?不然出去好不好?” 陵愿就像一个镇定剂,让顾翕原本四处没有着落的心脏稍微安宁了一些,他点点头,十分委屈。 “我讨厌这个房子。” 陵愿亲了亲他的脸,又托着他的脖子,说:“那哥哥想去哪里?” 顾翕抱着他,眼神带着一丝害怕,但又十分依恋陵愿身上的味道。 “你看见过顾安月吗?”顾翕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陵愿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他以为这是顾翕的禁忌,而顾翕也从没在他面前提到过他的母亲。 刻意回避,避如蛇蝎。 陵愿专心而温情地看着他,低声说:“哥哥的母亲。” 顾翕一点也不对“母亲”这个词有任何美好的触动。 “我小时候老是在房间里看见她,她在墙边跳舞,穿着白色的裙子,还对我唱歌。” 这是连顾云开也不知道的事,而那时候顾翕刚来别墅,老是在半梦半醒之时看见这种场景,从恐惧到麻木,他不敢说话,因为怕顾云开会认为他有病,他或许也像顾安月一样,流着精神病的血液。 “刚刚,我好像又听见她的声音了。” 顾翕眼里的惊惧加深,紧紧地抓着陵愿的衣服。 “她说什么了呢?” 陵愿问。 顾翕垂下眼睛,又战栗了一下,说:“她叫我去死,她说我是个婊子。” 说这话时,顾翕的表情变得冷酷,又带着一些嘲讽,仿佛一个死人一样。 陵愿将他抱紧,额头抵着顾翕的额头,目光看着他那双有些迷茫的眼神,字字如锤音。 “不是,顾翕是世上最可爱的人。” 他眼里有铺天盖地的温柔和浪漫,像晚霞一样绚烂的真诚,像万物生长一般的坚定和保护之意。 “我不是。” 顾翕似醒非醒地看着他。 “你是。” 陵愿坚定不移地注视着他,直到顾翕的目光从涣散中聚焦。 “顾安月是个精神病,她自杀了,从桥上跳下去,尸体都被泡烂了,才被捞上来。” 顾翕淡淡地对陵愿讲述着母亲的死亡。 “她生前很爱漂亮,但是死了之后,却丑得谁都认不出来。” 顾翕低下头,抬起自己的手,对陵愿说:“我还摸过她的手,肿起来了,像石头一样。” 陵愿就静静地听着。 顾翕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来。 “她死的时候我一点都不难过,只想着终于没有人会把我锁在衣柜里了。” 他突然声音里又染上了哭腔和愤怒。 “她为什么不爱我?” 他低下头靠在陵愿的脖颈上,没有眼泪,只是睁着眼睛,像一个雕塑一样。 过了会,他又自顾自地回答道:“我问你干什么,你又体会不到。” 他这句话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陵愿的脸上。 他就是这种人,自己得不到好,还要去讽刺和揣测别人的善意。 可他就是这么善妒,小心眼。 “我懂。” 陵愿拿脸颊蹭了蹭顾翕的额头。 顾翕嗤笑,说:“你父母双全,家境优渥,搁古代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这种悲惨生活还是别感同身受了。” 他也没有要别人来理解他,只是凭空发泄心中的哀怨而已。 “我没办法去哥哥的过去,但是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认真地说,仿佛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但是配上年纪又显得可笑。 “我像马云一样有钱行不行?马化腾也行。” 他一旦伤疤愈合,就开始显现嘴贱本色。 果然说的陵愿耳朵都红了。 “我,我会努力的。” 顾翕看着他认真的小模样,就觉得可爱非常,他的小朋友总是这么一本正经,又那么纯洁,像一朵白云一样柔软又不设防。 而他是冷箭,是毒液。 “行吧,未来大佬,现在先想想去哪里开个房吧。” 顾翕拍了拍陵愿的小脸蛋。 可惜开房并没有开成。因为顾云开回来了,他临时出去见了一个朋友,顾家的别墅大门和客厅是有一段距离的,加上隔音好,并不能听见开门声,而当顾云开回来时,恰好看见他的外甥,和陵愿抱在一起。 具体是怎么抱在一起的,无非是一个把另一个像小孩似地抱在腿上,两个人在亲密地脸颊靠着脸颊,嘴巴贴着耳朵,像是旁若无人地一对情人。 顾云开当即立刻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第二反应是那个抱着顾翕的人,只是长得和陵愿像而已。 是顾翕先看见顾云开的。 第39章 顾翕从眼神开始,像一个结冰的人,迅速僵硬。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情景下,被顾云开撞到他和陵愿的丑闻。 他已经想到了下一秒顾云开的暴怒和斥责,他会被赶出去,像个乞丐一样,再次被抛弃。 就连陵愿也迅速察觉了顾翕的冷硬。 他听见了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嗓音。 “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二章 无可救药的人 如果被家长撞见了不该有的恋情,该怎么办? 一般人一定会诚惶诚恐地认错,主动解释,甚至立刻分手不再联络。 但那些都是好孩子,是被家庭和社会教育得不敢付出代价的好孩子。 但顾翕不是,他的僵硬只是持续了几秒,又迅速恢复过来,甚至吊儿郎当地从陵愿身上离开,离开的时候腿软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挥开了陵愿的手,走到了顾云开的面前,顾云开像是一堵钢铁铸造成的墙,直直地伫立在顾翕身前。 在任何人都没没有反应过来时,顾云开给了顾翕一耳光。打的顾翕一个踉跄,撞在了隔离墙上。 陵愿立刻疾步跑到了顾翕身边,将他拉到了身后。 顾云开眼神一刻都没有给陵愿,只是盯着顾翕,声音如冷峻的岩石一般,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是惊讶,也不是疑惑,而是出于对某种荒谬场景的不可置信和无法苟同。 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引诱一个高中生。 这样的事,怎么能不荒谬? “顾叔,这件事——” “我没叫你说话。” 顾云开打断了陵愿,并且狠厉地说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家里去,这件事我不告诉你母亲,但你也不要再来见顾翕。” 顾云开很少发怒,一旦发怒,身上是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和气场,唬人得很。这也是他头一次这么对陵愿,哪次不是对陵愿夸奖有加,这下好了,大家一起阴沟里翻船,顾翕居然苦中作乐的想到。 顾云开这么生气的原因,大概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见不得他看中的好苗子被顾翕这么糟蹋吧。 “你先走吧。” 顾翕推了推陵愿。 陵愿不肯走,固执得很。 顾翕可不想看见顾云开把陵愿打出去,或是把他们两个一起打出去,那就真的成了亡命鸳鸯了,说不定还要上报纸头条,太难看了。 他的一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火辣辣得疼和涨,以至于表情都不太顺利。 只好捂着脸,说:“行了,这是我舅舅,又不会吃了我。我就不送你出去了。” 他脚又踢了陵愿一下,催促对方挪步。 陵愿到底是听话的,依依不舍地走了,走之前还要对顾云开说:“顾叔,你要打就打我,别动顾翕。” 顾云开冷冷淡淡地哼了声。 等陵愿走了之后,顾翕才呲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您这手劲够大的,我都耳鸣了。” 他越是嘻嘻哈哈,顾云开就越眉头紧锁。 他扪心自问,从接顾翕回来那刻起,就没对小孩子动过手,甚至严厉点的斥责也没有。 但是这次,顾翕做出的事,实在是太大胆了。 他也只是那一秒在气头上,此刻冲动劲过去了,倒也心平气和地说:“这一巴掌,我看是便宜了你。” 顾云开走到了椅子上坐下,顾翕就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坐没坐相。 “我就和他玩玩的,您别气,等明天就分,行不?” 顾云开两眼瞅着顾翕,对方一副花花公子游荡人间的样子,很是不争气。 “你要玩谁不可以?偏偏玩到陵愿身上,你就算不顾及他年幼,也该想到这些年,陵锦珏有没有亏待过你?” 顾翕被顾云开的质问说的呼吸一滞,又若无其事地晃了晃腿。 声音弱弱地说:“我知道……” “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管,当你年纪小,欺负陵愿也当做小孩子之间的玩闹,锦珏也不是不知道,但现在这叫什么?你简直就是在胡闹,没有一点懂事的道理。” 顾云开沉声骂道。 “这件事——是我不对。” 顾翕嘴上认错。 “我今晚,立刻和他说清楚,保证不耽误他学习,也不阻碍他上北大清华,您和陵阿姨都放心,我一定还你们原来那个陵愿。” 顾翕语速越来越快,他看着自己的膝盖,却有种很奇怪的心酸感。 谁都在关心陵愿,谁都在考虑陵愿的未来。 那么他呢? 那个设置陷阱的坏人,就一定是非他不可吗?“顾翕,你要谈恋爱,就正正经经地找个合适的人,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不要干这种小孩子之间的玩笑了。” 顾云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像是一个束手无策的大人,面对叛逆又长满了逆鳞的小孩,不知如何是好。 的确,他自认为做的已经够多了,但是顾翕就像是个养不熟的小狼一样,永远对他提防着,竖起爪牙,将生活弄得一团糟。 “你说,你到底要什么?” 顾云开问道。 “小时候你就不爱说话,我给你足够的自由,不管你是要去学设计也好,去s市也好,我都支持你,我以为你会变成更好的大人,我以为,你会和以前不一样……” 第40章 顾翕简直不敢抬头,他怕一抬头,就面对上顾云开什么都看得透的双眼。 他心虚,愧疚。 他没有长成顾云开理想的大人,他不够格,他是个失败的残次品。 而这个残次品,几乎要毁掉另外一个杰作。 他和顾云开,无声地对峙着,像两个战火熄灭的残旧部队。 “就算你母亲什么样,那也不是你临摹的样本。你简直就是在走她的路,毁掉自己的人生!” 顾云开这次站了起来,走到了顾翕的面前。 “对不起。” 顾翕道歉。 “对不起。”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除此之外,他没办法再说多余的话。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在对不起你自己。” 顾云开重重地走开了,客厅里又恢复了寂静,重新剩下了顾翕一个人。 时针还在不停地走。 不停地走。 不停地走。 他的脉搏和心脏也不停地跳,不停地跳。 他还活着。 没有被顾云开赶出家门,也没有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顾云开只是说了他一通,用那些听起来威风堂堂的话语,在他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很深刻,也很痛。 只要他保持沉默,顾云开也不能怎么样。 一直以来他想象着顾云开也会和顾安月一样,对他实行暴力的那一天,直到今天,那一巴掌落到脸上,顾翕居然有种“瞧,果然有这么一天”的感觉。 像是等了很久的结局,终于等到了一样。 但他的心里并没有意料当中的嘲讽,而是另一种不安。 因为他看到了顾云开眼里的恼怒和失望。 那不是鄙夷,也不是仇恨。 而是一种确确实实地疲惫和寂寥。 顾云开又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块毛巾。 他冷声冷气地说:“拿着。” 毛巾里面裹着冰袋,顾翕木讷地接过来,并没有敷在脸上。 他好像连抬手的力气也不够了,整个人像是一具正在消融的肉体。 “舅舅,你后悔吗?” 他的心里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但顾云开的脚步再次离去之时,他也没有问出来。 因为他羞愧,他不敢,他对这样的自己充满了绝望和厌恶,他脑海里出现的顾翕,像一朵恶臭的大丽花,将所有白色的美好的东西都吞噬进去。 最终变成了一样恶臭的液体。 第三十三章 镜花水月一场空 顾翕无法回到那个总是会看见顾安月影子的房间,他更想去外面透透气,他一手按着毛巾,一边走出门,想去院子里吹吹风。 却不料,一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陵愿。 顾翕眼皮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仿佛是一只抽搐的飞蛾,在遇到火光时,兴奋又恐惧。 他想说“你怎么没走” 又想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或是开句玩笑也好。 但他嗓子仿佛被砂石填满,只剩下一双会转动的眼珠子。 眼珠子里浸了泉水,流出滚滚的眼泪来。 他不知道陵愿使了什么咒语,或许是某种开关,一下子打开了他的泪腺。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吗? 他在台阶上,望着台阶下的陵愿。狗崽崽似乎慌了,有些不知所措,想上前,却又犹豫,满腹心事的模样全部倒映在月光皎洁的地上。一地树影横斜,满节的风穿过树林,马路,人群,从他们身边绕过。 陵愿踌躇不前,是因为他知道顾翕的高傲。 从前顾翕生病,也是不要别人照顾的,他把一切的嘘寒问暖都当作是一种刻意的同情,那么刚才呢? 顾云开的一巴掌,会不会打碎了顾翕的骄傲和保护膜呢? 他不确定,但至少那一巴掌他宁愿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也不想要看到顾翕现在的模样。 他爱的人,在流泪,可是他却不能径直上前,因为怕触及对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他就不应该留在这里。 可是他根本无法离开,在无法得知顾翕的状况下,他一步也走不卡,就像是在荆棘里前进一样艰难。 ”陵愿,你哭什么啊?” 顾翕微笑着,眼泪掉下来,陵愿眼睛里同时落下眼泪。 好像是两个人在比赛谁更快能哭似的。 陵愿偏过头,微乎其微地吸了下鼻子,擦掉眼泪,说:”风太大了。“ 顾翕定定地看着他红红的眼眶,说:”你过来,我看看是不是进沙子了。“ 陵愿在原地顿了两秒,最终长腿一迈,跨上了台阶。 两人的身高差立刻显现出来。 陵愿也看见了他毛巾掩盖下的红肿的面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一丝暴戾。 顾翕踮起脚,凑近了陵愿,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发现陵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 轻声说:“闭眼。” 陵愿听话的闭上眼,展示了一排整齐又浓密的眼睫毛。 顾翕撅起嘴,在狗崽崽的眼皮上各自亲了一下。 然后放下脚跟,说:“还难受吗?” 陵愿脸上表情一秒似乎要垮,但他忍住了,像个男子汉似的,目光沉静又深沉地看着顾翕。 第41章 他拿开顾翕遮挡脸颊的毛巾,看着那片像夕阳云似的脸,微微低下头。 也同样在上面印上了一吻。 “他不该打你的。” 陵愿皱着眉,说道。 顾翕嘻嘻笑,说:“他只打了我这一次。” 陵愿仍旧没有释怀。 “我做错了事,自然要被教训的。” 陵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和我在一起,错了吗?” 顾翕笑容变得模糊不清,他像是不舒服似地重新用毛巾捂住半边脸。 “你别忘了,你还是高中生呢。” 顾翕玩笑似地提醒他。 “就因为我年纪小,所以要否定我 对你的感情吗?” 陵愿继续说。 他的咄咄逼人让刚经历过一场斥责的顾翕有点力不从心。要是以前,顾翕一定会扯皮过去,但是现在这样的话,只让他不耐烦。 甚至觉得有一些麻烦。 “什么都会变的,陵愿。” 顾翕像是个过来人似地说着不着调的大道理,仿佛此刻他是顾云卡,而陵愿是顾翕。 “余生那么长,保不准那个真正适合你的人在后面等着你,你说呢?” “顾翕,我不懂你的意思。” 陵愿的眼神变得像夜色一样暗,让顾翕心漏跳了一拍,但他还是要继续说,如果过了今晚,或许他就没有那个勇气了。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懂。” 陵愿一把抓住了顾翕的腰,将对方贴近自己,一字一句地问:“我永远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把我当作垃圾一样扔掉。” 他的话让顾翕心坐过山车似颤了又颤,疼得不得了。 “我们好聚好散吧,陵愿。” 顾翕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顺利的把这句话说出来,果然氛围很重要。 陵愿抓着他的腰,在颤抖。 陵愿在抖。 他的目光里有很深的寒意,像是天上的月亮,漂亮又孤独。 顾翕不忍心再看,只能狠下心继续说:“你也知道,我一开始就只是和你玩玩的,我这么喜新厌旧的人,如果不是那个,也不会和你纠缠这么长时间,你知道我前男友吧,你见过他对不对,那你发现你和他长得很像吗?因为我喜欢他啊,所以——” 剩下的话顾翕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陵愿放开了他的手,是那种用力地抓紧在甩开,仿佛在拔出一根很深 的毒箭一样,受伤地离开。 他走后,地上的月光都暗淡了,连带着树荫也变得沉重起来,风也走了,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顾翕连自己的心跳和脉搏都听不见了。 许久,他叹了口气。 毛巾湿得可以滴出水来,落在地上,像雨,又像一滩眼泪。 他知道陵愿一定很受伤。 因为没有人会想要做别人的代替品。 陵愿再卑微,再好脾气,也不会容忍顾翕在看着他时,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现在在陵愿的心里,一定是个罪大恶极的渣男了。 唉。 小男生就是好骗。 一点重话都说不得,可是小男生也好玩啊,一点甜言蜜语就开心得不得了。他就是因为好玩,才会和陵愿在一起的,是吧。 顾翕这一晚是在一楼的客房睡的,他第二天起来后,才想起来,这个客房是陵愿常常住的那个。 怪不得他昨晚做了一晚上有关陵愿的梦,简直就是精神压迫。 不过还好,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顾云开,他和陵愿已经撇清关系了,他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结果顾云开一大早就没人了,桌上留了个纸条,写着顾云开要要b市出差,下面还压了一张卡,大概是顾云开给他的零花钱,但是他工作后,顾云开除了大的基金或是不动产投资,几乎没给他零花钱,难道这笔钱,是他昨晚那一巴掌的精神损失费? 顾翕自嘲地笑起来。 也许顾云开现在也正愧疚着,毕竟他不是那种使用暴力的家长,昨晚,也肯定是真的气急败坏了,才会动手。 第三十四章 把你都吃掉 顾翕是一个人回s市的。 所以在接到陵瑾珏的电话时,也没多惊讶。 陵瑾珏说,接下来半个月,陵愿打算在家里复习,学校那边就不去了,她会请老师来给陵愿辅导功课的。说完这些,她再次表达了这些年顾翕对陵愿的照顾,说的好像就要一辈子不见似的。 但也许只是顾翕想多了。 他无法忽略心底里那点隐秘的难受,好像有人拿个小锤子在不停地敲敲敲,尤其是他老是想起陵愿甩开手的那一刻,顾翕有种后悔的感觉。 但他又立刻安慰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是咋回到家,看到来迎接的陵和和时,又不舒坦了。 陵和和一直在往顾翕身后看,但是顾翕身后没有人。 “这两天不见,和和想死你们了。” 徐阿姨抱着陵和和说道,也跟着往顾翕身后看了眼。 “小愿还没上来?” 陵和和伸长了脖子,要去抓什么。 顾翕抓住了他的小胖手,把小拖油瓶抱进 自己的怀里,说:“找什么呢?” 又对徐阿姨说:“陵愿还在n市。” 徐阿姨哦了一声,说:“他要明天回来是吧,那你晚上要吃什么菜,我等会去买。” 第42章 顾翕勾起嘴角,情绪平淡地说:”他暂时不来这里住。“ 徐阿姨一瞬间露出不解的神情。 正想说什么,在顾翕怀里饿陵和和小声地哭了起来。 嗯哼嗯哼地掉着眼泪,小胖脸蛋像过压扁的馒头,眼神哀怨地看着顾翕。 ”这是怎么了?诶哟,见到妈妈还哭了呀?“ 徐阿姨用别在陵和和手臂上的小手帕去擦他的眼泪。 陵和和想要挣脱顾翕的怀抱,口齿不清地喊着:”抱……抱……” 徐阿姨为难地看了眼顾翕,顾翕把陵和和递给了徐阿姨。 徐阿姨抱着陵和和哄了几句,陵和和抽抽噎噎地趴在她肩膀上,又转过头来看着顾翕,说:”抱抱……” 徐阿姨一边拍他的背一边说:“抱着呢,嬷嬷抱着你。” 陵和和更委屈了,还在说:“抱抱……” 徐阿姨就奇怪了,摸摸孩子的额头,也没发烧难受什么的,怎么突然就情绪大崩溃了。 倒是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顾翕,静静地说了句:“他不在。” 陵和和撅起嘴,大眼睛都瞪圆了。 看上去十分软弱可欺,模子里又有几分陵愿的影子,让顾翕突然就满口苦涩。 “爸爸去你奶奶家了,你哭也不会来抱你的。” 这种长句子按理说小孩子根本听不懂但陵和和却仿佛明白了似的,吸了吸鼻子,渐渐止住了哭泣。 徐阿姨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在叫“抱抱”,而是“爸爸” “果然是只有当妈的才能听懂,我们这种人,耳朵都不中用了。” 顾翕并不感到这种技能有什么好处。原本以为小孩子都是忘性大的,没想到晚上又开始闹觉,哭着叫着要陵愿。 顾翕有些头疼地问抱着孩子的徐阿姨:“他昨晚有这样吗?” 徐阿姨说:“昨晚好好的呢,喝了奶就睡了,也不知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无非是记着下午进门没看见陵愿罢了。 顾翕去了书房,找到了一张陵愿和班级一起拍的集体照,在四十多张脸里面指着那点蚂蚁大小的脸,说:“你爸在这儿呢,别哭了。” 陵和和一边哭一边看,没找到。继续哭。 顾翕又脑子大了。 想来想去给陵愿拨了电话,当然不是他要打的,只是小孩子要哄,否则哭傻了还是陵愿心疼,反正他不心疼。 一边想着,就拨过去了。 “行了行了,给你爸打电话,好吧?” 但没想到只听到机械的女声说道:“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顾翕和陵和和都懵了。 顾翕时因为没想到狗崽崽会做的那么绝,把他号码拉黑。这才分手一天就拉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足够把屌无情。 而陵和和则是没有听见他亲爱的爸爸的声音,觉得再次被顾翕欺骗,而激愤地大声哭泣。 如果他会说话,一定会骂顾翕是个大骗子,大坏蛋,可惜他发音系统还没长全,只能用眼泪里表达他的不满和伤心。 顾翕不信邪地打了好几个,但结局都一样。 顾翕气的差点帕金森。 心想拉黑就拉黑,难道他不会这个操作吗?于是果断把陵愿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还把对方的微信也拉黑了。 两个人就跟离婚各过各的夫妻俩没什么不同。 只是苦了陵和和,天天晚上闹觉,顾翕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也是堵着一口气,心想生下来一个拖油瓶胳膊肘还往外拐,心里实在不平衡,买了许多玩具来讨陵和和欢心,可惜陵和和玩一会就腻了,腻了又要去找陵愿,他一个小胖墩子,路也不会走,就在地上爬,爬到门口的脚垫上,眼巴巴地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那小背影就跟新闻联播里没人要的小讨饭似的,顾翕也不去劝他,就让他那边坐着,反正闹的累了就自动睡着了,倒是徐阿姨心疼得不得了,捏着陵和和的脸直说脸颊都不圆润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一开始,谁都会不习惯的,比如顾翕睡觉时习惯性地想去依偎进另一个人的怀里,结果发现旁边只有枕头,或是在书房里,总是会看到一本高三练习册,或是陵愿的乐高玩具,滑板。 有时候他恍然间抬头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会以为陵愿去客厅倒水了,或是去洗澡了,过一会就会回来,而他就会耍无赖,要陵愿抱他回房间。 就连几步路都不肯走。 难怪陵愿要说他娇气。 离夏天越来越近,气温升高,空气潮湿,雨要下不下的,偶尔有几声闷雷。 他最近接了好几个单子,没日没夜地把自己泡在工作里,咖啡都成了一日三餐的替代品,也不知道为什么,连家里也不想回去,就在外面的咖啡馆,从上午出门到晚上打烊。咖啡店的老板还送了他好几次打折蛋糕。 他想要是陵愿在,会喜欢吃榛子巧克力蛋糕,白雪芒果布丁,还有草莓味的波霸奶茶。 真是跟个小姑娘一样的口味。 可是在顾翕心里,却觉得十分可爱,这世上再没有比陵愿更加可爱的人了。 顾翕越是勒令自己不准想,就越忍不住去想。 想的越多,就越觉得往事的细小之处越发明显,仿佛用一个放大镜把陵愿从头到脚都扫描了一遍,每个动作都像刻画着,细细地浮现着。 第43章 他真想把蛋糕上的奶油都涂到那张可恶的脸上,鼻子上,眼皮上,嘴巴上,再一口把对方吃掉,吃进肚子里,全是他的。 第三十五章 生病了 徐阿姨在做早餐时,随口提了一句,今天是高考了呢。 顾翕等会要出门去见客户,对方要当面和他交流细节问题。所以他穿了一身正式的衬衫西装裤,袖子挽到手臂,露出一截莹润的手腕,比孕期消了水肿,但又比生孩子之前要胖些。 陵和和坐在婴儿车上,用手抓着一个小皮球捏来捏去。 徐阿姨走过来,把奶瓶递给陵和和,陵和和现在学会自己抱着奶瓶喝奶了,徐阿姨每次都会夸他“和和真棒,奶瓶握得真好!” 陵和和就喝的更起劲了。 “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小愿他成绩这么好,一定不用担心的,早知道我应该去庙里拜拜,求菩萨保佑。” 老一辈的人就是这么迷信。 顾翕说:“他自己都不紧张呢,您就别瞎想了。实在担心,等考完了打个电话问他不就好了。“ 徐阿姨听了,神情嗔怪。 ”我打有什么用?我也不懂他考什么,要问也是你去问才对,这都快半个月了,你天天忙得脚不着地,也该关心关心小愿才对。” 顾翕“哼”了声,心想他都把我拉黑了,管他去死。 他开车出了门,陵和和最近不知道是学乖了还是认命了,居然会主动和顾翕拜拜了,这倒让顾翕有点惊奇,惊奇之余还有点淡淡的感动。 总算是没白生。 路上交通管制,大概是为了保护考生的顺利通行,有些路口限号,还有警车带着校车开在前面,阵仗挺大。顾翕想起自己高考的时候,顾云开还特地送他去考场,路上就说了句:“放心考,别紧张。” 顾翕也挺心大的,说:“您别期望太大,我保不齐就考到哈尔滨佛学院去了。” 顾云开听他的话,就笑,说:“那也不错。” 顾翕:“……” 瞬间不知道对方时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的。 不过顾翕心里头还是很开心的,顾云开会陪他来考场,他以为考完之后顾云开不会在,没想到出来就看到顾云开和其他家长一样,等在校门口的小道上,在叽叽喳喳的人群里,顾云开英俊又沉默,像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仿佛是他真正的父亲一样。 接下去三天,顾云开都陪着他考试,每一场考完就带他去一个幽静的餐厅吃饭,然后回家休息,再亲自送他去考场,这三天里,他像足了一个称职的家长。 顾翕不由自主地就在考试时,从吊儿郎当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至少没真的去佛学院,还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大概是他不想让顾云开的时间都浪费在没有回报的事情上。 顾翕被身后的车子喇叭嘀醒,看到红灯已经跳转成了绿灯,连忙踩下油门。 这么重要的日子,陵瑾珏应该会在的吧。 而且……也没什么好放心不下的,反正,反正他也没理由去关心…… 顾翕到了约定的地点,电梯上了十五楼,接待小姐把他引进了休息室,不一会,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推门进来了,平头,五官平平,脸上带着生意人的客套神情。 没有多余的寒暄,那负责人也是直接进去主题,把顾翕的设计图和他们的要求再次对照修改了一遍,顾翕很配合,负责人姓高,在说完后,还提了句题外话:“怪不得陈沛要让我来找你,比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工作室好多了。” 顾翕一愣,说:“陈沛?” 高先生面带笑,说:“哦,他没跟你说啊……” 顾翕心想陈沛怎么又出现了,又不能表现出一丝的不愉快,毕竟对方是甲方,而他是乙方。只能无声地默认。 高先生也不在意,说:“恐怕是忘记了,他最近也忙的很,家里老人住院了,弄不好是晚期……” 顾翕对此毫不知情,也没什么波动,他和陈沛在一起,从来没去见过他的父母,一方面是顾翕根本没想过,另一方面是他觉得自己和陈沛还没到要见父母的关系。 所以那个长辈,顾翕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分手了,陈沛还要把彼此生活再卷在一块儿。 到底对方只是无意的,还是有心要顾翕去感谢他的“馈赠”。 试问他也没有落魄到要前男友,哦不对,是前前男友帮助的地步。 真是个自作多情的家伙。 顾翕就当作不知道这回事,只是加快速度把这份图纸给修完,拿到钱就拜拜。 他开车回家,路上接到了徐阿姨的电话,说是陵和和发烧了,小孩子发热起来速度惊人,一下子就到了39度,顾翕挂了电话就往家里赶。 徐阿姨抱着陵和和在楼下等,陵和和额头上贴着降温贴,病怏怏泪汪汪地靠在大人的怀里,眼神都没平时的灵动劲儿了,幸好没哭,否则顾翕就要头疼了。 他们去了医院,妇儿医院人很多,给陵和和挂了急诊,医生初步检查后,开了两瓶药,说是六小时喂一次,要是明天烧还没退,就再来验血。 徐阿姨不放心,又追问医生这是怎么引起的,既没有着凉,也没有拉肚子或是其他症状,只是睡了个午觉就开始发热了。 医生说不清楚,只说是一点小事,不需要太紧张。 第44章 徐阿姨抱着陵和和回来的路上,就唠唠叨叨说现在的医生都这么年轻,一点都没以前的老大夫牢靠,看个病居然这么快就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顾翕笑,陵和和就是比平时蔫了点,的确也没什么毛病。 徐阿姨就说没见过比你还心大的家长。顾翕就让她在那边发泄焦虑,一会又听见他说也不知道小愿 考试结束了没有,和和发烧了还是先别告诉小愿了,免得他分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医生说了吃了药就会好,那肯定是会好的。 前一秒还在批评医生太草率,后一秒就开始说不过是一件小事。 果然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翕觉得在徐阿姨心里的地位一定是陵愿大于陵和和大于他顾翕。 时间正是傍晚时刻,夕阳在天边蔓延,路边的房子都刷上了橘色的光辉,树木葱郁,马路上自然是堵成了一片,突然在行人道上,走过了一群穿校服 的学生。 顾翕本来还没注意,只是陵和和突然激动起来,屁股一跳一跳地坐不住,嘴里喊着”巴巴,巴巴……” 顾翕想,着药效发挥地也太快了,才十几分钟就有力气手舞足蹈了? 徐阿姨也顺着陵和和发光的目光望过去,脸上露出宽和又温柔的笑,说:“对哦,我们和和真聪明,认得出爸爸的校服呢……” 顾翕也看着那群走过马路的中学生,其实并不是和陵愿一个学校的,大概是现在校服都做得像,不仔细看还真的辨别不出来。 “巴巴……” 小拖油瓶还趴在玻璃窗上眼巴巴地望着,似乎想要下车去。 徐阿姨抱住他,说:“那不是爸爸,爸爸在考试,要考一个很厉害的大学,和和以后也要考大学,好不好?” 陵和和立刻就萎了。忧愁地埋进徐阿姨的脖子里,掉了两滴热泪。 第三十六章 秘密 陵和和生病了比平时安静不少,回到家很快就睡了,软塌塌的小脸蛋有些泛红,徐阿姨拿了棉签蘸水,给小家伙润嘴唇。小家伙本能地嘬嘴,也不知道在梦里能尝出什么味。 晚饭后,徐阿姨照例打扫家里,然后下楼丢垃圾,陵和和睡着了,一时半会不会醒,她嘱咐了顾翕一句,就出门了。 在楼下,天色还亮着,一只野猫从草丛里蹿了进去,留下一截摇摆的尾巴。 徐阿姨把剩菜倒在垃圾桶旁边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上,心想平时这个点,她都会抱陵和和去小区里散步,又想到了已经很久没见的顾翕,心里的猜测是最越来越重,估摸这两人之间又出现了矛盾,而且这矛盾这么久还没解决。 她心想顾翕和陵愿都是年轻人,年轻人的感情像一把火,烧得快,去得也快,可是都有孩子了,就不该这么草率了,毕竟小孩子从小父母不全地生活在世上,就太可怜了。 但她只是一个保姆,也不能去多管闲事。 徐阿姨在楼下唉声叹气了一会,才慢慢上楼。 她进门,就看到顾翕拿着水杯从陵和和的房间出来,说:“没醒,睡的好好的。” 徐阿姨微微笑,对顾翕总算有那么点“责任心”感到欣慰,又说:“晚上给你炖燕窝吧,那斤燕窝都买来好久了,再不吃也不知道搁到什么时候。” 顾翕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说:“这个月工资要结了,您看我是给你现金还是银行转账?” 老人家不太用手机,愣了下,说:“都行。” 顾翕顿了记,问:“陵愿平时怎么给你的?” 徐阿姨说:“上个月是给现金的。” 顾翕点点头,拿着杯子要走回房间,突然又顿住,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着徐阿姨,问道:“那这个月该给您多少钱?” 他真的不管事,但现在又不能去问陵愿。 徐阿姨也发现了顾翕的窘况,还好她平时都记账,去房间拿了小本本出来,上面都是平时的花销和结余。 顾翕看了上面的数字,一笔笔记得很详细,而且日期都有,但他还是没算明白,直接说:“您直接报给我吧,我明天给您现金。” 于是徐阿姨就说了个数字,顾翕记下了。 第二天陵和和退烧了,早上吃了药,还吃了一小碗鸡蛋粥,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 顾翕上午不出门,徐阿姨去市场了,就只有顾翕家里陪陵和和玩,说是玩,其实两人也不交流,陵和和向来不黏他,只顾研究自己的玩具,顾翕也没打算认真和陵和和培养感情,不过是在旁边看着罢了。 不过陵和和总有办法引人注目,比如他把水杯从推车上扔下去。 第一次吓了顾翕一跳,就看见陵和和绞着手指,焦急地看着地上的水杯。 幸好水一点都没撒出来,顾翕去捡起来,擦了擦奶嘴,重新递给他,陵和和捧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放在了推车上。 顾翕回去看自己的书。不一会,又听到了砰的一声。 水杯再次砸到地上。 这次陵和和表情都不着急了,反而是无辜地看着顾翕。似乎在说”不是我,我没有。” 顾翕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把水杯捡起来,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陵和和“嗷嗷”了两下,伸着手要拿顾翕手里的杯子。 顾翕不给他,他就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来帮他,可是徐阿姨和爸爸都不在。他孤立无援,瘪起嘴想要哭,又忍住了。 第45章 “你再推下来,我就不帮你捡了。” 顾翕说道,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反正他不会再去捡第三次。 陵和和委委屈屈地抱着水杯,嘬着奶嘴,大眼睛盯着顾翕看,看了好一会,脸上憋屈的神色渐渐消失。 嘴巴里开始冒出奇奇怪怪的字眼。比如:“叭~” “啪~” “噗~” “噗巴巴~” 顾翕一抬头,就看到小胖崽子口水都流一下巴 了,还在那里啃手指。 他真不知道这种弱智的样子,到底是随了谁。 脏死了。 他没有去帮陵和和擦,反而是转了个身,彻底眼不见为净。 幸好徐阿姨从市场回来了,就看到陵和和乖巧又可怜地在自娱自乐,看见他就眼睛放光,双手双脚都摆动起来欢迎,心软的一塌糊涂。 放下菜,洗了手,立刻过去抱起来。 “怎么这么湿啊,水水倒翻了?” 他摸了摸陵和和的围兜。 顾翕说:“不是,是他的口水。” 一边说,一边脸上嫌弃得不得了。 陵和和小拳头握着,趴在徐阿姨怀里虎虎生威。 徐阿姨笑嘻嘻地打圆场,说:”没事,我们去洗脸,洗完脸又是香宝宝。” 顾翕想,要是陵愿,也一定会带着陵和和去洗脸,他会把孩子托在自己的臂弯里,小心又温柔地给他擦脸蛋,还会对他笑,对他亲昵地蹭脸,像是没有任何隔阂,比世上任何人都要亲密无间。 他关上书,从沙发上站起来,茶几上的手机震动。 是一条简讯,来自同学群,是大学同学聚会的消息。 顾翕看到群里的人都纷纷响应,不能来他是不想去的,但无奈班长主动艾特他,要他一定要去。 顾翕装死,一时半会没回。 就看到班长发来了私聊,说:“林杏回国了,这次聚会你可别缺席啊。” 林杏和班长都是顾翕的大学室友,那时候寝室的人关系都不错,班长是典型的好人加学霸,林杏是一家里挺有钱的小孩,大学毕业去了国外读研究生。算起来,他们那也有两年多没见了。 不过他心里反倒是犹豫了。因为林杏在出国前,向顾翕说了一个秘密。 那次他们给林杏出国践行,四个人点了两箱啤酒,大家都喝多了,在另外两个人去厕所时,林杏突然眼红红地跟他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但顾翕怎么 都没想到这件事是 ——我喜欢俞柯很久了 但……为什么要告诉他?他又不是当事人! 顾翕当即愣了下,脸上表情十分木讷。 林杏说:”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翕:“什么话?” 林杏:‘比如……说我痴心妄想之类的。” 顾翕想的是,你告白错人了。 第三十七章 旧账 同学聚会是在某个五星级酒店,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去,马上有服务生带路,引他到“鹤芷”厅。 已经有一些人在里面了,虽然只是两年不见,但大家似乎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那种身上的气质是不会骗人的,好像一瞬间时间跨越了一般,每个人都学会曾经陌生现在却用起来得心应手的寒暄。 俞柯在一群人之间游走,活动时他组织的,读书时,他就和大家关系处的最好。 他看见顾翕,很快就走过来,用力拍了一下顾翕的肩膀。 “我还以为你又要溜了。” 他的话让顾翕一愣,似乎没反应过啦对方记得时哪门子帐。 俞柯宽宏一笑,说:“你还真忘了,连毕业晚会都缺席的人,也只有你了。” 这下子,顾翕才想起来,对方所指的事,他缓慢地勾起笑意,说:“你还真记仇啊。” 俞柯说:“谁让我记性好呢?” 俞柯说了几句,要去门口接几个同学,顾翕看他一个人走出去,便说:“我陪你去吧。” 俞柯凝视了他半晌,说:“你还真的变了。” 两个人一哦走出去。 “哪变了?” 俞柯摸着下巴,考虑着说道:“emmm……就不像以前那么不近人情。” 顾翕说:“哦。” “干嘛?生气了?” 顾翕按下一楼,说:“那我现在很近人情了?” 俞柯笑,评价到:“这真不好说。” 两个人互相打诨插科地走去外面。门口陆陆续续有三两结伴进来,像是又一群来开同学会的。 很像高中生。 顾翕听到了他们有人在说报考学校的事。顺耳听了句,像风一样,划过耳朵。 等接完了人,两桌人都差不多坐齐了,包厢里十分热闹,从前会来事儿的同学现在也会炒热气氛,大家混好不好,言行举止一目了然,顾翕没主动去敬酒,但有人来找他喝,他也没怎么拒绝,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林杏事最晚来的,一开始进来时,顾翕还么认出他,染了一个蓝色的头发,穿的倒是干净,像一个颜值高的发廊小哥,突然走错了地方。 倒是他和大家打过招呼又罚了一圈酒后,坐到了顾翕的身边。 顾翕说:“你不是叫tony吧?” 林杏捋了把头发,自信地说:“这叫男团色。” 还是和以前一样自恋。 第46章 就是在感情上胆小如鼠。 看他和俞柯的交谈,想必秘密仍旧时秘密。 林杏凑过来,问:“你没告诉俞柯吧?” 顾翕故意逗他:“什么?” 林杏威胁似地瞪他。然后又装作平常地说了句:“反正他都要结婚了,我是无所谓了。” 顾翕沉默了下,问:“俞柯要结婚了?” 林杏说:“你不知道?人家结婚照都拍好了,朋友圈里挂着不要太恩爱哦。” 顾翕眼里出现了一丝动容。“你也别太难过。” 林杏嘻嘻一笑,说:“那今晚你陪陪我呗,我一个人不敢住酒店。” 顾翕翻了个白眼,说:“你叫个鸭陪陪你。” “什么鸭?全聚德的烤鸭?我好久没吃了,等这次回国一定要去吃。” 林杏向往地说道。 顾翕无语,果然在国外呆久了,语言退化成了智障。 宴席中途,林杏像个花蝴蝶似地四处喝酒,他本来家世就好,如今在国外读金融,毕业后也前途无量,所以来恭维的人不少,一来二去,喝了好几瓶,等他终于有空转回来时,竟然是对顾翕说:“我好像有点尿急。” 顾翕看了眼包厢里的厕所,有人在上,而且一时半会还没出来,就说:“你去呗。” 林杏眨了眨水润的眼,说:“我一个人,有点怕。” 顾翕:“……” 看在对方刚回国还没调整完时差的前提下,就勉强带着大龄儿童去厕所了。 顾翕给他领到了 门口,林杏几步就跳了进去。 其实 看起来,不比当年读书的时候成熟多少。 有的人长得快,已经有了老成持重的外貌,有的人长得慢,还是像孩童一样,眼睛里都是稚气。 林杏大概是后者,如果穿上校服,就像一个逃学的 非主流少年。但没人会怀疑他只有十几岁。 而顾翕永远倾向于和单纯的人在一起,就像当初在寝室里,其实他和林杏的关系算是最好的。但也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顾翕等了一会,林杏就从里面出来了,洗了手,然后要和顾翕勾肩搭背地走回去,他比顾翕矮一点,要是勾着顾翕的肩膀,就必须要踮起脚来,顾翕不让他搭,两个人就在走廊里幼稚地拉扯起来。 “阿翕,阿翕。” 林杏叫了大学时的称呼。 顾翕嫌他腻歪,一脸嫌弃地说:“你给我正常一点。” 阿们路过了其他的包厢,有一个门半开着,穿出了阵阵笑声和掌声,原来是有人在唱歌。 顾翕原本时径直走过去的,但谁想林杏就跟路边看热闹的大妈一样,驻足在门外。听里面的人在用粤语唱十年。 应该是年轻的学生,毕竟面孔还很年少,而依稀有几个年长的人穿插其中,应该是老师。 而桌子旁边有一大面彩色的墙,上面贴了装饰的气球和彩带,写着“祝贺x中xx届x班毕业生” 顾翕看着那几个字,觉得视网膜都受到了冲击。 他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企图把自己藏在莫须有的阴影里,又想去看看,某个人到底在不在。 在他犹豫不决,要拉着林杏赶紧走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身旁有人说:“不好意思,让一让。” 声音悦耳而淡漠,像是空谷里吹过的风,寸草不生。 顾翕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他看见了陵愿就站在咫尺之遥,淡淡地看着自己。 林杏笑着让开,视线在对方精致的五官上停留了几秒。 陵愿神色不变,也没有反应,径直掠过了两人,走了进去。 林杏和顾翕走远了两步,才一脸莫名地说道:“现在高中生都这么酷的吗?” 顾翕“嗯”了声。 有些心不在焉。 第三十八章 顾翕是个渣男 饭局快结束时,大家陆陆续续在说这去ktv的事,顾翕说去外面抽根烟,他其实没有烟瘾,只是熬夜时,需要提神,才会吸一口烟,后来陵愿不让他碰烟,再后来,他怀着陵和和,就更是戒烟戒酒。 但此刻,他有点想抽烟的冲动,但是他身上没带,连个打火机也没有。只能去酒店外面吹风冷静一下。 他下楼时,又路过了陵愿所在的包厢,人居然已经走完了,服务员在里面收拾碗筷,顾翕没想到他们走的那么快。 他不知不觉就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像是在空气里辨别,或是幻想陵愿呆过的气味。 但他只闻到了食物和酒店香薰的味道。 他想,陵愿已经离开他很远了。 以至于他都没办法立刻想起来,对方的怀抱是什么感觉的。 顾翕更想抽烟了。 他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下旋转楼梯,意外地听见了一个女生在喊:陵愿,你的手机在我这里! 他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门口两个女生手挽手,一个 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面貌看不清楚,只是那个穿裙子的女生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陵愿从一楼的屏风后面走出来,背对着顾翕,走向女生。 旁边那个应该是上次买奶茶看见过的同学,和陵愿勾着肩膀走过去。 顾翕不知道陵愿为什么要把手机给别人保管。 他心里好像被刮了一刀似的,涌起嫉妒和不爽。 他看着那片消失在玻璃门后的裙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第47章 在ktv,一群老同叙拿着话筒唱着回忆的歌,鬼哭狼嚎,魔音绕梁,啤酒都摆在茶几上,没唱歌的玩骰子和真心话大冒险。 林杏左右逢源,还拉着顾翕一起。 顾翕就看着他毫无形象包袱地用屁股写自己的名字。 在爆笑声里默默无语。 他不是不想笑,就是觉得笑不出来。kfv的啤酒像掺了水,味道寡淡得很。 顾翕喝了好几瓶,也没什么感觉。 直到输了的人轮到他。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一个女同学问。 顾翕说:“大冒险。” 女同学抽出第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给前男/女友打电话说新年快乐。” 这张牌一出,场上的人都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看戏眼神,这比起用屁股写名字刺激多了。 当然也有人说:“这个有点过分了吧,要不换一个吧。” 其他人纷纷拒绝,说:“这就没意思了,谁没个前任啊?” “是啊,不就是打个电话嘛~” 一时之间撺掇的人都等待着顾翕的反应。 顾翕说:“打不通怎么办?” 他露出一个微笑,看像其他人,说:“已经拉黑了。” 既然拉黑了,那也不是没办法。 “不然前前任也行,顾翕你不会这么怂吧?” 有人说。 “怂屁。” 顾翕打给了陈沛。 开了免提。 对方接的很快。 ——小翕? 顾翕顿了下,面无表情地念台词。 ——陈沛,新年快乐。 那边久久沉默,沉默之后,声音染上了笑意,问:“你是大冒险输了吧。” 顾翕说:“是的。打扰你了。”陈沛依旧声音温柔,说:“没关系,你能打给我,我很高兴。” 这话顾翕没法接。他也不想再让其他人看热闹,直接挂了电话。 “看来你前任性格不错,这样都没生气。” 林杏说。 ”可惜——活不好。” 顾翕似真似假地说。 林杏当然没当真,这只是一个插曲而已,顾翕啤酒喝多了去厕所。但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怪巧合。 不但在同一个地方吃饭,还在同一个地方唱歌。 他怎么老是就碰见陵愿。还有,高中生可以来这种地方唱歌吗? 他们老师到底有没有在管?这里楼上就是高级会所,随便一出门,就能看到十八禁的场面,正这么想着,就有两个穿着暴露的漂亮女人,从对面款款走来,短裙黑丝,大波浪红唇,走过陵愿身边时,还故意叫了声“小帅哥,请你喝酒怎么样?” 陵愿微微皱眉,说:“不用了。” 大波浪的女人甩了下头发,说:“没关系,姐姐请客。” 这场面,是在调戏陵愿? 顾翕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准备维护一下公共场合的文明秩序。 “喂,他是我男朋友。” 顾翕拽拽地拉着陵愿的手,一把把他扯到了身后。 大概是顾翕做的太理所当然,陵愿微微皱起眉,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啧,那不然一起玩啊?” 顾翕冷下脸,对两个揽生意的小姐说:“我不介意带你们去警局玩。” 两个小姐面容一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走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水味。 顾翕松开手,说:“你们老师心可够大的,才考完就带你们来这种地方放纵。” 陵愿淡淡地看他,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冷淡气质。 “什么地方?” 顾翕讥笑:“刚才那两个人是做皮肉生意的你看不出来?” 陵愿沉默了一会,说:“你怕我答应跟他们走?” 顾翕一滞,说:“我怕你被骗财骗色上新闻头条。” 陵愿眼里划过一丝微芒,说:“我没那么好骗。” “是哦,我信了你的鬼。” 陵愿垂下眼,目光如琢如磨,暧昧如草灰遇火,渐渐燃起了火星。 顾翕自在的神情染上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尴尬。 陵愿看着他,目光像是幽深的森林,面容皎洁,如悬挂的高高月亮。 “顾翕,为什么不继续骗我呢?” 黑夜笼罩下来,一瞬间仿佛所有灯光熄灭。 顾翕只听得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我骗你干嘛?”他装作听不懂。 “骗我——你还喜欢我。” 陵愿的话如重重山峦一般倾倒下来,让他骨节错乱,脚步发慌。 他仿佛被卷入到了漩涡里,折磨,碾碎,颠覆。 支离破碎。 “你不是喜欢这张脸吗?” 黑暗无限放大,变成了浓稠的液体,从墙壁上蜿蜒而下,他仿佛看见空间扭曲成了无限斑驳陆离的镜子,镜子里都是自己残忍地对陵愿说“你长得像我前男友,所以你是个替代品”的画面。 顾翕垂着脸,嘴角上扬,他看起来一如既往地轻佻自在。但内心却慌乱得打雷。 “崽崽,我有病。” 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渣男,惆怅又理直气壮地说道:“喜新厌旧病。” 第三十九章 是谁犯贱 顾翕甚至觉得陵愿会捏碎他的骨头。 他看着陵愿精致的眉眼如同夕阳染血般,叫人心里寒鸦声阵阵,无端空旷低落。 第48章 他勾起嘴角,嘲起刻薄而可悲的弧度。 “是我犯贱。” 他很轻地说了句,再也不看顾翕,转身离去。 顾翕看着他的背影。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陵愿那句飘渺的话。 他转过身,又想起自己是要去卫生间,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才分清楚方向,朝着卫生间跌跌撞撞地跑去,他看着镜子里一闪而过的那张虚伪又麻木的脸,眼珠子就像两颗被虫蛀掉的洞,镶嵌在脸上。 他不想哭的。 可低头一抹,却发现有湿润的液体从洞里流出来,仿佛是血液一般,腐朽烂臭。 顾翕回到了包厢,已经是过了很久,林杏唱完歌的最后一句,在掌声中回到座位,碰了碰顾翕的肩膀,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灯光黑暗,他依稀看见顾翕的脸上有点湿。便伸手去碰。 顾翕敏感地躲开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林杏没察觉到任何别扭,只是说:“你脸上有水。” 顾翕楞了下,抹了把脸。 又去找啤酒。 不止是谁带来了红酒和白酒,整齐地排开在茶几上,地上还有便利店的袋子,想必去刚才去买的。顾翕看了眼,还有烟。 打火机的声音在音乐声中隐匿。 有人递了一根烟过来。 顾翕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他打开了一瓶红酒,自酌自饮起来。 聚会一直到了凌晨三四点才散去,林杏脸红红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大着舌头说:“怎么办……我的高数课又挂了,阿翕……” 顾翕扶着他,往地下车库走,说:“什么高数课?” “都怪俞柯……嗝,说好的帮我作弊,结……果这么早就交卷,害我后面的题目都是……都是蒙的啊……” 他说着,就挣脱开顾翕的手,整个人手舞足蹈地往前走,扑到了一辆奔驰的车盖上,手掌敲打着车前盖。 顾翕赶紧给他拉回来,呵斥道:“你干嘛,我可没钱赔人家车。” 林杏也听不懂,只是哭丧着:“俞柯,俞柯他为什么不帮我啊……” 顾翕怎么会知道,只能安慰他:“好了好了,俞柯坏,俞柯去吃屎,行了吧。” 好不容易把人扶进车里,顾翕一坐上驾驶座,林杏就从后座上像只蝙蝠一样张开手,连着座位把顾翕的脖子抱住。 “阿翕,你要带我去哪儿?” 顾翕差点被他掐死,没好气地说:“回家。” 他刚要发动车子,突然想起来自己今晚也是喝了酒的,根本没办法开车。 无奈地靠在方向盘上,顾翕看着身后的醉鬼,说:“你今晚去我家吧,行不行?” 林杏红着脸,念叨,我妈说不能和别人在外面过夜的。 …… 顾翕在驾驶座上休息了一会,重新积攒起力气,又把林杏从车上拉扯下来,两个人一起酒店门口打车,折腾到家时,已经快早上了,他把林杏扔到了沙发上,又拿了条毯子,劈头盖脸地仍在呼呼大睡的林杏身上。 自己也累得喘气。 顾翕使劲地揉了一把脸,心想酒量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想喝醉都不行。 他整个人都扑到了床上,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一身酒气真是太臭了。 顾翕是被脸上毛绒绒的触感弄醒的,他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就看陵和和拿着脚踩他的脸玩,顾翕把他的小脚丫一抬,陵和和就坐不稳地摔下去,发出咯咯的笑声。这笑声让他清醒不少。 他翻了个身,看着卧室门半开着,突然有脚步声逼近,熟门熟路地在顾翕家洗了个澡的林杏,带着一身水汽敲门进来。 “你醒了?” 顾翕眯着眼瞧他,陵和和抱着自己的脚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 “嗯。” “你家阿姨人真好,给我做早饭,还给我煮了醒酒汤。” 林杏自顾自地走进来,目光从顾翕身上转移到了旁边那个小胖墩上。 “你够可以的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通知我们。” 顾翕意识到他在说陵和和,他本来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但昨晚拖着个醉鬼也无处可去,现在被发现了,也就顺其自然。 “怎么,你红包准备好了?” 顾翕爬起来,靠在枕头上。 “啧,一大早就敲竹杠。” “没办法,养儿不易。” 林杏走到了另一边,把小拖油瓶抱起来,抱在怀里举高高,小拖油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会就眯起来,笑开。 “嘿,别说,鼻子和嘴巴还挺像你的 。” 林杏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道。 顾翕目光淡淡,说:“我生的当然像我。” “叫什么名字啊?” 顾翕沉默了几秒,说:“和和。” 他没说姓,林杏也没觉得哪儿不对。抱着小拖油瓶玩了会。 顾翕去洗漱期间,就听见林杏抱着他家小拖油瓶玩飞机,一大一小在房子里跑过来跑过去。 等顾翕出来时,林杏又说:“你以前说什么来着?不到四十绝不结婚,现在比谁都快。” 顾翕也不在意他的嘲笑,施施然地坐到餐桌旁。 “我早上起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喝醉酒夜闯了民宅,幸好你家阿姨人美心善,还叫我去房间里睡。” 第49章 林杏老自在地走过来,坐到了顾翕的旁边。 “我一个人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想吃碗豆腐脑,害,你不知道我早上喝豆腐脑都快感动哭了。” 顾翕说:“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娘唧唧的,还是你偷偷去做了变性手术?” 林杏泫然欲泣的神情一滞。 “我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翕一顿,想起来了他们大学的公共浴室,冬天的时候冷,林杏就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受害者遍布了一层楼的男生,林杏因此被称为“九楼一枝花”。 “呕。” u翕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林杏嘻嘻笑。又似乎遗憾地说:“你说我和俞柯一起洗澡那么多次,怎么就没培养出一点超越常人的感情来。” “你要真后悔,昨天就不该跟我走。” 顾翕喝了口粥,冷淡地说道。 “在俞柯提出送你的时候,为什么不答应?” 这个怂逼,装醉趴在他的肩膀里,连头也不肯抬起来。直到人走了才敢借着酒劲胡说八道。 林杏脸上一尴尬,摸了摸鼻子,找借口溜了。 第四十章 若无其事 林杏走的时候,顾翕才发现,对方身上穿着的是陵愿的衣服,不过陵愿比他高,所以同样的衣服林杏穿出了一种日系钓鱼风。 想必是徐阿姨从陵和和那个衣柜里拿的,放的都是一些反季节的衣服,或是过季了的要处理的衣服。 顾翕爱买衣服,去商场里无比大手大脚,一买就是十几件,他也爱打扮陵愿,总是路过男装店时,砍价玻璃橱窗里拿的塑料模特,就会想到陵愿套上去的样子。 徐阿姨去年帮他们收拾衣服的时候,看到这些接近崭新的衣服要去扔掉都舍不得,说这好端端的衣服,扔掉多可惜。 顾翕就说,您要是不介意,挑些能看拿回去也成。 徐阿姨自然是高高兴兴地拿走了。 相比起来,陵和和的衣服就充满了另一种风格,一般都是陵愿和徐阿姨去母婴店买的,陵愿不会挑,徐阿姨又追求舒适和实惠,所以穿的衣服可想而知,不过一个小婴儿,也没法追求什么时尚和美感,俗称混搭风。 顾翕平时没注意,一注意就有点受不了。 太土了。 这鸭子围兜和红色的t恤到底是什么死亡审美。 他坐看右看,都觉得陵和和这小胖子三百六十五度都是死角。 顾翕心里一不舒坦,就喜欢找茬,陵愿在的时候,找陵愿的茬,比如去咬一口他的脸蛋,手指,或是腻在人家怀里当个宝贝似地摸来摸去,一定要陵愿炸毛才放手,现在陵愿不在,不知不觉小的那个就成为了炮灰。 陵和和第一次和顾翕出去逛街,徐阿姨也在,推着婴儿车。浩浩荡荡地走进商场,走遍了整整两层的婴儿用品店。 陵和和被挟持着试了好多衣服,一开始还配合着,到后面就是跟个刺猬似,赖在徐阿姨怀里生闷气。 徐阿姨就哄他。 陵和和脑袋上戴着南瓜帽。板着脸,充满了不情不愿。 听见旁边一道的人抱着小孩子问:“真可爱的小姑娘啊,眼睛好大。” 陵和和气鼓鼓地看着旁边同样看着他的小婴儿。小婴儿含着拳头,同样观察着他。 徐阿姨扑哧一笑,说:“我家这个是小子,不是姑娘。” 那人认错了,倒也不尴尬,反而笑起来,说:“生的真标志,多大了。” 徐阿姨就回答人家,又把陵和和转过去,让他和对面真正的小姑娘打照面。 两个小朋友进行无声的眼神交流,大人们说什么仿佛与他们毫无关系。 顾翕不愿意坐在旁边听两个妇女交流育儿经,就逛进了隔壁的运动品牌店,出来时手里已经拎了两个袋子。 徐阿姨说:“又买鞋了啦?” 顾翕“嗯”了声,说:“打折,买一送一。” 徐阿姨心知这买一送一也不便宜,只说:“鞋柜里那些鞋子,好多双都没见下地过,你这是要搞收藏呀。” 顾翕笑,对鞋子有执念的,可不是他。 不过他笑意没到眼睛就止住了。那个名字悬在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 他回到家,打开鞋柜,才发现里面整整齐齐放满了鞋子,一半都是陵愿的,很多是同款,徐阿姨先去安顿了陵和和,又看到顾翕坐在玄关前的小沙发桑发呆,说:“不看还不知道吧,真是败家哟。”顾翕想起有一次下班,正好碰到陵愿打篮球回来,两个人并排走在楼道里,姑息低头看到他穿着崭新的篮球鞋,故意上去踩了一脚。 陵愿霎时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目瞪口呆,但又不能尖叫。 顾翕被他的神情逗笑,笑的腰都弯了,结果陵愿一边红着脸一边把顾翕压在门口亲,顾翕被他按在门上亲,还要威胁对方,不放开他就再踩几脚。 狗崽崽眉目漆黑如墨,充满了少年气和荷尔蒙。 “你踩,你踩几下,我就亲几下。” 顾翕还记得他身上的汗味和气息,还有他的呼吸喷在脖颈上的热意。他一点都不畏惧,双脚脱开鞋子,站到了陵愿的篮球鞋上,仰着脸,说:“求之不得。” 后来,他就被年轻力盛的高中生狠狠教训了一顿。 现在想来,都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第50章 他要是立场再坚定一点,再清心寡欲点,就不该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最后欠下一大笔风流帐。 明明被上的是他,生孩子的也是他,但顾翕就会有一种他做了十恶不赦对不起陵愿的感觉。 以至于分手后,买鞋子还记得给对方买一双。 犯贱的是顾翕才对。 顾翕关上鞋柜,把新买的鞋子放进了书房的角落,结果一脚踢到了陵愿拼好的建筑模型,也不知道是这玩具质量太差,还是陵愿压根没搭好,居然就散架了,碎片落了一地。 哗啦啦的,顾翕被这声音和画面弄的心慌意乱,骂了句卧槽,又补上一脚,把另一半也给弄塌了,这下好了,完全面目全非。 顾翕咬着嘴唇,看着他破坏的东西。 都砸掉才好。 凭什么陵愿不在,还要留下这些东西来碍他的眼睛,就跟报复似地,故意来找顾翕的不痛快。 顾翕泄气地蹲下身,把碎片都拢到一起,试图再拼起来,但很明显,他对模型一窍不通,只会越搭越乱。 顾翕就干脆去找了一个袋子,把这些碎片全部都装到袋子里,再把袋子塞进书桌最下面饿抽屉,结果一拉开抽屉,就看到了两本母婴护理手册,大概是月子中心发的,顾翕拿出来,就看到书本里面夹了很多的贴纸。 他随意一翻,就看到上面做了笔记,像划考前重点似的,做了很多记号。 顾翕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是陵愿的笔记,他那会毫无自觉作为一个母亲,都是陵愿在照顾他,也照顾孩子,那时他都没意识到,为什么陵愿会事事都顺他意,仿佛很熟练似的,甚至很聪明地学会如何照顾孩子。 这两本书激起了顾翕的好奇心,他把所有抽屉都拉开看,又发现了不少陵愿的东西。 还找到了每次孕检的记录,陵愿都好好保存着。还有一个佛珠印章项链,中间不知道是什么,顾翕仔细凑近了看,才意识到是陵和和的胎发,他什么时候做的,顾翕都不知道,但这会儿看到的,就跟海啸似的,在顾翕心底掀起了巨浪。 他想起了大肚子时候,陵愿总是会摸着他的肚子,一脸虔诚地说:“宝宝,你乖乖的,爸爸爱你。” 那时他还要不高兴,故意去踢陵愿,说:“你以为这样他就能少踢我几下吗?” 陵愿就假惺惺地说:“宝宝,你不听话,出来我可要打你哦。” 呵呵。 陵和和出生后,最宝贝的就是他陵愿,别说打了,就算是稍微磕一下,陵愿都紧张得不得了,要是陵和和喝奶了没打出奶嗝,陵愿可以抱着他拍一晚上。 第四十一章 他很可怜 顾翕那时候,总是觉得,陵愿小题大做。他在陵愿的眼睛里,看到太多的爱,那些爱是怎样储藏在他的眼睛里,再通过所有的拥抱,亲吻表达出来 ,让顾翕战栗。 这种战栗,是动物本能中对于危险的判断,因为害怕改变 ,所以本能在拒绝,可情感又十分贪恋。 最终他还是变了。 高考后,高三相当于一个短暂的解放,在成绩出来之前,又是一个小的狂欢 ,这段时间不需要去 担心过去,也不需要考虑未来,被压抑的天性全部释放,所有曾经想做单不敢做的事情都浮出了水面。 陵愿接到了好几个约会邀请,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总归他都拒绝了。倒是费锦程约他打游戏,痛快的去了。 两个人没在家里,而是去了网吧,打了一个下午,虽然一开始有点手生,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陵愿技术好,打起枪来快准狠,单局击杀数最高,费锦程几乎是躺着吃鸡的。 他都怀疑陵愿是不是背着他偷偷在家练习。 他们从网吧出来时天色还没暗,费锦程说去吃新开的烤肉店,陵愿没意见,只是接到了学生会的电话 ,对方自称是学习部的部长,他们在组织一个高三学长学习经验传授会,希望陵愿能去参加。 陵愿静静地听着,没表态,对方又说,听说学长的物理化很优秀,到时候能不能专门这方面讲点学习方法。最好有笔记就更好了。 陵愿顿了顿,说,笔记可能找不到了。 对方愣了,显然很遗憾。 “都扔掉了吗?” 陵愿想,扔倒是没扔。 只说,我找找吧。 对方很高兴地感谢了一通,挂了电话。 费锦程想起高考那几天看见过的陵愿的母亲,便问道,你现在不住你哥那儿了? 陵愿微低着眉,嗯了声。 “明天填志愿指导,你去吗?” 学校组织的讲座,学生和家长可自愿参加 ,不过按照往年的惯例,大部分的人都会参加 ,所以一般会在大礼堂进行。 但其实陵愿不去也没关系,他的成绩如果正常发挥,就可以放心地填很多高校,而真正考不好的人,也早已经破罐子破摔另找对策,真正纠结的,是那些成绩不上不下又想要尽量报名校的人。 费锦程就是中间分子,不过他心态好,一点也不纠结。再不济父母都会安排好的 ,实在不行,就出国去读两年,也算是历练了。 他们总归都有各自该走的路可走,就像鸟归林,鲸归海,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自有秩序。 陵瑾珏在s市有一栋小洋楼,陵愿很小的时候住过,应该说他出生就在这里,只是后来去了n市,就再没回来看过。 第51章 每个人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陵愿也有。 他并不是厌恶,也不是恐惧,只是没什么感情,便也无法放在心上,倒是陵瑾珏乐于和他讲述回忆。 比如这节楼梯,是陵愿曾经摔过的,后来她就铺了厚厚的地毯。 比如陵愿很喜欢坐在小窗户下面,或是,这里曾经有一个小木马,小摇篮。 那些都是陵瑾珏作为母亲的回忆,有心酸,更多的是珍贵。 她还从抽屉拿出陵愿的照片,说道:“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母子俩很难得的在一起用了晚饭,陵瑾珏亲自下厨,手艺不精,却也不难吃。 吃完饭后,陵瑾珏要继续工作,陵愿忽然叫住了她。 “妈,你喜欢顾叔叔吗?” 这个问题,让陵瑾珏目光微顿,产生了些许的凌厉,而后又逐渐变得温和。 “怎么突然问这个?” 陵瑾珏放下手中的文件。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从小就要我去和顾翕在一起玩呢?可是如果喜欢,为什么你们却不结婚?” 陵瑾珏很自然地说道: “大概是,怕你一个人孤独吧。”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 “那个时候我要打拼事业,恰好遇到了一个同样要打拼事业的男人,说不上爱,更多的是同类的欣赏和吸引。” “所以,你和顾叔叔,只是好搭档?” 陵愿的话,让陵瑾珏失笑。她思忖了一会,既不想敷衍,也不想说的太过于复杂,只能说:“比起夫妻,我们更适合当知己,战友,给彼此信赖的后盾,而不是,emm……为了柴米油盐而吵架的夫妻。阿愿你可以明白吗?” 作为一个母亲,其实不应该给孩子灌输结婚就等于柴米油盐这样的理念,但陵禁绝并不是虚伪又善良的 女人,她直接,心肠强硬,唯一的柔软也只是留给了儿子,但同时,她并不希望儿子会成为一个懦弱的,被感情拖累的人。 她隐约知道陵愿对顾家那小孩,有着特殊的感情,她不想去分类,第一是因为她看不起这种年轻人说风是雨的情感纠葛,二是她觉得那不过是时间积累下产生的错觉。 太久的面对同一个人,都会产生彼此是不同的暧昧体验。 就像她和顾云开,他们做过根本不是朋友该做的事,但那又怎样,这些都是成年人的寂寞罢了,与其找一个陌生的人去磨合,为什么不找眼前这个顺眼又彼此欣赏的人? 但这一点,她不会告诉陵愿。 ”顾翕很可怜。” 陵愿的眼底事灯光的阴影,他的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嘴角微扬,总有种时刻都在微笑的感觉。 陵瑾珏看着他稍稍失神,似乎在琢磨着什么陌生又新奇的东西。 “他小时候,一直以为你要和顾叔叔结婚,而我就会抢走他的一切。” 陵瑾珏知道顾翕的身世,所以听到陵愿的话时,也只是露出些许同情和理解。 “所以你总是让着他,吃蛋糕都要先分给他,对不对?”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就算我们成为了一家人,我也不会抢走他任何东西的。” 不但不会,后来他还想把最好的,统统都给顾翕。 “你一直都很懂事,我们都知道。顾翕他……这样的性格,确实,也不能怪他。” 陵瑾珏叹了口气 ,幽幽地说道:“在云开把他领回来之前,顾翕一直被他母亲虐待,后来接受了一年的心理治疗才逐渐正常,这样的孩子 ,是会和其他人不同。” 她澹然地看着陵愿的目光陡变,说道:“你那时候年纪小,怕你会害怕,不过,我也很意外,你会和顾翕相处得这么好。” 第四十二章 喜欢就要说出来 陵愿问,顾翕的妈妈,是 个怎么样的人? 陵瑾珏眼神平静,只是言简意赅的描述道:一个性格偏执的人,听说顾翕是她和别人的婚外恋生的,不过没有得到承认,后来在事业上受挫,就选择了自杀 ,那件事,你要是去查新闻应该还有记录的,不过,妈妈建议你不要去好奇别人的家事,毕竟,我们没有立场去评价。” 陵愿微微颔首,垂下眼“嗯”了声。看上去平静无波,陵瑾珏也就不再多说了,她也不觉得自己儿子是个有多热心的人。而且她还要忙着过几天公司即将展开的大型合作案,这种小事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在陵愿回房之前,她想起了前几天就让他考虑的事。 “你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她年假还没用,是特意留出来跟儿子一起去旅游的。 陵愿说:“我想去看外婆。” 陵瑾珏眉毛舒展,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也好。” 第二天陵愿还是去了学校,不过他是去找自己的读书笔记的,在教室的书柜里找到了一本,单没有更多了。其他的,大概都是在另一个地方。 陵愿摸出口袋里的钥匙,走出了空无一人 的教室。 “陵愿!” 有人在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大声喊他的名字。 陵愿回过头,就看见白婷婷从阳光下 快步跑来,她的头发随着奔跑而摇晃,脚步声叠叠。 微微气喘着,白婷婷把一本志愿填报指南交给他。 “我猜你没去听讲座所以多拿了一本。” 陵愿插着口袋,盯着那本厚重饿书,复又疏离而不失礼貌地说道:“谢谢。” 第52章 他慢吞吞地拿过了书,然后就要走。 “你要走了吗?” 陵愿的脚步一顿,说:“怎么了?” 女生脸颊上浮现出点点酡红,说:“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陵愿耐着心,听她继续讲。 白婷婷的脸上的红色逐渐连成一片,仿佛是晕染开的朱红色。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她说完,就目光热切地盯着陵愿,陵愿脸上 并没有露出一丝被冒犯或是意外的神情,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寻常又与他无关的问题。 而他勾起一个泠泠乖巧的笑容,纯良无害地说道:“有啊 。” 白婷婷的手倏然握紧,牙关不由自主地粘合在一起。 又费力张开,说道:“那——没事了。” 陵愿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走开了。 走到校门时,突然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被用力拉住的左手。书本重重摔砸地上。 白婷婷眼眶湿润,嘴角紧抿,头发被风吹乱,连带着脸颊上也粘了一根发丝。 “本来想着么就算了。” 她语气急促地说道。 “但是,但是——怎么也不甘心。” 她的手心很热,手指又发冷。紧紧握着陵愿的手腕,又在颤抖。 让陵愿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我不想要我的三年白白度过,就像我喜欢你的这份心思,我不想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了,但真正在乎的人却一点都不知道 ,那样我就太可怜了。” 她一口气说下去,生怕陵愿会打断她,说的时候,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男生一眼。 也没有勇气去擦因为激动和胆怯而产生的眼泪。 “其实,其实早就想要告白的,在放学做值日只有我们俩个的时候,在图书馆小组作业的时候,在去办公室搬书偶遇的时候,其实有好多次就想这么说出口了,但我真的很胆小,怕说出来,连同学都做不了。” “白婷婷……” 陵愿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女生的肩膀狠狠颤了一下。 她的眼泪流到了鼻尖,悬在空中,仿佛露水。 “就算是最后一次聚餐,也想在喝了酒后壮胆,告诉你,可是又怕这样做,会让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她抽了抽鼻子,一只手擦很快地擦去眼泪。“就在刚才——你下楼的时候,我突然就有种,再也见不到的心情。” 她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但陵愿还是能看见她湿润的脸。 “还没明白过来 ,就追出来了。真是,对不起啊。” 她的哭腔,一声,又一声,清晰地传递到耳朵里。 陵愿看着这样的她,突然就心软了。 他上前了一步,把哭的狼狈的女生按在怀里。 “别哭了。” 他说道。 “白婷婷,你的鼻涕流出来了。” “……” 幸好当时没什么路过的同学,倒是 门卫看了好几眼 ,直到两人手牵手出校门,才感慨年轻人的世界丰富多彩。 陵愿带她去了学校外面的奶茶店。 要了好几份甜品,两个人坐在没有人的甜品店里,仿佛是一对吵架了的小情侣。 甜品陆续上来,摆了一桌。 陵愿没说话,白婷婷揉了揉眼睛,说:“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陵愿突然就笑了,有些无奈地说:“不是说,心情不好,吃甜的会好一点么?” 白婷婷看着陵愿的神情,眼眶差点又红了。 他真的好温柔。 可是为什么,他喜欢的人却不是自己呢? 为什么,就算不喜欢,还要来安慰她。 白婷婷拿起一个布丁,埋怨道:“你这么做,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她有意试探。 陵愿也不介意,说道:“不会。” 白婷婷:“哦,着么大方啊。” 陵愿听着她的别有意味的话,说:“分手了。” 白婷婷差点一口焦糖布丁吐出来。 睁大眼睛:“什么?” 陵愿说:“虽然他经常要跟我分手,但这次是最认真的一次。” 白婷婷眼珠子快掉地上了。 陵愿,陵愿怎么会喜欢这种听起来就“任性”的人。 “那,你也别太难过了。” 突然角色就反过来了。 哦,不是,陵愿分手了,这是不是证明她就有机会,那她刚才还哭的如丧考妣,也太丢脸了吧…… “只是时间问题。” 陵愿把吸管插进了红豆奶茶里,喝了一口。 “他会回来我身边的。” 白婷婷看着陵愿白净俊俏的脸,莫名地就升起了一股鸡皮疙瘩。 这样说话的陵愿,还真是,有点难以形容…… 不过,布丁味道真的很好,白婷婷一口气吃了一盒,又喝了一大杯加满料的奶茶,直到把悲伤从一个嗝释放。 捂住嘴,不好意思地对告白对象说:“你可以装没听见吗?” 她可是淑女,淑女是不会打嗝的。 陵愿说:“我会把刚才听到的所有话,都当作没听见过。” 白婷婷知道他要维护自己的自尊心。有些羞赧地点点头,说:“那我也会替你保密,额,就是你和你女朋友。我不会去乱说的。” 第53章 两个人在路口分别,白婷婷看着陵愿的背影,这一次,她没有了那种想要追上去的冲动,只觉得沉重的心都放下了,大松一口气。 原来有时候,喜欢真的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第四十三章 飞蛾扑火 陵愿不知道顾翕在不在家,于是他打电话给了徐阿姨,问徐阿姨能不能帮他去书房拿几本书。 徐阿姨当然是可以,只是她走了两步,突然看到顾翕出现在拐角处。 于是徐阿姨捂住手机,悄声说:是小愿。 顾翕眼神一动,没说话。 徐阿姨继续说:“似乎要找几本书,我给他拿去。” 顾翕视线落到那只手机上,冷冷的声音传到了另一头:要拿什么,他自己没手没脚吗?还要差使长辈,他架子够大的啊。” 这下子,陵愿那边听的可不要太清楚。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是顾翕没错了。 他面上含笑,只是声音里却是透着股低落的,说道:“徐阿姨,我就在楼下,我要的书应该放在书架的第二层,麻烦您了。” 徐阿姨赶紧回答他说:“不麻烦不麻烦的,小愿你既然来了,要不要上来啊,我万一找错了,再说了,徐阿姨字老花眼,看不清字,要不你跟小翕说说,让他帮你找?” 顾翕冷笑,大声说:“真不巧啊陵愿,书房里的那些书我前天刚卖给小区里收破烂的大爷,要不您现在去找找,说不定还没运到垃圾站去。” 电话里陵愿无语了。 徐阿姨也无语了。 急的差点要去捂住顾翕那张尽说气人话的嘴巴了。 “你少说几句啊。” 徐阿姨劝道。 拿着手机远离顾翕,又去安慰另一头的陵愿:“小愿你别听他胡说,书都好好在呢,你放心啊。” 顿了顿,她一边往窗户外面看,一边说:“真不上来啊,和和可想你了,天天捧着你的照片睡觉呢。” “照片?” “是啊,那张你们班的集体照,那么多人脸里,这小机灵鬼居然还能认出哪个是爸爸。” 徐阿姨话里带笑。 “我说啊,你和小翕闹别捏也该有个度了,小翕的脾气你比我更清楚了,不管怎么样,都是夫妻……” 陵愿被“夫妻”这个词,弄的哑然。 顾翕跟个背后灵一样,出现在徐阿姨旁边,说道:“徐阿姨,我们还没领证呢,最多算一对野鸳鸯,现在各奔东西也是人之常情。” 徐阿姨被吓了一跳。手机都要滑出去。 她心一横,把手机塞到了顾翕的手里。 “你自己来说,我就是个老太太,也不是你的传话筒。真是吓死我了。” 她拍着胸脯走到卧室去照看陵和和了。 顾翕拿着老年机,听见话筒里传出陵愿的声音:“徐阿姨,要是找不到就算了。” “既然来了正好,把你的东西一次性都拿走。” 顾翕盛气凌人地挂了电话。 他挂了电话后就站在窗户旁边,这个视角看不见楼下的人,但等了一会,就听见了敲门声。 明明有钥匙,却要敲门。 顾翕冷笑,不为所动。 敲门声礼貌而克制地响了两次。 顾翕用徐阿姨的老年机又打了过去,说道:“你没钥匙吗?” 陵愿无声沉默。 然后门开了。陵愿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如既往地好看,整个人都发着光似的,瞳孔漆黑,嘴唇鲜嫩,四肢修长,皮肤白得像玉,只是他的目光变了。 里面没有顾翕的影子了。 陵愿脱下鞋子,换上拖鞋,径直往书房走,顾翕就在客厅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期间徐阿姨偷偷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摆摆手,示意顾翕跟过去。 顾翕翻了个白眼,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听着几乎听不到的任何动静。 不一会,看见陵愿拿了几本书出来。 顾翕看着他形单影只的样子,心里憋闷得慌,说道:“你就拿两本书?其他东西呢?衣服,鞋子,还有你的模型。” “哥哥不喜欢,就扔了吧。” 陵愿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他,顾翕的心一颤。强硬地问道:“你确定都不要了?” 他说着,去书房的抽屉里,拿了一个古朴吊坠出来,展示砸陵愿面前。 “这个你不要的话,我也去扔了。” 陵愿看着那个小玩意儿,说:“这是和和的胎发。” 他的意思是,这是小孩子的东西,不属于他,顾翕也不该扔。 但顾翕却觉得,陵愿仿佛是变了心,就连陵和和也不在乎了。 他捏紧了手里的吊坠,有些强词夺理地说道:“你不是最宝贝这些东西了?还有你收集的那些模型,现在怎么无所谓了,想扔就扔,陵愿,你也是很善变啊。” 他说这话,一点都不带心虚的。 陵愿听着顾翕的“贼喊抓贼”,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顺着他的意说道:“要是哥哥不想看见,就给我吧。” “陵愿,你这是在敷衍我吗?” 顾翕说道。 陵愿眉宇间透出淡淡的不耐,这种神情,是他以前绝对不会露出来的。仿佛顾翕就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而他已经受够了,却还要装出一副家教良好的样子。 “哥哥,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第54章 顾翕脸颊的笑意怎么也提不起来了,仿佛像是被扇了一耳光。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怨妇,散发着丈夫许久不回家的哀愁。 “你多伟大啊,到现在,还要来让着我。就凭我给你生了孩子吗陵愿,所以你就要给我伏低做小,任我差使,你妈要是知道,她的宝贝儿子被这样对待,会不会后悔当初让你来讨好我,讨好顾云开。” 他的话题成功地让陵愿不动声色的脸露出了不愉快的神情,犹如被戳到痛楚。 但这痛楚,何尝不是顾翕的? 在他和陵愿相处的时间,竖起刺的是他,防备的是他 ,受折磨的也是他,在顾安月的阴影和陵愿的阳光里,挣扎的也是他。 回忆从前,与其说陵愿的辛苦,不如说是顾翕不想面对的曾经。 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黑漆漆的烂泥一般的小孩。仿佛是臭水沟里长出的植物。 没有人要他,没有人喜欢,而顾云开还傻兮兮带他去做那些无所谓的心理辅导,要他相信人生的美好,相信自己的价值。 那些话,都是说给没有受过伤害的人听的。 仿佛就在骗一个被火烧过人,火焰只是你加冕的皇冠。人生如荆棘,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他觉得心理医生就是个大骗子。 不然陵愿怎么会这么干净。 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嫉妒。 因为他才是飞蛾,引火上身的蠢东西。 第四十四章 无赖和诬赖 “哥哥满意就好 。” 陵愿低眉顺眼地说道。 又是这样。 从来都是这样。 不管 顾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对陵愿来说,仿佛都是无关痛痒,不值一提的事。 “我满意,我当然都满意了。” 顾翕在原地踱了几步,突然快步走到鞋柜那里,把陵愿的鞋子一股脑的都翻出来。全部砸到了陵愿身上。 陵愿拿手挡了几下,退了几步,颇有些惊讶地看着顾翕“撒泼”。 顾翕不解气,又走过去,在无辜躺尸的鞋子上重重踩了一脚。 陵愿看着这波操作,似乎都难以消化。 但很快,在顾翕快要踩第二脚的时候,他眼疾手快地把顾翕托住拦腰抱了起来。 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双鞋子,顾翕还在怀里叫嚣:“你干嘛你抱我干嘛,放开我!陵愿!” 顾翕尖叫。 在他还没把陵和和吵醒之前,陵愿及时把他抱离客厅,以免自己的鞋子再遭到重创,几步跨进了卧室,踢上门,顾翕还在扭,两个人重心失去平衡,双双摔倒在床上。 顾翕被陵愿压在身下。差点骨头被压碎。 少年的身板本就挺还在长高,所以身上基本都是骨头,砸哪里都痛。 “艸,狗崽子你——” 他一气急,连自己都意识到,外号脱口而出。当然,他的用词似乎也有些不妥。 “……” 陵愿又无语凝噎了一下。他都不知道顾翕为什么突然发疯,还没深想,就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低头一看,就看到顾翕的手,放在自己的运动裤松紧带上。 而顾翕若无其事望天。 陵愿只好说:“你松开我。” 顾翕说:“我抓你哪儿了松开,谁抓着你了?” 他一边说,手一边滑进了陵愿的腰,摸到了好久不见的马甲线。 陵愿忍受了几秒被吃豆腐,还是忍无可忍,抓住了顾翕的手,毫不留情地拿出来。 顺便飞快地爬起来,一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情。 顾翕自讨没趣,撇撇嘴,也不起来 ,就懒懒的躺在床上,他的衣服微微掀起,露出一小截白皙 的肚子。 顾翕哼两声,藐视一切。陵愿没理他,自顾自地走。 “这么急,有约会啊?” “……”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小女孩?还是……你那个奶茶同学?” 顾翕撑着下巴,有些懒散地眯起眼。 “不是。” “是‘不是’,还是‘没有’?” 陵愿眼神微斜,一副懒得回答的神情。 “你和他们,上过床吗?” 顾翕拿小腿蹭着陵愿的腿渐渐往上,抬起到一定角度的时候,突然被用力地捏住了脚踝,厉声警告:“够了。” 顾翕一点都不怕,反而更加放松且缱绻地注视着他,目光里仿佛有无声地勾引。 “我在床上,可是让你吃饱喝足的——啊!” 他整个人往下滑,原来是陵愿抓着他的脚,将他拉了下去,然后像只小兽一般,匍匐到他的上头,眼神狠戾。 顾翕的腿因此半压到胸前。这个动作让他微微有些吃力,这种姿势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得逞的眼神。 陵愿吐出的气在他鼻息间冲荡,眼神黯沉,又如浓墨在顾翕心口挥上重重几笔,他探究地看着陵愿的眼睛,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无尽的爆发和压抑,又看见了自己微笑的脸。 要是一辈子就这样也好,是吧。他们就这样,保持着这种姿势死掉好了,在泥土里一起腐烂,骨头连着骨头,一起被蚂蚁啃食,分解。 “有我对你好吗?” 他放浪形骸地问道。 “不是对我厌倦了吗?” 陵愿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第55章 “……还是你已经寂寞到丢到的东西都要捡回来了?” 陵愿充满嘲讽地看着他。明明手心这么热,心跳离得这么近,但顾翕却觉得越来越不满足,好像不管怎样,都看不到对方的眼底。 “是啊,你终于学聪明了啊。” 顾翕瞳孔微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我就是馋你的身体呀……” “……” “有点不舍得让别人占便宜了……” “……” 过了很久,陵愿才松开他,立在床前,神情恢复了最初的冷漠。 只是说出来的话让顾翕诧异。 “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 直到陵愿走了,剩下顾翕一个人在床上,他才反应过来,对方那句话是在说 ——可以,床伴关系。 至于条件,他暂时还想不到,陵愿会提出什么条件,大概是从以前到现在,除了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其他的陵愿都没有对顾翕提过条件。 顾翕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突然翻过身,脚搭在被子上,在短暂的麻木后,像个疯子似地笑起来。 他笑得胸口疼,才克制着自己,渐渐平静下来。他的脸颊充血,眼神微微迷离,很容易地将手伸进宽松的裤子里。 在自我满足中得到释放。 顾翕在浴室呆了很久,他一直对密闭的空间有种向往,就像是在衣柜里,在上锁的房间里,在密不透风的浴室里,氧气一点点流失,光线一点点流失,好像整个人就会这样被全世界遗忘。 “嗷嗷!” 陵和和睡醒了,精神百倍地被徐阿姨抱来找顾翕,在玻璃门上,用肉乎乎的手掌敲着,嘴里发着模糊的音节。 似乎有点着急。 直到玻璃门刷地拉开,顾翕顶着毛巾,出现。 陵和和被吓了一大跳,小肉墩似的一抖,钻进徐阿姨怀里,又发现是顾翕,才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徐阿姨看见他,又忍不住说道两句:“怎么来了又走了?小愿还来不来啊?” 顾翕坐在床上擦头发,说:“谁知道呢。” 徐阿姨眉头一皱,陵和和想要爬到床上玩,顾翕挪了挪位置让他趴到了身后。 徐阿姨看着顾翕湿淋淋的头发,说:“头发要吹干,不然老了要得偏头痛的。” 等顾翕吹完头发,她又在说:“这小愿也放假了,怎么比平时读书还要见不着?” “您见着我不开心啊?” 顾翕故意说。 徐阿姨闷闷不乐地说:“我是希望你好,你们俩都能好好的。” “那我现在挺好的啊,小胖子不也照样乐呵着。” “那怎么能一样,将来和和再大一点,总会知道的,被别的小孩子笑话了,受委屈的,到时候有嫌隙的,也还是你们俩。” “他要怪我?” 顾翕不以为然:“我把他生下来就够他感恩的了,这世上又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有美满的家庭健全的父母,您看那孤儿院的孩子不也活得坚强茁壮?人啊,没那么脆弱的。” “你啊你,人家都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还要走下去。” 徐阿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仿佛已经看到了陵和和没爹疼没娘宠的将来,以至于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更加将陵和和喂得白白胖胖,粉嫩水亮。 第四十五章 局中人 林杏在国内的假期即将告罄,看在他给陵和和包里一个大红包的份上,顾翕勉强陪林杏回大学去探望他们老师,和林杏是个好学生形象不同,顾翕可一点都不讨这些老师喜欢,那些年“风流浪子”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林杏嘴瓢把顾翕已经“结婚”的 事说漏了嘴,引得他们导师大跌眼镜。 顾翕只好打哈哈,搪塞了过去,在和导师去了附近的餐厅吃饭,导师叫了几瓶啤酒,男人吃饭总司少不了酒作伴的,顾翕说他是开车来的,就以果汁代酒算了,导师于是希冀地看向林杏,林杏只好认命。 没想到的是,导师喝了酒后变成了一个话唠,开始和他们大吐婚姻的苦水,比如他的上小学的儿子,比如他还在读博的老婆,以及作为一个男人辛苦操持家里大小事务却不能抱怨的痛苦。 一边还对两个年轻人说:“娶老婆一定要娶个贤惠的,性格好的,别光顾着好看,到时候心里苦的是自己。” 仿佛是在印证他本人的惨痛教训。 啤酒并不醉人,大概是真的憋太久了,才让他们导师突然从教学神坛中跌落下来,变成一个普通庸俗的中年男人。 顾翕看着他眼角的皱纹,还有花白的头发。想来他们导师也不过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上去却又有种生命快要枯萎的颓丧感。 他并不陌生这种情绪,讥诮间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时间。 爱能有多久? 可以久到皮肤爬满皱纹,愤懑堆积到胸口,还胜过一切诱惑和刺激吗? “这是不是所谓的中年危机?” “你说,俞柯以后也会变成吗?” “他就算变成这样,也不会来找我们诉苦的。” 顾翕说道。 林杏张了张嘴,又无话。因为顾翕说的对,俞柯的心理那么强大,哪有什么中年危机?恐怕是他的夫人要提心吊胆时间的流逝。 第56章 不知怎的,林杏突然问道:“你那个弟弟怎么样了?现在还赖着你吗?” 他讲这话里,眼里又浮现出久远的看戏神情。 顾翕倒是神情漠然。 林杏会知道陵愿,也是因为有一次在寝室楼下看见过他,那天他和顾翕下课后一起回寝室,就看见一个稚嫩的小孩,背着一个黑色书包,一身干净利落的运动品牌,当然这个搭配适合三岁小孩到八十岁老头,主要是归结于那小孩生得一张粉白精致的脸,在这路人来往的花坛旁边,可以说是像个人形立牌似的。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顾翕的弟弟。 他那时候还说:“你弟弟长得真好看,要是他出道,我一定为他打cal。” 为此被顾翕翻了好几个白眼。 后来才知道不是亲弟弟,那大概是表弟吧。 反正顾翕默认的。 不过那天是挺尴尬的 ,小孩挡着两人的路,问顾翕为什么不回家? 顾翕就说关你什么事,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 然后那小孩就倔强地说“妈妈要你照顾我的,顾叔叔要是知道你总是不回家,肯定会生气的。” 虽然貌似是威胁的话,但主要小孩长得可爱,林杏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反而觉得顾翕把人家抛在家里,不闻不问的,的确太有失做“哥哥”的本分。 后来顾翕就没好气地收拾东西走了。 不过那之后,林杏倒再也没见过顾翕他弟了,心里还挺可惜的,毕竟他独生子女,还蛮希望有个兄弟姐妹作伴的。 但顾翕看起来并不乐在其中罢了。 “你弟考大学了吗?不去电影学院多可惜……” 林杏为娱乐圈痛失一位小鲜肉感到惋惜。 “你这么关心他,要不你当他哥?” “好啊我没问题的。” 林杏立刻答应。 顾翕冷笑。 “让你妈生去。” “我也想啊,但问题是,我妈生我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了,那时进产房还出了意外,下了好几张病危通知单,吓得我爸都快一夜秃头了,幸好母子平安,唯一可惜的是,我妈一直以为是个小棉袄,没想到是个小裤衩的。所以才给我娶了这么个娘不拉叽的名字。害。” 这事儿其实大学的时候,林杏就讲过,不过没提到病危通知书这一趴,只是解释了他的名字来自某个诗句。然后寄托了他父母的想女儿生的漂亮端庄的愿望,没想到生出儿子。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父母的愿望也不是算落空。 “那你不如争取让他们早点抱上孙女。” “害,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努力的,我孩子她妈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嘎哒里呢。”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不,居然碰见了俞柯。 他们学校旁边,是一个新开发的创业基地,俞柯从里面出来,大概是在谈事情。 “你们这是回学校?” 俞柯先问道。 “是啊,陪了李老头吃饭,顺便来观摩一下学校周围的城市化建设情况。” 顾翕就听着林杏侃,也不搭腔。 俞柯淡淡的笑了。 “要不去我公司坐坐?” 林杏面露诧异,看向顾翕。 顾翕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 两人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林杏有些扭捏地走在顾翕旁边,隔着个人说:“你要是忙的话,我们就不上去了,是吧顾翕。” 俞柯依旧表情从容,说:“不忙,只是小公司,也没几个人。” 林杏只好“哦”了一声。 三个人进了一桩大厦,装修很新,电梯上到了高层,路过几家不同的店面,终于来到了俞柯的公司。 前台的小姐姐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就白开水吧。” “我也是。” 三个人进了一间明亮的接待室。还没说几句,就有人拿着文件来敲门,俞柯只能神色抱歉地让他们先坐一会,又出去了。 不一会,前台小姐姐送了两杯水进来,还有一碟饼干。 林杏等门一合上,就笑了出来。 拿起碟子上的小熊饼干,说道:“什么嘛,这饼干不是我们大学的时候经常买的嘛,俞柯还嘲笑我幼稚,没想到现在他的员工也买了,看他还说不说。” 等俞柯回来时,林杏已经吃完半碟饼干了。 “抱歉。” 俞柯道歉。 “诶呀,我们又不是你的客户,你当老板当上瘾了?” 林杏眼皮都不翻地说道。他拿着饼干在搭金字塔。 俞柯向来不回嘴的。 只是说道:“今晚我和夫人做东,想请二位赏脸来吃个便饭。” 他坐下来,就看见林杏手里的饼干掉了。 第四十六章 春天的沼泽 “怎么了?” 林杏的神色怪异到像是吃进了一口农药。让俞柯忍不住问道。“别,不用了吧……” 林杏尬笑地看了看顾翕,朝他求救。 顾翕只好编了个理由,说到:“恐怕来不及,林杏今晚的飞机。” 俞柯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林杏又忙不迭点头,说:“实在不巧,对不住。” 俞柯笑容有一丝无奈。 “那真是不巧。” 第57章 临走时,林杏按捺着冲出电梯的欲望,数着脚步离开了俞柯的视线。 才长吁一口气。 他感谢顾翕的“见机行事”。 “要死了,这种饭怎么吃得下去,断头饭还差不多。” 林杏甩甩头,又把头发捋到了脑后。 顾翕嘲笑地动了动眉毛。 “菜鸡。” 不过他嘲笑完别人,也没幸灾乐祸多久,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差点以为是什么骚扰短信,因为内容是类似于“今晚九点在xx酒店xxxx号房,不见不散。” 当然,陵愿没有加后面那四个字。 但也够让顾翕呆了好一会。 这种熟悉的情节,不就是传说中pao友吗? 就像他要求的那样,床伴关系,所以对方答应了,还贯彻落实了。 按理说顾翕应该感到曾经那种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满足感才对? 但他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喜悦呢? 想不通。 就不想了。 在约会时间前,顾翕特意回家洗了一个澡,挑了一身很夜店风的衣服,穿上了又脱掉了,还是穿了宽松的t恤,把凹了造型的头发又打乱,只是出门的时候,还是把陵和和熏得打了个喷嚏。 顾翕站在电梯里,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他其实好久不喷香水了,小孩子对气味敏感,不过这瓶香水,是陵愿来他这里住的第一年圣诞节,狗崽崽用自己的奖学金买的。 当时顾翕看到了该很诧异,心想这小破孩是不是早恋了,还懂得买香水,况且味道居然还是他喜欢的那款。 不过他只是惊讶了几秒,又恢复毒舌本性,说:“你知不知道这瓶香水有什么含义?” 陵愿当时单纯得要死,一张脸上纯白无暇的,跟个小白兔似的。 茫然地摇摇头,还生怕顾翕会不喜欢。 顾翕按下喷头,喷出来一阵幽暗的广藿香夹杂着白苔的气味。 他勾勾手指,陵愿就毫无防备地凑过去了。 就听见顾翕在耳边说“它叫事后清晨”。 陵愿一开始没听懂。 顾翕就低低笑起来。 笑声隐晦而包含成年人的暗示。 “one nght stand,懂不懂啊小孩?” 陵愿的脸霎时间红起来,急急忙忙退开了好几步。 “你——” “噢,看来真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在暗示我什么呢?” 他手里把玩着黑色的香水瓶。 “你知不知道我喷上这个香水去酒吧,会被多少人约?” 他真的一点都不顾及对方未成年的身份,看对方那张白纸似的脸越红,红的像夕阳泛滥,便越觉得开心。 仿佛鸟儿在心头叽叽喳喳。 陵愿怎么会知道。 他当即就要去拿顾翕手里的东西。只觉得那是让他窘况的证据。是顾翕可以用来肆意玩弄他的工具。 而顾翕却藏进怀里,一边还说:“哎小朋友,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要回去的,你也太没风度了。” 陵愿满面羞耻,最终不甘地逃回房间。 而顾翕在沙发上翘着赤裸的脚,大笑。 要是陵愿去查一查,就能知道,顾翕完全是在诓他。 的确有这种香水,不过不是陵愿送的这瓶。 他也想不到今天会在抽屉里翻到这瓶香水,还以为被狗崽崽偷偷扔了,没想到还在。 他在电梯里露出一个类似于得意的笑容、只是很淡,很快就隐没在清冷的面孔之下。 他故意迟了半个小时才到,也没敲门,而是站在门口给陵愿发短信,说他到了。 当陵愿来开门时,他装模作样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陵愿完全打开了门,顾翕看见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室内的冷气缓缓透出来,他的裤子是九分裤,露出一截形状好看的脚踝。 顾翕一边走进去,一边又低头看了眼。 觉得那骨头长的十分性感。 不过,不是那种成年男人久经风月的性感,而是像樱桃似熟非熟的酸甜可口,或许还是带着霜的。 听见关门的声音,顾翕就转过了身,主动地挂到了陵愿的脖子上。 这个动作他做的十分熟练、甚至于陵愿都条件反射地接住了他,托着他的两团屁股。 只是神色不那么欢喜。 顾翕双手环过他的脖子,朝他的嘴唇上亲亲咬了一口。 又紧贴着对方的嘴唇,说道:“不要脱衬衫。” 顾翕眼里是星星碎碎的勾引和热忱。 陵愿掐紧了他的臀肉,低声问道:“为什么?” 顾翕无声地看着他,用嘴唇划过他的脸颊,用气声说道:“要洗澡吗?” 他没有回答陵愿的问题,而是开始一下又一下地,亲昵地蹭着陵愿耳下的软肉,像个讨吃的猫。 陵愿抱着他进了浴室。 两个人在浴室里,自然是不会安分洗澡的,衣服扔在了地上,水溅了出来,似乎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又有谁的声音被吞没进唇齿相依里。 顾翕被陵愿抱出来时,浑身泛着潮红,他像一只剥了壳的鸡蛋,而对方却是依旧穿着衣服,不过衬衫湿透,勾勒出年轻而修长匀称的四肢。 顾翕被撞得一动一动,他似乎是无力地靠着,手指用力地抓着对方的背,脸抵着,看不清神情,却能听见时高时低的“嗯”“啊”声。 第58章 直到陵愿将他放在床上,两个人再次勾结成了亲密的姿势。 这才看到,顾翕咬着一方衬衫领,唾液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像是不会吞咽似的,只顾着绷紧了脚趾。 潮气蒸发,仿佛是泡在一方春天的沼泽里,湿热,下坠,浑身都抬不起力,却又看到隐隐约约的光。 吊灯在摇曳,光线在摇曳,一切都好像被扔进了波涛汹涌里。可他却被困在泥潭之中。想要抓住那一点,唯一真实的存在。 第四十七章 碰到了光 他抓紧了湿漉漉的衬衫,恍惚间想起了一个午后,在卫生间里,拿着陵愿放在洗衣篮里的校服,开始自we。 那时他对这种冲动的来源并不很清楚,只是想做便做了,事后,将这件校服丢进了垃圾桶里,打了死结,亲自毁尸灭迹。 后来徐阿姨找不到衣服,还以为是晾出去被风吹跑了。还愧疚了好些日子。 陵愿也不知道。 当顾翕看着他新买的校服,就觉得好笑。 他就像是一个肮脏的沼泽,在对着欣欣向荣的植物伸手。 想要污染他,又想要保护他。 这种情绪在看到陵愿和同龄的少女走在一起时喷薄而出。 他就穿着那件校服,这么干净,整洁。 连太阳都偏心他的美好、要在他的身上落下脚印。 明明那些笑容,那些目光,都应该只是对着他一个人的,难道不是吗? 陵愿,难道不是只会跟着他的傻东西吗?不是只会被他欺负的哭鼻子,还要弱弱地来主动讨好的小姑娘吗? 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让他迷惑而向往的生物呢? 所以,他故意把徐阿姨支走,故意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被朋友送回家,还要缠着陵愿撒酒疯。 他说着轻佻而下流的话,又借着酒疯,将青涩的少年压在身下,逼他露出不可置信和荒谬,逼他感受情欲和痛苦。 最后像个bao子一样,张开腿,邀请对方来gan他。 故意要陵愿弄伤自己,好让他产生愧疚,还要在事后大言不惭地说:“怎么是你啊?我以为是——” 于是他就看着狗崽崽气的手都在抖,扔下药膏就摔上房间门而去。 他坐在床上,看着混乱的床单和痕迹,哑然失笑。 他碰到了光,同时也让光染上了黑暗。 这是他们第一次上床。 第二次,是半个月后,陵愿去参加奥赛培训,顾翕偷偷跑去酒店找他,在一群人中,一眼就看见了他家明亮夺目的狗崽崽。 当着同学和老师的面,陵愿还是很给顾翕面子的,所以被叫出去的时候,也没挣扎。 只是一电梯里,就冷了脸。 顾翕也不哄他,将楼层按在高层。 他在陵愿住的酒店也订了房间。 而且,一进门就将陵愿抵在了墙上。 他抓住陵愿的手,一根一根,舔过陵愿的手指。 最后还要在少年的耳边说:“我湿了……” 他们在酒店里白日宣淫,在陵愿温柔又用力的撞击里,顾翕缠紧他,在他耳边说:“好想你啊……” 他一说,陵愿就she了。 顾翕喘着气笑起来,看着陵愿潮红的脸,忍不住动手去戳了戳。 肉变少了。 他有些失望。 却被抓住了手,陵愿垂下眼,声音清冽而带着少年郎的磁性。 “真的吗?” 顾翕一顿,没想到陵愿会认真地反问。 “是啊,你看我都上赶着来找艸了……” 回答他的是少年优秀的体力恢复之下新一轮的鞭挞。 他那时候想,要是陵愿一直这么好骗,他会不会就这么骗对方一辈子? 一辈子啊。 如果彼此都成了皱纹满面,说话都要漏风的老头子,再说这种“我想你”的话,也太恶心了吧。 至少不要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丑陋又苍老的脸。 顾翕披着浴衣,坐在马桶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角眉梢还有未散的春情,甚至脖子上还有点点滴滴的痕迹。 但是几分钟前,陵愿就穿好了衣服,体贴地将房间留给了他。“除了上床,哥哥你也不想看见我吧。” 对方知趣的说道。 他将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随意地披上。 “你这样,怎么出去?” 顾翕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 陵愿笑,笑容里居然透着一股邪气。只是说出来的话,又十分乖巧。 “我开了两间房。” 顾翕心想,自己的话反而是多余的。 他赤着脚走出了浴室,看着那张冷落的床,久久没有动。 他认床,陵愿是知道的。 所以在酒店,他根本不可能睡得好。 但陵愿却什么都没问,就像是真正的萍水相逢的炮友一样,穿上裤子就不认人。 8月初的时候,陵锦珏发了朋友圈,是一张录取通知书,上面是q大明晃晃的标志。 顾翕看着点开的大图,在下面礼貌点赞。 过了两天,顾云开亲自打了电话,说他过两天会来s市。 顾翕一开始以为是顾云开出差来的,但顾云开却说,陵愿考上了q大,是该庆祝一下。 顾翕呼吸滞了一下,说,我没空,就不去了。 第59章 顾云开听到顾翕的话,也只是淡淡地说,随你。 两个人本就不是聊的火热的性格,又加上上次顾云开撞破顾翕和陵愿的事,也有些尴尬,就草草挂了。 他还是不去的好,毕竟陵愿肯定也不愿意见他。 只是没想到陵锦珏亲自打电话来。 她说,小翕,阿愿一定很希望你这个哥哥能来的。 顾翕心想,不,他不想的。 陵锦珏又说,你是不是和阿愿。吵架了呀? 她声音轻轻柔柔,却又让顾翕惊战。 “没有。” 顾翕木着声音回答。又补充道,“我会去的。” 陵锦珏微笑,说:“那就好,这两天我在h市开会,你能不能去看看陵愿?” “陵愿,怎么了?” 陵锦珏声音里带着一些困扰,说:“他呀,感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吃药,这孩子平时体质好,就是每到这个季节爱发烧。” 听着陵锦珏的话,顾翕就想起了陵愿少数的几次生病,好像都是在夏天。 不过病来的快,去得也快,吃一颗退烧药,睡一晚就退烧了。 生病的陵愿,软绵绵,红彤彤的,就像个蔫了的小狮子,他一靠近,陵愿就躲,生怕把病毒传给顾翕。 顾翕就作弄他,用凉凉的手去贴陵愿热气腾腾的脸和脖颈。 顾翕想,这可不是他自己想去招惹陵愿的,是陵锦珏的要求。 于是他去了陵锦珏在s市的小洋楼。 在楼下按了五分钟的门铃,陵愿才慢吞吞地来开门。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只是开口的声音带了明显的鼻音,不过精神尚好。 “你,怎么会来?” 顾翕听他的话,就自然地怼了回去:“我怎么不能来,你妈要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陵愿皱眉,就这么疏离且沉静地看着顾翕。 就在顾翕要走的时候,听见了房子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个人在里面叫陵愿的名字。 陵愿没应他。 那人便戴着一个滑稽的发箍出来了。 费锦程越过陵愿的肩膀,看见了顾翕。 第四十八章 予取予求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陵愿的哥哥!” 费锦程自作主张地给众人介绍顾翕。 顾翕抿了抿嘴,朝各人看了一眼。 都是些青春鲜艳的面孔,朝他积极地打招呼。也跟着费锦程叫顾翕“哥哥好”“哥哥好帅啊” 顾翕看见陵愿坐在了一个女生旁边,那女生把一小杯液体递给陵愿,诺,你的柠檬汁,可别赖账啊。 原来是在玩纸牌游戏。 陵愿拿起来一口就喝了下去,酸的皱眉。 “婷婷,你好狠啊,这万一陵愿感冒加重了你可要负责的。” 一个男生说道。 白婷婷睨了眼陵愿,说:“好啊,我负责。” 大家发出暧昧的嘘声。 只有费锦程说道:“喂喂,你们注意点,人家哥哥还在这里呢,我们要保持良好形象懂不懂!” 他的话惹来一阵大笑。 费锦程问顾翕:“哥哥,你跟我们一块玩吗?” 顾翕看了眼陵愿,说:“我就不来瞎玩了,不过陵愿要先借我一会。” 众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翕就走到了陵愿旁边,很自然的,用手盖住了陵愿的额头,他也没摸出来烫不烫,只是装的很熟练大方地说道:“这小子不吃药,他妈要我来给他量个体温,顺便吃药,你们先玩着。” 然后对陵愿没好气地说:“你给我过来。” 众人一副看戏的神情。 一向高冷的男神原来是个吃药都要人操心的小孩。 两个人上了楼。 顾翕“好哥哥”的戏码做到底。 “体温计呢?” 他在陵愿的房间环顾一圈。 陵愿神情有些冷淡,看着顾翕装模作样地关心他。 说道:“在楼下。” 顾翕一听,瞪他:“你刚才怎么不说?” 陵愿有些厌倦地说:“我没事。” “你以为我乐意管你啊,你妈让我来的。” 陵愿闭了闭眼,说:“不关你的事。” 顾翕:“……” 这小子是不是欠揍? 他握了握手指,吸气。 不和病人计较。 他下楼去拿药,陵愿就看着他脚步声重重的踩在木质楼梯上,然后没了动静。 陵愿用手背盖住眼睛,自嘲地想,真走了啊。 但很快,他就听到楼梯上又传来脚步声。 睁开眼,就看到顾翕面无表情地拿着医药箱走上来。 “耳朵凑过来。” 顾翕用耳温计在他耳朵里探测温度,还好,温度不高。 又把里面的感冒药拆开,“你吃了我就走。” 陵愿就呆呆地看着他的手。 顾翕以为这小子还在发脾气,又说了一遍:“愣着干嘛,还要我喂你啊?” 陵愿拿过水杯,又拿过药。 然后缓慢的,看着顾翕,视线绵长而空旷,像荒原高低起伏,又如飞鸟散尽。只剩下无尽的昏黄。 “我不吃,你就不走。” 陵愿声音微微沙哑。顾翕一愣,对上了他的目光。 陵愿就把感冒药捏在手心,揉碎。 第60章 顾翕看着他的幼稚的行为,心里发慌又无端地坠落。 “那我就死掉好了,反正你也不要我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像个木头人。 说出来的话却叫顾翕屏住了呼吸。 顾翕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手重新拆出了两颗感冒药,又对上陵愿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受到波动,说:“感冒不会死。” 陵愿看着顾翕,扯开嘴角,拿过药吞下,嘴唇沾着水,让顾翕忍不住想要去擦掉。 但他没有。 陵愿垂下眼,客气而乖离地说:“我吃好了。” 顾翕的手臂发麻,说道:“按时吃。” 陵愿微笑,说:“好的哥哥。” 顾翕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出来。 躯体在烈日下才感觉到回暖。心跳得像跑了马拉松。 他眯起眼,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陵愿从楼梯上下来,重新加入到游戏,后来玩的hgh了,大家互相拿颜料在脸上涂涂抹抹,白婷婷美术出身,在陵愿脸上画了一只小狐狸,不知谁拍了照片,传到了朋友圈,引来一大片得点赞和评论。 陵愿倒是发了合照。 合照的位置,恰好是他和白婷婷站在一起,而费锦程躺在最前面摆了一个十分妖娆的姿势。 顾翕滑过了朋友圈,滑了下去,又滑回来, 点开图片,看见陵愿脸上的东西,又看见她身边的女生,手指上沾染着颜料,马上就联系起了前因后果。 般配吗? 他听见自己耳边传来这个声音。 他好不好? 陵愿好不好? 他们可以在床上做尽下流的事,但对方却依旧那么干净,是不是只有同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眼里的光。 可是,顾翕好嫉妒啊。 就像小时候开家长会,别人的家长每次都会站在窗口外面,满脸自豪得看着自己的孩子,可是顾翕没有,顾云开很忙,经常不能来参加这种活动,而班主任也知道他无父无母,情况特殊,所以也并不强求。 只是这种“特殊”,让顾翕彻底和所有人不同起来。 小孩子的嘴,是天真烂漫的花朵,也是带着荆棘的玫瑰。 他们总会炫耀自己生日收到了什么礼物,晚上又和父母去了哪里吃饭,去了哪个游乐园,因为一个玩具而没有和父母晚安吻。 这些话,都成为了沉默的理由。 顾翕有新衣服穿,有玩具,也有保姆将他照顾的妥帖。 可他没有爱。 没有人会把他抱在怀里说:“宝贝我爱你。” 这是他孩童时代最自卑,也是最向往的话。 直到他听见了陵锦珏对陵愿说:“妈妈爱你,今天也乖乖的,好吗?” 他站在玄关,看着陵锦珏弯下腰,把水杯挂到陵愿矮嘟嘟的身上。 “书包里有零食,记得要和哥哥分享。” 陵愿咬着一口奶音,乖觉地说道:“我乖,妈妈,我也爱你。” 于是陵锦珏低下头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她直起身,就看见了站在角落目光阴霾的顾翕。 他忘了陵愿那时候几岁,只记得他小小软软的,可以坐在地毯上不声不响地画画,或者玩积木。 还会把自己的饼干和巧克力分给顾翕。 顾翕不要,他就固执地伸着手,一定要顾翕吃。 还说着“哥哥不吃的话,阿愿也不能吃。” 他倒是傻地任凭人欺负。 顾翕故意说:“那你全部给我,怎么样?” 把你的希望,温暖,明亮,全部给我,怎么样? 第四十九章 借口 徐阿姨的老伴生病了,她必须要回乡下去照料几天。为此向顾翕很抱歉的请假。 顾翕倒是很好说话,说着您尽管去吧,陵和和我会照顾的。 他这么说,反而让徐阿姨更加放心不下了。 “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啊,和和半夜闹觉了怎么办?还有上厕所吃饭什么的……” 顾翕想都没想,说:“不就是这点事嘛,我懂的,您就放心去吧。” 徐阿姨虽然嘴上不说了,但心里是一万个提心吊胆的。 生怕顾翕把孩子给看没了。 她左思右想,甚至想让顾翕这两天临时去雇一个月嫂来。 顾翕就一直说不用不用。 那她也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走之前把陵和和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包里,以防顾翕找不到。 陵和和安安分分地抱着奶瓶,坐在婴儿车上,目送着徐阿姨出门。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拉了一泡尿,又拉了一泡屎。 而没有人带他去洗屁屁,换裤子的时候,才大声哭起来。 顾翕三米远就闻到了那股臭味。 他看了眼时间,徐阿姨应该坐上大巴了。 怎么办?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吗? 抱着一个屎娃追出去吗? 顾翕就看着陵和和两眼含泪,戴上了口罩,又带上了手套。 然后用一个毯子把陵和和裹起来。 陵和和超级乖,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以为自己妈妈良心发现要带他去洗香香了,却不料被抱出了门,放在后座上。 陵和和再次呜哇哭起来。 “哭个屁,带你去找你爹。” 第61章 陵和和没听清,打了个嗝。 顾翕摇下车窗,心想又要去洗车了。 他很快就把屎娃带到了小洋楼,熟练地按门铃。 这次陵愿到开的挺快。 顾翕一看见他,直接把怀里的东西塞进了陵愿的怀里。 陵愿接住后。才看到哭的满脸通红的陵和和,还带着一股熟悉又难以言喻地气味。 “你给他处理一下,他拉屎了。” 看到善良温柔的爸爸,屁股还泡在屎尿里的陵和和,再也忍不住委屈,抽抽嗒嗒地掉眼泪。 陵愿连忙把陵和和抱进屋,把他的毯子撤掉,大夏天的都出汗了。 他把陵和和放在沙发上,对顾翕说:“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顾翕把手里的包扔到他面前:“诺,都在里面。” 陵愿半信半疑地打开,把衣服和尿不湿拿出来,又抱着陵和和去了浴室,顾翕就带着口罩跟过去。 看着陵愿面不改色地给陵和和脱衣服,洗澡。 他问道:“你就闻不到臭吗?” 陵愿把陵和和托在手里,说道:“还好。” “噢,那宁真厉害。” 他晃悠了出去,在客厅里当甩手掌柜。 没过一会,洗完澡的陵和和就重展笑颜的被抱了出来。 陵愿给他换上衣服,陵和和就要他抱。 “徐阿姨这几天回乡下了。” 顾翕说道。 “要不你照顾他几天?我可不想给他把屎把尿。” 陵愿神色淡淡,从刚进门到现在,他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陵和和身上,对顾翕就像是个路人。 “好。” 答应的也很快。 小拖油瓶很明显现在开心的不得了。 “不麻烦?” 他又问了句。 “被人看见了你要怎么说?”陵愿镇静地回答:“这种事,哥哥不是最有经验了吗?” 顾翕心一跳。 “说谎总是比说真话要容易。” 陵和和听不懂大人之间的谈话,只顾着玩弄陵愿的头发。 要是从前的陵愿,会说这种话吗? “你要是烦他了,就告诉我,我来接他回去。” 顾翕说。 晚上徐阿姨安顿后,发了微信问顾翕怎么样了。 当然主要的是问顾翕把陵和和照顾的怎么样。 顾翕坐在清静的家里,说道:“陵愿看着。” 徐阿姨惊喜地说:“阿愿来了?” 顾翕看着信息两三秒,说;我把和和送去他那儿了。” 半晌,徐阿姨发过来一句:“那你自个儿回来了?” 顾翕笑,不然呢,还要赖在那里? 徐阿姨继续说:“咱们和和小可怜哟,有爹没妈,有妈没爹的,他晚上睡觉要抱着的玩具你带过去了没?” 顾翕心想他又不知道。 去了卧室里的婴儿床上看,就发现一个小毛毛虫。 拍了照发过去,问:“是这个?” 徐阿姨说:“是的那,不抱着和和要闹觉的,今晚阿愿要遭殃了。” 遭殃? 妙啊。 顾翕恶毒地想。 愉快地开了瓶红酒,顺便享受这个安静的夜晚。 自从生了陵和和之后,倒少有他不在耳边闹腾的时间。 不过这空荡荡的屋子,又显得死气沉沉,连虫鸣都绕过这片空气。 在顾翕看着夜色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不知道是谁? 他把剩下的红酒喝完,才去开门。 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陵愿。 “啧,这么快就有麻烦了?” 顾翕双手环胸,嬉笑地看着他。 陵和和一直闹着不肯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找东西,陵愿就想起来了他睡觉时的习惯,但是包里也没有他平时抱着的玩具。 叫顾翕送过来,肯定行不通。 只能抱着不肯睡的陵和和去顾翕那里,没想到车子到了楼下,陵和和反而睡着了。 陵愿说:“我来拿和和的玩具。” 顾翕从沙发上拿起一根绿油油的东西。 “是这个?你随便哪个别的东西骗他就行了,干嘛还要非跑一趟呢?” 连孩子都骗,顾翕真的是没底线。 陵愿把陵和和单手抱着,另一只手摊开,要拿玩具。 顾翕扫视着他,又看了眼时间,煞有介事地说:“这么晚了,明天再走吧。” 陵愿眼神毫无松动。 “不用。” “路上陵和和要是醒了,哭起来你就活该受着。” 到时候就不是随便一哄能哄好的。他相信陵愿也没把握。小孩子的魔音绕耳恐怕只有聋子受的了。 陵愿脱下鞋子,把陵和和放进了顾翕的卧室。 说道:“那我明天来接他。” “哎你给我站住。” 顾翕急的大声。 “你现在回去了,晚上他尿了哭了怎么办?” 陵愿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为难。 “你要是相信我,那尽管走好了。” 顾翕双手一摊,不要脸的说道。 第五十章 发脾气 陵愿说:“我睡沙发。” “随你咯。” 顾翕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趿着拖鞋回房了。 不一会,又抱了一条毯子出来,说道:“别又感冒了。” 第62章 陵愿说:“谢谢。” “我只是不想你传染给我,还有小拖油瓶,小孩子生病最麻烦了。” 顾翕不耐烦的走掉。 顾翕回到房间,看着陵和和已经一百八十度旋转,整个人横着睡到了枕头上。 顾翕把他掰正,不一会,陵和和又旧态复萌,这小屁孩是在游泳吗? 顾翕只能拿了两个枕头,夹在他和陵和和身边。 “你别乱动啊,再乱动扔出去给你爸。” 顾翕对着睡的无知无觉的陵和和说道。 大概是喝了酒,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被陵和和一脚踢醒。 顾翕把凶器挪开,陵和和两手放在耳边,睡的很香。 他倒是被踢得清醒得不得了。 原本拦在两人之间的枕头已经全部被踢到了地上,顾翕捏住了陵和和的鼻子,不一会,陵和和就动了动,张开嘴呼吸,顾翕放开他的鼻子,又戳他的脸,在他耳边小声叫道:“陵和和,你爸爸走了。” 陵和和眼皮颤了颤,偏过脸,将手指放进了嘴里咂着。 顾翕把他的手指拿开,又去捏他的鼻子。 陵和和终于被弄醒,睁开眼,迷茫地看着顾翕。 顾翕一笑,说:“醒了?你爸爸走了知不知道?你这个猪。” 陵和和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突然就瘪起了嘴,闭上眼睛放声大哭。 哭得顾翕一震,差点耳聋。 他把小拖油瓶抱起来,扔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陵愿的旁边。 “这人不好好在吗,哭什么哭,你是女孩子吗?” 陵和和委屈巴巴地趴在陵愿的肚子上。屁股对着顾翕,像个肥兔子。 陵愿被吵醒了。 “你儿子哭了,吵死我了。” 顾翕穿着睡衣,坐在小沙发上。 陵愿侧着身体,也没坐起来,把陵和和抱进怀里,陵和和就跟小兔子似的,躲在年轻父亲的怀里。 这时候顾翕突然就觉得,为什么这沙发的宽度要刚刚好,让这父子俩在他面前上演骨肉亲情戏码。 “乖,不哭了,爸爸在。” 陵愿刚醒来的声音沙哑又低,怀抱温暖而有安全感。 陵和和的小脚搭在他的肚子上,脚趾还不安分地动了动。 等陵和和不哭了,陵愿才抱着他坐起来,陵和和继续在他爸身上当挂件。 陵愿就问他:“还要睡吗?要不要喝奶奶?” 陵和和脸贴着陵愿的脖子,说:“ne ne。” 说完后,还看了顾翕一眼,口齿不清地说“麻麻……坏。” 然后生怕顾翕揍他,整个人缠紧了陵愿。 陵愿失笑,眉目间浮现晨光似的温柔。 顾翕伸手去戳他的屁股,陵和和就发出不情愿的声音。 “你还告状,我哪里坏了?” 陵和和抽抽噎噎地又要哭起来。 陵愿抱紧他,带他去泡奶。 他知道徐阿姨通常会把陵和和的奶瓶奶粉放在哪里,所以做起来很顺畅,顾翕就抱着一个枕头,靠在沙发上小憩。他闭眼睡了几分钟,又一下睁开眼,就像是坐过山车突然往下冲一样,失去平衡地惊醒。 陵愿带陵和和去了卧室,把他放在铺了软垫的地上,陵和和不肯放手,陵愿说:“宝宝,放开。” 陵和和不肯。 陵愿只好抱着他,自己拿着奶瓶喂他喝。陵和和手则抓着陵愿的衣服。 顾翕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说:“徐阿姨包了馄饨,吃不吃?” 陵愿看了顾翕一眼,说:“我来煮。” 顾翕每次煮饺子不是太生就是太熟,徐阿姨更不会让他碰厨房的东西。 顾翕很不屑,说:“你还是陪着他吧。” 他晃去了厨房,烧水,煮馄饨。 陵愿不放心,抱着陵和和进来围观。 顾翕看他一脸紧张,说:“你是觉得我会在里面下毒还是怎么着?” 陵愿没理他的调侃,说:“可以关火了。” 顾翕就关了火,盛馄饨。 他手端着碗,结果用锅烧放馄饨的时候,没控制住,热水溅到了皮肤上。 顾翕手一抖,飞快的把碗放在料理台上,然后甩手。 “艸,烫死了。” 他还没甩第二下,就被陵愿拽着手腕,拿到了手龙头下面冲冷水。 陵和和趴在陵愿的怀里,看着大人不知道在干嘛。 “你能不能小心一点!” 陵愿一边拽着他的手一边责问。 很凶。 “干嘛,我怎么知道那个水会溅出来。” 顾翕回嘴。 而且被烫的是他好不好? “被烫到了不是甩手,是冲冷水!” 陵愿又说。 “我怎么知道,我以前又没被烫到过。” “这是常识,连小学生都知道的问题。” 陵愿冷声呛他。 顾翕被他说的无地自容,抽出手,理直气壮地说:“我现在这样是谁害的!” 陵愿被他突然的控诉弄的愣了下。然后解释道:“我不是——” “你就是,以前你都不会吼我的!” 顾翕更大声地说道。 陵愿的眼神黯了黯,没说话。 顾翕也一下子被自己的话弄的下不了台。 他都说了是以前,以前他们是什么关系,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第63章 “你当我没说。” 顾翕吸了吸鼻子,神色自若地端着馄饨走出了厨房。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馄饨。 不一会,陵愿的手机响起来。 他拿着电话去了客厅。 像是特意避开顾翕似的。 落差感再次席卷了顾翕的心头。 等陵愿接电话回来,顾翕都快把馄饨皮戳烂了。 陵愿抱起了陵和和,又拿上了陵和和的宝贝毛毛虫,对顾翕说:“徐阿姨回来你就告诉我,我把和和送回来。” “哦。” 顾翕头也没抬地说。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要是陵和和吵到你了,我也可以把他接回来。” “和和很乖。” 顾翕没了胃口,把馄饨都倒掉了。 他出门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已经装修完毕,里面放了好几台空气净化器。 甲醛还依旧超标,要住进去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日。 工作室地对面是一家花店。此时人不多,店员正在整理一大束黄玫瑰。 发现顾翕在看他,便热情地问道:“先生买花吗?新鲜的黄玫瑰。” 顾翕本来想拒绝的,但话到嘴边,还是买了一束。 他把黄玫瑰放在副驾驶座上,开车去了郊外的墓园。 他很久没来这里了。 连空气都陌生得很,而走上阶梯时,顾安月死去的脸又浮现出来。 他摸索着找到了墓碑,把黄玫瑰放在地上。 墓碑上有灰,很冷清。大概也没什么人来看她。 顾安月生前那么爱光鲜亮丽又引人注目得生活,死后却孤苦伶仃的睡在这里。 她可怜吗?不,她活该。 第五十一章 傻东西 他在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 陈沛神情沉重地从另一边走下来。 两个人碰了面,彼此第一反应是无言。 顾翕想的是,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而陈沛则是有一丝丝惊喜。 “小翕。” 顾翕表情淡淡,径自往下走,台阶狭窄,陈沛就跟在顾翕身后。 直到两人走上了平路,陈沛才走到他身边,不过也没有很靠近,保持着距离。 有些拘谨。 “高泽跟我说,他很满意你的设计。” 既然提到了工作,顾翕不免要应付一下。 “嗯。” 陈沛试图再开口,就听见顾翕说:“请你以后不要介绍客户给我,这样我会很为难。” 陈沛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有些激动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碰巧,我就想到了你,小翕,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s市那么多设计公司,随便找一家都不会选到我,你让我怎么想?” 陈沛无法反驳,只能说:“我是有一点私心,但那只是,只是——” “补偿费吗?” “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够了,陈沛。” 他们在门口站定,彼此对峙。 “我不恨你,也没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和蒙骗,你问我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你,我说实话——” “你别说了。” “你出轨的时候,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顾翕冷静地看着陈沛的神色渐渐茫然无措起来。 “总有一个人要先出轨的,不是你,就是我。” “什么意思,顾翕?” 陈沛很不解。 “字面意思。行了,是男人就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人总要往前走的。” 顾翕挥挥手,向他告别。 陈沛看着他上车的背影,将所有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其实骗了顾翕,那次被顾翕撞见的,并不是第一个。 而他无法接受的,不过是被分手的自己而已。 顾翕说的对,总有人要先走一步的,因为他们比起喜欢对方,更在意自己的感受。 徐阿姨在乡下呆了三天终于回来了,还带了几包特产。 顾翕于是问陵愿有没有时间,送陵和和回来。 陵愿答应了。 中午之前就抱着陵和和登门了。 徐阿姨看见陵和和和陵愿,简直感动得要死。 语无伦次地让陵愿一定要留下来吃过饭再走。 顾翕在旁边嗑瓜子,陵和和坐在他旁边,伸手去拿瓜子壳要塞进嘴里,被顾翕眼疾手快的抓住,扔掉。 “你不能吃。” 陵和和不听,又去拿。 被顾翕拍掉。 陵和和坚持不懈,顾翕就把瓜子放到了自己右边,陵和和爬也爬不过去,够也够不到,十分生气地嘟起嘴。 “嗷嗷!” 他拍着顾翕的手臂,嘴里骂骂咧咧。 “papa……” “诶呦,你说你又惹他干什么?” 徐阿姨见着陵和和的惨状,心疼的把陵和和抱到怀里。 顾翕说道:“他要吃瓜子,我不让,还打我呢。” 徐阿姨十分偏心:“谁让你在他面前吃了,我们和和牙还没长好,不能吃,小可怜哟。” 顾翕说:“您就惯着吧。” 陵愿看了眼顾翕,把陵和和抱到怀里,对徐阿姨说:“您忙吧,我先抱着。” “好好好,我去烧饭,给你做梅干菜扣肉。家里的土猪肉,健康得很。” 第64章 顾翕瓜子嗑得脸酸,回了书房去工作。 他心思也没在画图上,反而脑子里时不时闪现出陵愿的脸,不然就是小拖油瓶。 就跟野蜂飞舞似,在眼前一通乱飞。 他画了半天没灵感,走出书房,去了陵和和的卧室,路过厨房里专心做饭的徐阿姨。 陵和和被陵愿逗猫似的,逗的乐呵呵。 傻东西。 吃饭的时候,徐阿姨照顾着陵和和,让顾翕和陵愿先吃。 又是两个人无言的面对面。 顾翕戳着米饭,看着陵愿安静的吃饭的模样。 他想,以后的陵和和,也会不会像陵愿一样。 他是希望像陵愿好呢?还是不像好? 陵和和要叫陵愿什么? 爸爸?叔叔? 他才十九岁,人生的三分之一都还没走到。 说是爸爸,谁会相信啊? 陵和和真惨哦。 徐阿姨说的没错,有妈没爹的。 陵愿的筷子突然顿住了。 看着和他夹同一个菜的顾翕。 “看我干嘛?” 顾翕发现对方在看他。 陵愿视线往下。 顾翕就看到两个人的筷子夹在一起。 陵愿抽了出来,夹了一根青菜。 顾翕喝了一口汤,结果太烫了,呛到。 徐阿姨听到咳嗽声,过来敲了眼,说:“这么大人了,吃饭还走神、连我们和和都比你乖。” 顾翕咳得满脸涨红,只觉得陵愿就是他的克星,不是被烫到,就是被呛到。 讲道理,一定是陵愿怀恨在心,在诅咒他。 陵愿吃了午饭,徐阿姨突然又说:“我下午要去外面一趟,小愿你能不能留下看着和和?” “徐阿姨你这样频繁旷工我可是要扣你工资的。” 顾翕说道。 徐阿姨看了他一眼,说:“你就扣吧,照顾大的小的,我还不够累啊。” 顾翕被她堵得无语。 “我下午也在家。” 徐阿姨就很熟练的说:“要你有什么用,连个尿不湿都不会换?” 顾翕再次无语。 陵愿说:“徐阿姨,我下午约了人。” 徐阿姨听了,很夸张地问:“什么人,男生女生啊?这就糟糕了,我那个事儿啊很重要,必须要今天下午去办,要不然我带着和和一块去啊?” “那我送你去,你要去哪儿?” 顾翕问。 徐阿姨撇了眼顾翕,又苦恼地看向陵愿,说:“很快的,就一个钟头。” 顾翕还想说话,被徐阿姨瞪了眼。 陵愿下午和费锦程约了去打网球,倒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大不了把时间推迟一点。 于是他说道:“徐阿姨你去吧,我留在这里。” 徐阿姨立刻喜笑颜开,夸陵愿真是好孩子,还说陵和和像陵愿,一样省心懂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夸自己孙子。 在出门前,徐阿姨还特地拉住了顾翕的手,嘱咐道:“和和要睡午觉,你和小愿抓紧时间。” 顾翕大大咧咧问:“抓什么紧啊?您这操得什么心啊?”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会说点软话,小愿那么好,你就舍得白白送给别人了?和和就真的不要爸爸了?” 第五十二章 潮湿 顾翕有时候还真的挺疑惑的,他和陵愿在不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到徐阿姨的薪水。为什么徐阿姨就一直操着放不下的心,要他和陵愿服软低头。 他难道是那种盛气凌人不讲道理的人吗? 他觉得这老太太思想也和正常人不一样,对陵愿还是高中生就当爸这事儿毫无世俗批判。 徐阿姨利索地出了门。 陵和和吃饱了就犯困,没过多久就睡的跟猪一样。 他看陵愿坐在婴儿床边上,提醒道:“他醒了会哭,用不着盯着。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徐阿姨肯定很快回来的。” 陵愿摩挲着婴儿床护栏上的花纹,说:“那好。” 陵愿站了起来,将顾翕逼到了墙上。 顾翕的余光看到婴儿床上面悬挂的挂件。 对沉默靠近的少年突然产生了一丝丝不自在。 他突然伸手抵制了陵愿的肩膀,瞪着眼说:“你干嘛?” 陵愿狭长又明亮的眸子似乎盛了润泽的光。 他低下头,用鼻子和嘴唇蹭了蹭顾翕的脸,因为他这个动作,让顾翕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连手指也微微颤抖。 痒。 顾翕还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就被他掰过了脸,实打实地咬住了嘴唇。 他一开始很温柔,在顾翕露出沉迷之色时,又在对方的嘴唇上舔咬。 没有出血,仿佛被针扎了一记。 顾翕眼神迷离,不解又不满陵愿的暂停。 他依稀觉得这是陵愿在“恨”他的表现。但他不在乎,反而因为刺痛而心底畅快起来,仿佛是牵着的风筝被绳子狠狠拽了一下,确认过他还在那里,无论飞多远,都还在手里。 顾翕缠着他的脖子,极为亲昵地主动舔他的嘴唇。看起来“以德报怨”。 窗帘半拉,遮住了大半光线,陵和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睡的喷喷香。 而他们,在这里做着下流又亲密的事。 顾翕站不住,就被陵愿抱了起来,他以为陵愿要带他出去,或是回房,却不想陵愿只是将他的裤子拔掉,手指触碰那早已胀满了汁液的果实,一戳就流了满手。 第65章 他肆意地玩弄,碾压着,被顾翕在耳边的低喘勾得掉魂。 “出去……” 顾翕的意思是不要在这里。 然后陵愿只是将手指拔了出去,进而换上更大的东西,捣磨得他瞬间泪水盈眶。 他居然……在这里…… 顾翕捂住了嘴,惶然又靡靡地看着摇晃的挂件。 没有风,是他在动。 他意识到这点后,手指都失去了力气,只破碎地叫出了发疯似的狗崽崽的名字。 他快要被捅坏了。 顾翕无力地推着对方的肩膀,呻吟和哭泣间或交杂,像是老旧诗集的吟唱。 在快要体力崩溃时,陵愿总算大发好心地把他抱回卧室。 在床上,他又被干了个透。 顾翕声音叫地都哑了,肚子涨得满满的,仿佛又怀孕了一样。 在顾翕沉浸高朝而无法动弹时,陵愿从他的腿亲吻到了肚脐眼,在看到顾翕脸上一塌糊涂时,竟然轻轻笑了一下。 顾翕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教训别人,只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遍。还感觉到灌进去的东西在一点点流出来。 陵愿愉悦的心情体现他小鸟似的亲吻上,他好像把顾翕弄坏了,成了一个破掉却好看的娃娃,这个娃娃不会说话,也不会逃跑,不再干净漂亮,所以不会被摆在商店里被别人窃取,只能在这里。 陵愿的每次触碰都让顾翕无意识地颤栗,敏感得还没恢复过来,所以在陵愿说:“哥哥再生个宝宝好不好?”“哥哥喜欢女儿还是儿子?我都喜欢,只要是哥哥生的……” 顾翕看着狗崽崽潮湿的脸,仿佛是某种生命力旺盛又青涩的水生植物。 他闷闷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他才不要再经历一遍挺着大肚子的过程。 想起来当年也是被这么一张童叟无欺的脸给蒙骗,心里怨怼极深,抬腿便踹了一脚陵愿。 “你滚。” 顾翕说。 陵愿将他的脚踝握住,说道:“我走了哥哥不会哭吧?” 顾翕被他调笑,要是绝对不可能的,大可以冷冷嘲讽回去,可他说中的却是事实,上一次,陵愿不就是说走就走了吗?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们就是上床而已。” “上床……而已?” 他眉眼弯弯,看着顾翕白皙的腿上全是吻痕和青紫。 “不然呢?我们还玩高中生恋爱那一套?在你脸上涂蛋糕画画?还是玩那种无聊的游戏?” 他话极快地就从喉咙里溜了出去,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透气的机会。 陵愿先是一怔 然后便俯下身,视线幽暗得像是月色都找不到的深潭。 他身上的气味再一次包围了顾翕张开的毛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在复刻生命。 “噢。” 陵愿看着顾翕气急败坏又无法躲避的脸。 “哥哥看到了呀。” 他轻轻笑,就像是那只狐狸一样讨厌。 “你烦不烦,烦死你了。” 顾翕被弄的十分窘况,他还没这么丢脸过。 “你闭嘴啊!” 顾翕拿过一个枕头就闷到了陵愿的脸上。 陵愿被盖了个正着。 他也没挣扎,就是撑在顾翕身上,枕头里传出闷闷地声音,说道:“如果不看我,哥哥可以说真话吗?” 顾翕脸上的绯色渐渐褪去,他不知道为什么陵愿要突然这么说。 但是他觉得如果这次,他没有答应陵愿的话,他抓住的唯一绳子会断掉,风筝会走,而他则会掉进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哥哥不用说话,只要点头,或者摇头。” 陵愿主动拿过枕头,挡住了视线。 顾翕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已经开始紧张,仿佛是顾安月从前喝醉了酒,在房间里找他的情景。 而他在衣柜里,退无可退。 陵愿的一只手悄悄握住了顾翕的手腕。 他的手心是温暖的,像秋天的麦穗。 “我并不是谁的替代品,对吧?” “……” “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谈恋爱,结婚,从此远离了一个叫顾翕的人,哥哥会不会哭呢?” “……” “哥哥其实,很害怕我真的,走了不回来,喜欢上别的人,对不对?” “……” 第五十三章 万物生 这世上最令人没有把握的事,莫过于你无法确定你所在乎的人是否对你怀有同样的感情。 “陵愿,我说你,真的是幼稚还是蠢啊?” 顾翕声音有些虚弱,却又染上了平时的刻薄。 “你既然问了,为什么不敢看呢?” 装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陵愿没有说话,只是按紧了顾翕的手腕,顾翕感觉到了,以为是他在紧张。 却没想到陵愿拿开了枕头,眼神清明,尽管额发湿润,还有多情的印记,但他脸上却没有局促和不安,倒像是吃了定心丸。 他一点都不在乎顾翕的讽刺,就像是狐假虎威被拆穿后的余力抵抗。 “我知道。” 陵愿说。 顾翕想说你知道什么?突然有种不详又准确的猜测席卷了被情欲扫荡一空的大脑。 他感觉到手腕上陵愿松开的力道,还有缓缓摩挲着他的皮肤的手指。 第66章 就听见陵愿低低一笑,像极了那种电影里顶着一张小白花脸蛋却做尽了坏事的大反派。 “哥哥的脉搏,在动。” ——脉搏当然会动。 ——紧张,平静,冲动,隐瞒,思索,这些都会让人产生最原始的身体反应。 嘴巴会骗人,眼神也会。 但如果你摸着他的心脏,脉搏,手腕内侧的温度。 ——说谎是最没有用的抵抗。 顾翕的僵硬从手指开始,陵愿摸到了他的脉搏跳动又变快了。 “哥哥在紧张。” “我,我紧张个屁。” 顾翕想要抽出手,人在最暴露的时候,尤其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裸露下,会很想要找到一个藏身之所,所以他将毯子抽了过来,胡乱盖住了自己,在黑暗里找到了一丝慰藉。 “是你不想看着我的。” 陵愿在毯子外的声音比毯子还柔软,叫顾翕的心脏又翕动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冲破他的封闭而萌芽,好像有什么样的情绪在对抗着他一贯的骄傲自尊和自我贬低。 或许是因为却缺氧,又或许是因为燥热。 顾翕觉得脸很烫,烫得像是烙铁在滋滋作响。 他仿佛闻到了自己烧焦的气味,像块臭猪肉,又像是一块木屑,被放进了火炉里,噼里啪啦地到处溅出火星。 他几乎要把毯子燃着了。 在被他抠破之前。 陵愿将躲在毯子里的顾翕轻轻地抱住,像是从前他躲在柜子里那样,说道:“如果哥哥不想出来,我就一直在这里。” ——哥哥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在外面。 小小的陵愿就是一块牛皮糖,又甜又腻,顾翕就是那个不想吃,又舍不得而扔掉的人,怕空气里的灰尘沾上了那甜味,怕蚂蚁贪婪,怕世道龌龊。 他的牛皮糖只有一块啊。 他不想分给别人。 ——你为什么听不懂我说话,我不喜欢你,走开啊。 ——可是哥哥一个人,我陪着你,不好吗?——我不要你陪,我一点都不可怜! ——不是可怜,是我想陪着你。 他的脑海里突然钻进了很多的对话,仿佛是从时空的裂缝突然之间被一阵大风刮来的,他几乎都已经忘记的那些话。 他快要分不清今夕何夕,不由自主地说道:“陵愿,人家都说你聪明,可我觉得你真是傻透了。” 他蒙在被子里,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你想要的爱情,我给不了。” 顾翕闭上眼,死寂一般的说道。 “我爱你,就会伤害你。” 他的掌心被指甲刺得发白,牙齿打架,好像进了极冷的地方。 “不会的。” 陵愿抱紧了他。 “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你都不在乎吗?” “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不想变成一个疯子!” 像顾安月一样,最后自杀的疯子。 他裹挟着毯子,踉跄地下了床,眼眶发红,腿间还有淫靡的液体,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簇明亮却要燃烧殆尽的火焰。 “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从来不是什么顾家的大少爷,我就是个下贱的可怜虫,被顾云开从一个疯女人手里救了回来,我没上过完整的小学,整整一年半都在家里需要治疗,我自残,无数次想要淹死在水里,还伤害无辜的动物,还有你,每次你在我面前露出那天真的样子,我就想要撕碎你的脸!” 他的面容扭曲,像极了一个吸毒犯,或是一个正在发病的精神病人。他没有大吼大叫,只是颤抖着,用仿佛冰雹一般的声音,砸到了陵愿身上。 只要陵愿疼,他就能获得解脱一样。 否则他一定会想顾安月一样,不是自己疯了死了,就是把爱的人逼的走投无路。 “你想人生都和一个神经病纠缠在一起,是吗陵愿?” 他想要笑,想要让陵愿害怕,他甚至开始回忆顾安月恐吓他的模样,他记得顾安月上挑的眉眼,精致的妆容,还有无尽的冷笑。 她嘲讽顾翕,蛊惑顾翕。让顾翕和她一起去死,摆脱这个肮脏的人间。 可是他学不会。 从前他没有听顾安月的话,喝下放了有毒药物的牛奶,现在也不会让陵愿来给他陪葬。 他太脏了。 “我知道。” 陵愿看着他,眼里有温柔的夕阳。 “我给你。” 他伸出手,洁白又干净,像是一朵绽放的栀子花。 “我什么都给你,命也给你。哥哥,你不要害怕。我永远在这里。” 他像是背负了一整个宇宙的光年和星尘,那么巨大,那么遥远,却又散发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如果这世上有一整套诱惑人心的公式,那一定是在陵愿的手里。 他要怎么忍得住,不去触碰那只手,像是很久之前,他凝视着那件校服,他可以寂寞地站一整天,用二十四小时去研究上面落下的气味,清晨他会路过一个十个不同颜色的公交站,转过四五条街,沾染奶油和落叶的香气。 他会翻过几本书,用黑笔,红笔,蓝笔在上面写下好看的字迹。油墨会沾到袖口,会被洗衣液洗的很干净。 他会撑着下巴,托着腮帮,有时会皱眉,于是袖子就会擦过他的脸颊,头发,他的眼里生长了万物的希望,如同希腊神话里,毁灭一切又创造一切的神。 第67章 而如今。 神在向他的爱人伸手。 顾翕像一团不堪重负的绒花,跌进了万物生长的罅隙里。 第五十四章 后果自负 早上起来,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至少在顾翕说出“我爱你就会伤害你”这种矫情言情剧里才会出现的台词,更难面对的是,陵愿坦荡又与发誓类似的语言“我把命给你” 顾翕反锁了卫生间的门,坐在马桶上,像个常年便秘患者,眉头紧锁。却又不知道该朝哪里用力使劲。 全身肌肉都酸的很,是那种情绪大起大落后,身体的抗议。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更何况,这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该说出来的话吗? 他就像一个黑社会去拿着刀威胁纯良人家,逼迫别人为了三分利息把命都抵押在他那。 他还没那么过分。 顾翕把十个手指甲都咬了遍,又洗了把脸,拍了拍浮肿的脸。 真丑。 他都快三十了,是不该随随便便就因为一点小事就哭成这样。 丢脸。 他胡思乱想地拉开门,冷不丁就撞到了一片绵软的衣料,胸膛硬邦邦的,顾翕一抬眼,就看到了神出鬼没的陵愿。 他又无法避免的想起了昨天下午发生的情事,还有那之后他的单方面发泄和坦白。 真是糟糕透顶的回忆。 可偏偏当事人却还在这里,用一副正常得不能再理所当然的态度,抓住了顾翕伺机溜走的腰。 就像每次他累的虚脱而少年却精力旺盛时,被掐住了腰上下左右摇摆。 他一碰,便勾起了一片红潮。 顾翕啪得拍开了陵愿的手,几步溜到了安全地带,说道:“我去看陵和和。” 这借口实在很烂,至少顾翕从来没有早上醒来就去看陵和和的习惯,一直以来,他都是睡到家里所有人都已经吃完了早饭才慢吞吞醒来的。 只是当下他病急乱投医,说着便要走,一步还没跨出去,被人拦着腰,托着屁股,就抱住,他像一张折叠的白纸,被陵愿圈得牢牢的。 “现在才五点。” 陵愿声音沙沙的,挠得他耳朵痒。 好安静。 顾翕似乎听到了客厅传来的秒针走动的声响,又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他想要挣脱开陵愿得怀抱,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心跳如此剧烈。 却又因为此刻的姿势,就像是锁扣,一环扣一环,他没有信心可以在三秒内就逃出这个怀抱。 所以他咽了咽口水,目光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落叶相框,说:“我要去倒水。” 陵愿放在他腰上的手慢慢松开,在顾翕以为要安全着陆时,又倏地被人转了个面,还没吃惊,就被少年的头发丝蹭到了眼睛,闪躲的闭上眼,但嘴巴却被人偷袭了一个准,就像是一颗原子弹精确无误地炸进来一样,思绪被炸的粉身碎骨。 他口渴。 顾翕的手指碰到了狗崽崽后脖的头发,他抓紧了一缕,又泄漏了一声呻吟 “还渴吗?” 狗崽崽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像昂贵又望其项背的橱窗里限量展出的宝石。 买不起,却又诱惑过往的人驻足观看。 讨厌极了。 顾翕昨晚偃旗息鼓的泪意重新返潮。 他的眼泪好像都是为了面前的人准备的。 “哥哥……” 狗崽崽低声叫他。 撒娇也不管用。 顾翕转过脸,露出一片发红的皮肤。 “我告诉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声音潺潺,又娇又纵的。 “哥哥指什么?” 明知故问。顾翕心里头骂。 “我是不想让陵和和没爸爸。” 他强调。 丝毫不顾及陵和和小小年纪已经背了多少锅。 陵愿微微一顿,鼻子贴紧了顾翕的耳下。 暖融融的,带着一股奶味。他又轻轻嗅了嗅,顾翕将他的头发推开。 痒。 怎么这么粘人。 还要装大人,说不伦不类的承诺。 “还有呢?” 狗崽崽说话时,还恶意的伸出舌尖舔弄。 顾翕像是被刀片割到似得,又痒又疼。 折磨。 “你,你好好说话,别乱动。” 顾翕有些气急。 陵愿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把顾翕当成了某种大型玩偶。 “还有,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 顾翕拍了下把他手当麻花似的陵愿的手指。 “总之,至少要等你大学毕业。” 不管他们目前是什么关系,都要瞒着顾云开和陵瑾珏。 陵愿又在摸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像在摸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你听到没有?” 狗崽崽将他们的手指十指交缠,闷闷地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顾翕一愣,扬眉。 这是什么话? 难道他瞒着不也是对陵愿好? 可狗崽崽似乎猜到了顾翕心里所想,慢慢说道:“我要去b市读大学,哥哥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移情别恋? 他都还没说你大学里柳绿花红的,诱惑更多的人明明是你自己吧。 “我可不想一回来,儿子叫别人爸爸了。” 第68章 狗崽崽说起这种话来一套一套。顾翕觉得他是不是五块钱一本的女人故事看多了。 “那你把陵和和别裤腰带上一起去,行了不?” 顾翕翻白眼。 狗崽崽低声笑起来,气吹的顾翕皮肤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想把哥哥装口袋里,去哪儿都带着。” 顾翕想到自己变小了被陵愿碰在手心里的样子就一阵恶寒。 “你以为是在玩口袋妖怪吗?” 顾翕说。 陵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仿佛叹息一般说道:“那哥哥是我的宝可梦。” 顾翕:“……” 到底他还是没喝上水,就被陵愿抱回房睡回笼觉去了。 原本以为会睡不着,或许是狗崽崽的怀抱太温暖,他就像在温水里被煮熟的青蛙一样,慢性死亡。 他忘了还有什么话没说,亦或是一开始他就说的不够清楚。 他不敢去问陵愿知道的多少,也不敢去刨根问底往事的真相。 他说出来,并不是解脱,而是泄愤。 宣泄无法释怀的愤怒。 他既不想让陵愿觉得自己是个对童年一丁点阴影就念念不忘的大人,可另一边潜意识又在叫嚣着仇恨和报复。 他是个大人,大人就该有大人的样子。 谁会想去为一份过期的悲痛买单呢? 只有过期的社交网络,还保留着只言片语罢了。 顾翕摸了摸陵愿的头发,柔软又坚韧,像海草一样。 他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永恒。 但是他想相信面前的这个人。 就这一次也好。 后果自负。 第五十五章 你求我 升学宴。 陵瑾珏请了很多人、至少有一桌都是她生意上的伙伴,还有一桌是陵愿的同学和老师,十分热闹。 她交际手段高明,就算是高中生也能游刃有余地说上几句,唬得那群小朋友一愣愣的,顾翕也坐在了小朋友的那桌,他环顾一圈。才发现虽然人多,但并没有亲友。 陵愿举着饮料,从一桌敬到另一桌,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真丝衬衫,像大海一样清爽,只看背影,已经有了大人的感觉。 酒宴结束,与其说主角是陵愿,不如说是借着这场聚会的一次人脉梳理。 陵瑾珏还准备了礼物,两个助理一个个送过来,顾翕没想到自己也有。 他说:“我就不用了吧。” 那助理知道他是谁,笑着说:“陵总说每个人都有份呢,小顾少爷您可别拂了陵总得好意啊。” 顾翕想,那就别拂了吧。 不过他想起了自己的准备的礼物还没送出去。 等到宾客尽散,陵愿从陵瑾珏那里离开,走到了独自在看大厅屏风的顾翕身边,说:“哥哥去哪儿?” 顾翕视线从那一尾红色鲤鱼上抽回,闻到了陵愿身上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 陵愿“嗯”了声,“不多,还没醉。” 顾翕看了他一眼,问:“不跟你妈回去?” 陵愿微微笑,说:“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倒是显出一份乖巧。 顾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人眼神还清明,才说:“走吧,我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 两个人于是坐电梯下去,顾翕早就忘了自己停车的位置,倒是陵愿先看到的。 顾翕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陵愿坐副驾驶,他弯腰,就看到了座椅上放着一个袋子。 包装盒上面系着黑色的丝带。 顾翕语气寻常地说:“噢,你的升学礼物。” 他拿开,让陵愿坐进来。 他开车出去的时候,陵愿拆开了包装盒。 看到了里面是新出的平板。 顾翕瞟了眼陵愿的脸,说:“去大学,有这个会更方便吧。” 陵愿摩挲着白色的壳子,朝顾翕说:“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他正儿八经地道谢也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了,这么一来,不习惯的反倒是顾翕。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有。” 顾翕提醒道。 陵愿在袋子里,又找到了一个小盒子,又是新款的蓝牙耳机。 他其实原本也有,而且还好端端的。 “新款的音质挺好的,我自己也买了。” 顾翕说道。 回到家,顾翕让陵愿先去洗澡,毕竟他“应酬”了一晚上,应该累了。 他自己去厨房冲了杯热巧克力,喝了一口太甜,又往里面加了半盒牛奶。 等陵愿洗完澡出来,顾翕正捧着杯子,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冷气被他打的很低。 陵愿闻到了巧克力的香味。凑过去,在顾翕的嘴唇上舔了一口。 顾翕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力道地说:“你要喝自己去泡。” 陵愿擦了擦头发,离开了一小会,又回来了。 他一坐下,就将顾翕在毯子里的脚踝握住了。 掌心很热,顾翕的脚是冷的。 陵愿松开,将空调温度调高,又从手心里变出了一条银色的链子。 “哥哥把脚给我。” 顾翕缩了缩脚,警惕地看向狗崽崽。 陵愿露出惯常无辜的神情。但动作却利索得很,毋庸置疑地把顾翕的腿拉开,放到膝盖上,再把这链子戴到了哥哥的脚踝上。 第69章 刚刚好。 他量的很准。 顾翕晃了晃脚,说:“这什么啊,你把我当狗吗?还要用链子拴住?我不要!”顾翕一脸嫌弃。 陵愿说:“要。” 顾翕眼睛一吊,嗔怒道:“我才不要这娘唧唧的东西,你给我解下来。” 他倏地抽回脚,银链子贴着脚踝,像一条波光泠泠的小蛇,一下子钻回了洞穴。 顾翕自己动手去劫。一般的链子直接就可以打开,但是这个不一样,是需要钥匙的。 很精巧的一个环扣,上面甚至还有一串字符编码。 顾翕生气地伸直了腿,质问道:“这怎么打开啊?” 陵愿说:“打不开了。” 顾翕:“肯定有钥匙。” 狗崽崽听了,一笑,像是海里钻出的水妖,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眉眼,只有嘴边的笑意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对,但是钥匙被我扔了。” 顾翕:? 一瞬间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郁闷。 “我明天就去找工具割开。” “哥哥就这么不喜欢吗?” 陵愿淡淡地凝视着他。 “不喜欢。” 陵愿突然俯身过来,像一片乌云笼罩了顾翕的视线。 “我喜欢哥哥戴着,只给我看。” 狗崽崽的眼睛像会蛊惑人心,顾翕看的心一跳,像失足摔落了悬崖,连一声求救都喊不出来。 硬是秉着气,说道:“这像什么样子!” 仿佛就是他在街上看到的那些高中生,男生手腕上戴着橡皮筋,女生穿着男生的校服。一定要表现这种幼稚的存在感。 “好看。” 陵愿轻咬字眼。 手慢慢从顾翕的脚背摸到了小腿,膝盖。 “哥哥被我锁起来了,就不会乱跑。” 顾翕听着狗崽崽在耳边的低喃,明明心跳的很快,嘴上却不饶人:“你就拿这个东西,怎么,宣示主权?那你要不在我脸上刻上你名字得了。” 他的话让纯情地高中生微微脸红,脸红之余眼神却是向往的,仿佛要是这么做可以,他一定会这么做。 顾翕感觉到了陵愿过于炙热的目光,连空调都降不下来他手抚摸过而燎原的温度。 “我去洗澡了。” 他心里骂了句破空调,拽着毯子要下沙发,却不料脚还在少年的掌控里。 “你放开我。” 陵愿不但没放,而且还逼得他更近,更紧。 沐浴露的香气充盈了呼吸,缠绕着巧克力牛奶的香甜。 “哥哥求我。” “……” 这狗崽崽是吃错药了?求什么求,他像是会求人的人吗? “你真的没醉吗?” 顾翕看着他。 陵愿笑容扩大,像是泛起了一圈涟漪,十分幽深醉人。 “要是我喝醉了,哥哥现在应该被我艸哭了。” “……” 请问现在这个口出黄腔的少年真的是陵愿本人? “陵愿,放开我。” 要是徐阿姨突然出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在客厅里,不知道要怎么想。 “求我。” 短暂的沉默过后,顾翕不耐烦地说道:“求你求你,求陵少爷高抬贵手放小的去洗澡行行好。” 陵愿言出必行,大方地放开了手。说:“遵命。” 顾翕红着脸逃开,脚踝上的链子随着动作而震动,赏心悦目极了。 . 第五十六章 外婆家 陵愿的外婆家在s市乡下,自从丈夫去世后,就独自搬回来那栋承载了年轻时夫妻俩幸福回忆的屋子。 她只有陵瑾珏一个女儿,当初陵瑾珏未婚先孕,在村里饶人口舌,不过如今这些人走的走,死的死,现在也没人会来注意这样一个老太太。 她活的很惬意,至少看起来日子井井有条,陵瑾珏工作忙,只能保持每个月都童话一次的习惯,包括陵愿。 陵老太太对这个孙子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厌恶,老人看见孩子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悯之心,那时候陵愿年纪小,冬天包成了一个馒头头,在院子里陪她扫雪,她让陵愿坐到屋子里,有暖炉。但陵愿握着小扫把,怎么也不肯走,一定要陪着她扫完院子里的积雪。 她知道陵愿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她作为长辈,没有好好照顾过这个小孙儿吧。 所以不论是母女还是祖孙,关系都并非十分亲密,见面的次数不多,见面了也常常环绕着一股无法言说的疏离合沉默。 就像此刻,老太太去倒了茶水,陵瑾珏合陵愿坐在沙发上,周围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不过沙发上换上了新的坐垫,周围包着浅绿色的布。看上去很清爽。 陵瑾珏在茶杯放到面前时,双手接过,陵愿听见她说:“谢谢妈,您也坐吧,别忙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稍稍生硬,有种习惯了的发号施令之后还要强行在里面掺杂着柔情的别扭。 她拿起杯子,就听陵老太太说:“小心烫。” 这一句,让陵瑾珏的表情颤了颤,热气氤氲了她的睫毛,看上去像覆盖了一层白霜。 “好。” 语气已经自然了许多。 陵老太太目光落到了孙子身上。有些惋惜似地凝视了半晌,才说道:“太瘦了,少年郎应该胖点。” 第70章 她是用方言讲的,陵愿听得懂,以前小时候,老太太也是用方言跟他沟通的,有时候陵愿听不懂,老太太就会略显无奈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再讲一遍,等小孙子领悟了意思,脸上才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你妈没长心,你就更要照顾好自己。你看外婆家的鸡都比你壮。” 她这句话,一开始在责怪陵瑾珏,后面的比喻,却让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话糙理不糙。 陵愿看了眼院子里被围在笼子里的鸡,说道:“外婆,我身体很好。” 倒是陵瑾珏挑眉,问了声:“妈你什么时候养鸡了?” 这鸡养起来可不容易。 陵老太太说:“不是我养的,是早先在村口的那个王胖子地方买的,晚上炖鸡汤。” 陵瑾珏“噢”了声,夸赞道:“这鸡长的挺好。” 陵愿知道他妈对鸡的长相肯定没有研究,只不过顺口奉承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证陵瑾珏的话,那只鸡突然之间,掀开了笼子飞了出来,发出了自由的呼喊。 “诶呦喂。” 老太太急了,拿了把扇子就要去抓鸡。 陵瑾珏喝陵愿互相看了眼,连忙也跟了出去。 陵瑾珏抓住了老太太,说:“妈您小心点,别急。” 她生怕老太太一脚滑进医院。 然后睨了眼儿子,说:“让阿愿去,这种事让男人做。” 老太太虽然被抓住了胳膊,但心还悬着,说道:“阿愿怎么会,他又没干过这个,你别拉着我,我去抓,很快的。” “外婆,我去。” 陵愿拿过了老太太的扇子。暗自吸了一口气,朝着飞到了树丛里鸡而去。 说实话,他的确没抓过鸡。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但碍于背后两道热切的目光,在场也没有能比他更合适的人。 他又顺了个扁漏斗,似乎是用来晒东西的。 “阿愿,你把它赶到角落。” 陵老太太在提建议。 …… 好在那只鸡性格没有太暴躁,陵愿把它顺利地罩进了笼子里,为了防止再溜出来,般里一块石头压在上面。 “怎么样?抓鸡好不好玩?” 陵瑾珏拿着水杯,眯眼笑。 陵愿再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头发都湿了。 老太太去屋子里拧了毛巾,说道:“擦擦,新的。” 陵愿接过来,说:“谢谢外婆。” 老太太没说什么,只等他擦完,又说道:“头发长了啊,都遮住了眼睛了。” “您不懂,这是年轻人的时尚。” 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了会,说:“我还是觉得短点好看,又不是姑娘家家的 。” 她折回去,又停下来,补充道:“不过我们家阿愿长得俊俏。” 陵瑾珏喝陵愿都一怔,没想到老太太还会打趣人。 不过很明显,日久不见的生疏感已经慢慢不见了。乍一眼看过去,也是和谐的祖孙三代。 吃饭时,老太太煮了满满一锅的鸡汤,里面又放了一些滋补的药材,给陵愿单独盛了一大碗出来。 喝汤都可以喝饱了。 陵愿回忆起了顾翕怀孕的时候,对方喝不完的鸡汤都是他解决的,几乎成为了一种习惯。 陵瑾珏看陵愿真的听话地在解决那锅汤,等老太太去厨房的时候,她说:“真能喝下还是硬撑着喝啊?” 陵愿没讲话。总算吃完饭了饭,陵愿对两个在聊天的女人说道自己出去走走。 老太太担心他迷路,让陵瑾珏和他一起去。 ”没事,阿愿认路。“ 她专心之子地投入家务中,帮老太太洗碗。陵愿就带了手机出门,走了几步,有些难受地摸了摸肚子,心想去附近的药店买点健胃消食片。 太阳还没落下,夕阳和蔚蓝交错,像是一片金粉洒在了大海上,遥远又壮丽,走过了一条小路,一路上也没碰到人,只有树叶摇曳生姿发出了嬉笑声。 少年步子慢慢,高挑的身影在低矮的屋宇间穿梭,像是一只心不在焉的白鹤。 白鹤微微低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吃饭了吗?” 他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着那边更加懒洋洋又散漫的声音回答:“这么早,徐阿姨还在做呢。” 陵愿听见他的声音,原本冷硬直落的下巴就稍显柔和了些。 “你呢?你外婆给你做了满汉全席?” 顾翕故意问道。 他窝在沙发上,抱着一个软软的抱枕,又打开了一包薯片。 膨化食品的包装袋发出破裂的声音。 “艸。” 痛心的疾呼。 ”怎么了?” 陵愿的脚步踩在了一片八爪叶上。 那边声音遥远了些,然后又是混乱的摩擦声,发出一片噪音。 “薯片倒翻了,徐阿姨看见肯定要气死。” 顾翕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他草草掸里几下,换了个位置,又把剩下的薯片捞里一片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哈哈,小胖子又看着我流口水。” 陵愿又往前走,嘴边勾起了晚风似的笑意。 “他不能吃薯片。” “哼,我才不给他。” 顾翕撅起嘴,薯片咔嚓咔嚓地响爱两个人的耳朵里。 第71章 陵愿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想着那副活泼的画面。 顾翕突然发现手机里没声音里,狐疑地拿开确认里一番还在通话中。 “喂?还在不在?不在我就挂了啊……” “嗯,拜拜。” “……”? 虽然是他说要挂的,但是也挂的太快了吧。 顾翕看了手机好一会,才直起身,长长的家居裤垂到了脚踝,要不是陵愿那个狗东西买的破玩意儿, 他还需要大夏天的穿长裤就是为了避免徐阿姨发现吗! 虽然徐阿姨发现也没什么。 但是顾翕就是不想要别人看见,甚至他自己都眼不见为净。 陵愿回去时,陵瑾珏正帮老太太在敲肩膀,屋子里还燃着艾灸。她们俩似乎在说什么,但是看到陵愿回来了,就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阿愿买什么了?” 老太太看到了孙子手里提着的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有几位金鱼。 “怎么买金鱼了?” 陵瑾珏有些好笑儿子的行为。 “院子里的水缸空着。” 陵愿说道。 “养鱼刚好。” 老太太目光温润,说道:“你外公在世时,就是里面养了两条松叶鲤鱼,后来送给人家了,这水缸就空了很多年。也就下雨天接接雨水。” 提起过世的人,已经不再像当时那般心痛,只是怀念很深。深得每个字眼说出来,都仿佛在往身上压。 “你去玩吧。”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对陵愿说:“去玩吧,不用陪我。” 陵愿便又去了院子,收拾水缸。 顾翕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下面写着:“小胖子今晚吃了玉米粥,现在和不知哪家的小姑娘约会去了。” 陵愿说过了很久才回,其实也就半小时,但顾翕却觉得这已经是回短信的极限了。通常这么长时间不回消息还没解释的早就被他拉黑了。 陵园回了一张夜空的图片。 明月在黑云后若隐若现,而繁星满天。 “你在乘凉?” 陵愿的确坐在院子里,他穿着短袖中裤,胳膊长腿长的,成为了蚊子集中攻击的对象。 “我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老头背心大裤衩,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顾翕飞快地嘲笑道。 陵愿站了起来,原地踏了几步,企图赶跑蚊子。 “好心提醒你,乡下蚊子很毒。“ 陵愿回了两条很短的语音。 顾翕好奇地打开,就听见似乎是含在嗓子里发出的清澈又磁性的声音,尾音像一束孔雀翎,挠耳朵。 ——感受到了。 ——很热情。 要是陵愿在这里,一定会看见顾翕的脸热得像中午的柏油路。 第五十七章 贪婪 “外婆给你的红包。” 陵瑾珏从手提包里拿出里一个红色福娃信封。 陵愿拿过来,打开,就看到了一张卡。 “里面有十万块。是这些你的压岁钱加上这次考上大学的奖励。” 陵瑾珏一边开车一边平静地说。 她看了眼表情似乎还有些愣怔茫然的陵愿,安慰道:“这是她的心意,拿着花吧,要是不拿,她也不安心。其他事不用担心。” 她一路开回市区,路上有些拥堵,陵瑾珏趁着堵车时打了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公事,语速很快,有种杀伐果断的气势。 不过挂了电话,和陵愿说话时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 “这么长的假期,妈妈很支持你出去看看,报个学习旅游也不错,我前两天看到有个澳洲航天科技夏令营活动,为期半个月,有兴趣吗?” 她没多少时间可以陪陵愿,自然会希望陵愿可以好好安排时间而不是虚度光阴。 聪明的商人最知道时间的宝贵。也争取把每一分都最大利益化。 “我会考虑。” 陵愿不惊不喜地答道。 “你要是有同学感兴趣可以一起去,一个人也无聊。” “嗯。” 她抽空瞟了眼陵愿的侧脸,又看向前方,说道:“我要回n市去了,这两天你在家呆着,可能会有中介的人来。” 陵愿这才露出一丝不解。 “那栋小别墅我准备卖了,纯粹是你去大学了,s市我也不常来,空着不如转手,或是去b市买个公寓,也方便你生活。” 陵瑾珏讲得条理清晰。 陵愿甚至找不出一丝反驳的地方。 那栋房子,对他来讲也的确只是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没那么重要。 只是陵瑾珏突然说要卖了,这么干脆,仿佛以后都不会再去这个地方来一样。 “一定要卖吗?” 陵愿只能这么问。 陵瑾珏似乎是感兴趣他的话,露出一个形式上的笑容。 “有什么不能卖的理由?” 陵愿顿了顿,说:“只是有点可惜。” 陵瑾珏笑容松懈来下来,说:“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有感情,一个人相处久了也会舍不得,但是阿愿——” “你既然要往前走,就该丢掉一点东西。不要什么都想得到,那就太贪心了。” 陵瑾珏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提到了顾翕。 “有时候我会希望你的性格像顾翕一点,不把感情看那么重,活起来就轻松一些。” 第72章 她的话让陵愿的神色复杂了些,不再那么镇定自若。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陵愿到家后洗了个澡,又在胳膊上涂了薄荷膏止痒。 他昨晚被蚊子叮惨了,蚊子包就跟小山丘似的一座接一座。 陵瑾珏发了一封邮件给他,邮件内容是早上提到过的航天科技活动。 不止这个。 还有各种主题和形式的夏令营,五花八门,费用昂贵,当然也看上去很有趣。 陵瑾珏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的时间排满,又或是,希望他离开s市。他认认真真地把邮件上的内容都看了一遍,再在一些感兴趣的上面做了记号。他没打算出门,因为不知什么时候看房子的人就要来。 所以他只能在家里等。 傍晚时,顾翕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里? 陵愿如实回答了。包括卖房的事。 顾翕听了也就淡淡地噢了声,然后说:“正好,我这几天都有得忙。” 他的设计公司可以正式营业了,还在网上挂了招聘信息,需要一个前台和一个实习助手。 来投简历的人不少,顾翕还在思索什么时间安排面试。 但当务之急倒不是这个,而是顾云开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 s市人,家里三代从医,现在还在读博。总之既是学霸,又长得漂亮。 顾云开电话里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是在告诉顾翕出门左转有家烤鸭店味道很好,不过顾云开不会浪费时间和他讲这种烤鸭好不好吃的琐事。 他只会关心顾翕能不能正常一点生活。 要是顾云开的语气稍微咄咄逼人一点,顾翕都有勇气反驳他,或是挂了电话置之不理。 但相反,他的怀柔政策用的十分巧妙,让顾翕明知大不对也无法强硬地拒绝。 顾云开最后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我没有逼你做选择,我只是建议你多一个选择。 这种话就类似于冰激凌有很多种口味,建议每种味道都尝试一下,才知道最喜欢的是不是手里拿的。 但是人又不是冰激淋。 能尝一口就丢掉吗? 但总而言之,顾翕还是答应了和那个女孩子加个微信。 至少他不是很想忤逆顾云开,这世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想这个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已经生过一个孩子,比顾云开关系更亲密的应该是小拖油瓶。 陵愿等到了第二天,终于有人登门来看房,房产中介的人姓梁,和陵瑾珏是朋友,所以陵愿完全不需要主动说些什么,那位梁经理就好像已经在这间屋子生活几十年一样熟稔地给那对看房的夫妻介绍起来,包括这座房子更早的更珍贵的历史,当然还有它的不断升值的空间。 “我刚来s市创业,那时候没有钱,你母亲就租了一个房间给我,一个月三百块。” 他说这话时很感慨,但没有过多的情愫。 陵愿倒了杯水给他,说:“我不记得了。” 梁经理爽朗地看着陵愿,说:“那时你才那么点大,我现在在街上看到你,也认不出你啊。” 不过十多年前的房价和现在相比时天差地别,这栋别墅的价值高过了那对夫妇的预算,他么看上去很想要,但又因为一时至今拿不出这么多钱而纠结。 陵愿看着他们和梁经理交涉,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那几天,陆陆续续,梁经理陪着不同的人来了好几次,每次他都能摆出一副客套又标准的笑容,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准确,每句话都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连照顾小婴儿都没那么耐心。但偏偏他做到了。 陵愿这时候又想起了顾翕,想起了他的哥哥是一个焦躁又自我的人,无论何时都不会低三下四地去讨好别人。却又时常蛮不讲理,拈花惹草,当别人付出真心时又弃之如履。 只有在床上求饶时,才会说出些好听的话。 他梦到把顾翕束缚了手脚,锁在床上,梦到了他愤怒又无法自拔地一遍又一遍脔弄着哥哥,将他的肚子she得鼓出来,要他泪水淹没地说想要更深一点,更重一点。 可是哥哥一哭,他就做不下去了。 他在月色如水的夜晚醒来,心却是火热的。 因为那是他潜意识里的冲动,是他用理智给猛兽套上了枷锁。 他恨那些曾经伤害过顾翕的人,所以绝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他只能小心地释放着自己的控制欲,将那些不能言说的隐晦想法通通寄托在一条小小的链条上。就像一头愚蠢的野兽给自己的地盘做上记号。 可那还不够。 远远不够。 第五十八章 变脸 在陵愿去澳洲时,顾翕才正式上班,有些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两人也没怎么联系,彼此都只能在朋友圈看见对方的寥寥动态。 这仿佛正好给了顾翕可以“正大光明”地和顾云开安排的女士见面的机会。 他们约在了一家新开的西餐厅。顾翕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不过那位女士也仅仅比他晚了服务员去倒水的时间。 “你好,顾……先生?” “是,我是顾翕。” 初次见面,双方都有些拘束。 “我是白宛然,我爸爸和顾叔叔是朋友,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会想到让我们俩个,见面的。” 第73章 白宛然说道。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爸爸只是觉得我天天在图书馆,怕我有社交障碍,所以——你完全不用有任何负担。” 她面容恬静,说起话来也是平和且理智。 “我懂你的意思了,那我们是现在走?还是吃完饭再分开?” 顾翕也很直接,倒是让白宛然楞了一下,神色有些怪异。 “我太早回去,会让他们觉得我是在敷衍了事。” 顾翕挑了一边眉毛,他五官偏阴柔,一眼看过去其实并不让人亲近,此刻神态,更像是一位浪荡的公子哥。 玩世不恭地让人想要皱眉。 “哦,那你真是个孝顺的女儿。” 顾翕说道。 然后叫来了服务生点菜。 两个人吃饭时,谁也没有先挑起话题,沉默得好像两尊石膏。 在切牛排时,白宛然看了眼坐在对面垂眼盯着牛排的顾翕,又看到他拿起了叉子和刀,似乎有些认命又烦躁地切割起了牛排。 动作含着一股克制的暴躁。 白宛然觉得他好像十分厌恶吃牛排,但是咀嚼时,又并不勉强。 顾翕手上的动作一顿,望向一直观察着自己的白宛然。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吃。” 白宛然有些匆忙地找到了话题掩盖自己的失礼。 顾翕只叉了一块小番茄送进嘴里。 “比起把时间花在学术研究上,坐在这里和一个陌生人吃饭的确是很倒胃口。” 顾翕说道。 白宛然听到这话,感觉脸更红了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紧张,激动,还是羞涩的心情。 总之,她并不是很喜欢这句话的内容,虽然他说的没错。 “而且对方还只是一个本科毕业的学渣。” 顾翕自嘲道。 “我知道你是f大毕业的,我们母校不相上下。” 白宛然放下叉子,拿起了玻璃杯,说道。 “你不用说那些话来讽刺我。” 顾翕勾起嘴角,说:“我很佩服你。” 他放下叉子,不再跟这块顽固的牛排作斗争。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标签。” 白宛然说道。 “听起来像一种歧视。” 顾翕轻佻的笑意渐渐收拢,比起刚才的吊儿郎当,此刻他看起来更正经,像一个可以信赖的男人。 “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有任何不愉快。” 玩笑归玩笑,但怎么开,也不能开在人家的痛脚上,那就变成了侮辱。 虽然顾翕平时管不住嘴巴,但正儿八经地来看,他也没有那种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癖好。 以水代酒,表达歉意。 “那你呢?为什么要来见面?”白宛然有充足的理由,但是她并不觉得顾翕看起来像是社交恐惧症或是没有女人缘的人。 除非是私人关系太多让长辈看不下去,想要快刀斩乱麻。 “因为没有一个正当拒绝的理由。” 白宛然听了,稍稍偏过头,摆出好奇的姿势。 “我不信你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顾翕似乎笑了一下,但又似乎没有,白宛然注视着他时间长了,就发现他长着一张不笑也上扬的嘴唇,所以总有股风流多情的神态萦绕眉眼。 白宛然见顾翕没有否认,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无法解释的失落感。 她明明才初次见到顾翕,却产生了一种浓厚的兴趣。 不过,她不是强盗。 没有夺人所好的毛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顾翕一和白宛然分开,就接到了陵愿的电话。 对方来问他吃饭了没。 他想这狗崽崽都跑到另一个半球了,还要来管他有没有吃饭,简直就是管家转世。 “和漂亮小姐姐吃了小牛排,还有鹅肝配白葡萄酒。” 顾翕语气欠欠地说道。 陵愿一下子就沉默了。 冷得顾翕大夏天都打了个寒颤。 过了几秒,陵愿矜持且虚伪地说道: “那祝哥哥用餐愉快。” 这种语气简直就是像在喂你一口百草枯。 顾翕觉得玩笑似乎也不能开的太过分,虽然这是事实,但他并不打算让陵愿知道。 所以又主动拨了回去。 “我骗你的。” 陵愿似乎在辨别他的真话与否。 “你呢?澳大利亚的袋鼠好吃不?” 陵愿被他的问题转移了注意力,不过他还真的尝过了,在来到澳洲的第二晚,在澳洲的超市买来了袋鼠肉,然后自制bbq,不过味道真的一言难尽。 “难吃。” 顾翕扑哧一声,能让陵愿这么不挑食的人说出来的难吃,大概是真的不好吃了。 顾翕又问他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偏偏陵愿都认真回答了,在陵愿被叫走集合的时候,顾翕还在问他能不能带一只考拉回来,陵愿只能匆匆说完“应该不行”就挂了。 顾翕莫名有种家里的小孩长大了要飞走了的错觉。 但这种想法又减轻了他说谎的负担。 他想要是陵愿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就不会一条路摸黑走到底。 陵锦珏那么思想开放又有魄力的女人,不应该教出一个优柔寡断的儿子。 诚然,陵愿也算不上优柔寡断,他思想清晰,目标明确,成绩优异,唯一剪不断理还乱的,就是和顾翕的关系。 第74章 只是顾翕没想到,白宛然还会主动联系他。 她这次有些难以启齿地提出了一个请求,原来是她的导师给她牵红线,但她既不想答应,又不想驳了导师的面子,只能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偏偏那导师和她的关系很好,是个热心肠的老人,白宛然说到此处还强调了她的导师有高血压的毛病,不能情绪激动,所以她也无法回绝导师请她和男朋友一起去家里吃饭的要求。 顾翕就听着白宛然颇为生硬地讲述事情缘由。 最后只说了句:“所以呢?” 白宛然从他这三个字里,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刻薄。 她哑口无言,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和那点不为人知的希望。 “我……抱歉,我只是想不到别人,所以——” “这和我无关,白小姐。” 顾翕声音冷淡的说道。 即便白宛然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张漂亮得仿佛时刻在笑的脸,也不想在这赤裸裸的轻慢语句下多说一个字。 她窘况地挂了电话。 顾翕看了眼通话记录,把号码移进了黑名单。又删除了所有信息。 第五十九章 大梦惊醒 顾翕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看起来像一个好人了,一个见一面就可以帮上大忙的好人。 他和白小姐的事告吹了,自然传到了顾云卡的耳朵里。顾云开倒是没多大意外,或者觉得这就是顾翕原本的性格,冷酷,刻薄。如果他上演了一见钟情的戏码,反而会让顾云开感觉奇怪。 不过顾云开并不灰心,而是给顾翕介绍了下一个,下下个。 顾翕可以应付一个,但是看顾云开有种势必要他今年内结婚生子的念头时,就再也忍不住了。 直接呛道 ——舅舅,你最近很空吗?与其操心我,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 顾云开沉默了一秒,也不生气,而是说:“见个面而已,而且,不见得都是让你不喜欢的。” 顾翕一瞬间有点不太懂顾云开话里的意思。 顾云开没有给他思考或再次反驳的机会挂了电话。 顾翕被敲门声敲回了神,他以为是徐阿姨,就说了声请进,门打开了,却是明明说第二天飞机才能回来的陵愿。 顾翕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像看见了鬼一样。 “你怎么回来了?” 语气并不是很欢喜,甚至还有点不欢喜。好像被打断了神好事一样。 顾翕的神情让陵愿原本平静的心情起了并不愉悦的波澜。 “哥哥不想看见我?” 总觉得半个月没见,陵愿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不是那种小孩子身高体型的长大,而是介于成年之间的神情的变化。 就像他明明还和以前一样不苟言笑,板着脸却让人觉得十分可爱,想要作弄,但现在,却已经隐隐爬上了一种大人的冷酷,让顾翕不是第一反应去恶作剧,而是瑟缩。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进而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是澳大利亚的水土特别养人? 顾翕甩开脑子里荒谬的念头。 “你怎么没回n市?” 他缩手缩脚地坐在沙发椅上,陵愿逼近的脚步顿住,眼里的晦暗在光线下更加明显。 像是一片树影遮住了青灰色的天空。 陵愿眼底的不悦让顾翕看的清清楚楚。 但他还没说什么,握在手心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是顾云开的秘书。 陵愿听到了震动声,视线一动不动地停在顾翕的脸上,像是夏日里在枝头上停歇的蜻蜓,可顾翕却觉得自己是那根细瘦的又被烈日暴晒成了摧折的枝干。只要陵愿轻轻一动,他就要折断了。 手机孜孜不倦的震动。 “电话。” 陵愿提醒道。 他知道是电话,还知道顾云开的秘书打来是讲什么事。 但正因为知道,才不能接。 他按了静音。 陵愿却勾手一划,接通。还是免提。 顾翕骂人的话顿时磕到了牙齿上,用眼神无声地杀人。 “小顾少爷,顾总吩咐了司机,明天来接你。请您务必配合。” 顾翕感觉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根本不敢看陵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这时候,如果说”我不去”会不会降低一点等会要坦白的难度。 他是被逼的。 顾云开逼他去相亲的。 狗崽崽就算要生气,也要去找顾云开算账。 没错,就是这样。 顾翕身不由己地说道:“我不去。” 秘书沉默不语。看了眼旁边办公的老板,说道:“小顾少爷,这是顾总的安排。” 意思是,就算拒绝,也不会朝她拒绝。有本事直接去和她的老板说。 顾翕一怂之下,切断了电话。 陵愿就靠着书桌,坦然地看着顾翕略微拙计的模样。 这幅样子,他很熟悉,却也很少见。 但是无一例外的是,顾翕一定又在编什么假话要来把某件事糊弄过去。 ”澳洲……呵呵,好玩吗?” 顾翕试图把手机藏进口袋里,可惜他今天穿的睡衣,所以只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抱在怀里。 第75章 陵愿看着他的小动作,眼尾自然上勾。他缓缓弯下身,凑到了顾翕跟前,那双明亮且澄澈的眼睛,便几倍几倍地放大,顾翕无奈之下,两只手盖住了陵愿的眼睛。 ”我去开空调。” 他说着要跳下椅子,不意外地被狗崽子拦着腰,抱进了怀里。 狗崽子的动作是越来越熟练。 顾翕心有不甘地困在他的魔爪里想。 手机啪打掉到了地上。顾翕看到新换的钢化膜碎了。 心痛。 “你干什么啊,一回来就干坏事。” 顾翕总是喜欢先发制人。 要是以前,陵愿一定会红着脸,怯怯地接受顾翕的无理指责。 但是现在,掌控主导权的,不是顾翕。 “哥哥又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 他明眸皓齿,面目精致,像是阳光拨开一层层云彩,散射出金色的光芒,如果在头顶吹个圈圈,说是天使也不为过。 他突然就想到了陵愿小时候,记不得是哪一年了,学校的圣诞节表演陵愿头顶着小皇冠,身上穿着白色镶金边的裘袍,他扮演舞台剧里的王子。 那次顾翕也去了,他和顾云开还有陵瑾珏坐在观众席里,就像一家人去看家里最小的弟弟表演一样。 顾翕远远地,只看到了那个穿着公主裙的胖胖的小姑娘,头发黄黄的,长得奇奇怪怪。最后落幕时,陵愿和那个小黄毛丫头手牵手,站在最中央,下面都是家长们的笑声和掌声。 都是溢美之词。 表演结束后,那个小女孩的家长还主动找了过来,希望和陵愿一家人合影。 顾翕看着那对中外结合的夫妇,又看看黄毛丫头,总算知道为什么对方长得奇怪了。 这就叫可爱吗? 他一点不觉得。 合影结束后,那对夫妇还单独给陵愿和她们的小公主拍了好多照片。 他只记得两个小孩都笑的十分欠揍,那个丫头甚至还在换牙。 而他居然对这样一个还在换牙的丫头感到不快。 甚至回去时,陵愿要来牵他的手,都被甩开了。 陵愿当然不会知道原因。 就连当时的顾翕也不知道。 只是此刻,他蓦地记忆浮现,倒是有种点醒了梦中人的彻悟。 他在嫉妒。 他居然去嫉妒一个黄毛丫头。 顾翕扑哧笑了出声,让原本想要质问的陵愿莫名其妙。甚至不由自主地软下了眉眼。 ”笑什么?” 他低声问。 “想到你小时候。” 陵愿瞳孔微缩,似乎没想到顾翕会有这种想法。 “要哭不哭的叫哥哥,真是可爱啊。” 顾翕脸上露出惋惜的色彩,可惜现在看不到了。 “是吗?” 陵愿没什么波动地按上了顾翕的背。 偏偏顾翕还没察觉到什么,继续大放厥词:“是啊是啊,而且穿公主裙也很漂亮。” 他不让顾翕说了。 直接堵住了顾翕的嘴。 顾翕被小别胜新婚的狗崽子压在书房里从头到尾报复了一通,还被cha的泪眼朦胧地跪在地上,支离破碎地求饶。 真是睚眦必报,小心眼。臭狗子。 事后顾翕躺在被子里腰酸背痛的咒骂。 洗完澡的陵愿拿着药膏,坐到了床边,把顾翕的腿从被子里拉出来。 “你,你在做下去我要报警了!” 陵愿嘴角隐约动了动。 “涂药。” 顾翕还在想涂什么药,就看大自己的膝盖一片红肿。 他自然想起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是畜生吧陵愿。” 陵愿也没反驳,将药膏抹开,慢慢按摩。 “不累吗?” 现在倒关心起他累不累了,叫他快点she 的时候怎么不问。 顾翕没好气地哼了声。 “那哥哥,顾舅舅找你什么事?要见谁?” 他的话,让原本颐指气使的顾翕立刻就消了气。 该怎么说呢? 说他在相亲,狗崽崽会不会兽性大发直接把他弄死。 以前是不可能,但是现在看来—— 他打不过陵愿啊啊啊。 “要你管。” 顾翕小声骂了句 陵愿抹药膏的动作一顿,带着薄荷气味的手指一下子靠近了顾翕的脸,将他的回避破坏彻底。 “好好说话。” 陵愿像个班长教训不良学生似的说道。 顾翕还真的被他暗暗凌厉的气势给懵了几秒。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之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就是……” 避无可避,顾翕就直接说了:“顾云开想给我相亲,懂了吧,相亲,没准三年抱俩。” 顾翕拍开狗爪子,下巴似乎都是药膏了。 狗崽崽坐在床边,低头注视着他,看的顾翕心理一阵一阵地发毛,忍不住往被子底下缩了缩。 “我拒绝了。” 顾翕下巴藏在被子里说道,后又加重了音量,很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听见了吗?我说不去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陵愿脸黑了一阵,又松了一口气。 狗崽崽直接爬上了床,把顾翕抱在怀里,他身上事熟悉的沐浴露的气味,又或许不是,但闭着眼睛的顾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到满满的慰藉。 第76章 在睡着前,他好想听到了陵和和的声音,不过,他假装没听见,将自己更深地藏进了陵愿的怀抱里。 他白天起的早,虽然下午劳累了一阵,但毕竟也不是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来了。 挣扎着看了眼时间,才堪堪六点。 他又看了眼边上沉睡的陵愿。 呼吸绵长,连睫毛都一动不动。 顾翕放肆地注视着他,从头发丝看到了下巴,脖子,锁骨。 他的手放在陵愿的腰上,很暖和,空调的风徐徐地吹,他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第六十章 是奶糖味的 顾翕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里出去,客厅灯光温暖,徐阿姨正在炖汤,而陵和和坐在学步车里,拿着一个 鸭子玩具啃。 顾翕把他的玩具从嘴巴里夺了出来,引来陵和和的不满。 眉头一皱,又要放声嚷嚷,顾翕立刻把鸭子重新还给他。 他站起来时,撑了下腰,揉了揉,闻到了芋头炖排骨的香味。 “阿愿呢?还在睡啊……” 徐阿姨只是很纯洁地问了句,但顾翕自己想歪了。竟然还有些尴尬。 “嗯,他,倒时差。” 徐阿姨理解地点点头,说:“做这么久的飞机,是辛苦的,那饭还是要吃的呀,你等等去叫叫他,吃了饭再睡,否则胃弄坏的。” 顾翕觉得陵愿没那么娇贵。 “没事的,饭给他保温着,他饿了会来吃的。” 徐阿姨见顾翕没心没肺地偷吃的样子,哭笑不得,也只好同意了。 顾翕吃完饭,没去卧室打扰陵愿,坐在阳台上,徐阿姨抱着陵和和坐在旁边,他盘起腿,睡裤缩到了小腿,就露出了那一串脚链。 “腿上怎么了,被蚊子咬成这样,我去给你拿点薄荷膏。” 徐阿姨说着就要去拿,顾翕低头一看,自己腿上的确是有一块块红色的痕迹,他摸了摸,也没觉得痒,反而像是过敏了。 但又想不起来怎么会过敏。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腿,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 连忙把脚放下去,裤脚因此落到了脚踝上。 “不用不用了,就是有点过敏,我等会吃点过敏药就行。” 徐阿姨关切地问:“怎么突然过敏了,昨天还好好的,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顾翕耳根红红地站起来,一边说:“没事。” 做贼心虚地离开了阳台。 “嗷嗷。” 陵和和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要跟过去,被徐阿姨抱了起来。 ”要去妈妈啊?来,嬷嬷扶着你。“ 顾翕回书房处理了会工作,手机震动起来时,看也没看就接了。 ”阿愿。” ? 顾翕拿开看了眼,才发现拿错了。 是陵愿的手机。 “陵阿姨,我是顾翕。” 那边顿了两秒,声音还是柔柔和和,说:“是小翕啊 ,你和阿愿在一块?” 顾翕只能说:“嗯,他好像有点累,在房间里睡着,要不我去叫他?” 嘴上说着,但顾翕依旧坐在椅子上,压根没动。 陵瑾珏就笑笑,说:“不用叫醒他,我只是来问问他有没有到家,既然在你地方,我也放心了。” 顾翕轻扯嘴角。 他一点也没有为陵瑾珏的“信任”而感到心花怒放。 “等阿愿醒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不说一声就改了机票,要不是他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我恐怕会以为他会在澳洲。” 陵瑾珏似乎有些沮丧。 顾翕觉得陵瑾珏有些大惊小怪,他青春期比陵愿不知要出格多少,可顾云开照样放纵他。 “陵阿姨,陵愿成年了,他不是任何事都要向父母汇报的小学生。” 顾翕这话说的,实在是很直接,尤其是对做父母的来讲,有些冒犯。 “是啊,他今年十八岁了。” 陵瑾珏平淡地说道。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有多少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呢?” 她说这话时,让顾翕又想起了陵瑾珏精致冷漠的脸。 “你十八岁的时候,还为了小女朋友和你舅舅闹离家出走,不是吗?” 陵瑾珏也许是在笑,但顾翕却笑不出来。 “陵愿和我不一样。” 顾翕的声音骤然冷淡下来。 “我的确很糟糕,但你的儿子,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 陵瑾珏说:“小翕,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翕不管她是不是,只是说道:“我只是说一个事实,舅舅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我对他的公司不感兴趣,但陵愿可以试着成为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他的话在陵瑾珏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小翕,你是真的误会了,你舅舅一直很关心你,就算他看重阿愿,那也是因为,阿愿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关系。” 陵瑾珏解释道:“你小时候性格孤僻,谁都处不来,云开很担心你,所以才想方设法让你交朋友,没想到的是,阿愿是个例外。” “所以云开常常叫阿愿去陪你,我那时候也忙,心想小孩子之间有个陪伴,再好不过了,你们俩个,虽然不是亲兄弟,但阿愿心里面,一直把你当作哥哥的。” “我以前挺烦他的。” 顾翕说道。 第77章 陵瑾珏说:“看得出来,阿愿缠着你,就跟小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我看了都觉得烦。” 顾翕顿了顿,说道:“他小时候很爱哭,像个女孩子,但生病的时候,就一声都不吭,还要忍着去考试,因为没有考第一名,你会失望。” 顾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脑子里,然后本能地说了出来。 陵瑾珏局促地“嗯”了声。 “陵愿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翕善心大发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快要成菩萨了,居然会说出这么鸡汤的话。 也许是陵愿的天使光环影响力太大,让他发现自己原来也有一颗怜悯心。 不过是他信口胡说。 他并不觉得,在陵瑾珏知道自己和陵愿的关系后,还会这么冷静地来安慰他。也不觉得,陵愿的优秀光环还能一直发光发热,就算错误都在他身上,但陵愿同样堕落了,他就像一朵洁白的莲花,在淤泥里呆久了,看起来再风光靓丽,根也是黑的。 有一天,离开了污泥,会枯萎吗? 陵愿离开了顾翕,会死吗? 顾翕打完电话,在书房看了一部电影,电影两小时,他放空着思绪,听着台词。 都是听不懂的日语,但打发时间毫不吝啬。 他想起了十八岁交往的女朋友,一个很漂亮明艳的女孩子,穿着短裙和吊打,头发很长,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鲜活的气息。 她的唇彩是水蜜桃味的,亲吻的时候总是黏在顾翕的嘴唇上,下巴上。 顾翕不喜欢,总是叫她擦干净再接吻。 女孩子对这种无理的要求不理睬,更过分地随时随地要惹毛顾翕。 她们在校门口手牵手亲密的样子,被顾云开撞见了。 回家后,顾云开说,顾翕不应该和这样不学无术的女孩子在一起。 什么叫不学无术? 因为她的短裙,她小腿上的纹身,还是她的美丽外表。 顾翕那时候很不屑,并且说道,自己不会和她分手的。 顾云开就说,要是他不分手,就去联系对方的父母。 可惜的是,那女孩子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还是个耳背的。 顾云开没办法,天天叫司机去接顾翕,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顾翕有一天终于爆发,在别墅里和顾云开大吵一架,那次陵瑾珏和陵愿都在。 听见顾翕说道:“我十八岁了,你不用像管三岁小孩一样恨不得把我拴在皮带上。” 顾云开说:“我是你舅舅。” 顾翕就冷笑,说:“是啊,你是我舅舅。” 他甩了筷子出门,在外面游荡了好几天才回家。 回家时丝毫没有吵架时的尖酸刻薄。就像是出去玩了一趟,心情还很好。 他回来告诉顾云开,他和那个女孩分手了。 什么原因,顾云开没问。 顾翕也没说。 但如今想起来,不过是看到那个女孩子拿亲过自己的水蜜桃嘴唇在亲别人而已。 他看到照片就呕吐了。 只觉得脏。 后来他就对任何人的亲吻都感到恶心,就算后来交了男朋友,可是每次亲吻,都让他觉得,像是一层又一层的唇彩黏到了脸上,洗也洗不干净。 但他知道不是那个女孩的错。 他觉得恶心的,不是那个女孩。 而是这种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想起了顾安月。 顾安月也曾毫不避讳在他面前,和不同的男人亲密,她的嘴唇永远红艳艳的,像一颗车厘子。 可是车厘子被粗暴地碾碎,践踏。 便再也不美好了。 陵愿是被痒痒的触摸感弄醒的。 他睁开了一只眼,就看到顾翕百无聊赖地趴在旁边,用手指玩弄着他的脖子,头发。 “你醒了?” 顾翕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一点也不愧疚。 陵愿睡的头昏脑胀,有些恹恹地闭上眼,问:“几点了?” 顾翕看了眼时间,说:“两点。” 他手指比了一个“二”。 “凌晨两点。” 陵愿又睁开眼,很疑惑地看向顾翕。 就看见顾翕把手机拿来,屏保上是时间。 真真确确两点零一分。 陵愿顿时有些无语。 “所以你不睡觉,就一直看着我?” “是啊,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顾翕托着下巴,供认不讳。 他老实了一会,又伸手摸上了陵愿的嘴唇。 干燥的,软软的。 像是新鲜的花瓣。 可是什么时候会枯萎呢? 他要不要亲手折断呢? 好可惜啊。 不舍得。 顾翕眼睛发着光,又痴迷地盯着眼前人。 陵愿被他看得瞌睡虫都跑了。 “嘘。” 顾翕按住了他想要讲话的嘴唇。 “你是什么味的?” 顾翕轻声问道。 陵愿怔怔地看着他。 顾翕抽回手指,舌尖在触摸过陵愿的手指上舔了一口。笃定地说道: “奶糖味的。” 第六十一章 没醉 陵愿半晌,才问道:“你喝酒了?” 顾翕笑着摇摇头,将陵愿整个抱进怀里。 第78章 “没有喝酒。” 那是受什么刺激了? 陵愿冒出一个问号。 通常哥哥这样,是又要作的前兆了。 “我就是觉得……你怎么突然长大了。” 顾翕说着,竟然开始掉起了眼泪。 陵愿想要起来,却被顾翕按着头,塞在怀里。 还说没喝酒,他都闻到酒味了。 “你不要动,不要动嘛……” 行,不动。 “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烦,总是跟在我后面,话多得像个和尚,我那时候就想把你头发剃掉,卖给少林寺的老和尚。” 顾翕叨叨絮絮地讲,浑然不顾怀里僵硬的人。 “你还总是哭,真讨厌,我才不会来安慰你,所以现在陵和和也像你一样,哭哭啼啼,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要不是你哭了,我才不会留下小拖油瓶……” “什么?” 陵愿惊讶地想要提问。 “你知道你一哭,我就会心软,所以一直拿着招来对付我,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了,你这个心机婊,坏汤圆,切开黑。” 陵愿:“……” “真讨厌你。” 顾翕说道。 陵愿明知道他在说反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我喜欢你。” 他说道。 顾翕怀抱一颤。发了狠地揉搓着狗崽崽的头发。 “我是不会被你的美色迷惑的,你死心吧。” 陵愿被弄的很凌乱,总算抓住了顾翕的手然后从他的怀里逃出来。 对上对方水色迷离的眼睛,怒气又没了。 “哥哥,你是在发酒疯?” 顾翕盯着他的脸,缓缓说道:“不是发酒疯,是发疯。” 陵愿看着他坦然地说出这两个字。 陵愿忽而一笑,像初晨阳光,被薄雾笼罩。 朦胧又美好。 又似岸边月色,撩水涟漪,好犹如可采撷。 “你怎么不怕我?” 顾翕很奇怪。 陵愿嘴角的笑意像是对他最大挑战。 “我更怕小时候你在我被子里藏的毛虫虫。” 陵愿说道。 顾翕很气。 “你都说了不记仇,你骗人。” “还有故意让我跳进泳池,或是在牙膏里放芥末。” 顾翕被他看得窘然。 ”不准说不准说。“ 他急的去捂陵愿的嘴巴。 陵愿躲开他的手,笑意浅浅地说:“还记得你因为我和别的小女孩拍照而不理我。” 顾翕手指一愣。 “你还把她送给我的奶糖都扔掉了,对不对?” 顾翕是真的羞红了脸。 他怎么可以这么直接地说出这种话啊。 “我是怕你蛀牙。” 26岁的顾翕和16岁的顾翕用的同一个借口,可是8岁的陵愿会相信,十八岁的陵愿,是绝对不会再相信的。 “不是吃醋吗?” “我有病啊陵愿,那个时候你才八岁,我脑子有坑才会来在乎你和谁拍照。” “那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苏菲娅长得很丑,叫我不要跟这她玩。” 苏菲娅,就是那个小女孩了。 “我是在给你建立正确的审美观,你要感激我好不好?” “噢,所以还要特意告诉我,不能去亲女孩子,或是让女孩子来亲我,否则肚子里会长虫,是吗?” 够了够了。 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啊。 童言无忌不晓得嘛? 顾翕看看陵愿,羞恼地要揍人。“可是,第一个亲我的,也是哥哥你啊。” 陵愿的目光称得上调戏了,看的顾翕脸火烫火烫的,好像夏天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神智不清。 顾翕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好像,是他的不知道第几任男朋友,在他面前抽烟,他有一副高挑的身材,皮肤白,一双凤眼微勾,也很坏,在夜店玩的很疯,顾翕主动加他的微信,两个人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就确定了关系。 他想要亲顾翕,被顾翕推开了。 对方那张漂亮高傲的脸蛋上满是不可置信,好像顾翕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但仅仅是,顾翕不喜欢烟味。 虽然后来他自己也抽过烟,但他不喜欢别人抽烟。 因为那不相配,就像名贵的花瓶被蒙上了灰尘,不可以。 他们因此分手。 顾翕觉得那张看上去干净的脸蛋,其实骨子里脏透了。 他为什么要去找这么一张脸,为什么对这样一张脸可以一见锺情。 这种疑惑,在回家后,看到安分地坐在椅子上写作业的少年时,得到了解答。 那种干净,不是皮相上的,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谙世事。 不是一张相似的脸可以替代的。 他执迷的人,近在眼前。 但他却不可以去染指。 可是顾翕是那种有底线的人吗? 他不是。 他是那种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得到了再丢弃的人。 他就是这么坏,而且只允许自己坏,对别人却挑三拣四。 “不能便宜别人。“ 顾翕说道。 ”你会离开我吗?” 他第一次这么真诚地看着陵愿,像一个讨糖果的小孩。 可陵愿知道,他真诚的眼睛下面,藏着多少一点都不纯洁的心思。 第79章 可是他还是被骗,一次又一次。 “不会。” 他只有一个回答。 从始至终。 “如果陵瑾珏让你离开我呢?” 陵愿的眼神微动。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顾翕会突然这么反常的原因。 “不会。” 他保持原有答案。 “如果她用断绝母子关系,或者,用其他很重要的东西来威胁你呢?” 顾翕继续问。 陵愿想了想,说:“如果我离开你,你会让我走吗?” 顾翕脸上的表情裂开了一瞬。 “我做不到。” 陵愿说道。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关住你,把你关在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 顾翕又想起了陵瑾珏的话。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说什么话都是可笑的。 他当不得真。 “像顾安月那样吗?” 顾翕问道。 陵愿的神情凝固。半晌,似有暗色。 “我不会伤害哥哥。” “顾安月也说,她不会伤害我,她还说,她是世上唯一爱我的人,所以她要我陪她一起去死。” 顾翕平静又天真地说道。 “但我觉得她在说谎,爱一个人,是不舍得他死的。” 这也是他很久之后才明白的。 在每次盯着陵愿睡着的脸庞时,他都有种冲动,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好像死亡能把对方变成他的唯一。 也许这就是顾安月一直把他关起来,叫他去死的原因。 可是他犹豫了。 他舍不得,一想到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他就觉得死亡是件无比可怕的事。 比顾安月留下的幻象还可怕。 比雷雨天的衣柜还可怕。 比一个人活在世上还可怕。 顾翕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有些笨拙,又动作缓慢地摸了摸陵愿的嘴巴。 “我明天要去n市,你跟我一起去吗?” 第六十二章 舅舅 顾云开应该没想到顾翕会和陵愿一起出现。 比起十八岁,二十六岁的顾翕更会选择一种留有余地的方式。 顾翕很少来顾云开的公司,走进来时还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 他和陵愿在顾云开的办公室,顾云开不知在忙什么,顾翕吃完了两个小蛋糕,又喝了一大杯红茶,他舅舅还没出现。 顾翕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他懒得等,问陵愿要不要去吃饭。 恰好这时,办公室的门推开了,一身正装的顾云开走了进来。 “中午一起吃饭。” 他们在公司楼下的食堂里吃饭,食堂除了公共座位,还有两个包厢,以前是专门用来接待客户的,顾翕记得小时候他来吃过一次,但他只记得那一桌菜里面,只有芋头酥的味道特别好。 但是他没和顾云开说,后来也就忘记了。 这次倒是想了起来,没想到吃饭时,芋头酥又出现在了桌子上。 顾翕夹了一个,味道还不错,但已经辨别不出是否和记忆里的一摸一样。 顾云开和陵愿寒暄了几句,大抵就是在问他的澳洲活动和大学适宜。 陵瑾珏时不时搭几句,看起来像一家三口。 顾翕一直觉得,按照顾云开的基因来讲,一定能生出一个优秀的小孩。 可惜的是,越是成功的人,越对生小孩没什么兴趣。 所以陵愿成为了顾云开的希望,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次去大学报道,我们都和你一起去。” 顾翕被这句话勾回了神。 什么去? 去哪里? 谁一起? “我正好有个在q大的老同学,还可以叙叙旧。” 顾云开这么说道。 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空了? 顾翕想。 还老同学叙旧,请问是哪个老同学? 顾云开到底安的什么心,明明知道他和陵愿不清不楚,为什么还要来搞兄弟情深的戏码。 ”我不去。” 顾翕懒洋洋地回答。 “我公司事多,抽不开身。” 顾云开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说道:“就一天功夫,也抽不开身?” 陵瑾珏在旁边说道:“你还有脸说小翕,自己忙起来,一个月不着家也有的。” 顾云开眉眼一压。 “那今天怎么能有时间了?” 顾翕嘴角一勾,很是浪荡。 “您不是要给我相亲吗?人生大事总要抽出时间来的。” 他讲完这话,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冷。 顾云开似是满意,说道:“你知道就好,都二十多岁的人,少胡来。” 陵瑾珏看了眼顾云开,说道:“是王总家的小姑娘?” 顾云开“嗯”了声。 “我见过,很有气质的小姑娘,小翕可以试着相处相处。” 陵瑾珏说道。 “哦,长什么样?” 顾翕像是很感兴趣的问道。 顾云开眼睛眯起来,说道:“外表不重要,内在才是重要的。” “这么说应该是不怎么样。” 顾翕说。 “怎么会,很漂亮。” 陵瑾珏说。 “眼睛大吗?我喜欢丹凤眼,最好瞳孔很黑。还有鼻子要挺,看起来能滑滑梯的那种,最好嘴巴要软,下巴要尖,也不要太尖,蛇精脸不好看,身高,不能比我矮吧。” 第80章 “你是选老婆还是选美?” 顾云开打断他。 顾翕对顾云开的指责一点也不以为意,目光像是无意之中,掠过狗崽崽紧抿的嘴唇,说道:“最好年纪小点,emmm,那种越纯情的我越喜欢。”“胡闹。” 顾云开说道。 “反正我这人一向胡来,你也不是第一次见,搁着不顺眼的,我一点耐心都没有,到时候坏了你的面子,我也管不着。” 他嘴巴坏,可真是名不虚传。 连陵瑾珏都听的面露难色。 顾云开冷哼一声。 “肤浅,那上次见面的,你哪里不满意了?” 说到这里,顾翕忽然感觉到了额一束目光打到了他身上。 突然就有点,得瑟不起来了。 “哪个啊,噢,女博士是吧,她跟我讲了一下午人类动脉血管构造,我头都要秃了。” “人家医学世家,和你聊点专业知识,你还不乐意了?” 顾云开很不满意。 “这能聊得起来才怪。” “你没文化还有理了?” 顾云开斜眼。 顾翕:“……” 他好歹也是f大毕业的,哪里就没文化了。 “算了,对牛弹琴,吃饭。” 顾云开率先结束了这场无聊的博弈。 顾翕恨恨地塞了一大口西兰花,突然就看到对面狗崽崽的目光,害,搞地下恋真特么难。 他悄悄在桌底下,踢了踢陵愿的腿。 陵愿冷淡的瞥了眼顾翕,不为所动。 顾翕收回脚,有些郁闷。 吃饭后顾云开和陵瑾珏要回公司,顾翕和陵愿两个人回家。 当然是去顾云开的别墅。 一开门,顾翕就拽住了陵愿的手。 “渴不渴,喝不喝水啊?” 陵愿冷淡地抽回手,换鞋。 顾翕亦步亦趋地跟在陵愿身后,还牵着他的衣角。 陵愿脚步一顿,走向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冰水。 顾翕抱住了他的腰,蹭了蹭,说:“你板着脸干嘛?” 他不是心知肚明吗? 陵愿倒了杯冰水。 ”放开。” 顾翕不但没放,还贴的更紧。 “我和那个女博士不熟,真的。” “噢,你们不是还聊了人类动脉血管构造原理吗?” “害,那是我乱说的,我们就吃了一顿饭。” “噢,还吃饭了?” 陵愿喝了口水,顾翕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注意力被分散,没忍住亲了 上去。 咳。 陵愿后退,把杯子放在料理台上。顾翕看到他眼底的窘迫和羞涩,兴趣盎然的凑到他的眼底,说:“也不要随便什么人的醋都吃呀。” 陵愿睫毛颤了颤,嘴唇微抿,说道:“哥哥又骗我。” 顾翕先是一怔,他直直地盯着陵愿漆黑的眼眸,好像冰川下面无尽的黑暗漩涡,那漩涡让他感到丝丝寒冷,却又着迷地想要掉进去。 他捧住了对方的脸,视线如同阳光对着放大镜,似乎能把陵愿白净无暇的脸烧出些裂痕来。 “我没骗你,我不喜欢她们。” “我喜欢的人,不就在我面前嘛。” 他弯起了眼睛,像月牙儿似地勾着陵愿的心脏,扑通扑通,是理智落水的声音。 陵愿望着顾翕那双会迷惑人心的眼睛,说道:“那就不要去见别人。” “那你能不去b市吗?” 顾翕浅笑着说道。 陵愿放在身侧的手逐渐捏紧,他比刚才进门时的神情更加真实冷酷。而顾翕就像没看到似地,云淡风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手感细腻。 “崽崽,我从没想过要让顾云开后悔,就像你不想让你妈妈失望,是一样的。” 第六十三章 把我关起来 和陌生人吃饭,向来是吃不如意的。 顾翕在别人面前,还是给顾云开留面子,说什么他都应付着,对面那位王小姐年纪轻轻,不主动说话,目光坦率,在旁边当一个美好的花瓶。 回去时两方交换了手机号,还说着日后多联系。 顾翕兴趣缺缺地先上了车,顾云开坐进来,对司机说了地点回家。 “我看着挺好。” 顾云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让闭着眼快要睡着的顾翕一下子就醒了。他眼里划过外面昏昏暗暗的树影,还有暖色的路灯。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挺好。” 顾云开看了眼顾翕,就见他笑意盈盈,恍然间他想起一个故人。他敛了目光,就听见顾翕说道:“舅舅,你觉得我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人结婚?” 他很少这样语气平静地询问顾云开问题,通常是尖锐相对,或是避而不谈,二顾云开考虑到他的敏感自尊心,常常选择视而不见或是纵容。 但他的关心不会比任何一个做家长的少。好比他良苦用心地找了一个和陵愿那么像的人。 顾云开有时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是承认了顾翕的用心,还是在假装真相并不是他想的那种。 “舅舅,你从来没有和我讲过顾安月。” 顾翕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视线放空。 “你和她关系好吗?如果不好,当初也不用收养我了,可是,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过她,我有时候也会好奇,顾安月是和谁生了我?她又为什么要生我?她自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她遇到了困难,来找过你吗?舅舅,你讨厌她吗?” 第81章 顾翕语气平静地说了很多,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他说出来,却像是一条直线。 “你是不是怕我和顾安月一样?” 他缓缓看向顾云开,顾云开的侧脸在光影中冷硬而棱角分明,一如既往地精英又简练。 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皱纹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他每次皱眉,都比从前看着要深沉,这些都是岁月在他脸上爬过的痕迹。 可是顾云开并没有露出任何慌乱的表情,他像是精心设计好的仪表,一字一句都显示着预估准确的内容。 “你母亲,十六岁就离开了家里,她很漂亮,也很努力,学舞蹈和演戏是她从小的梦想,但是父母,也就是你的外公外婆并不支持她,所以她忍到了十六岁,就一个人去了b市闯荡,她很能吃苦,在b市的这些年,都不和家里联系,不过我们有时候会通信,也偶尔发短信,后来她演了第一部电影,请我去看首映礼。” 顾云开像是早就储存好了这些话,说起来也十分顺畅。 或许这些话,已经在他的脑子里过了许多遍,又或许,在很多夜晚,他一个人将这些回忆整理了无数遍。 “后来她怀孕了,一个人在医院生下你。在你满月的时候,我去看过你。” 顾云开说到这里,神情终于变了变,有了一丝暖色。 “但她并没有说你的父亲是谁,也没有请我帮忙,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所以当我知道她换了躁郁症和妄想症的时候,你已经四五岁了。” 顾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指颤抖着,按在真皮座椅上。 “她自杀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那天是凌晨,我还在公司加班看文件,她告诉我桥上的雾很大,她看不清楚对面的指示牌。” 顾翕想到了顾安月是跳河死的。 “我问她在哪里,她说她买了回家的车票,想要回去看父母。但是你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我以为她是想回去扫墓。” 顾云开一直看着前方,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懊悔。 “六点钟,我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警察说在姚江发现了一具尸体,桥上放着手机,随后一通通话记录是我。”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司机沉默得像个不存在的人。 “后来你就来找我了。” 顾翕接着这个故事说道。 “嗯。” “顾安月不知道外公外婆去世的消息吗 ?” 顾翕问。 “知道。” 顾云开说。 顾翕本来想问为什么,但又想到了原因。大概是顾安月的精神病发作了,分不清现实和虚妄。 “外公外婆,原谅她了吗?” 顾翕问道。 “谈不上原谅,这些年她的名字是一个禁忌,但是你母亲在 b市落魄的时候,生活资助,是你外公外婆通过我给你母亲的。” 顾云开摸了摸眉心,似乎有些疲倦。 “你的名字,其实是你外公取的,寓意是和顺,收敛,他希望你不要像你的母亲那样固执锋利。” 顾翕扯了扯眼角,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顾云开讲的平静轻松,可是他却听的有些喘不过气。 因为这些事,他并不知道。 “但是我还是像顾安月,固执,尖锐,不好相处。” 他自嘲道。 顾云开这次侧过脸,看向顾翕。 “你只是有点小脾气。” 他又补充道:“任何一个小孩,都会有任性的时候。” 顾翕对他的话感到一阵悸动,甚至产生了虽然没有父亲,但是顾云开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一个父亲的职责。 “为什么,你不想我和陵愿在一起?” 顾翕的话转的有点快,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问题,或许潜意识里觉得彼此有联系。 顾云开沉思了几秒,说:“你分得清楚,习惯和喜欢吗?” 顾翕愣了下,没想到顾云开会这么说。“就像你刚来,总是喜欢躲在衣柜里,但是并不是因为你喜欢躲在衣柜里,而是你习惯了在衣柜里的感觉,你的心理医生告诉我这其实是一种ptsd症状,表现为梦魇,反复再扮演创伤性事件,玩与创伤有关的主题游戏,就像你总是在衣柜里自言自语,和不存在顾安月对话。” 顾翕的脸色渐渐发白,他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在顾云开的揭露下,开始刺痛。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顾安月的一切,但其实不是的。 他没办法平静,至少在听到有关他童年的描述时,他做不到事不关己。 顾翕舌头抵着牙齿,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因为顾云开说的是事实,他根本没法反驳。 他总是躲在衣柜里,幻想外面顾安月在监视他。 他半夜梦魇,梦到顾安月醉醺醺的回来。 他还常常将自己的身体撞到淤青,因为顾安月以前会打他。 而他又是怎么对陵愿的? 所有一切都是建立在能看到陵愿露出惊讶恐慌的表情,好像从前那个只能被顾安月压迫的自己。 如果哭了就会很好玩。 顾安月说:“你为什么要哭呀宝贝?妈妈爱你。” 可是明明恐吓他,打他的人,就是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母亲。 所以他每次看到陵愿哭,就会不由自主地激动,颤栗,一边心疼,一边又想更过分。 第82章 但他不可以。 理智在叫嚣着,欲望也在突破牢笼。 他下车时,左脚绊右脚,差点没站稳。 顾云开的话颠倒了他的平衡,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但他又固执地相信自己可以解决。 比如他是真的喜欢陵愿,并不是顾云开讲的ptsd。 可是他走过玻璃时,才发现里面那个倒影的人,像一团扭曲污黑的脏水,连灵魂都是脏的。 他有些无助地蹲下身,摸上了脚踝的链子。 如果他不喜欢陵愿,怎么会给陵愿生孩子呢? ——因为你想绑住他。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想起。 ——你怕陵愿会逃跑。 ——你怕又只剩下一个人。 不是的。 顾翕否认。捂住了脑袋。 ——你只是想看别人和你一堕落。 我……没有。 ——被所有人喜欢的陵愿喜欢,能满足你的虚荣心。 我不是…… ——你敢说你不嫉妒吗?为什么顾云开可以对他那么敞开心怀,对你却小心翼翼,为什么她们看起来更像一家人,而你像个外人,连保姆都偏心他。 你不要再说了。 ——好啊,那你证明给我看。 什么。 ——证明你是喜欢陵愿,证明你不是在利用他。 陵愿等到了很晚,都没等到顾翕的回复,他只好给对方发了晚安,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被门铃声吵醒。 顾翕脸色苍白地站在他家门口,但眼神却很亮,像是那种短路了发出瞬间 光芒 的灯泡。 陵愿穿着睡衣,头发柔软地贴在额头,像一个漂亮的仿真玩偶。 顾翕跨上前一大步,进了门。 门关上。晨光将两个人都照得发亮,却又有种无法言语的空白。 “你是不是也不相信?” 顾翕 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陵愿有点懵。 “什么?” “那你把我关起来,我就不会离开你。” 陵愿更懵了。 可是顾翕 的表情却很认真,又单纯 ,仿佛在说一个绝佳的建议。 “我是在证明,我 喜欢你啊。” 顾翕一字一句地看着他,瞳孔里似乎有许多灰尘在纷纷扬扬。他的神情却比雪还要干净。 “哥哥?” “我不会去见别人,也不会喜欢别人,你把我关起来,我就只看见你一个人,不好吗?” 陵愿脑袋里的问号和感叹交错闪烁。他像是一个浑身出错的仪器,从头到尾开始预警。 “顾翕,你怎么了?” 陵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定地问道。 第六十四章 现世报 顾翕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迷惑。 他眼珠子往下看了眼,好像现在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哪里。 他好像又失控了。 但又不是失控,他知道 自己在做什么。 他是来证明自己的。 他没有胡来。 顾翕这么对自己说。 “你不想关着我?” 他又问了遍。 陵愿的神情从迷茫紧张到渐渐放松,他把手放在顾翕的脖子上,顾翕颤了一下,但也躲开。 他微微低下头,可以和顾翕面对面。 “我想把你关在心里。但这并不是要囚禁你的自由,哥哥。” 话尾有叹息,但又有宠溺的意思。 “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没有人能强迫你,哥哥。” 他狭长上挑的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 “不过你一大早跟我表白,我很开心。” “你很开心?” 顾翕轻声道。 陵愿凑近他,贴着他的鼻子蹭了蹭,看上去像只撒娇的猫。 “对,想立刻去民政局和你领结婚证。” 顾翕瞳孔震了震。 是哦,他怎么没想到。 领结婚证,结婚,不就是把他和陵愿绑在一起了吗? “结婚?” 陵愿以为顾翕不愿意,稍稍退开了点,想要说点别的。 就听见顾翕说:“你不会后悔吗?”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专注地盯着陵愿。 陵愿颤了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我——” “如果和你结婚,可以证明我喜欢你,那我们结婚。” 顾翕说道。 陵愿的欣喜遂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疑惑。 顾翕的话,很奇怪。 顾翕好像一直执着地在证明,他喜欢自己这个事情。 但陵愿又一下子脑子卡壳,抓不住重点。 但他同时又觉得这一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了顾翕,他的这个哥哥平时冷酷无情,对人凉薄,能被刺激到的点 少之又少,大概率是和那件事有关。 他想到了顾云开。 也许是顾云开说了什么。 而此刻顾翕像是心头大石落地,打了个哈欠,靠在陵愿肩膀上,说:“好困,想睡觉。” 陵愿摸着他的头发,说:“睡一会?” “你抱我。” 顾翕声音倦怠,被陵愿抱了起来。 他到了陵愿的床上,自动地蜷缩起来,躺在似乎还有体温的床上。陵愿陪他一起躺在了床上,但却没了睡意。 第83章 顾翕大概睡了一小时就醒了。 陵愿还在床上,没睡着,就是闭着眼睛,所以顾翕一动,他就睁开了眼,两个人两两相望,竟然都怔住了。 顾翕说:“你现在还没到法定年龄。” 还不能领结婚证。 陵愿听了,不知怎的就 荡漾起一点笑意。 “那我们可以先买戒指。” 顾翕继续说道。 “哥哥。” 他摸了摸顾翕的脸,很温柔的问:“你怎么了?” 他又问了一遍。 第一遍顾翕装作没听到。 但这一遍,陵愿捕捉着他的视线,让他无处可逃。 他动了动腿,脚碰到陵愿的脚,脚踝上的链子也触到了陵愿的腿。 陵愿把脚放在顾翕的脚底,手也放在对方的腰上。 顾翕整个人都被包围了。 顾翕的眼神闪了闪,说:“你分得清,习惯和喜欢吗 ?” 他有了勇气说第一句话,自然比顾云开问的更直接。 “你怎么能确定,你是习惯了我们的相处,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他的问题,让原本就被窗帘遮住了光线的卧室似乎又暗了一点。 陵愿喉结动了动。 “你以前,是可怜我吧。” 顾翕眼睫低垂,神情漠然。 陵愿看着在他怀里弱小的哥哥,脸色苍白,嘴巴小小的,像一朵樱花。 他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抱都不够紧。 “不是。” 陵愿说道。 他身子 往下滑了一点,可以和顾翕视线齐平。 “我第一次梦遗,就梦到了你。” 陵愿说的十分坦荡。像是在国旗下读着宣言一样声音朗朗。 “在梦里,对你干了很多,坏事。” 他的话,让顾翕咬了嘴唇,好像有点羞赧。 “那也是因为我引诱你。” 顾翕说道, 陵愿突然就有些好笑。他的哥哥明明平时放荡,现在却又那么纯情。 这种事,单方面的勾引根本不会让人在意。 问题就在于,被引诱的对象,也是甘愿的。 “愿者上钩,不是吗?” 陵愿声音沙哑。顾翕被他说的脊背酥麻,脚趾无措地勾起来,想要躲避些肢体接触,但是陵愿并不放过他。 “所以这不是喜欢。” 顾翕说道。 “顾云开说,我只是习惯了和你相处,习惯了欺负你。” 陵愿眼神稍重,沉默。 顾翕舌头又抵在了牙齿,有些艰难地说道:“他说的不对。” 陵愿 的眼神柔软了些,指腹摸了摸顾翕的脸。 “虽然一开始,我的确是在欺负你,但是后来,我不是为了欺负你才对你做那些事。” 比如和你接吻,上床。 “我是总是骗你,以前说的很多话都是假的,但我并不是把你当做了谁的替代品,也不是为了报复顾安月。”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了陵愿的睡衣。 “我只是搞不懂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没有人教我怎么做一个好人,做一个被大家喜欢的人,也没有人教我,喜欢一个人要做什么。“ 他只是不想被抛弃。 不想因为自己说出要什么,而被身边的人讨厌。 陵愿的神情变得很软很软,眼神又很心疼。 他这么年轻的脸,其实不适合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有种矛盾又和谐的美感。 他本不应该懂那么多的情绪,可他偏偏又懂了。 所以顾翕才会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像个慢性中毒的患者,一点一点,走向绚烂的死亡。 陵愿的手,有力地按在他的背上,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像一道强心剂。 “哥哥,你到底要我怎么心疼你。” 少年无奈又纵容地叹气。 他的视线如最甜的蜂蜜,又如最醇的美酒。顾翕一阵一阵地颤抖。 “我爱你啊,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不会抛弃你,不会离开你。” 他低声说道。 “如果我现在 是二十八岁,三十八岁,你是不是就能安心一点。” 顾翕靠在他的怀里,听着年轻有力的心跳。 他又想起了那句话。 十八岁的陵愿,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吗? 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会嗤笑着说不可能。 可是那个人是陵愿呢? 如果他世上还有一个容身之处,那一定是陵愿在的地方。 这样看来,年龄又能证明什么。 顾翕突然亲上了陵愿的下巴,嘴唇。 陵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回吻,在两个人快要失控时,顾翕的手机响了。 他看到是顾云开的电话。 想了想,还是平复了呼吸,接了起来。 “你去哪儿了?” 顾翕看了眼陵愿,说:“在外面。” “你在哪?” 顾云开声音有些严厉。 “我没事。舅舅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云开沉默了几秒,说:“不要一声不响跑出去。” 顾翕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顾云开是担心他。 但忽然之间,他又想明白了。 也许是顾安月的事,让他以为顾翕也会…… 第84章 “陵愿在我旁边,你要跟他说话吗?” 顾翕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招工。 但顾云开只是又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不必了。” 他挂了电话。 顾翕表情看上去怅然若失的,让陵愿有些担心。 但他又似乎心情变好了。 抱着陵愿亲了亲,说:“我真喜欢你。” 陵愿的眉眼从泠冽变得温和动人,如同春风,吹的梅花簌簌掉落。 “我认真的,没骗你。” 陵愿郑重地点点头,说:“我听到了,哥哥。” 他的哥哥虽然任性,爱撒谎,爱玩弄人心。 但同时又是那么纯真,可爱,当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别人时,就算嘴里吐出里的时荒诞不经的谎言,也叫人有了信任的勇气。 可如今,他说的还是真心话。 “我以后也不骗你了。陵愿。” 你看,多动听。 他活该把命搭进去。 顾翕陪着陵愿一起吃了早饭,吃早饭时,顾翕才想起来没有看见陵瑾珏,陵愿很习惯地说:“在公司加班吧。” 以前顾翕都不会在意这种事。 就像他都习惯了陵愿总是一个人,从小到大,算起来自己陪在陵愿身边的时间恐怕都要比陵瑾珏陪他的多。 所以怪不得自己就算怎么欺负陵愿都赶不走他。 至少他们互相陪伴。 所以,其实陵愿也很可怜。 顾翕想。 他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跪在椅子上,把陵愿搂进了怀里。 摸着他的头发,说道:“没关系,以后哥哥疼你。” 在他怀里的陵愿说实话,有点僵硬。 顾翕又安慰似的捏了捏陵愿的耳垂,这其实是他的习惯性的动作。 “哥哥。” 陵愿想要推开这黏糊糊的拥抱,但犹豫再三,还是任凭对方揉捏。 直到顾翕玩够了他的耳垂,陵愿才有些脸红地获得了新鲜空气。 “你这么乖,我都不舍得放你去上大学了。” 顾翕往他脸上嘬了一口,才回到自己座位。 陵愿拿手背抵住了被他亲过的嘴角,说:“谁让你一开始要跟我分手。” …… 这叫什么,典型的现世报。 第六十五章 完结 假期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陵愿要去大学那天。 顾翕一开始说好的不送,但是临到要走就越舍不得,陵愿走之前的前几天,心情十分暴躁,徐阿姨做的菜他平时吃惯的口味都可以挑出各种毛病,尤其是陵愿本人,哪里都不对劲,说话轻了要发火,说话重了要生气,不管怎么样就是看他整个人都有毛病,仿佛这样子对方就可以不去报道了。 最终结果是顾翕被按在床上教训。 他本来就娇气自我,这下更加不配合,cha得重了要哭,cha得轻了要踹人,还往陵愿脸上踹,一边哭唧唧地嘴里骂着“你会不会啊,不会我去找别人” 这火星一下子就点燃了。 陵愿再好脾气也被他真的激怒了,当下就抓着人的腿,一下比一下往死里干。 顾翕哭的狠了,脸上都是泪水,睫毛都粘在了一起,看上去又可怜又美妙。 陵愿发泄了一次,他也哭着到了高chao。 “你怎么……这么……凶……嗝…….” 顾翕打人就打脸,可惜他没力气,摔巴掌也像是抚摸,被陵愿抓住了汗津津的手,亲了几口,重新按在脑袋边,再次动作起来。 这次他就温柔了许多,顾翕眼泪也掉的少了,却十分依赖地抱着陵愿的肩膀,哼哼唧唧地问:“你会不会想我?” 陵愿没回答,只是动作重了些。 顾翕抱着他,嘴唇时不时擦过陵愿的锁骨。 他一口咬了上去,可又不忍心,换成了舔的动作。 陵愿动作一顿,托着他的pgu进的又狠又凶,逼得顾翕又开始掉眼泪。 “你……干嘛呀……” 他声音娇软,想要被捅坏了。 “干你啊哥哥。” 陵愿喘着气,在他耳边说道。 第二天陵愿走的时候,顾翕没有去送人。 只是临走前,被陵愿抱起来亲了好一会,顾翕头晕脑胀地躲开,恼怒地要睡觉。 “哥哥要想我。” 陵愿说道。 顾翕靠在他肩膀上,光裸的身体上都是痕迹。像一被碾落的洁白花瓣。 “我爱你,哥哥。” “……” 陵愿坐在飞机上时,还恨不得把家里睡觉的人揣在兜里带走,但是他不能,也不能后悔自己的决定。 正因为他比顾翕年轻,所以更要将未来打算得清清楚楚,顾翕想不到的事他也要想到,他要照顾顾翕,还要照顾陵和和。 他只有上最好的大学,用最好的专业成绩来获得最好的社会资源。 他要证明自己有能力,才能保护所爱的人。 才能让别人看不出他的年轻。 顾翕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醒来时才发生身边已经凉了好一阵。 忽然有种莫名地空虚,好像心里被挖走了什么。 他翻了个身,手指好像镉到了什么。 举到眼前,就呆住了。 套在他无名指上的,是一个戒指。 昨晚明明没有的。难道是今天早上戴上去的? 第85章 顾翕摩挲着戒指,又摘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心里百感交集,不讨厌,也不害怕,好像是丢了很久的东西突然找到的那种安然。 他以前明明惧怕婚姻,惧怕承担责任,他都已经习惯这种逃避了,可是 突然之间,他生了孩子,有了男朋友,甚至还有了戒指,就差一张结婚证。 可是对他来说,好像也没那么恐怖。 顾安月曾经唾骂的爱情,他现在就这么得到了,以前他一直怀疑,现在却。无比确信,这并不是洪水猛兽,也并不是天要塌下来。 而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灵丹妙药。 他急切地想要给陵愿打电话,可又想到对方一定在飞机上。 他想要说,你干嘛偷偷给我戴戒指,是怕我醒来不肯接受吗?或者说,这个戒指挑的一点都不好看,毫无设计感,他要重新去挑一个。 他总是要给陵愿一点难堪的,好像这样就能获得多一点的珍惜。 顾翕怀着如此的心情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抱着陵愿睡过的枕头,像个嗅觉失灵者一样闻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上面已经没有任何气味才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他好想狗崽崽。 明明几天前开始就已经发了好久的脾气来缓冲离别 的情绪了。 可是现在心情越发沉重。甚至恨不得买张机票飞过去。 直到陵和和来敲门,才把他的愁绪冲淡了一些。 顾翕应了声,穿衣服起床,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锁骨一下的皮肤,没有一块好的,心里暗骂了声陵愿是狗,但又希望这种痕迹可以留得久一点,真是犯贱。 陵和和在客厅玩小车车,看见妈妈出来了,就像从地上爬起来,可惜他像一只胖企鹅,试了好久,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地朝顾翕走。 顾翕将他抱了起来。 又重了。这小胖子。 陵和和抱到了母亲,心满意足地咧嘴笑。 一笑起来,就有八分像陵愿,顾翕对着小胖子看了许久,心里莫名地酸涩。 他想起了陵愿走之前,还教育了自己一通,把一些照顾陵和和的基本要求都告诉他,顾翕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狗子念经。 陵愿哭笑不得,把人抱在怀里说:“哥哥,你都当母亲了。” 顾翕钻进他怀里说:“这些事你会做就好了,而且还有徐阿姨。” 陵愿摸着他的脖子,从前他是觉得万事有他就行,但是现在他要去上学,徐阿姨一个人也不是万全的,他也不是要哥哥真的懂,只是想要对方有点做母亲的自觉。 这样,陵和和的日子总归不会过的太惨。 “那你能保证,每天都和宝宝相处半小时以上吗?” 顾翕心里翻白眼,说:“他好烦的,我不要。” “我每天和你视频半小时,你就抱着和和一起。” 陵愿说。 顾翕心里一动,大声质问:“你到底是想见我还是见小胖子?” 陵愿笑,说:“都想见。” 顾翕哼了声,也没反对,就是不太高兴地重新靠在他怀里。 “被人看见怎么办?” 虽然顾翕很坦然,但他也不想让陵愿被别人用特殊眼光看待。 陵愿装作深沉地思考了几秒,咬耳朵说:“就说是我的童养媳和他生的大胖儿子。” “滚。” (完结) 番外一陵和和三岁 太阳炽热地烤着马路两边的梧桐树,白光晃眼,顾翕开着车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个阴凉的停车位。 关于他车技停滞的很大一点是因为陵愿高考结束就考出了驾照,陵锦珏给陵愿买了辆车,于是基本上出门,只要陵愿在都用不着顾翕动手。 陵和和坐在后排的儿童座位上,白嫩的胳膊像棉花团,脸也胖乎乎的,戴着一顶蓝色的软帽,像个小憨憨。 他才上车十分钟,此刻就已经脑袋一点一点的要睡觉了。 顾翕按了声喇叭,陵和和困顿的大眼睛倏地的睁开了,叫了声“妈妈”。 “我们到了,你再睡下去就别吃冰激凌了。” 顾翕往后看,脸上幸灾乐祸的。 陵和和一听吃冰激凌,就说到:“要吃草莓……” 他口齿不清,像是在说炒莓。 “草莓。” 顾翕纠正他。 “炒莓。” 陵和和乖乖地重复。 顾翕好笑,又说了一次。 陵和和张了张嘴,忽然明白过来家长好像在取笑他,于是闭上嘴巴,小手扣着安全带。 顾翕看他那个生闷气的样子,被炎热的天气燥出一身的郁闷突然之间就一扫而空。 他下了车,打开后车门,去捏了捏陵和和的鼻子,然后解开安全带。把他从儿童座椅上抱出来。 小胖子像个八爪鱼一样圈住了母亲,脑袋靠在顾翕的肩膀上。 日光强烈,蝉声震耳欲聋,街道上偶尔走过两个撑伞的行人,仿佛多呆一秒就要被烤成灰。 顾翕抱着陵和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店里。 冷气霎时间将他们包围,顾翕打了个寒颤,陵和和将埋在母亲肩膀里的脸重新抬起来。 “热热——” 顾翕将他的帽子扶好,说:“不热了。” 刚想说娇气,又看到陵和和像白豆腐的皮肤,一双黑乎乎的凤眼,完全遗传了他另一个家长,要是生个女儿该多好。 第86章 这个念头在顾翕心里一闪而过。 服务生送来了儿童椅,陵和和一进坐习惯了,也不抵抗,主动坐上去。 顾翕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先给他擦了擦手。 服务员送上来两盘小山似的甜点,陵和和双脚跟小船似地晃动起来。 “炒莓——妈妈” “陵和和,是草莓,好吗?” 顾翕用儿童餐具给他盛了一小碗,放到他面前。 “爸爸喜欢吃炒莓。” 陵和和朝顾翕说道。 顾翕一顿,被他的卖乖搞得没法子。 “对,你说的对。”他坐下来,给陵愿回了个信息,说他们在外面吃甜品。 陵和和看见顾翕在发短信,又说道:“妈妈,拍——” 他将草莓举起来,拿到自己的面前,对着顾翕说:“给爸爸康康——” 顾翕被他的动作弄笑,说:“你怎么这么坏,还要给你爸炫耀,他会气死的。” 不过他这么说着,还真的给陵和和拍了照片,发给陵愿。 陵愿正在上课,就收到了来自“老婆”的微信。 照片里陵和和笑得眯起眼睛,嘴巴两边都是奶油,手里还拿着半颗草莓。 他不由自主地柔和了神情,飞快的打字,回复:“不要多吃,太凉了。” 顾翕看到这熟悉的嘱咐也不意外,咬着勺子回道:“我知道,就给他盛了一小碗。” 他想自己是真的听话,听徐阿姨的话,还听狗崽崽的话,把陵和和养的白白胖胖。 不一会,陵愿回复道:我是让你少吃一点。 接下来他就等到了顾翕一个“白眼”的表情。 等吃的差不多了,顾翕就带着陵和和回家了,陵和和要睡午觉,他就在书房里办公。桌子上多了本日历,这是徐阿姨去超市买东西满两百送的日历,她就问顾翕要不要,顾翕本来是不用的,但也不知怎地就把日历放书房了。 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而且还会对休息日格外记得清楚。 周五晚上,陵愿回到家。他基本保持着半个月回一次家的频率。有时候顾翕周末加班,两个人甚至都没办法好好相处。但陵和和乐坏了,只要陵愿回来,那就是变成了一个陵愿身上的口袋,装饰品,可以一天爬在上面,跟考拉似的,那股黏着徐阿姨或是顾翕的劲儿在陵愿面前不值一提。就连洗澡都要和陵愿一起玩泡泡。 就像此刻顾翕加班到八点回家,在浴缸里看到了父子俩。 陵和和像个加满油的发动机,两只手不停地拍着水面,笑声都穿透了玻璃,直达顾翕的耳膜。而陵愿则一边躲,一边任凭他儿子朝他脸上打泡泡。 顾翕只站在门旁,说:“陵和和。” 陵和和的笑声余音绕梁,看到了母亲回来,还沉浸在喜悦里,直到一分钟后顾翕亲自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抱到了淋浴间,让他自己站着。 而另一个大人也似乎有些心虚,企图用美色蒙混过关。 “宝宝。” 他头发上还覆盖着一层泡沫,上身半裸,站了起来,露出洁白而有力的身体。 顾翕回过头,放热水,给陵和和飞快地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关掉淋浴头,一块干净的浴巾就递了进来。 顾翕也没说话,接了过来,把陵和和抱起来,走到门口又有点于心不忍,转过身朝陵愿说道:“你快点洗,别感冒了。” 陵愿一下子就把他拉了过去,陵和和被浴巾从头盖到尾,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被爸爸搂在怀里实打实地亲了一遍。 他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刚刚还陪自己纵容的父亲,手一盖,按住了脑袋。 陵愿的嘴唇像洁白的花瓣里殷红的花蕊。朝着蜜蜂散发诱人的芬芳。 顾翕被亲的有点抱不住陵和和,等陵和和从浴巾里出来时,发现抱自己的人变成了爸爸,而妈妈却一转身走了。 等他穿好睡衣,从房间里蹬蹬蹬地跑出来时,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两盒草莓。 他刚想跑去告诉爸爸,就被徐阿姨抱了起来,热乎乎的奶瓶塞到了他的手里。 “好了,喝完nene我们就睡觉了,不要去吵爸爸妈妈了。” 小朋友的脑子简单,只看得到眼前的诱惑,于是就被骗进了房间。 顾翕在卧室里换衣服,他刚脱完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并不是很紧,反而有些偏大,布料透气,也很薄,没了衬衫的遮挡后,皮肤都可以透出来。 他正要脱掉背心,就听见了卧室门咔哒一声,陵愿洗完了澡。 顾翕套上宽大的t恤,说:“我买了草莓,在客厅里。” 他要先去洗澡。 他看了眼站在面前,头发乌黑,皮肤雪白又英俊的少年,虽然这张脸已经看过了许多遍,摸过了许多遍,但总是会一次又一次让他心动。 20岁的狗崽崽,此刻眼神柔软而明亮地看着他。 “不想吃草莓,想吃你。” 他薄唇微动,神情真挚而坦然。 “不吃拉倒。” 顾翕自动忽视了后半句话。 他拿着衣服走过陵愿的身边,突然就被人拦腰抱起,扔在了床上。 原本就宽大的t恤一下子撩了起来,陵愿轻车熟路地俯视他。 “你干嘛——” 顾翕轻声尖叫,因为陵愿咬上了他的胸。 第87章 “我没——”洗澡。 顾翕想说。 但陵愿却按住了他的手,一路亲到了肚脐。 然后直起身,又准又温柔地来咬他的嘴巴。 顾翕像只被按住的猎物。承受不住地摇摆,迷失。 “哥哥想我吗?” 在亲吻的空隙,陵愿问道。 “不想。” 顾翕很叛逆。 陵愿看着他,然后缓缓一笑,他脸上笑得却温柔,动作却一点都不体贴地扯下了顾翕的内裤。 “那怎么办,艹一顿就想了。” 顾翕:? 这是人说的话吗? 但很快他就知道,狗崽崽不是在跟他嘴炮,是真的实践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