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 第1章 [现代情感] 《口是心非》作者:七月柒乐【完结+番外】 文案: 南漪说,她和向野分手之后还是朋友。 就连当初两人分开都是一个潇洒,一个体面,让身边的朋友直呼好家伙。 成年人的世界就该充满peace and love,没缘分就要好聚好散。 于是这些年她成了最peace的代表,直到有一天向野回来。 同学聚会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礼貌问:“我这次回来没地方住,能去你那住几天么?” 南漪顶着众人吃瓜的目光,思索几秒,贴心回:“最近家里没房间,要不你过两天再来?” -热烈男vs腹黑女 -坐标澳大利亚的故事 言情小说 | 现代言情 | 久别重逢 | 国外生活 | 破镜重圆 | 闺蜜友情 | 熟男熟女 第1章 . 没有什么是一颗panadol解决不了的 南漪最近频繁头痛,是连续吞了一周澳洲万能止痛药都不管用的那种。 在家折腾了几天,她终于决定去诊所挂号。医生象征性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让她去药店买点panadol回家吃—— panadol就是传说中的澳洲万能止痛药。 在澳洲人的认知里,没有什么疼痛是一颗panadol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颗。 更何况南漪这种情况在医生眼里只是普通头痛。 可这回panadol算是碰上钉子了。 “其实我已经连吃了几天了。” 对上医生单纯清澈的眼神,南漪终于没忍住。 “唔,是吗?” 医生丝毫不觉尴尬,他推了推眼镜,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操作一番。 在看清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后,南漪默默背起斜挎包。她笑着谢过医生,出诊所后掏出手机,回复“集美们今天运动打卡了吗?”三人群聊中的消息,顺便分享了刚才的经历。 吴小言看到南漪消息的当下就没崩住,一直笑到晚上吃饭。 周五晚上的火锅店一向热闹,红汤咕嘟作响,邻桌几个大老爷们被辣得直吸鼻子,啤酒开了一瓶接一瓶。 可这些都没掩盖住吴小言的吐槽。 “真的假的啊,医生当场google你的头疼症状?” 南漪点点头,吴小言接着笑,“我之前只是听说过澳洲gp会边给人看病边查资料,没想到这回还真被你遇到了啊!” gp是澳洲诊所医生的简称,看什么病都要先找他们,不分科室、不论类别。gp会根据不同情况判定患者下一步是需要去医院、去看专科……还是只在家吃吃panadol。 刚来澳洲时南漪曾被这种看病流程折腾到心梗,可她还是小瞧了自己的适应能力。被佛系的土地滋养了六年,南漪彻底被同化。所以这事她没放心上。 可在吴小言那就不同了。 她认为,“医生治病时查资料”和“司机开车前问怎么点火”一样难分伯仲,于是嘴上涂了三层精致唇妆都没能将她的八颗牙齿封印。 “哎哟,越想越神奇,让我替你发一条朋友圈吐槽吐槽!” 说着她拿起手机编辑文字,发完朋友圈自娱自乐了好半天。她边读朋友的留言,边用镶钻的指尖轻轻印着眼角笑出的泪花。不知道又看见什么,咧着嘴朝南漪挑挑下巴,“南姐,我这里还有人回复,问你看到医生查资料之后什么反应啊?” 南漪耸耸肩,“我就说我再去买盒强效版panadol吃吃看,然后走了呗。” 吴小言瞪大眼睛,啧啧几声,“我是真服了,南姐佛系,南姐牛掰,您简直是行走的人类水豚。” “水豚?” 这个动物对南漪来说有些陌生。 吴小言搜了张水豚的表情包,还告诉她,水豚号称“心如止水的蠢萌之王”。 她丝毫没察觉用“蠢”字把水豚和闺蜜对标有多不妥,只说这事换她可忍不了,绝对当场跟医生掰扯掰扯,至少要讽刺几句再走。可事情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满腔怒意也就成了嘻哈谈笑,笑到虾滑都煮碎了也顾不上捞。 南漪依旧心如止水、埋头苦吃,她没有get到吴小言的形容和笑点,对今天的事只是略感无语罢了。 如果无语有程度划分,那这事在她眼里也顶多算是个level 1,而小贝偷吃了她剥好的虾能排上level 3。 小贝是南漪养的猫。 “澳洲人口基数小,医生缺少临床经验,很多国内的常见病在这是罕见病,遇上不确定的查查资料也正常。” 她边涮毛肚边搭话,顺便给吴小言也夹了一片。 吴小言吃完毛肚,终于想起来正经事,“话说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总头疼?” 南漪揉了揉脖子,缓慢活动几下,“不知道啊,而且是偏头痛,哪阵跟针扎似的。” 她想到什么,“要不我去同仁堂买点天麻吃吧。” 吴小言眨了眨眼睛,漂亮的“妈生”假睫毛跟着扑扇几下,“天麻?” 南漪点头。不都这么说么,天麻治头痛。 天麻丸、天麻茶、天麻炖鸡,就算不了解中药也耳濡目染。 “你还是先去看看中医吧,别自己在家里瞎折腾。” 吴小言让服务员续酸梅汤,随口跟了句,“别跟‘神农’向野似的。” 这个名字和牛肉丸一起落入红锅中。 “你小心点啊南姐,溅我一身。” 南漪道歉,给吴小言递过去纸巾,无奈用筷子夹了两下空气,吐槽:“这牛肉丸也太滑了。” 第2章 吴小言赶紧低头检查衣服,在确认自己新买的gucci没有遭殃后看向对面,指了指南漪的白色t恤。 南漪扁扁嘴,拿餐巾纸印了印胸口鲜艳的油渍,叹气。 “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我看也是。” 于是她们怪起墨菲来,没人去怪向野。 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她们生活中。即便南漪和向野已经分手三年。 “分手可以做朋友”,这句屁话在他们身上展示得淋漓尽致。 就连当初两人分开都是一个潇洒,一个体面,让身边的朋友直呼好家伙。 南漪说,成年人的世界就该充满peace and love,没缘分就要好聚好散。 “我突然想到之前咱们一起去camping,” 吴小言笑着回忆某段往事,“就是向野被毒虫咬了那次,咱们都说赶紧去看看gp,他说什么都不去,非要网上查了自己敷药。不过现在看看倒是有先见之明,澳洲gp就是不靠谱。” 南漪当然记得那次,向野露营回来腿上就肿了一个大包。当时有人说是毒蚊子,有人说是蜘蛛。虽说蜘蛛是澳洲很常见的生物,但是一听到可能是被它咬了一口还是浑身打颤。于是所有人都对向野的伤势很是担心,除了他自己。 那人从头到尾都跟个没事人一样,秉承“要是被毒蜘蛛咬了我早就没命了”的理论,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他仿佛尝遍百草的神农,把药店能买到的所有消肿外涂药膏都买了,挨个往自己腿上试,最后折腾了小半个月才消肿,好在没其他后遗症,却给他留下了“神农向野”这个称号。 那件事很快变成朋友间的饭后笑料,只有南漪回想时心有余悸。如同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就会想起小时候被预防针支配的恐惧。有些事情即便时过境迁仍会在心里留下痕迹。但也只是一瞬间,没有哪个大人打预防针时会嚎啕大哭的。 况且那人都回国这么久了,她只是跟闺蜜闲聊时提几句前任而已,也不代表什么嘛。 “他这人就是这样,神经比较大条。” 南漪还在替前任开解,“不过咱们小时候谁没做过几件疯事呢。” “也是。对了,向野打算回来了,你知道吧?” 这一瞬间,南漪的理论似乎不太适用了。 没等说话,吴小言斩钉截铁替她回答:“算了,你肯定知道。你的朋友圈他每条都点赞评论,这种大事还能不告诉你么?” 可是吴小言想错了,南漪确实是刚刚才知道的。左右话都撂下了,她这会儿反驳显得不给吴小言面子,于是她选择沉默。 吴小言说,向野昨天跟她打听办商务签证,问怎么办理才能最快下签。 他为什么突然要回来,而且还这么着急? 南漪想不明白。 “我八卦打听了几句,结果向野说是回来谈生意的。没意思。” 吴小言兴致颓然,下一秒又亮起眼睛看向南漪,“话说你俩不会这次顺便复合了吧?” 南漪手指微不可察缱绻一下,瞥了她一眼,“你别搞笑啊。” 这个回应t不知又戳中了吴小言哪个笑点,她咯咯咯乐了半天,乐完开始吐槽自己最近的工作近况。 她说三年的疫情算是彻底结束了,可澳洲大大小小移民留学中介迎来“报复性”工作期。吴小言作为留学部门的顾问,每天要接十几单咨询不说,就连私人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公司领导又搞了个每周业务汇报,让大家在周一早上的例会上当着全公司的面汇报上周业务咨询情况。于是,一起和谐摆烂了三年的同事一朝被卷了起来。 吴小言说,她已经跟着连续几周周末加班了,忙得连美容院都顾不上去。 “对了,咱们美容院的卡还剩多少钱?” 半天没等到回应,吴小言敲了敲桌子,“南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南漪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听了啊,这不是边吃边听你说嘛。” 吴小言没察觉出来这份心不在焉,说:“一会去吃甜品吗?” “不吃了。” 南漪说,“我得早点回家,今天出门忘给小贝喂饭了。” “好吧,那你晚上睡前可别忘了给我朋友圈点赞哦。” 吴小言打开美图秀秀开始p照片。 “知道了。” 南漪回。 南漪到家已经快十点钟了,打开玄关的灯,就看见一个小影子从沙发上蹿走。 “小贝,姐姐回来了。” 她说着,去猫爬架查看小贝的专属区域,然后露出慈祥的笑容,嘟囔,“今天把饭全吃光了啊,一点都不剩。” 南漪自言自语,可小贝仍旧不见踪影。直到拿出猫条,它才舍得翘着尾巴迈着猫步,慢悠悠走过来。 小贝是只漂亮的英短银渐层妹妹,眼睛是墨绿色,透亮又神秘,像黑夜里的极光。当初南漪就是被它的眼睛吸引的。 小贝走到南漪脚边,象征性客气地闻了闻猫条,接着迅速进入干饭模式。它吃得开心,整只猫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南漪伸手撸了它两下,它就顺势躺下,把肚皮露了出来。 南漪失笑,把猫条往小贝嘴边递了递,说:“真是搞不懂你。” 小贝的性格算不上黏人,甚至有时会嫌弃南漪的亲热。后来相处时间久了,才知道它是欲拒还迎的一把好手。 就像今晚,南漪回家时它跑走,尝到甜头又放下警惕。明明内心渴望贴贴还要装作一副高冷孤傲的样子。 第3章 “嘁,口是心非的臭妹妹。” 南漪戳了戳小贝妹妹软乎乎的肚子。 伺候完小贝用膳,南漪这才腾出空来收拾自己遭殃的白t恤。她手动搓洗无效,于是在网上搜来偏方,说用小苏打加白醋可以清除油渍。 厨房搜寻一圈,南漪没找到小苏打,最后还是用了最霸道的方法。她倒了一瓶盖84消毒液在温水里,然后把t恤整个泡进去。 听天由命吧。 就像她无药可医的偏头痛一样。 洗了个热水澡,南漪的头痛暂时休停。这也是从网上听来的“偏方”,热心网友说用热水冲颈椎部位可以缓解头痛,倒确实比吃panadol好用不少。 洗漱完躺到床上,南漪例行去给吴小言今晚发的火锅大餐点赞。点完赞,戳进自己的头像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半个月没发朋友圈了,显得右上角瞪着萌萌大眼睛的小贝很是孤单。 南漪翻了个身,调整到颈椎最舒服的姿势,发了一张图片。 【最近感觉头好痛哦,糟糕,不会是要长脑子了吧.jpg】 发完没多久,下面留言都是清一色的“哈哈哈哈”,说想要这个表情包。 南漪笑了下,十分慷慨地把原图分享出来。她刚想划出朋友圈,页面忽然跳出一个熟悉的头像。 是一只正在咧嘴笑的柯基。 柯基点了赞,然后回复南漪。 【panadol吃了么?】 他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了会,内心龃龉地锁上手机。 他真的要回来了吗? 第2章 . 分手使人头脑清醒,而复合则相反 南漪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回到了大学时期,住在一个合租公寓里。公寓离悉尼大学很近,坐公交十五分钟就能到学校。 公寓不远处有一片草坪,是她从车站走回家的必经之路,草坪上一早一晚有不少人牵着狗狗在这里玩耍,梦中的南漪正在下课回家的路上。 下雨过后的道路两旁湿漉漉的,有些凹凸不平的小水坑,水坑里漂着被雨水打落的紫色花瓣。南漪想弯下腰去拾起一片,这时从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听起来像奔跑着的小狗。 “pepper,你慢点!” 有人在身后拉紧小狗的绳子,然后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别跳!路上这么湿,先回家擦脚再扑你妈。” 南漪笑,摸摸小狗的头。这小短腿倒也跳不了多高。 那人一手牵着绳子,另一只手牵起南漪的手,仿佛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特意接她放学回家。他一路嘟囔个不停,和南漪分享刚刚在草坪上跟其他狗主人交流的心德,说别人家的狗早就会“站立坐卧”了,只有自家的熊孩子还不懂地毯和厕所的区别。 “pepper你可长点心吧,不然你妈该不要你了。” 他吐槽。 “你就不能换个叫法?” 梦里的南漪仿佛很在意这个称呼,“叫妈多显老啊。” 可那人却嬉皮笑脸,下一秒把小狗捞了起来,然后以狮子王“辛巴”的造型举到空中,“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已经有了这个儿子呢,所以就只好恭喜你‘喜当妈’了。” 显然在半空中飞舞的“狗子王”不喜欢这个姿势,小短腿一个劲踢来踢去。可抱着他的人也不是容易屈服的主,偏要把它举得更高。最后见它挣扎得厉害实在像被吓到了,这才将它放下。谁知落地之后狗子王秒生叛逆之心,一个猛子就冲了出去。 “pepper!小心车!” 南漪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朝前扑了过去。 也许是梦中的世界本就倾斜难行,南漪这一抬腿,整个人被绳子拽着往下倒去,脸直接摔进水坑,一瞬间天旋地转,翻身都困难。 粗糙的砂砾磨到下巴颏发烫,水坑中紫色的花瓣飞扬到空中。 “好疼啊——” 南漪摸了摸下巴,摸到一滩湿漉漉的水渍。 糟糕,怎么流这么多血? 她猛地起身,旁边传来一道尖锐的猫叫声。 等等,怎么是猫? 南漪被这一跟头摔到头脑发懵,惊魂未定似的喘着粗气,等她平静了几秒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正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而同样受到惊吓的小贝以劈叉的姿势坐在地上,幽怨地盯着她。 原来是梦啊。 她探身去拿抽纸,擦了擦被小贝舔到发烫的下巴,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它续水续粮。 “刚刚吓到你了是不是?” 南漪顺了顺小贝的毛,“慢点吃。饿了就直说啊,来舔我算是怎么回事。” 小贝和南漪的相处模式很微妙,她们相依为命却不彼此纠缠,仿佛只是陪伴搭伙过日子的室友,和这里每一对选择同居的留学生一样。 但这只是南漪的想法,在小贝眼中也许这位室友只是她的铲屎官。 从这一点来看,养狗比养猫互动性更强。比如下班回家狗狗一定会在门口迎接你,然后瞪着满眼只有你的大眼睛,深情又明亮。只不过这种表面热情缺少说服力,快乐的修勾总是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 “还是小贝好,是吧?” 回应她的是一记妖娆的甩尾。 喂完小贝,南漪去洗漱,简单化了淡妆收拾一下便出门。离开前又探头看了一眼正给自己舔毛的孤傲身影,心想,还是养猫更适合她。 悉尼十月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可清晨的风还是凉的,尤其是下过雨之后。不过今年的夏天来得似乎比往常更早一些,因为代表澳洲进入夏天的树——“jacaranda”已经开花了。 第4章 jacaranda叫蓝花楹,通常花期只有一个多月,开在夏天伊始。蓝花楹是温柔的淡紫色,风雨掠过整条路都被紫色的花海覆盖。南漪上班的路上就会经过几棵蓝花楹树,昨晚下过雨后不少花瓣被打落在水坑里。 南漪想拾起一片,弯下腰的瞬间整个人定在原地。 这个场景她仿佛在哪里见过。 南漪直起身来,终于在一声陌生的狗吠后想了起来——是那个梦! 直身的同时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眼前的画面实在和昨晚的梦重合度极高。并且南漪清楚,梦里的一切并不是虚空幻想,而是曾经在她身上发生过的真实事情,只不过当时摔倒的人并不是她。 说来她其实并不常梦到那个人,所以一定是吴小言那天提起来,而当事人又顶着pepper的头像赞了她的朋友圈。 嗯,一定是这样的。 想起了那人下颌的一道浅疤,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下巴。路边草坪传来几声狗吠,她裹了裹外套,快步往t店里赶去。 南漪在一间咖啡店工作,到的时候是七点整,刚好卡着上班的时间。 她给自己做了一杯黑咖啡,又热了一个杏仁可颂。这是她每天早班的标配早饭,杏仁酱的甜腻刚好可以中和黑咖啡的苦涩。 距离营业还有十五分钟,看了一眼时间,挂上了“open”的牌子。 今天和她一起上班的同事是一个正在读大二的韩国女生。南漪挺喜欢这个韩国小妹妹的,她做事勤快利索,对待客人温柔耐心,仿佛二十四小时脸上都挂着笑。况且,她是少数知道“炸酱面”和“糖醋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菜的韩国人。 开店没多久便有人进来,南漪想着韩国小妹妹总是早十几分钟来店里,就提前给客人点单。计时器响起,南漪打开烤箱门,可颂的香味瞬间充满整个屋子。于是客人加单了两个杏仁可颂。 店里的可颂是从供货商那里订的,只需要解冻然后放进烤箱就可以。可颂酥皮裹着甜香的杏仁酱,而表面是烤出焦糖香的杏仁片,咬一口外酥里糯,口感层层丰富,刚一售卖就成了店里招牌产品。 南漪做咖啡的时候,等待的客人又跟她聊天。 与陌生人尬聊是一项天赋异禀的e人技能,可惜南漪是不折不扣的i人,于是尬聊就成了她的工作属性。后来做这行时间久了,她逐渐养成习惯——一旦听到门开的声音她便会亮出笑脸,然后热情跟客人打招呼聊天。于是,这项工作属性就成了她的巴甫洛夫效应。 一杯咖啡的时间过去,尬聊时间结束,南漪笑着说完“have a nice day”,静候下一道铃声。 咖啡店处于居民区,目标人群不是上班族,所以平时早上人不算多。可今天不知是吹了什么风,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等待买咖啡的队伍已经有四五个人。 南漪看了眼手表。今天韩国小妹妹居然迟到了,这很奇怪,同时她心里隐隐升腾了不好的预感。而两个小时后,她终于再次印证了“墨菲定律”。 当南漪笑着递完最后一杯咖啡,韩国小妹妹终于来了。她喘着粗气跑了进来,满脸慌张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事迟到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南漪心想,这两个小时她连掏出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就差让客人self service了,哪里有空接电话呢?况且上班迟到了这么久,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才对么?居然还怪起她没接电话了。 她心里略微不爽,可话一开口又变了味道,“没事,敏珠,你还好吗?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韩国小妹妹叫敏珠。她见南漪没责怪,终于松了口气,眼疾手快将她手里的活抢了过来,边擦桌子边跟她解释:“那个,欧尼……” 敏珠嘴很甜,自从听说南漪喜欢看韩剧和韩漫之后就叫她“欧尼”,“我前男友昨天晚上来找我了。” “前男友?” 南漪愣了愣。 如果她没记错,上个月她才跟敏珠去吃烤肉喝烧酒,陪她度过了第一个恢复单身的夜晚。当时敏珠哭到打嗝,呜呜咽咽哭诉从男友家人那边受到的委屈,鲜嫩多汁的牛肋排都没吃几块。当时店里人都劝敏珠在家休息几天,谁知她格外坚强,第二天一早还是一副红肿的眼睛来上班了。 所以南漪想不明白,分手都没有阻挡赚钱的脚步,前男友的出现居然能让她熬个通宵? “嗯,昨天他来我家了。” 敏珠垂下眼去,把已经擦干净的桌子又擦了一遍,“欧尼,我们复合了。” “啊……” 南漪迅速回忆,还好陪敏珠喝酒那天她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只沉默了一秒便恢复神色,露出慈姐的笑容,“那这是好事啊,他还是喜欢你的,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说完还用韩语说了一句“恭喜”。 敏珠果然喜笑颜开,说就知道欧尼一定会支持她的。还说,其实今天早上迟到是跟室友吵架了。她的室友见到敏珠前男友出现在家里后把她骂了一顿,当着家里所有在场人员骂她恋爱脑,场面一度尴尬,敏珠说,她这次恐怕要搬出来了。 果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南漪暗自感慨,她就从来没有这么管闲事的时候。想当年吴小言跟她的前男友每个月都提一次分手,她也只当这是吴小言的经前期综合征。毕竟感情的事嘛,除了当事人谁都没资格指手画脚。 第5章 临近中午,只有零星的客人落座,敏珠刚好有空跟南漪从头道来。 敏珠的分享欲一向旺盛,她不藏着掖着,相处几次就知道是挺真诚一小姑娘。但南漪觉得她有些过于真诚了,比如有些detail她并不想知道,可敏珠还是事无巨细都跟欧尼分享。 “他来跟我道歉,说他还是放不下我,这一个月特别想我,还说他跟他妈妈认真谈了,以后不会再让我受委屈的。” 敏珠双颊泛红,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至于昨晚她前男友究竟是如何说服敏珠的,南漪其实不太感兴趣。但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然后呢?”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一直跟我保证。” 敏珠说,“看到他哭,我就心软了,然后他就来亲我,昨晚直接住在我家了。” 南漪有点不敢听下去。 果然,分手使人头脑清醒,而复合则相反。 还好此时店门开了,缓解了她的尴尬。 然而下一秒,南漪条件反射的笑脸还没达到完美弧度,便陷入另一个尴尬中去。 “南姐,好久不见啊!” 第3章 . 她们的前任有种如出一辙的愚蠢 “南姐,好久不见啊!” 南漪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门口的人手提大包小包走进店里,然后朝她一挑下巴,“给我来杯ice long black吧,外面热死了,怎么一到中午这么热啊!” 他说完,龇着雪白的牙齿跟敏珠挥挥手—— “hi~” 敏珠礼貌性点点头,小碎步撤到柜台里面,用硕大的咖啡机挡住身影,小声问南漪:“欧尼,他是谁呀?” 正在接咖啡粉的南漪温柔回答:“我朋友,大学同学。” 确切来说,是闺蜜的前男友。 想到这里,南漪眉头一皱。 怎么又是“前男友”?她最近可能和这个物种犯冲。 南漪一声不响做咖啡,敏珠听完点点头,目光又不自觉瞟过去,落到了那人脚下印着马车logo的橙色袋子上。 浮夸,真的浮夸。南漪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的。 下一秒,那人将手里的袋子往收款台旁边一放,指着那个最鲜艳的橙色袋子,说:“南姐,这个帮我给吴小言啊,谢了。” 这人就是吴小言的前男友,张弛。 他们六年前在一起,然而真正累积为情侣的时间却要折中计算,这些年两人分分合合、藕断丝连,他们乐此不疲地折腾彼此,默契又登对。 可南漪不愿掺和他们之间的事,她瞥了眼袋子,回:“为什么要我转交啊。” 张弛接过冰美式喝了口,“她最近跟我闹脾气,不见我。” 怎么会?南漪明明上周还看见两人在朋友圈“打情骂俏”呢。 “ice long black,as cold as your ex’s heart.” 张弛一口气喝完冰美式,故作深沉说起slogan,瞬间把看热闹的敏珠逗笑了。 南漪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余光看到张弛朝敏珠回了一个笑,又听到他说,“南姐,我跟你说,你就把我这句至理名言挂到外面小黑板上,肯定吸引一堆客人,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拎着大包小包就进来,莫名其妙把她当工具人,还莫名其妙抄网上的段子在她店里开屏,果然是表演型人格。 即便这样南漪还是保持了最大礼节,象征性询问他们闹别扭的原因。张弛这可就来劲了,他啰里八嗦说了一大堆,最后南漪总结——张弛把给吴小言排队订的爱马仕包包名额先给了别的妹子。 南漪是没觉得有多严重,但吴小言却直接把前男友送进了黑名单。 “南姐,你给我们评评理,我那是工作需要啊!我托人办事总得还人情吧?你也知道爱马仕的包多难拿,男人肯定是得以事业为重嘛!” “什么事业?” 南漪平和地问了一嘴。 “你甭管什么事业,反正就是江湖救急。” 张弛随便糊弄过去,嘱咐南漪,“别忘了帮我给她啊!” 左右话都说到这份上,东西也拿来了,南漪实在不好让人再背回去。她将那个浮夸的袋子拎起来,又看到旁边有一个类似医疗箱的东西,蹙眉,“这是什么?” “你别这么嫌弃好不好?向野知道该伤心了。” 张弛幸灾乐祸笑笑。 这是向野送来的? 南漪手指抽搐一下,又听t到他说,“你最近不是头疼么,向野说你可能是颈椎的问题,让我给你想办法搞一套东西。” 南漪压抑心中的复杂情绪,看了眼“医疗箱”上的字样——家用艾灸套装。 前几天留言提醒她吃panadol,现在又托张弛送来艾灸套装,虽说这不是向野第一次做这种事吧。在分开的三年,他总是通过各种途径跟她嘘寒问暖,仿佛要坐稳“最体面前任”这一头衔。 “我兄弟贴心吧!” “挺贴心的,谢了。” 她默默把“神农”的宝箱收好。 “对了,向野快回来了,你知道吧?” “嗯,听说了。” 张弛越说越来劲了,仿佛下一秒就要隔着咖啡机爬过来,“你俩都三年没见了,有没有很思念他!” “挺思念的,你可以走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礼貌平和,连送客都说得像体面的待客之道。 但张弛总能选择性屏蔽自己不喜欢的发言,然后截取自己想听的那部分。比如语气。 第6章 “南姐,几周没见你还是这么温柔。” “吃可颂吗?” 吃了赶紧走。 张弛摆摆手,说自己最近健身,不碰碳水。他在店里东看看西看看,站在柜台外面跟南漪唠家常。南漪其实不太介意,毕竟他们实在太熟,她早就习惯了张弛话痨的性子。可不明真相的敏珠就不同了,她听不懂中文,也不知道频繁出现的“吴小言”是谁,只时不时瞥几眼张弛,仿佛内心已经断定这人跟她的欧尼有一腿。 “哎,敏珠,这个是什么啊?” 张弛忽然叫了敏珠的名字。 正内心犯嘀咕的敏珠吓了一跳,略显慌张走到蛋糕冰柜前,“这个吗?这个是松露巧克力。” 她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什么,惊讶地看着张弛,“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之前来过一次啊,你不记得了?” 听南漪叫过两次就记住了人家的名字,张弛仿佛特别自豪,他要了一个松露巧克力球说记在南漪账上,接过的时候顺便夸了一下敏珠的帽子,“这个颜色好看,avocado green!” 牛油果绿帽子,真亏他夸得出口。 南漪瞪了他一眼。 向野和张弛是从高中就打闹在一起的兄弟,他们大学时期分别交了女朋友,四人熟了之后便经常一起出来约会,南漪也就是那时候和吴小言成了闺蜜。 而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人之间的角色关系也从“兄弟的女朋友”自然地转变到了“闺蜜的前任”。 说来也巧,她们的前任有种如出一辙的愚蠢。 可“愚蠢”在这里并不是贬义词。如果硬要狡辩,倒可以用“眼神有种不谙世事的清澈”来形容。 自从认识了向野和张弛,南漪刷新了一个刻板印象。她发现被富养长大的男孩子似乎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嚣张跋扈,动不动就骂女生是“猪”。相反,缺少生活常识会给他们的眼神清澈添上了一笔“呆萌”的色彩。 不过这些都要基于颜值在线的前提下。 不得不说,这俩homie凑在一起绝对是一对养眼的“双胞胎”。他们乍一接触给人的感觉雷同,可再接触下去却发现性格大相径庭。 俗话说的好,男人帅而不自知是清澈,帅而自知就是油腻。 而张弛绝对是后者,可却是清澈中隐隐透露着画龙点睛的油腻,他似乎惯会拿捏火候。他如同一只漂亮的雄孔雀,时常披着姣好的皮囊四处展示漂亮的羽毛,又转脸在女朋友的一个眼神下秒变乖巧小狗,总之挺难评的。 吴小言每次见到张弛在外梳理羽毛都会大发雷霆闹分手,惹得各种群聊里鸡飞狗跳。可这类事情从不会在南漪和向野身上发生。 他对女孩子是出了名的绅士,和“中央空调”的性质不同,在人群中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朋友,忠诚又热烈,像一只给人满满安全感的大金毛。 他们的恋爱在旁人眼中温和且理性,仿佛春日里能融化浮冰的小溪,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星芒点点,连溅起的水花里都写着流水潺潺、岁月静好。 只可惜,四季交叠,令人生畏的寒冬总会到来。 张弛还在旁边向敏珠讨教松露巧克力的做法,南漪眉头生了一股凛意,“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走吧。” 张弛难得听懂了她语气中的情绪,说:“干嘛突然生气啊,不至于这么为你闺蜜打抱不平吧?” 南漪不想浪费时间,好声说:“我这上班呢。” 张弛隐约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终于学聪明了一回,他默默把那句“又没客人”给咽了回去,说:“行吧,那我先走了。等向野回来一起吃饭啊,我在八乐居订个包厢。” “行啊,你订吧。” 南漪有些疲乏。 好在张弛终于打算走了,他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有客人进店,还绅士地朝人笑笑,是澳洲人对于擦肩而过陌生人的礼节。 南漪在看清来人之后默默抽气,心想,还好张弛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不然一定不会给他留门的。 新客人气质温文尔雅,浅灰色西装搭配合体讲究,显得身形尤为挺拔。他眼睛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朝南漪笑笑,“jessica,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jessica是南漪的英文名,见到来人也露出招牌笑脸,说:“四点下班,你怎么来了?” “刚好在附近约了一个朋友,晚上一起吃饭吗?” 他说完补充,“不过我也是来碰碰运气,你没有时间的话就改天。” 南漪想了想,说:“好啊,我可以。” 她不太会拒绝人,答应别人的时候总是嘴比脑子快,然后瞬间后悔。 比如上一秒她才欣然同意晚上赴约,下一秒脑袋里又思索——其实今天晚上她本来是想去游泳的,还有,她四点就下班了,晚上一起吃饭再早也要六点半,那这两个半小时该怎么办?她可不想回家折腾一趟再出来。 可别人不会听到她的心声,只当她是温柔懂事的佛系女孩,什么时候吃饭都行,吃什么都行。 正当两人商量着去哪里吃饭的时候,店门再次开了。南漪藏在鞋子里的脚趾抓了一下,敏珠则十分懂事地去擦桌子了。 “你怎么回来了?” 南漪问。 “我刚想起来,车上还有个袋子,这个是送你的。” 张弛大大方方把一个扎着蝴蝶结的银色袋子递过去。 南漪喉咙吞咽一下,接过的动作略微快了几分,然而这也没能逃掉张弛的询问,“南姐,这是谁呀?” 说完还朝她挑挑眉。 第7章 “我介绍一下,这是james,” 说完挪动目光,“james,这是我朋友,andy。” 南漪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并不能给james一个合适的称呼。不过当事人看上去不太介意,而介意的另有其人。 “你好你好,你是南漪的……朋友?” 张弛清澈不失愚蠢的眼神又出现了。 南漪的偏头痛更痛了。 james笑着点点头,“是,那你们先聊,我还约了朋友。jessica,晚上见。” “好,晚上见。” 终于,这个触发南漪巴甫洛夫效应的该死的店门终于关上了。然而张弛却伸长脖子一个劲儿往外瞅,“南姐,别蒙我,这人谁啊?” 南漪暗暗咬牙,眼神无光,“不都说了么,就是一个朋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哦~朋友啊~” 他拖长语气,意味深长看了南漪一眼,“行,那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哎,张弛。” 南漪罕见语气急了几分,但还是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指了指那个银色的袋子,“这是什么?” “都说了这是送你的,先走了啊,回头聊。” 张弛说完风驰电掣般蹿了出去,仿佛狗仔终于蹲到了明星出街。南漪不用看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幼稚的鬼行为,无非就是偷拍几张james的背影然后发给他远在八千公里之外的homie,果然是没事做闲的。 为了防止敏珠瞎想,南漪还是简单提了嘴张弛和她闺蜜的关系,特此声明他们几个是认识了许多年的好友。还好敏珠记得吴小言,于是露出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果然吃瓜不分国界。 临近下班时间,南漪清点甜点库存,今天的生意属实不算好。也不知道今早怎么就这么邪门,偏偏过了中午之后,客人还没有早上她独自忙碌的那两个小时多。 南漪无事可做,就提前做了一盘饼干面团冷冻起来,敏珠出完几杯外卖咖啡,主动去清点了冷冻柜里的库存。 “欧尼,可颂就剩两袋了,我们是不是该订货了?” 敏珠问。 南漪算了算上次的订货时间,大体估算了下,说:“这周够用的,等周天上班的时候我再订吧。” “嗯?欧尼,你不是这周天休息吗?” 对上了南漪疑惑的目光,敏t珠翻出手机上的班表,“你看,你今天不是替maggie上班的吗?你们换班了呀!” 南漪愣住,这才想起来,其实今天本来她是不用上班的。 第4章 . 当你在看某个人时,那个人也感受得到 james提议去南漪店附近的一家越南菜吃晚饭。 他在附近办完事后直接来南漪店里接她下班,之后两人一起步行去餐厅。james选的地方简单精致,很适合正在彼此了解的两人约会聊天。 等到饭菜上桌的时候才不过五点出头,并不是南漪预想中的六点半才能到餐厅,而她也没有下班回家浪费两个小时。不知是不是james体贴察觉到了这一点,或者只是凑巧。 南漪没吃午饭,这会儿是真饿了,她先喝了口牛肉汤,回应对面james期待的眼神。 “很好喝,汤很鲜甜。” james这才放心地拿起勺子,笑着说:“他家是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试了好几次都没踩过雷。对了,你喜欢吃泰餐吗?我知道一家在newtown也很不错,下次我们可以试试。” 南漪点头说好。她不怎么挑食,什么菜系都吃,也没有忌口,吴小言总说她特好养活,是世界末日了都能靠啃树皮活下来的那种人。 垫了几口饭,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对了,今天在你店里遇到的男生是你在悉大的同学是吗?” james问。 “是啊,” 南漪回答,“认识很多年了。” james意会,笑笑,“怪不得,你们看起来很亲近。” 想到james和吴小言也见过,南漪补充说: “他是lisa的前男友,我们几个关系一直很好。” 听完这句,对面的人佯装松了口气,跟她开起玩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前男友呢。” 南漪也笑,说:“怎么会。” “也是。” james说,“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喜欢这个类型的男生吧。” 此刻,南漪耳边仿佛响起清脆的“叮”声,如同有人拿着三角铁在她脑中敲了一下,礼貌又不是警醒地提醒她过去的审美。 无形中,向野和张弛词条中相似度匹配100%的弹幕在眼前飘过——人来疯、自来熟、傻白甜…… 有点尴尬,南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笑声。 不过,除去这层,james的话似乎有另一层含义。 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喜欢这个类型的男生吧=原来是吴小言喜欢啊?那make sense了。 她居然品出一丝贬低吴小言的味道,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作为南漪正式的dating对象,james自然是见过吴小言,可仅是吃过一顿饭。 年纪越大就对社交关系越敏感,有时只是见了一面就能察觉出能否和这个人继续聊下去、有没有做朋友的必要。 不知道为什么,南漪隐隐觉得james和吴小言的气场不是很对付。两人只是在刚见面时客套聊了聊工作,之后都是偶尔接接南漪的话。就连饭局之后南漪主动问起对james的印象,吴小言也只给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夸奖,这对于一向八卦又口无遮拦的人来说很是反常。 第8章 “他们年纪都那么小吗?” james忽然想到什么,问,“之前听lisa也叫你南姐。” 意识到这一点,南漪也觉出好笑,“好像只有lisa年纪比我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那拨同学都这么叫我。” james说:“可能是你的气场比较像‘大姐大’?” 大姐大,挺old school的说法。 南漪抿了抿嘴,摇头,“就是瞎叫,我们几个没人论辈分。” james挑眉,附和说:“好像是这样,我也发现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论辈分,互相叫对方哥哥姐姐。”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南漪失笑,“你比我也大不了太多吧?” james却不以为然,“三岁就是一个代沟,我们至少两个代沟了,还是差不少的。” 行吧,当事人都服老了,南漪自然不愿再探讨这个问题。 饭后,james说下周要去一趟墨尔本。他在悉尼经营一间自己的会计事务所,前段时间刚把业务拓展到其他城市。 “大约去一两周,回悉尼之后告诉你。” 南漪说:“好啊,回来我请你吃饭。” 出于礼貌,她主动关心,“对了,你那边新开的事务所招聘还顺利吗?” james喝了口水润润喉,放下筷子认真回答她的问题,热情满满地说了半个小时自己对未来事业的展望。 果然,和精英白领聊工作是最安全的话题。 南漪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听到开门声,小贝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影子蹿走了。 南漪有点乏了,没力气去跟它躲猫猫。她将袋子往地下一放,瘫到沙发上开始刷手机。 打开微信,置顶群聊“集美今天运动打卡了吗?”亮着红点。南漪点开一看,有99+的消息。 她满眼震惊在聊天框敲字:【我就吃了个饭,你俩这都聊什么了?】 她发完往上翻了翻,其实也没错过什么特殊通知,无非就是两个姐妹在互相吐槽自己的上司和同事。另外,程了说最近打算回一趟悉尼找她们玩。 程了是三人群聊中的另一个成员,她和南漪还有吴小言是大学同学,只不过是不同专业。毕业之后程了由于各种原因,最后选择回墨尔本工作。她初中就跟着家里移民澳洲,爸妈常年生活在那里。 南漪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在群聊里@程了,问她打算哪天回来。 【程了:就这两周吧,还没定,定好了告诉你。】 【南漪:好啊,提前跟我说,去机场接你。】 【程了:南姐,回来能住你家吗?】 南漪家有两个卧室,刚搬进来时本来打算招室友,奈何恰好遇到疫情。于是她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一直独居到现在。另一个房间便空出来,成了有一张单人床的书房。 之前程了回悉尼都是住在她家的,可即便是这样,每次回悉尼还总这么客气。 南漪发了个“姐妹勾肩搭背”的表情包,说当然可以。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吴小言忽然蹦出来。 【吴小言:恐怕不行哦,她家没那么多房间。】 【程了:啊?南姐搬家了?】 【吴小言:是人家前任要回来了~】 【程了:???】 【南漪:情绪稳定的水豚.jpg】 接下来程了在群聊里发了好多个问号。 看着不断上翻的刷屏,南漪无奈的同时,心里略微好受了些。毕竟她终于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向野要回澳洲的人了。 三人在群里互斗完表情包,继续上面没聊完的话题。十点多的时候,作息最健康的程了首先说了晚安。 撂下手机,南漪准备去洗澡,刚打算从沙发上爬起来,电话响了。 是吴小言打来的。 南漪接起:“不是刚说完晚安吗?” “那是闻鸡起舞的了了,我什么时候睡你不知道啊?” 她没等南漪回答,又说,“今天张弛去你们店里了?听说还遇到了james?” 南漪这才想起那个橙色的大袋子,说:“他已经跟你说了啊,我还以为你把他拉黑了。” “是拉黑了啊,结果这傻子学聪明了,设置了个no caller id打给我,还打给我工作号,我想不接都避不开啊!” 画面感太足,确实是张弛能做出来的事情。 南漪笑出声,笑完了问:“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拿东西?” 吴小言愣,“什么东西?” “嗯?张弛没告诉你?” 南漪拍了张橙色袋子的照片发了过去。 吴小言立刻兴奋起来,整个人都不困了,说她压根不知道这事,明天下班就来拿。 听到这里南漪也懵了。难不成张弛费劲弄了个匿名号码,就是为了跟吴小言八卦james?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离谱啊。” 除了这句她无话可说。 南漪天生说话音量小,吴小言小声嘀咕跟她的正常分贝差不多。她语气总是软绵绵的,尤其喜欢在句子结尾加上“啊”或者“吧”这类的语气助词,于是给大家一种她连生气都很温柔的错觉。 “他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啊?” 吴小言轻嗤。 “对了,张弛还给我拿了一袋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南漪有种不好的预感,去探身拿地上的银色袋子。 “哟,不容易啊,现在都知道托人办事要礼尚往来了,怪不得把我订的包先给了别的小姐姐呢!” 吴小言还记着仇,讽刺了几句,问张弛送了什么。 第9章 “不知道啊,包得还挺神秘的。” 南漪小心翼翼解开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沉默几秒,“不是,他有病吧。” “是什么啊?” 吴小言问。 南漪打开袋子,一直藏猫猫的小贝突然从沙发底下冲了过来,“是猫条啊。”t 接着电话那头就传出吴小言响彻天地的笑声。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南漪总是会被这两口子的一惊一乍吓到。 她拿远听筒,顺便开了免提放在旁边,听到吴小言问她和james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啊?” “别装蒜,就是字面意思,你俩好了没?” “没啊。” “不是吧南姐,至不至于啊?” 南漪奇怪,问她:“你干嘛呀,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 分明之前都是对james不闻不问的,他们dating了两三个月吴小言也没关心过进展,今天被张弛撞上,还顺便撞出了吴小言的好奇心不成? “这不是今天张弛提到了嘛,我发现他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来,搞得我这个闺蜜当得很失职哦!” 吴小言怪声怪气地说。 “好吧。” 南漪发现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比起第一次见面,他们确实丝毫没有进展。 其实james各方面条件都算得上优秀,能对标许多青春年上文里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中年大叔”,更难得的是三十好几了,感情经历却很简单。他两年前和前女友分手后便全身心投入事业中,这才一直拖着没有时间开始下一段感情。 而南漪在相处之后也对james颇有好感,于是两人便自然发展,平时各自忙各自的,恰好有空的时候就一起出来吃顿饭。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将这份关系更进一步,南漪属于慢热的人,恰好对方事业上升期没空push她做选择,可以让她继续装傻。 小贝还在用头拱猫条明示暗示,吴小言也开始了自己的一系列揣测。 “我跟你说,感情都是相互的,对方要是有更进一步的意思你肯定也有感觉。” “是不是他这个人很无聊很没意思啊?” “哎,年纪比我们大那么多,肯定有代沟吧!” 南漪插不上嘴,干脆撕开猫条喂小贝。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打算接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句,“难不成这个james有隐疾?” 她吓得把手缩了回去,同时被吓到的还有小贝,南漪只好把猫条先放到一边。 吴小言“啧啧”两声,“都dating多久了还没有聊出个所以然,实在不像你风格啊,南姐!” 南漪关了免提,有些心虚,“我什么风格啊?” “你什么风格你不知道?” 吴小言坏笑。 这笑声让南漪浑身发毛,她随便搪塞几句,挂了电话。 她其实很想跟吴小言解释,大家是对她的恋爱“风格”误会了。毕竟当初她和向野的发展神速,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 说来他们的相识算是场乌龙,以向野的话来说,“那是场美丽的误会。” 大学时期,南漪有一个在国内的网友,叫joseph。两人在网上偶尔聊天,后来听南漪说在澳洲留学,joseph惊喜地说,自己下半年也要去悉尼大学读本科了,那会南漪刚好要读大二。 得知网友不但要来悉尼,还即将成为校友,南漪觉得实在是缘分,就答应等joseph来悉尼之后网友面基,在异国他乡也算有个熟人照应。 大二“o-week” orientation week,为欢迎新生准备的“报道周” 结束的当天,南漪被同为活动志愿者的朋友拉去了一个同乡会。当时饭局上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大一新生,开朗幽默、活泼健谈,人来疯似的炒热整晚的气氛。 南漪本来有点害怕跟他对上眼神,毕竟这种人算得上是社恐i人的地狱使者,于是她从开始吃饭就刻意低着头,直到她听到有人叫那人的名字。 他叫joseph,也是上海人。 这里埋头苦吃的南漪终于抬起脸。 她尝试着匹配两个joseph的已知信息,越匹配越觉得面前这个和自己的网友是同一个人。关键是,这个男生和微信里“网友”头像的背影相似度高达19%。 于是南漪竖着耳朵偷偷听了他和朋友聊天,在听到男生刚下飞机把行李放下就来参加o-week之后更是100%确信了。 世界真的太奇妙。 好奇心使然,南漪多看了他两眼。 有人说,当你在看某个人时,那个人也能感受得到。很快,joseph便感受到了这道探究的目光,然后回了一个灿烂的笑。 啊,他这是也认出自己了,在打招呼吗? 南漪赶忙也颔首示意自己接收到了。 果不其然,这顿饭后joseph便主动向南漪走了过来。 “你穿这么少不冷啊?” 这是joseph在三次元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嗯,还行,不太冷。” joseph又说:“不过一会就进室内了,都是在city咱们也走不了太多路。对了,你知道附近有哪家ktv比较好吗?或者桌游店,大家说想多玩一会再结束。” 你别说,这个joseph还、还真挺自来熟的。 作为大一新生,一来团体就充当起组织者的角色,实在是不得了。 南漪推荐了几家在附近的店,最后大家一致投票去一间地下的ktv。在换场地的途中两人默契地走在一起,好在他们混在人群中并不算显眼。 第10章 joseph似乎很会找话题,他说刚才那家餐厅没有公众号上说的那么好吃,问南漪和朋友聚会平时都喜欢去哪。 南漪说,她和朋友比较常约早茶,还强调是之前跟他提到过的那一家很地道的粤式早茶。 joseph一听眼睛都亮起来,说自己真没吃过,改天让南漪带他去。 有着一层网友的关系还是不一样的,他们聊天中透露出的熟悉感觉,冲淡了南漪第一次和网友见面的拘谨和尴尬。 南漪其实想问他,今天来了学校怎么不给她发微信,但左右两人之前是不生不熟的网友,这话一问就难免有些暧昧了,所以还是别说比较好。 于是她只是礼貌感慨,“你刚来就跟大家这么熟了啊?” “啊?我啊,还行吧。” joseph嘿嘿笑了声,“我这人爱凑热闹,闲不下来。” 嗯,好像印象中joseph确实说自己很喜欢和朋友聚会,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和他聊天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分享欲很强的男孩子。 不过刚来悉尼就扔下行李来学校参加同乡会,诊断是社牛无疑了。 这一晚joseph就坐在南漪旁边,对她很是照顾。也正是因为他的张扬幽默吸引了足够多的眼球,就没人记起来整晚还有谁没有“表演才艺”。 聚会结束,南漪要和朋友一同打车回去,走之前她主动跟joseph打了声招呼。 joseph却在这时拿出手机,满脸期待说:“那我们加一下微信?” 南漪愣住,“呃,我们,不是已经有微信了……” 不会吧?千万别告诉她,聊了一晚上,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的网…… “啊?我们什么时候有微信了?” joseph一拍脑袋,“哦哦哦,你也在群里是吧?行!我去加你,你记得通过啊,有空咱俩去吃八乐居的早茶,说真的我来悉尼四年都没吃过几次早茶呢!” ……没有微信?来悉尼四年了? 南漪彻底傻眼了。 那天回去后,她一整晚都头皮发麻,脑袋迷糊到洗了两次澡。 她硬着头皮通过了“向耶耶耶”的请求,莫名其妙第二天就被他叫出来吃早茶,之后的不久,她又在酒精的作用下,情难自控地吻了他。 和向野的开始是她做过最冲动的决定,也是她人生中最乌龙的奇遇。 后来,“乌龙发展成了美丽的误会”,这句话也总是被那人油兮兮地挂在嘴边。 真挺神奇的。 第5章 .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南漪早起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个是程了到悉尼的航班时间,另一个是张弛的晚饭预约信息。 她疑惑地点开第二个——周六晚上,八乐居,六点半,六号包厢。 还没来得及细品,吴小言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向野已经回来了?” 她直接切入正题。 这个问题南漪无法回答,她上次知道向野的消息还是从吴小言那里听来的,更何况晚餐订位是张弛发来的,所以应该问当事人才对吧。 “我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说。” 南漪如实回答。 吴小言“唔”了一声,“奇怪,张弛直接就甩了个订位过来,其他啥也没说,我寻思着上次他说等向野回来吃八乐居,是不是现在人已经回来了啊?” 南漪跟着紧张了一下,问:“你要不问问张弛?” 吴小言说:“我问了,他还没回,我这不着急想知道怎么回事嘛,就先问问你了。” 好吧,原来是这样。 现在才早上七点钟,南漪刚到店里,她边洗咖啡机边听吴小言分析。这会儿吴小言正在去上班的路t上,火车上信号时好时坏,听筒那头乌泱乌泱的。 “我去看了眼向野的朋友圈,他三天前发的那张pepper的照片,角落里……所以他肯定是……” 吴小言声音断了几秒,突然拔高音调,“搞不好向野已经到悉尼了!” “什么?” 最后一句把南漪吓了一跳,刚刚不是还在说pepper么?这才几秒钟没跟上,怎么向野就到悉尼了? “我说搞不好向野已经到悉尼了!” 吴小言重复一遍。 南漪解释:“你刚才信号不好,前面说的我都没听见。” 吴小言只好再分析一次,她说pepper那张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个行李箱,由此说明向野肯定是正在收拾行李呢。既然三天前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饭局又是明天晚上,所以搞不好现在人都落地了。她还说,最主要的是他的朋友圈配字——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吴小言唱了出来,在车厢内抑制着激动,“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南漪喉咙吞咽一下,声音不自觉发紧,“什么意思……” “这句是陈奕迅《好久不见》的歌词,他就是想告诉大家他马上要回来了呀!” 吴小言语气中尽是对自己闺蜜无知的嫌弃,连平时藏着的东北味都出来了,“你咋会四儿啊南姐,这都猜不到?” 被嫌弃的南姐却松了口气,“我觉得你缩的有道理。” 两人一通电话就得出这个结论,可南漪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她回溯上次和吴小言吃火锅的时间,不免生疑,“不过,现在澳洲下签这么快吗?” 从吴小言告诉她向野要回来的消息,前后也不过半个月。 半个月,资料准备能齐全就不错了,再加上申请递交、大使馆审理签证……林林总总加起来步骤也算繁琐,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呢? 第11章 “那我怎么知道呀,又不是我帮他做的签证。” 吴小言说,“我当时八卦问了几句,结果他支支吾吾不回答,贼神秘,谁知道他憋着啥劲。” 她顿了顿,语气上扬起来,“说不定是听说了james这号人物,急不可耐要回来,然后连夜升级了航空公司的会员!买通大使馆!” 这是什么drama传奇故事?南漪好声提醒她:“你别太离谱啊。” “别太离谱”又戳到吴小言的笑点,她咯咯咯笑个不停,这笑声又被断断续续的信号切割成无数段高频信号,只好挂了电话。 下班后,南漪去机场接程了。 她打电话说自己在express pick up停车场等她,程了说好,说完没挂,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十分磁性的男声。 她在跟谁说话?难不成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南漪下意识擎着电话朝窗外张望,果然就看到了一道性感娇小的身影,还有不远处和她挥手告别的陌生男人。 等到程了朝车走过来,她这才不疾不徐地下去。 “男朋友呀?” 她朝程了挑眉开玩笑,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程了也笑,开口就是一个发音夸张又无奈的,“come on~南姐!” “你怎么一见面就bully我啊,他只是刚刚问我怎么打车的路人。” 她道着不满,然后给了南漪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几个月没回来了,想你。” 南漪轻轻揉了两下她的头,“冤枉,你怎么能管这bully啊?” 说完两人笑起来,“好了,先上车吧。” “今天上班了吗?” 上车后程了问。 “上了,这周最后一天。”南漪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小言今晚临时被客户请吃饭来不了,你想吃什么咱俩去。” “我看到她在群里发的了。” 程了想了想,“要不回家叫外卖吧,想念你家附近的炸鸡了,在家都不能吃。” “行。” 说完车子一个急刹车,两个人猛地一晃,南漪道歉,“刚刚那个车突然从侧面蹿出来。” 程了提着一口气去够地上的手机,语气愤愤,“哪有人在机场这么开车的!” 此时前方的车降下窗户,从驾驶座伸出一只胳膊在空中摆了摆。司机仿佛在以一种十分张扬的方式跟她们说抱歉。 她们相视一眼,摇摇头。算了,别被不值一提的插曲影响了心情。 确认路况安全,南漪缓缓开出停车场。 回家的路上程了忙着回复消息,估计是跟爸妈报平安。 她虽然十岁就来澳洲,但父母却丝毫没被西方人的教育方式影响,女儿快三十岁了仍然给她穿着打扮提意见。程了平时连衣服露半截腰都要被念叨半天,搞得她回墨尔本之后无心打扮,终日素面朝天,将自己浑身包得严严实实,只有每次出远门才能放飞自我。 明明大学都逃出被管束的命运,偏偏毕业之后又辗转回到爸妈身边。程了不禁抱怨,“你绝对不敢相信,这个妆我都是在机场厕所化的。” 她嘟囔完长叹一声。 南漪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夸她化的欧美妆真好看。 谁知程了转而问:“对了,上次不是说向野要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啊?” 话题转变实属突然,南漪呛了一下。她没直接回答,清了清嗓,“忘说了,张弛订了明晚在八乐居吃饭。” “明天?你们跟他说我回来啦?” 程了开始以为这饭局是为了欢迎自己,然而结合旁边人的微妙反应,她倒吸一口气,试探问,“该不会是……向野已经回来了吧?” 南漪只好把早上吴小言在火车上的分析又说了一遍。 消化了几秒,程了再次发出感叹:“o!m!g!好刺激!” “有什么好刺激的。” 南漪被这美剧里的drama反应气笑了。 不就是和前任见面嘛,他们又没有闹掰,分了手还是朋友,和朋友见面不是很正常的事。 她这样洗脑自己。 程了则是满脸欲言又止,甚至十分应景地哼起《好久不见》,悠哉拿起手机。 歌曲还没唱到副歌,她不知看到了什么,整个人激动地坐直身子,“omg!南姐你快看!”,刚打算把手机递过去,又收回来,“算了你还是先好好开车,等会再看吧。” 南漪点点头。她心想程了恐怕是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图片就没好奇。 等到她把车停稳,旁边的人才递过来手机。 “你看这个。” 南漪接过来,“向野半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啊、啊?” 她眼神倏地闪了下,有波纹在胸口蠢蠢欲动。 屏幕上,柯基的头像发了张照片,是在机场大厅的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配文—— 【三年没见,儿子的时间观念还是令人捉急。】 评论第一条就是张弛的回复:【十分钟,爸爸马上就到。】 放下手机,有人心里沉静了三年的古井溅起浪花。 半小时前,悉尼金斯福德机场。 戴着墨镜的男人推着行李车出来,迈着明星一般的步伐,脚步匆匆不失优雅。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而过,仿佛在找什么人。 扫视一圈无果,他在接机出口停下脚步,接着从风衣口袋掏出手机,垂眼敲了几下屏幕,一套动作仿佛电视剧里霸总落地机场般优雅从容。 刚打算拨通电话,有人从后方拍了拍他。 第12章 “excuse me.” 挡路了。 “oh,sorry.” 优雅不过三秒。 一直横在出口正中间的向野这才赶忙挪箱子,灰溜溜把路让出来。 有点丢脸,还好他脸皮厚惯了。 拨出去的电话没通,他推着行李车走去人少的地方,打了第三个的时候对方终于接了。 “儿子,人呢?爸爸回来了不赶紧第一时间迎接?” 听筒那头,张驰沉默几秒,上了句国粹,接着问:“你不是八点才到吗?” 向野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头有点疼,“大哥,我是悉尼时间五点到,不是国内时间!” 现在悉尼和国内时差三个小时,可航班行程明明直接标注了当地时间。张弛平时都是一根筋思考,谁能想到这会儿却硬要动脑转换时差? 向野无力吐槽。 还好没等多久,那人便一阵风般出现在他面前,刚见面就热情张开双臂,“儿子!爸爸想死你了!” 向野推开他,一脸老父亲的痛心疾首,“你这样没有时间观念的儿子,还是断绝关系吧。” 说来男孩子之间的感情很难评,认识的时间太久,兄弟当够了就开始想当对方的爸爸。 “来来来,三年没见了,快让爸爸好好看看。” 张弛将人上下打量一番,他盯着向野头顶坚挺的发胶,啧啧称奇,“你什么情况,带妆坐了十个小时飞机?” “怎么样,爸爸是不是依旧英俊潇洒。” 向野摸了一把头发,重新戴上墨镜。 “我知道了!” 张弛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怕在机场遇到谁?所以才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抓向野的头发,结果t被一把拍开。 “没大没小的,别碰你爸爸头发。” “被爸爸碰一下怎么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两个加起来已然年过五旬的男孩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打闹起来。 相比于送客大厅的沉重氛围,接机大厅就显得格外欢快,旁人对于他们的幼稚行为不但没有投去嫌弃的目光,反而也被这份轻松自在感染,跟着笑起来。 走出机场,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向野恍惚片刻。 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写着各种语言的接机牌,井然有序等待排队打车的队伍……包括天空的颜色,都和他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 那她呢?这三年到底变了多少呢? 向野长长呼出一口气。 “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了,” 张驰重新打量他,眼神不解,“大夏天你穿什么风衣啊?今天悉尼25度。” 向野一脸哀伤深沉,“大人的事你少管。” 然而张弛全然没发现自己兄弟的忧思,只当他在跟自己演戏上瘾,便嘻嘻哈哈催着人快点走,急着跟他展现自己新换的座驾。 “怎么样,爸爸的新车酷吧!连你的蓝牙吧,想听什么随便放,别说爸爸对你不好!” “行,谢谢儿子。” 向野找出播放列表里的陈奕迅专辑,选了首《好久不见》。 熟悉的前奏响起,张弛跟着哼起来,哼了两句后想到什么,说:“哦,对了,明晚吃饭我还叫了eason。” 向野看着屏幕上的eason chan,向旁边瞥了一眼,“别在我听我偶像歌的时候提其他eason行不行?就问你行不行……我靠!” 说完被一个急刹车扼住咽喉,“你慢点!这么着急给新座驾整容啊?” 张驰嘿嘿一笑,将手臂伸出车窗外朝后方的车挥了挥,大声叫了句,“骚儿瑞~” 这就算道过歉了。 刚经历舟车劳顿的向野更累了。 而张弛心情丝毫没受影响,继续刚才的话题,扬眉问他:“你猜,明晚吃饭我还叫谁了?” “还叫谁了?” 向野看着窗外,心却陡然悬起来。 张驰激动,“当然是我老婆啊!” 向野“嗤”出声,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嫌弃地说:“你叫一声看看人家答应么?” 他咳嗽两声,装作不经意问,“还有谁啊。” “还有……程了啊!她来悉尼了。” 这儿子绝对是故意的! 向野嘴唇肌肉动了动,不跟他一般见识,回说:“大阵仗啊,该不会是为了迎接我特地从墨尔本回来的吧?” “对,就你不要脸。” 张弛说着,挠了挠下巴佯装思索,“对了,我还叫了谁来着?” 向野冷笑起来。 “你快看路边!” 经过一片蓝花楹树,开着车的张弛突然拔高声调。 “谁?” 向野瞬间紧张,猛地向右扭头。 张弛敲了敲窗户,“路边这家,是某人上班的咖啡店。” 向野发出几道阴森的笑声。他从下飞机就一直在装淡定,此时牙都快咬碎了。 和张弛认识了十多年,两人拌嘴从来都是难分伯仲,谁承想只是时隔三年而已,他就输了。 这三年张弛和吴小言虽是剪不断理还乱,但好歹他们想见就能见到。哪像他啊,离开这么久,现在连敌军的详细信息都不知道。 从这一点来看他输的实在凄惨。 想到这里,向野从后视镜里偷瞄那间纯白色门头的咖啡店,心里嘀咕个不停。 james这个名字真是太普通了。 所以他肯定是个无聊至极的男人! 南漪现在的眼光怎么变了这么多? 第13章 那现在的自己还能入她的眼吗? 第5章 . 重逢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从没想过会在厕所门口 向野十分迷茫。 刚回到悉尼的他如同睡在地下通道的醉汉,在这片熟悉的街道跌跌撞撞。 穿过市中心最繁华的那片街区,唐人街十几年如一日没什么变化,挺过疫情期间的店铺生意蒸蒸日上,外国人最爱的奶油帝皇饼仍然排着长队,游客们忙着跟“四海一家”的牌匾合照。 而他却不知道,三年未见的前任心里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听说她养了只猫,听说她辞了稳定的办公室工作,听说她身边有了新人。 想到张弛那天发来那人西装笔挺的背影,向野浑身上下的血液一同往头顶蹿去。 紧赶慢赶匆匆回来,难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他第一次尝到时间带来不可预测性,迫切想以一个最完美的样子迎接这场重逢,又怕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于是走在街上都下意识挺直腰背保持体态,生怕偶然碰上了谁又恰好撞到他不够体面的样子,一颗心七上八下。 悉尼夏天的太阳是出了名的毒辣,此时的他穿着整套西装走在街上,才不过几分钟额头就生了细小的汗珠。 和南漪的手脚冰冷相反,向野体质属热,一年四季随时随地都能流汗,更何况现在正顶着三十度的高温。想到今天出门前抹的三层发胶,他折身径直走进商场。 好不容易花心思打扮了一番,发型可不能这么轻易毁了。 距离晚饭时间倒计时一小时,向野提前到了餐厅“踩点”,他望向熟悉的“八乐居”招牌,叹了一口时过境迁的气。 算了,先去厕所整理仪容仪表吧。 隔绝了室外恼人的温度,镜子里的自己也看着顺眼许多,只是被一身西装箍着实在不舒服,他想干脆把外套脱下来,布料刚滑到肩膀,思索几秒又好整以暇地穿上。 擦干额头的汗珠,他用手沾水整了整额前的碎发,才捏了一撮,张弛的电话就来了。 他问向野在哪,要不要去接他。而在得知人已经到了之后,听筒里发出响彻天地的笑声。 可向野此时心思不在跟他battle上,淡声说:“你笑得挺冒犯的。” 张弛一听,这人都没心思自称“爸爸”了,这得紧张成什么样啊? 他没打算给人留面子,直接戳穿,“不至于吧?不就是见个前女友么,有这么紧张么?” “你懂个屁。” 向野被说中,眉毛拧到一起,“就是好久没穿西装了,浑身难受。” 那头沉默几秒,声音七拐八拐地问:“你特么居然穿西装了?!” 向野嘴角抽动一下,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忙完了早点过来吧。” 听到向野慌乱无章的声音,张弛大笑,临了嘱咐他,“别忘了修修鼻毛。” “滚吧!” 向野咬牙切齿挂掉电话。从昨晚落地到现在,他已经输给张弛两次了。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向野觉得这会儿黄土已经埋到了他的肚脐眼。 “神经病!我哪有鼻毛?” 他一瞥门口没人,整个人都贴到镜子上,仰着脖颈仔细检查,心里怯怯,“再说了,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厕所门口传来声音,向野整个人僵在镜子上,即使没回头他也能感受到路人脚步的停顿,接着后背传来一股被人上下打量过后的凉意。 人在心里没底的时候总会格外仓皇,就连一向社牛的人也不例外。在听到厕所隔间的关门声后,他整了整领带匆匆溜走。 张弛刚才说自己就在附近,向野决定出去等他,毕竟有兄弟走在旁边能稍微涨点气势,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一会跟南漪见面的第一句该说什么。 对啊,他应该说什么呢? “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或者,“三年没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还是,“我回来了,有空一起出来吃饭?” 不对,他们本来就在一起吃饭,说这句不是废话么。 向野逐渐头大,颇有种即将见面签证官的既视感,生怕一个问题回答不慎就被盖上“拒签”的印章。 走出厕所,他烦躁地蹭了蹭鼻孔。 都怪张弛!要不是他刚刚提什么“修修鼻毛”,现在也不至于总觉得鼻子里面扎得慌,老想伸手进去修整。 向野此时满脑袋都是自己的鼻子,无暇顾及脚步,转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他下意识稳住身子,撑住胳膊,赶忙跟人道歉——然后愣在原地。 “哎?” “你……” 被撞的人在看清向野那一刻也瞪大眼睛,两人同时开口,又一起停住,走廊的空气仿佛被人抽了真空,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重逢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从没想过会在厕所门口。 而且手指还正杵在鼻孔里。 他隔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赶忙把手指放下来,然后尴尬地揉了揉鼻尖,尽量淡定地开口:“那个什么,我刚鼻子有点痒……” 要死!谁家跟前任久别重逢第一句话说这个啊! 向野确信此刻的黄土已经埋到了他的鼻尖。 而对面的南漪本来还处在惊讶之中,听到了那句话,她表情微不可察动了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这一笑向野也绷不住了,跟着笑了起来。 第14章 烘手机适时发出嗡嗡的声响,走廊上四散的尴尬被卷走不少,t向野稍微平复心情,露出体面的笑容,“不是六点半吃饭吗?你也来这么早啊。” 南漪看了他一眼就挪开视线,身子不自觉往另一边侧,“嗯,我和了了没什么事就先来逛逛。” 说完仿佛抓到了救命话题,眼神闪了闪,“对了,她在那边试鞋子,你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向野同时感受到了这份刻意又生硬的客套,心知南漪是在口是心非,于是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就不去了。” 说完觉出不妥,又妥帖补充,“张弛快到了,他让我下去帮他拿东西。你们慢慢逛,咱们吃饭的时候见!” “好,一会见。” “嗯嗯嗯,一会见。” 说完向野根本来不及看南漪的反应,也没时间懊恼,他挂着已经僵住的笑容,忙不迭逃出厕所的走廊,快步走进电梯。 救命!!! 向野内心无声哀嚎呐喊着。 他脑补过无数种两人重逢的场面—— 在窗口拿完咖啡时,转身看到正在排队的她。逛超市要去上层货架够东西,两人的手碰到一起。又或者,他们就该直接在机场重逢,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马路,绿灯亮起,周遭行人纷纷赶路,行李箱的声音在耳边穿梭,而他们正隔着千军万马深情对望…… 果然,这些都是电视剧里演出来的! 向野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以这么尴尬的方式见面,再不济,让他们在停车场里遇见也行啊!怎么就非得是正着抠鼻子,在厕所门口遇见了呢? 他越想越心慌,感觉自己背脊上沁出了一层汗,恐怕一会吃饭的时候连西装外套都不敢脱。 不过,南漪真的没怎么变啊,还是像一缕清风那样让人舒适。她的皮肤好像更透亮了,听说现在经常和吴小言一起去美容院做做脸,果然护肤不是智商税。 还有,她今天是刻意打扮过了吗?项链和耳钉都blingbling的,只看一眼他就注意到了。 等等!这些该不会是那个西装男送的吧?! 向野在电梯里打了一个激灵,从后背传来的黏腻躁意快要从头顶冒出来。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恐怕要被“拒签”了。 出了电梯,他拨通电话把张弛骂了一顿,骂完问他到哪了。对方一头雾水在电话里懵了好半天,向野平静下来才说,他刚才遇到南漪了。 张弛喊了一嗓子,激动问:“在哪里!” 向野扶额,咬牙回:“厕所门口……” 张弛:“牛逼!” 说来和南漪第一次单独约会也是在八乐居,而那天有人便和那间厕所结下了不解之缘。 向野一直知道自己很幸运。 第一眼就觉得可爱的女孩子,不但跟他聊了一晚上,并且第二天还答应了自己的邀约。 女孩和正午的阳光一起出现,和昨晚一样,她穿着舒适休闲的运动装,大方干净。被白皙的肤色一衬托,就仿佛冬日的初雪,轻飘飘从空中落下,在干枯的草地上静谧地发着光。 她不是话多的类型,却会在听到感兴趣的发言时下意识动动眉毛,或者做一些类似眨眼睛的细微小表情。她表面不露声色,殊不知像极了努力隐藏自己的兔子,时不时被那一双大耳朵出卖,呆萌又可爱。 她看起来性格很内向,会不会被自己吓到啊?向野不禁担心起来。 可是面对那晚他的自来熟,南漪看上去并没有排斥,反而两人还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这说明她也对自己挺有好感的嘛! 看来颜值的确能冲破许多壁垒! 向野想明白这一层,自信跟着飞涨,见面后他便像一只花蝴蝶绕着南漪飞来飞去。之后两人很快找到了喜欢看动漫的共同点,相约下次一起去手办店逛逛。 而在吃早茶时他们也发现了彼此极其相似的口味,一顿饭下来,刚见面时的那点尴尬生疏早就蒸发不见了。向野见状更是放飞自我,话没停过,咧着嘴笑个不停。 然而吃着吃着,他逐渐察觉到南漪意有所指的目光,并且视线总时不时落到他的嘴巴上。 他听人说过,当一个人很想吻你时,会下意识盯着你的嘴唇看。 没想到啊!南漪表面看着恬静,内心居然这么开放? 还是说,他的人格魅力实在太大,让她吃着饭就心猿意马起来? 想到这里,向野扬起眉毛坐直身子,笑容更灿烂了。 与此同时,对面的那道目光也更加明确。 南漪直直盯着他的嘴唇,“你……” 她凑过来了!凑过来了! 向野喉结上下重重滚动一下,心脏“怦怦”直跳。 不会吧,她难道要在这里就吻上来? 虽说他们坐在角落的桌子,但好歹这是在公共场合啊! 还有,接吻这种事怎么能让女生主动? 不过如果现在打断会不会太不解风情,万一南漪尴尬害羞该怎么办? 向野表面不露声色,在眨眼间却脑补了一万种处理方式,可他万万没想到,结局会是他未曾预料的那种。 南漪挪动视线,改成看着他的眼睛,在两人视线交汇之后她眉头微蹙,仿佛这是纠结一番之后的选择。 向野深深吸了一口气,沉了沉声,问:“南漪,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啊?” 第15章 南漪怔愣一秒,随即恢复神色,她点点头,然后轻轻抿了抿嘴。 “你牙上有片菜叶。” 向野颅内爆炸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应南漪的了。 只记得他落荒而逃进了厕所,洗了一把脸冷静才开始剔除牙缝里的菜叶,然后默默给自己洗脑—— 没关系,在自己未来女朋友面前丢脸,that’s so fucking normal! 第7章 . 爱看热闹是群居动物的天性 “南姐,你怎么了?” 程了撞了撞南漪的胳膊。 刚上了趟厕所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换谁都觉得奇怪。 南漪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啊,我在想事情。” 程了没多想,说:“好吧,那你在这坐一会,我再试试这件衣服。” 南漪点点头,此时的她终于清醒几分,接受了方才已经见到向野的事实。 不是偶像剧里的桥段,他们没有在雨天隔着咖啡店的玻璃对视,也不是走到家楼下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相逢的地点在市中心人来人往的商场,仿佛只是平淡地将今晚的见面提前,除此之外再无特别。 也许是心中早已被预告多次,南漪并没有预想中的不知所措,他们像老朋友一般打了招呼,一笑起来还是对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嗯,还挺体面的。 她给自己刚刚的表现打了一个不错的分数。 只是……他好像变了许多。南漪适时地想起某句青春电影中的歌词。 她没见过向野穿得这么正式,那人从前总是一身oversize的潮牌,跟跳街舞的嘻哈小子似的,时时刻刻迸发着青春的气息,仿佛永远都不需要长大。 而今天却是西装革履,还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他穿成这样是去见客人了吗?吴小言说他这次是回来谈生意的。不过哪家公司周末不上班出来谈工作呢,能约双休日出来见面的恐怕也是华人公司吧? 南漪发现自己对如今的他知之甚少,连他现在在国内做什么都不知道。 时间分秒过去,程了试完衣服,坐到南漪身旁,一脸担心地问她:“你真没事吧?” 南漪抬眼,朝她笑笑,“我没事啊。” 程了问:“那我刚才叫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 南漪抱歉:“sorry,我刚在想事情,没听到。” 对上程了狐疑的眼神,她嘴唇翕动几下,呼出一口气,“我刚碰到向野了。” “what???” 程了“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很快又被南漪拉回去。 果然,她就知道会是这个效果。随着晚饭时间将近,程了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激动。南漪合理怀疑这个闺蜜今天也是来看热闹的。 “你别激动。” 南漪试图平复她的情绪,轻描淡写了一番两人方才在厕所门前偶遇的事。 “o!m!g!” 程了消化几秒,又压着嗓子十分浮夸地说出三个英文字母,接着问,“然后呢然后呢?你们还说什么了,这样就结束了?” 南漪失笑,“就这样啊,反正一会还要再见不是嘛。” 她和向野又不是久别重逢爱而不得的苦命鸳鸯,他们只是一对和平分手的体面前任。分开之后做回朋友,这可再正常不过了。 程了仿佛十分赞同,她捂着嘴巴点头附和,只是抑制不住弯起来的眼睛出卖了她,殊不知欧美截断眼妆盖住的是浓浓的八卦之火。 至不至于啊。她很想这样问程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不需要问出口她也能明白,爱看热闹是群居动物的天性,即便站在人群中的表演者是自己的亲闺蜜也是同样道理。 很快,另一个亲闺蜜也到了,眼看着临近预约时间,三人决定直接在八乐居包厢里碰面。 南t漪和程了到的时候,吴小言已经坐下了。 她刚想起身给程了一个拥抱,就被摁在座位上,她睫毛扑扇两下,问:“什么情况?” 程了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往门口张望一下,然后趴到她的耳朵旁边。 南漪还没来得及阻止,门口就传来另一道声音。 “哟,三大美女都到了啊!” eason来了,程了迫切分享八卦的心情只能暂且搁置。 他进来首先就跟三人分别握手,南漪手臂有些尴尬地僵在那里。 eason和他们也是从大学就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曾经去露营几人都熟到睡在一个帐篷里,这才几个月没见,怎么就开始握上手了?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甲乙双方首次开会见面呢。 好在她的内心戏刚一结束就有人替她说了出来,“我想请问这位先生,你怎么越来越油腻了,跟我们几个握什么手啊?” 吴小言狠狠嘲笑了他。 eason丝毫不介意,绕到另一边坐下给自己倒水,“不好意思,上班太久了有点职业病。” 他说完一口气灌完一杯,痛快舒了口气,“今天也太热了,我就从central下火车走过来,满身都是汗。” 吴小言将人上下打量了,“啧啧”直摇头,“我说eason啊,上次见面你不是说找了个健身教练吗?这怎么越练越丰满啊?” 被戳到伤心处,eason叫苦不迭,“别提了,这不是谈恋爱了嘛,男人一谈恋爱就发福说的还真不错。” 听到eason谈恋爱,三人都提了兴致,问他今天怎么不把女朋友带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他说下次一定。 第16章 讲到这里,eason的眼神不自觉飘向今天的其中一个主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南漪身子往后靠了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eason咧嘴笑,表演了下颌线消失术,朝她挑了挑双下巴,“怎么样,什么心情?” “……什么什么心情。” 南漪无语,于是选择逃避。 “向野他不是今晚也来么,你们俩这么久没见还不得好好叙叙旧啊!” eason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让南漪看不太懂。 她一时无法判定,面前这个人究竟是想看热闹吃瓜,还是单纯地相信了他们营造的温馨前任关系? 南漪承认,在分手之后,她和向野仿佛心照不宣地选择共同维护了某种人设。 他们和朋友坦诚,分手是因为异地恋。远距离恋爱的不确定太多,他们不想最后闹到不可收拾的场面,于是两人选择和平分手。而分开之后他们并没有在彼此的生活里消失,至少在朋友的眼里是这样的。 南漪的每条朋友圈向野都会点赞回复,偶尔他们也会在留言下面聊上几句。这些谈话的内容所有人可见,于是共同好友都对此不吝赞叹,说分手之后还能这么体面做朋友的,属实难再找到第二对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浮于表面“假象”—— 分手之后,他们其实也只出现在对方的朋友圈里罢了。 南漪昨晚翻看消息,上次二人聊天是向野祝她生日快乐,而再上一条就是“新年快乐”。所以放在生活中他们的关系顶多算是“点头之交”,并不是旁观者以为的“亲密好友”。 这些年吴小言和程了也有试着探究过两人的关系,可几次下来都无功而返。 南漪丝毫不露破绽,她淡定自若地跟她们聊着向野,仿佛就像她说的那样,认识太久了,即使分手之后没有爱情,也早就转化成亲情了。 在坦白内心和虚假隐瞒中,南漪最终选择了自欺欺人。 毕竟“亲情”是多么伟大的两个字。 再冷漠的人都难免为这个描述动容,吴小言和程了也不例外。久而久之,她们也不再多嘴问什么,毕竟鸳鸯分开后天各一方,目前还没机会睡到一片池塘里去。 而此刻,各怀鬼胎的闺蜜给对方递了一个眼神,接着程了晃了晃手机,示意吴小言看微信。 吴小言解锁屏幕,就看到程了发在群里的消息。 【程了:@吴小言 你一会别太激动。】 【吴小言:?】 她刚想多打几个字,接着就听到南漪对eason说:“我们刚才已经碰见过了,就在商场里。” “哈?” 吴小言扭脸看过去,欲言又止。 行吧,原来程了是这个意思。 对此吴小言表现得倒很淡定,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过她确实想的是,两人总归今晚都要见面的,早一点晚一点结果都一样,只是让她错过了吃第一手瓜有点可惜。 而坐在对面的eason也是一样,他没有惊讶,反倒扬声问:“是吗?他最近怎么样啊,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啊?” 南漪笑说:“一会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 说完她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身影,手指动了动,从桌上拿下来放到腿上,“你……自己问好了,人来了。” eason扭过脸去,两眼瞬间放出光芒。 “哟,这是谁啊?” “还能是谁啊,连爸爸都不认识了?” “去你的,我可不想跟张弛当兄弟。对了,张弛呢?” “在外面打电话,马上就来。” 说完两人来了个兄弟间的拥抱,接着向野朝房间另一侧投来目光,很快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笑闹起来。南漪在一旁听着有些恍惚。她在这一刻想到几年前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除了应付考试和各种作业便没有其他的烦恼。那时他们几人时常聚在一起,转一个空啤酒瓶就能开心一晚上。 时过境迁总伴随着遗憾和懊恼,如今他们成了不得不为了生活奔波忙碌的大人,在理想和生活之间反复横跳。不过庆幸的是,陪她度过那段岁月的人仍在身边。 她其实是很幸运的人。 在南漪恍神的功夫,向野已经朝她们走过来了,吴小言和程了招呼着向野坐下,默契地让出了南漪旁边的位置。 向野识趣地挪过去,刚坐下吃瓜群众们便开始咳嗽。 “怎么我一来就嗓子不好?” 他当然知道这帮人是什么意思,就跟着他们笑,不忘提醒说,“我告诉你们,今天可千万别气我们南姐,不然她分分钟喝酒给你们看。” 说到南漪喝酒,大家纷纷露出拒绝恐惧的神色。 南漪瞥了他一眼作为警告,这一举动却在无声中调出有关往日更多的记忆,悄悄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向野看着她笑,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接着要了一壶茶,给所有人添上。 在他为所有人服务时,eason目瞪口呆地盯着他,“我惊呆了,这三年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以前的向野才不懂这些,有关人情世故的客套他一律不放在心上,就更别提充当一个照顾人的角色了,所以eason不可置信,“对了,你今天干嘛去了,怎么还穿这么正式?” 南漪耳尖动了动,接着听到旁边人回答:“去谈事情了,拜访一个长辈嘛,就想稍微正式一点。” 第17章 他说完,吴小言嘴角挂上笑,接上eason的话,“唉,穿西装就穿吧,你这头发怎么还梳成大人模样了?” 向野丝毫不慌,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别瞎说,大人哪有头发。” eason“嗖”地一下捂住发际线,“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程了发出低沉又爆发式的笑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eason拍手叫好,“了姐,几个月不见,你的笑声还是那么man!” 程了:“shut up!” eason立刻抿住双唇。 这一顺滑的反应让在座的人都笑起来。总有一帮人,无论多久没见都能默契地调出对方记忆里的泡泡,然后在房间折射出彩色的光影。 “想吃什么?来看看菜单。” 向野说。 “不用。” 南漪说,“你都那么久没吃到了,点你想吃的就行。” 向野弯了弯眼睛,“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她点头,将菜单推回去,默默拿起茶杯掩饰自己胸口泛滥的情绪。 他好像真的变了,变得跟自己很客气。 不过也是,都是这么久没见的前任了,也没什么理由跟对方相处亲密。 在大家看菜单的间隙,张弛拎着几瓶酒走进来,他领导视察似的,环着桌子扫视一圈,接着朝角落投去赞许的目光,“哟,挺好挺好,新郎新娘这就坐一起了。” 此话一落,桌上陷入截断式的死寂。 张弛感觉到了,忽然有些慌,他夹着尾巴坐下,凑到吴小言耳边,结巴着问:“怎、怎么了这是?” 吴小言没抬眼,说:“恭喜你,你好像把天给聊死了。” 第8章 . 孤注一掷all in所有筹码,确实是他的行事风格 老同学重逢聚会气氛和谐,大家一如既往扯皮拌嘴。他们关心着向野这三年的近况,顺便问他t这次打算回来呆多久。 对此当事人的回答模棱两可,一会说至少一个月,一会又说,他说了也不算。 南漪这才知道,向野现在是在自己老爸的国内公司帮忙。他轻描淡写提了几句,说这次回来是帮着家里人谈生意,其他的细节没再赘述。 南漪一晚上极少说话,表面埋头苦吃,实际是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她时不时夹一筷子转盘上的吃食,很巧的是,只要她想吃什么很快那一盘东西就转到了自己面前。尤其是她上周才在朋友圈里发了想吃芋泥鸭,今天张弛刚好就点了这道菜。 南漪差不多吃好了,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看到了微信弹出的十几条提醒。 点进去发现“今天集美们运动打卡了吗?”群聊亮着红点,她愣了愣,抬眼看过去,果然其他两个群成员正对着屏幕笑得花枝乱颤。 【吴小言:为什么没有人给我转盘子啊?】 【程了:可能因为你男朋友喝多了。】 【吴小言:纠正,不是男朋友,谢谢!】 【程了:sorry,ex bf.】 【程了:btw,芋泥鸭好好吃。】 【吴小言:芋泥鸭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今晚只吃了一块。】 【程了:sorry, i had two.】 南漪往上翻看几条都是类似的发言,两人一唱一和话中有话的,她看不下去了,在群里发了一个:【?】 吴小言和程了看到消息笑起来。 “你们三个抱着手机干什么呢?” eason察觉势头不对,大着舌头朝这边吆喝一声,他想到什么,睁大眼睛激动说,“你们该不会是正在小姐妹群里说我们坏话吧!” 吴小言继续打字,语气随意说:“知道还问?” 南漪喝茶呛了一下,把手机锁屏放回去。 eason听完哀嚎连连,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们几个居然还是食物链最低端的生物。 向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把“们”字去掉。 三个男生喝了点酒开始互损,三败俱伤之后又叫嚣起辈分。 酒精轻易就能将人的心理年龄现出原形。有人微醺后喜欢讲大道理,成了爱说教的老者。有人却能瞬间卸下所有包袱,变回学生时期无所畏惧的少年。而桌上这几个一定是后者,只是向野穿成这样坐在之中略显格格不入。 中场休息环节,eason忽然问向野,这次回来住在哪。 听到这句向野像是连接了什么信号,他缓缓坐直身子,说:“我住张弛那的。” 说完朝对面递了一个眼神,“儿子,别吃了。” “啊?你叫我?” 张弛刚一口气灌了自己不少酒,此时正在啃橙子醒酒,他本能接话,之后立刻反应过来什么,瞬间清醒,“哦!对,本来他是要住我家的,但我爸妈要来悉尼了!” 说完两兄弟同时清了清嗓。 很微妙的反应,南漪隐隐察觉出来什么,她决定再观察观察。 这时吴小言接话,问张弛:“你爸妈要来悉尼?什么时候,阿姨怎么没跟我说?” 张弛父母很喜欢吴小言,见第一面就送了家传翡翠给她。即使两人这些年一直分分合合,也丝毫没有影响吴小言和张弛妈妈联系。准婆婆每逢过年过节都给自己心里认定的儿媳发红包,所以但凡是老两口来悉尼,吴小言总会陪着玩个几天。 她说着就要拿手机发信息确认,结果被张弛拿走扣在桌上,“哎呀,你别问了,他们这次突然决定的,好像是过来有事要办,可能都没空跟咱们出来玩!” 第18章 “那一起吃饭的时间总归有吧,今年的生日礼物我还没给阿姨。” 吴小言抽不出手机,拍了张弛一巴掌,“松开,你压我手机了!” 张弛借着酒劲倒到吴小言身上,哼哼唧唧的,“你别管你婆婆了,现在的问题是!我兄弟他要无家可归了!” 说着还伸出手来指向向野,“怎么办呢,他没有地方住了。” 向野牙龈有些发胀。 他在这一刻极其庆幸,当时追南漪的时候没让这人当僚机,要不然他们这段姻缘非得被月老的红绳勒死不可。 吴小言还在努力把那块牛皮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一旁的eason满脸愁容,苦恼说:“我家倒是有两个房间,但是最近我女朋友住进来了,不大方便,不然就让你住我家了。” 向野赶忙谢邀:“没事!不用不用,你们小两口甜甜蜜蜜最重要!” “你等会啊,让我想想……” 热心市民eason拿出手机,“我帮你问问那个谁!” “不用!” 向野连忙帮他摁了锁屏,“不用麻烦,真的,我除了你们跟其他人都不熟,算了算了!” “啊?你确定吗?” “确定确定!” 说完这句,向野觉得自己必须进行下一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安排到谁家去。 于是他一咬牙,转过脸去,看向默默剥螃蟹的南漪。 “……嗯?” 南漪放下夹子,不敢动弹。 此时桌上的其他人也提了一口气。 不是吧,这么勇?吴小言屏住呼吸。 而程了的眼神也飘了过去,内心疯狂呐喊“o、m、g!” 接下来,向野当着所有人的面,礼貌问:“南漪,我这次回来没地方住,能去你那住几天么?” 俗话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此时无声胜有声。 南漪虽然没有接触到其他任何人的目光,但能清晰听到这几个人的内心os。 此时她心跳得厉害,感觉有一万只玻璃弹珠在心室内撞来撞去,它们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冰凉酥痒的触感一层接一层涌上来,正在逐渐挤走她胸腔的氧气。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与此同时,刚才的疑惑也得到证实——那人和张弛一捧一逗演双簧,原来是为了住到自己家里。 可他为什么敢开口提出这个要求呢?是觉得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自己不好意思拒绝吗? 他难道就这么有把握?还是说,其实他也在试探? 孤注一掷all in所有筹码,确实是向野的行事风格。 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南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刻拒绝就代表着将他推远。而她也十分清楚,基于两人目前的关系,怎么想都不应该让他住进来。 可是,她却迟迟不知道如何开口。 难道是因为,自己内心并不想把他推远吗…… 挣扎一番,南漪顶着众人吃瓜的目光,思索几秒,贴心回:“最近家里没房间,要不你过两天再来?” 既委婉拒绝又不失礼数,至于过两天的事情,以后再说嘛。 嗯,南漪,得体,满分!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了一个分数。 没等其他人反应,向野忽然紧张地问:“你最近家里有人啊?” “啊,是了了。” 南漪解释说,“她这几天住在我家。” “哦哦,这样。” 向野云淡风轻笑两声,将方才微妙的气氛就此带过,“我本来还想回来住一个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呢,交房租交给你们肯定比交给酒店合算啊!” eason听到这一拍桌子,“卧槽!真的!向野你都不知道,最近一年悉尼房租涨得太厉害了!我女朋友住的公寓前几个月续租居然一口气涨了100!” “这么多?” 程了微微诧异,“墨尔本好像还好,没这么夸张。” “是啊,银行利息涨疯了,哪哪都入不敷出。对了,墨尔本最近房价怎么样啊?” 程了报了几个大概的区域和价格,eason鬼哭狼嚎懊恼自己当初怎么没去墨尔本工作。 大家的话题自然转向飞涨的物价,感受到聚拢的目光终于解散,南漪松了口气。 而向野瞪了一眼那个困到东倒西歪的僚机,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去。 虽然计谋失败在预料之中,但下一步策略还没想好,目前看来他只好再硬着头皮住回张弛家。 谢天谢地,好在住在南漪家的不是那个西装男,两人还没同居他就有戏! 可是刚刚南漪说,“过两天再来”。 “两天”是什么意思?它用在这里是个名词还是形容词? 她这么说是真心邀请他吗?还是暂时搪塞他的理由啊? 但如果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为什么还要说“过两天再来”呢? 万一自己真去了怎么办?死缠烂打就在她家不走了,她难道还真的会留自己住下? 不过仔细想想,南漪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啊,她这人说话办事极其体面,从来不懂怎么拒绝别人,几乎谁说什么她都说好。 她很好相处,也没什么原则。 吃什么都行,住哪里都行,做什么工作都行…… 想到这里,向野打了一个冷颤。 南漪该不会现在已经和那个西装男在一起了吧?! 向野记得,当初南漪跟她的初恋男友就是这样确认关系的。有人跟她表白,她不讨厌不排斥,就答应了相处试试看。这是她的原话! 第19章 完了,bbq了! 向野越想越心t慌,觉得自己应该先贿赂一下吴小言打探情况比较好。可他只顾着攻略前任,全然没察觉,当问及南漪家里的住客是谁时,她澄清得有多迅速。 而那个最擅长口是心非的人说完便低下头去,悄悄剥了一颗橘子,努力不去对上自己闺蜜的眼神。 第9章 . 社死不分性别年龄以及国籍 车水马龙是唐人街每晚的常态,周末尤其热闹。 走出商场,独属于中餐馆的油烟味道迎面扑来,仿佛一秒回到烟火气满满的市井小巷。周边店铺的门牌上写满中文,奶茶店门口大排长龙的尽是华人面孔。向野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国内。 主路上的红色叮叮车响了几声,他蓦地回神,扭头看向南漪,像在努力确认什么。 也许是当下的神情略显失措,南漪察觉到这道目光后也望回去,面容稍带紧张,仿佛在问他,怎么了? 向野晃晃脑袋摆脱酒精的纠缠,然后咧嘴朝她笑了一下。 南漪脚步动了动。 “南姐,我想吃甜品。” 吴小言忽然靠过来,这份微妙暂时搁置。 “刚才没吃饱?” 南漪问。 吴小言说:“女生有两个胃!” “好吧。” 南漪笑笑,看看旁边东倒西歪的几人,“那他们呢?” 吴小言嫌弃地摆摆手,“哎呀!谁要管他们,张弛肯定开车了,给他叫个代驾然后一车送走了。” 南漪同意这个提议,可达成共识后,吴小言却抿嘴不动弹,似乎不想去跟其中的某个人纠缠。没办法,南漪只好出动。 她上前一步,对他们说:“你们先到旁边坐一下吧,我给你们叫个代驾。” 张弛迷迷糊糊看过来,嘴里含糊不清说:“叫什么代驾!我的车又坐不下六个人。你这样,我帮你们叫个车,然后吴小言……” 他晃晃悠悠指了指,“跟我走!” 吴小言头扭到另一侧玩手机,表演选择性失聪,南漪无奈安抚醉鬼,说:“别安排了,你喝多了。” “谁喝多了?南姐你喝多了?你可不能喝酒啊!” 张弛一本正经。 南漪一阵阵无语,果然和喝醉的人没什么逻辑可盘。 这时向野走过来,把两个醉鬼安排坐好,接着问南漪:“你开车了吗?你们怎么回去?” “我们坐火车来的。” 南漪说,“不用管我们了,小言说要去吃甜品。” “啊?你们还有安排啊?” 没想到饭局结束之后她们还有活动,向野突然紧张又着急。 “那我陪你们去吧,你们几个女孩子大晚上不安全。送完你们上车我再走,我给他俩叫个代驾。” 向野说着就掏出手机,然而下一秒他便停住动作,茫然地看向南漪,“呃……这边代驾应该怎么叫?” 南漪抿嘴憋住笑意,记忆仿佛跳回两人还在一起的某个时刻。 这个人的思维永远这么跳跃,想一出是一出,总喜欢揽事情到自己身上,到了执行的时候才发现力不从心。 比如养狗。 见对面人并不打算帮忙,向野急忙自己google起来,还不忘让南漪等他一下,生怕再晚一秒就会被人拒绝。 南漪一向敏感,她看得懂向野今晚的一系列示好,虽然是以一种极其暗示的方式。 没想到士别三年,直球也能学会委婉。 按照向野以前的性格,他绝不会用“这次回来没地方住”这样画蛇添足的说辞,也不会借口“大晚上不安全”硬要送她们回家。小心翼翼试探不是他的风格。 想到这里,南漪心脏骤然空落落的。 她下意识想答应,可这是悉尼最热闹的地方,“女孩子晚上不安全”这个理由不太成立。 “不用,我们就在city不去别的地方。” 她这样说。 有人却不依不饶,“不行的,我听说最近city也很乱,而且大周六街上都是喝了酒的,一看你们三个这么漂亮谁不想搭个讪?你看,那不就是么?” 说完他指了指另一边—— 一直在大家视线之外,正被人搭讪的程了。 南漪跟着愣住了。 程了到底什么时候跟一个外国人聊上的? 那个人是来搭讪的?怎么刚认识就聊得热火朝天? 南漪肃然起敬。 等她偷瞄完再回头,向野已经找到代驾信息,边联系安排,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念叨,似乎害怕对面的人开口说什么。 于是南漪没有找到拒绝的机会。 与此同时,张弛敏锐地捕捉到“吃甜品”三个字,猛地蹿过来,“什么甜品?我也要去!” 他挂在向野身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走!去吃甜品!” 说完挂断向野的电话。 南漪累了,随他们去吧。 五分钟后,只有eason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他们叫了个uber把人塞进去,以表仁至义尽,接着两兄弟屁颠屁颠地跟在三姐妹后面,一行人往马路对面走去。 程了依依不舍跟刚刚的外国男生告别。 “了了真是了不起,老毙了!” 吴小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南漪也逗笑了。 程了赶忙解释,说只是随便聊了几句。毕竟外国人嘛,人均社牛,路上搭讪聊会天根本不算什么。 吴小言斜眼看她,嘴角还挂着狡黠的笑。几秒钟后程了坦白,说自己给了小哥哥她的instagram账号。 第20章 真不愧是她们最受外国人欢迎的姐妹。 南漪突然想起昨天在机场见到的,那个笑容温柔可亲的小哥哥。他长得跟某个意大利人有几分相似,当年那人在麦当劳跟程了要了联系方式,第二天就约着一起去海边冲浪,也不知道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南漪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关注这件事的后续。 “南姐,你想什么呢?” 刚刚在自己回忆里出现的女主角忽然说话,“刚刚我们说的话你不会都没听到吧?” 南漪神色淡然回答:“听到了啊,你们不是还在商量着要去哪家吃甜品嘛。” “听到了你还不回答!” 吴小言吐槽。 “我都行啊。” 南漪说,“我没意见,都可以。” 吴小言听完翻了个白眼,嫌弃,“你好烦,每次都这样!” 问南漪是问不出结果了,她们此时变成漫无目的地溜达,从唐人街一路晃到情人港。 和唐人街的暖红色氛围不同,越往情人港走去视野越开阔,才多走了几步路而已,眼前就换了景象。 沿街的巴西烤肉店欢呼声冲破长夜,穿着狂欢节衣服的舞娘正热情跟路人打招呼,有社牛患者见状跟人家隔空尬舞了一段。在多元文化的国家总是会有许多惊喜,南漪即使习惯还是尴尬到脚趾抓地,可其他看热闹的行人却驻足,配合地鼓起掌来。其中就有一脸兴奋的程了。 南漪低笑了声。不愧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女子,丝毫不觉得这种行为值得被划分为“社死”。 而此时旁边的吴小言终于做了决定,问她要不要吃冰淇淋。 南漪看了眼不远处的店面,思索几秒,说:“你吃吧,我晚饭吃太多了,第二个胃也满了。” “啊?你确定吗?冰激凌又不占肚子。” “确定,你们吃吧。” “好吧。” 吴小言没有多问,拉着程了进去了。 她委婉拒绝了,没说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吃这间冰淇淋店。 她心知如果这时说了实话,吴小言便会换一个地方,大家又将陷入循环纠结中,没准还要为此多走几公里。比起一行人为了一个人大费周章city walk,她倒更想在旁边坐着吹吹风。 成为焦点人物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南漪坐到长椅上,侧脸看到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两兄弟也过来。他们慢悠悠散步,还时不时偷偷摸摸说几句话,像极了上学时期老师口中喜欢“交头接耳”的调皮学生。 向野首先在南漪右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中间隔着友好的安全距离,近在咫尺又不显太亲密。南漪刚松了口气,另一个人便从她身前绕过去——坐到了她的左边。 不是,张弛有病吧? 她想让他坐远些,于是说:“你不吃吗?” 说完看了看不远处吴小言正在排队的身影,暗示意味明显。 张弛却朝她挑眉,“南姐,你这是想赶我走,然后好跟向野二人世界吗?” “?” 南漪很想给自己头顶敲一个弹幕。 坐在另一侧的向野给自己兄弟比了一个大拇指,比完立即正襟危坐,生怕南漪转过头来看到他不够稳重的样子。 南漪确实挺无语的,也不好扭过头去,毕竟刚才的话太暧昧,她不想这时对上向野的目光。她盯着张弛的脸看了三秒,忽然意识到什么,问:“你酒醒了?” 果然,张弛梗住一瞬,然后立刻眯起眼睛,“没有啊,我还是头晕,站不住。” “你正坐着呢。” 南漪纠正他,又说,“你是不是根本没醉啊?” “瞎说!你看我这样像是没醉吗?” 说完身形还晃了晃,“我醉了,不信你问向野。” 旁边传来衣t服摩擦声音,向野清了清嗓。 南漪喉咙默默吞咽一下,将头摆到前方,对着空气说:“我又不会告诉吴小言。” “那是你闺蜜,你确定你不会告诉她?” 张弛说完一秒装蒜,“不行不行,我醉了,头好疼。” 疼,疼死算了,戏精是要接受一点惩罚的。 张弛在旁边张牙舞爪耍醉拳,南漪被吓得往旁边挪了一寸,谁知右手刚落下便碰到了有温度的皮肤。 她整个人僵住。 在短短的一秒钟里,她脑袋闪过许多。 这是向野的手吗? 他刚刚好像没坐得那么近啊,难道是自己挪过来太多了? 现在怎么办,要把手立刻拿开吗? 拿开会不会显得太生疏、太尴尬了啊。 其实好像也只是碰到而已,他兴许没发现呢,所以神不知鬼不觉把手撤回来是最优解。 就在南漪终于决定实施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后方广场上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尖叫声。 她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下一秒,她的手被温热的手掌牢牢握住。 “诶!小心——” 向野的气息擦过她的耳尖。 很快,南漪的心跳声被身后传来的泼水声掩盖,有几滴水花溅到她的手臂,而向野的身子却湿了大半。 “你、没事吧?” 南漪吓了一跳,她想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发现整个人都被向野揽在怀里。 事发突然,她丝毫不敢动弹。紧接着,有一位妈妈跑了过来忙不迭道歉,说孩子们接了广场喷泉的水在互相玩闹,实在不是故意泼到他身上的。她语气表情夸张,正在用一种诚恳又社死的方式替孩子的错误买单。 第21章 向野一向大大咧咧,这种事情他不会放到心上,他笑着安慰在一旁快要吓哭的孩子,然后说刚好今天穿多了,现在挺凉快的。 他确实穿多了,大热天穿一身西装,整晚都没见他脱下来过。现在又被水浇透,恐怕衬衫已经黏在身上了。 “你没事吧……” 她又问了一遍方才没有得到回应的问题。 她本想说要不要赶紧把外套脱下来,但“脱”这个建议过于亲密,不适合他们这样微妙的身份说出口,更何况她现在还在向野的怀里…… 等等,她现在还在向野的怀里? 南漪倏地反应过来,整个人像触电般,从头顶一直到脚底被电到酥麻,身体僵硬地如同一块沉木。 向野仿佛没感受到她的变化,安慰说:“没事没事,我这西服还挺防水的。” 防水你倒是把它脱下来看看啊,一直抱着她算是怎么回事? 后背的温度不停升高,南漪感觉自己要被烧着了,这一刻她很想化身一只鸵鸟一头钻进向野怀里,这样就不用面对左前方张弛的眼神,以及被埋的“沙子”本人了。 或者,她现在应该抱头鼠窜逃到天边? 向野不松手,而她也没办法做出把人猛然推开的举动。 最后只能垂下头去,轻声说:“向野,你先把我……” “啊——你们在干什么!” “o、m、g!”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道声音同时传来,南漪觉得活着好累。 她怎么会忘了,除了旁边这个“醉汉”,身后还有两只最爱吃瓜的猹姐妹呢? 南漪想连夜搬出悉尼。 下一秒,她终于获得暂时性喘息的机会。 向野松开她,自然地扭过身去,把后背亮给吴小言和程了看。 “给你们看看我有多倒霉,刚刚一个小孩直接泼了一盆水过来,差点就泼到南姐身上了!” 转移注意力大法有效,猹姐妹果然被吸引目光,连忙帮向野掸了掸后背的水珠,还感慨这防水的西装就是不错。她们叫向野把外套脱下来晾一晾,可这人说什么都不愿就范,外套像缝在身上似的。 很快没人愿意再费口舌,不再劝说。 于是矛头又转了回去—— 程了握拳遮着嘴巴意味明确,吴小言弯成月牙形状的狐狸眼在黑夜闪闪发光。 南漪盯着她们手中正在融化的冰淇淋,指了指旁边,“我去麦当劳买个甜筒。” “我跟你一起去。” 罪魁祸首跟了上来。 没等南漪张嘴,身后三人异口同声“哟”了起来。 果然,社死不分性别年龄以及国籍。 第10章 . “既来之则安之”一向是情绪稳定人士的座右铭 南漪是慌不择路躲进麦当劳的。 她脑子一片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进来干吗的。刚才拒绝了吴小言的冰淇淋邀约,扭头又说要吃甜筒,这个行为属实打脸。 偏偏这时有人还在帮她复盘。 “吃甜筒是吧?” 让她社死的人跟了上来,“你到那边坐会,我去买。” “不用”二字还没出口,人已经快走到自助点单机了。这些年他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倒是没变。 南漪很快便平复心情,接受了一切。毕竟“既来之则安之”一向是情绪稳定人士的座右铭。 算了,吃就吃吧,她的确很久没有吃过麦当劳甜筒了。 来澳洲的第一年,南漪无意间被麦当劳甜筒俘获,每次经过都要进去买一只。当时的她确信,那是整个澳洲最好吃也是性价比最高的东西。 记得刚到悉尼生活,她逛超市看到任何东西都要折合汇率。一桶2l的牛奶5刀,折合人民币25块,而一盒12个装的鸡蛋价格是牛奶的一半。澳洲是出了名的肉蛋奶便宜。 偏爱肉食的南漪在超市大杀四方,万万没想到结账时,国内最便宜的蔬菜瓜果却让她傻了眼。 香蕉苹果换算之后差不多100人民币一公斤,而市场里最不起眼的生姜居然也要130块。 南漪用了一阵子适应才适应过来这里的物价,还让本就缺少维生素的身体雪上加霜。 直到打工赚钱之后才渐渐明白“价格是相对的”这个道理,买东西越来越少地折合汇率。只是还是会时常怀念,那个转换人民币之后最便宜的东西—— 价格3元不到的麦当劳甜筒。 坐在一旁兀自感慨着,不远处皮鞋的脚步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抬脸,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和当年穿着篮球服的少年影子重叠。南漪知道不该盯着别人看的,可目光像划过黑洞般逃脱不掉,怎么努力都挪不开视线。 短短几秒钟,她看到他衬衫领子湿漉漉的,从浅蓝色变成深蓝。脖颈也泛着光亮,不知是刚才没擦干净的水珠,还是热到流汗了。 他确实很容易流汗,尤其是打完球之后,整个人仿佛从游泳池里捞出来似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挂着细小的水珠。还有,近在咫尺的那颗喉结。 此刻那处凸起的骨头上挂着一滴水珠,像是蓄势待发的水龙头,轻轻一碰就会落入无边的池水中去…… “怎么了?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向野被盯地有些慌乱。 南漪喉咙微不可察动了一下,摇摇头。 “那先吃甜筒吧。” 向野没多想,说着递过来,探头看了一眼玻璃门外,“咱们吃完再出去?” 第22章 南漪想了想,说好。 两人并排坐着,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罩子将他们隔绝在嘈杂的大厅。 牙齿和脆皮碰撞的声音和吞咽声无法忽略,向野吃着吃着有些心猿意马,他东看看西看看,在座位上不停挪动身体。 “你不舒服吗?” 南漪忽然问。 “没有,没有。” 向野尬笑两声,“就是好久没穿西装了,不太习惯。” “嗯。” 南漪点点头,忽然想到向野毕业典礼那天。穿了西装的他上蹿下跳,如同一只峨眉山的猴子。等到回家后南漪才知道,原来是那人的贴身裤子夹在了臀部凹陷的位置,任凭他怎么扭动都没有回归原位。 所以他现在难道也是…… 南漪赶忙住脑。 她想起匆匆瞥见的湿润衬衫,有些担心,“你衣服都湿了,不把外套脱下来么?” 今天天气这么热。 “不用,还是不脱了。” 向野笑笑,“里面衬衫好像比外套更湿。” 以后再穿西装他是狗。 甜筒吃了一半,两人也算是说了几句话。独处的时间难得,向野决定把握住机会。 “麦当劳甜筒涨价了啊,都要一刀了,比我刚来的时候涨了三倍。” 他终于想到一个安全的话题。 “三倍?” 南漪心想,不是两倍才对?她第一次买是50 cent,澳币六毛钱的概念。 向野反应过来,改口:“哦,不对,应该是3.33333倍!” 南漪“噗嗤”笑出声,这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个时期。向野高中就来澳洲了,比南漪早了三年,那时候甜筒还是三毛钱一只。 见把人逗笑了,向野也放松下来,终于不再左右摇摆。 南漪心想,他的贴身裤子总算成功回归原位。 “咖啡店工作累不累啊?” 向野问。 南漪回:“还行,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 “那工作时长还可以,就是要一直站着。” “嗯,习惯了就好了。” 对她来说,做什么都一样。 每天站这么久都会t习惯吗?向野不知道她这是真心话,还是客套。 南漪第一份兼职就是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向野还记得,当时去打工的地方找她,看她几个小时都要站在那里,有时忙了连口水都喝不上,很是心疼。因为这份工作他自己是绝对做不来的,所以他觉得南漪是很有韧劲的女生。 可连续站几个小时总归是辛苦,腿部肌肉长时间得不到放松也许还会静脉曲张。他想起南漪之前连续几日的头疼,隐隐担心。 “你最近头还疼吗?” 他问。 南漪愣了下,“头疼?” 说完反应了会才明白过来,“你说上次啊,早就不疼了。” 她听从网友建议,每天用急流的热水冲颈椎,第三天就得到舒缓了。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周,没想到他还记得。 “那就好。” 向野还是不放心,认真说,“我上网查了一下,你那个很有可能是长时间低头工作,颈椎压迫导致的偏头疼,可能针灸和热敷会管用。” 又来了,不愧是“神农”向野。 “对了,我让张弛带给你的家用艾灸你用了么?” 啊这…… 想到那个看了一眼就被她放进储藏间的“医疗箱”,南漪有些心虚,“嗯……还没有,不是很会用。” “也是,那个东西自己不太好操作。” 向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他左思右想,想到了下策,“这样,我找个视频发给你吧,下次你还头疼就知道怎么用了。” “好啊,谢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瞎客气。向野掏出手机后,南漪看到了他的手机屏保,鬼使神差地,她忽然问,“pepper挺好的吗?” 向野愣了几秒,接着眸中闪过惊喜的光亮,连忙回:“挺好的,被我妈喂得白白胖胖。” “嗯,它本来就贪吃。” 南漪笑笑。 向野回国之后不久pepper也被辗转接了回去,南漪也已经三年没见到它了。 “你想它吗?” “啊?” 南漪愣了下,心脏突然跳了几个重拍,“嗯,挺想的……” 向野不经意扬了唇角。 挺想的。他心里把这三个字反复揉搓几遍,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你养猫了啊?银渐层挺可爱的,怎么样亲人吗?” “不算亲人。” 南漪说完,回忆小贝的行为又改口,“其实还行,偶尔挺黏人的。” 向野笑,“看照片挺有个性的,改天去会会它。” “照片就能看出来有个性吗?” “能啊,眼神不一样。” 向野松了口气。 只要不拒绝就是同意!他终于可以去和南漪的猫贴贴了。 说话间甜筒被消灭干净,手上变得空空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摆,气氛变得微妙。 “吃完了,我们出去吧。” 南漪轻轻搓着手,仿佛想揉掉浮在身上的这层尴尬,可它就像是家里无处不在的小贝的毛发,才刚清理完就又飘到她眼前。 向野起身,跟着往外走,还没走两步轻声叫住她,“南漪,你等一下。” “嗯?怎么了?” 她转过身,那个在过往记忆中最鲜明的轮廓此刻就在她眼前。 他想要做什么?为什么突然靠这么近? “等一下,你这里。” 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话音刚落,手指便等不及似的朝南漪伸了过来。 第23章 南漪呼吸都停了。 他该不会是想要直接…… “那个什么……” 说完他便收回手,不自然地清清嗓,扭身抽了张自助台上的纸巾,“擦一下嘴吧。” “嗯,谢谢。” 两人同时别开脸,眼神分别往反方向看去。 他们之间仿佛有些若有似无的棉絮飘飘荡荡,伸出手来抓不着,还弄得人浑身酥痒。 看着向野率先走出大门的背影,南漪胸口提着的气松了下来,同时跟着下沉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失落个什么劲嘛。她不再胡思乱想,跟着出去。 出去后并没看到另外三人的影子。 正当南漪想掏出手机打给他们,草坪另一侧传来程了性感的女低音,“jessica!这里!” “我天!嗓门真大,吓我一跳。” 向野脚步一颤,“咋还突然叫上英文名了,不愧是国际程。” 这个反应又逗乐了南漪。此刻她恍然,有些人即便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还是藏不住少年的心思。 他们朝那边走去,三人正并排坐着,张弛东倒西歪地靠在吴小言身上,程了对着手机笑得花枝乱颤。 这一幕太过熟悉,恍惚间仿佛穿越到了几年前。他们一群人经常在看完晚场电影后,买个豪大大鸡排当宵夜,然后坐在情人港边上看卖艺人的杂耍表演。运气好也许还能赶上周六晚上的烟花。 那时几个女生总会拿出手机对着烟火拍照,男生们就蹲在不远处抽烟。有时路过的外国小姐姐会找他们借打火机,张弛都会笑嘻嘻跟她们聊几句。 每回张驰开完屏,回头总会看到吴小言黑下来的精致鹅蛋脸。这种情况下多半会闹一次分手,具体表现为张弛死皮赖脸抓着人不放,而吴小言则头也不回地甩开他的手,说:“滚开!我今晚去南漪家睡!” 几年后的今天,她又说出了同样的话。 南漪刚走到他们面前,就被吴小言搂着肩膀扯过去,接着听到了这么一句。 “不行!你没有带卸妆水化妆品!” 张弛紧跟不放。 “我从精华到面霜都跟南姐用的一样,怎么不行!” 南漪傻眼,她不但没搞懂状况,更没搞懂为什么这两人在围着她你追我赶转圈圈? “你俩怎么了,能不能先坐下啊?” 毕竟晃得有点头晕。 可面前的“大风车”显然听不到别的声音。 “那也不行!你没带睡衣!” “我没睡衣我裸睡!” ……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南漪瞪大眼睛,余光往旁边瞟了瞟,果然,路上听得懂这句危险发言的中国人正扭头看着他们笑。 “我说言姐,这都是中国人,你别让我们所有人陪你一起社死行吗?” 向野精准吐槽。 “就是啊!你说话小点声!” 张弛说,“再说了,你穿南姐的睡衣裤腿长一截——啊!” 张弛发出惨叫,吴小言怒吼:“张弛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南漪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摇了摇头,坐到一旁掏出手机,向野也走过来坐到了旁边。 她刷了一会朋友圈,忽然手机震了下,在看清楚聊天框的名字后,南漪眨了眨眼睛。 【james:jessica,我回悉尼了,你哪天有空?】 她盯着屏幕愣住了。 自从听说向野要回来这件事,她居然把james这个人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哎哟喂~大晚上的谁发消息过来啊?” 吴小言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拳击训练,倏地在她耳边阴阳怪气,让南漪差点没拿稳手机。 她连忙锁屏,把手机揣到兜里,“你们打完了啊” 说完瞪了一眼吴小言,颇有不打自招的嫌疑。 可南漪哪会瞪人呢,她那一眼顶多算是个嗔怪,还顺便戳到了旁人的笑点。 南漪被吴小言笑到头疼。 糟糕!她忽然想到,刚刚向野就在旁边,所以他也看到了吗? 刚才屏幕离他那么近,就算是不经意一瞥也能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吧。 就算没看到,刚才吴小言的起哄声也很有指向性啊。 晚风在脚边转了个圈,南漪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11章 . 树洞是当代年轻人的生活必需品 “小贝贝,姐姐来啦!” 刚进家门,吴小言就扯着嗓子对猫爬架发出诱惑召唤。 等了半天没动静,她干脆整个人趴到地上,直接往沙发底下捞,“抓住你了!原来在这躲着呢?” 不出所料,小贝“嗷呜”一声,直接蹿进卧室。 程了路见不平,批判她的言行,说看她把小贝吓成什么样。 吴小言却咯咯咯嘲笑小猫四处逃窜的背影,说她跟主人一样“怂”。 被讽刺的那位主人关上冰箱门,拿出三个杯子倒橙汁,喝了一口,声音软软糯糯,“我怎么怂了啊。” “不怂你害怕什么啊?不就是被前男友看到暧昧对象的发来微信嘛!” 吴小言趿拉着拖鞋过去,嫌弃地看了一眼橙汁,推到一旁,“我不爱喝这个牌子的,太酸了。” 南漪淡淡抱怨了句:“不早说。” 脑子里已经在给她捏着鼻子灌橙汁了。 脑补完后心情舒适许多,她给吴小言换了杯牛奶,说,“我没害怕啊。” 这时反应慢了半拍的程了终于舍得放下手机过来,她拿起橙汁一口气喝下去一半,说:“酸的多好喝!” 于是另外一杯也进了重度喜酸者的肚子,她鼓着嘴巴左右看看,用眼神吃着瓜。 第24章 吴小言牛奶喝开心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南姐,你跟我们说实话,你现在怎么想的?对向野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啊?” 南漪收拾厨房,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没怎么想呀,他不是谈生意嘛。t” 他回来的目的与她无关,在处理好一切之后,也会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和三年前一样。 而南漪则继续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一个月后两人回归原点。所以她没有想法,也不能有想法。 “你别告诉我,你心里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没有。” “我不信。” “不信算了。” 吴小言偏头看她,反复确认,“真的没有?” 南漪无奈,“你现在像喝了假酒。” 话音刚落,程了爆发出雄厚的女低音笑,还不停说:“omg,so funny.” 能吓到吴小言的笑声可不容易,她摸着心脏,拧着眉头反身教育程了,“了了!别funny了,你才是最funny的那一个!” 换了矛头,她越说越来劲,算得上苦口婆心,“知道你为什么快三十了还一次恋爱没有谈吗?就是因为每次应该学习的点,你都把它们当成笑点了!” 程了在三姐妹中阅历最少,心思最简单,时常处于捧哏的角色。虽然她手机通讯录里的单身男青年最多,却一场恋爱没谈过。用吴小言的话说,她尚为一朵“牡丹骨朵儿”。 她的恋爱观有些复杂。简单归纳就是,程了爸妈下了命令,让她只能跟中国背景的男生谈恋爱,外国人的约会一律拒绝,可偏偏追求程了的都是爸妈明令禁止的那类男生。 程了身材娇小,身型凹凸有致,素颜的时候气质清淡淳朴。张弛曾形容,说她仿佛是到城里读书的乖巧女大学生。神奇的是,只要她全妆出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主要归功于程了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风格——比如不太适合亚洲人的截断眼妆就和她适配度极高。吴小言曾说,那妆绝对可以焊在她脸上。 程了高中时期便热爱冲浪这项运动,再加上她最近又迷上了美黑,于是肤色越来越趋近于健康的小麦色。欧美男生普遍痴迷于这种力量型的健康美,而亚洲男生审美则相反。 于是,谈恋爱这事在她身上就成了一个“死循环”。 其实程了平时不怎么在意吴小言拿她的“牡丹”说事,可今天听完这番话明显表情略带僵硬,反正怎么都不算愉悦轻松。 她抿抿嘴,手里的玻璃杯被捏到起雾,赌气似的说:“我不想谈恋爱,单身挺好的。” “你就是嘴硬,口是心非!” 吴小言丝毫未察觉气氛诡异的变化,继续补刀,“我看你以后谈了恋爱恐怕还是个恋爱脑。” 南漪此刻正背着身刷杯子,即使这样在旁听着,也已经快被尴尬纠缠到无处遁形了。她想让吴小言住口,左思右想后委婉地说:“你还喝牛奶吗?不喝去换衣服先洗澡吧。” 哪知吴小言把杯子往前一推,“喝,今天晚上也不知道吃什么吃咸了,贼口渴。” 此时一直垂着眼的程了仿佛卯了股劲儿,语气有些生硬,“我不谈恋爱,哪来的机会恋爱脑?” 吴小言还想说什么,被她直接打断,“不是你说的吗?我生来没有情丝,直女一个,不适合谈恋爱。” 吴小言嘴角挂着牛奶渍,眨眨眼,思考几秒,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ok,你没说过。” 程了面无表情,看上去只是有点疲乏,她从高脚凳上跳下来,说,“我先去洗澡了。” 南漪点点头,“嗯……你先去吧。” 对于一向早睡早起的人来说,平时这个时间程了早已经躺在床上了。今天她们三个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聊闺蜜夜话,看得出来程了舍不得早睡,可偏偏某位姐妹突然没了情商。 当然,这其实是她的基本操作。 程了走后,客厅陷入半分钟的沉默,只能听到南漪叮叮当当洗杯子的声音。半晌后吴小言突然确认起来,“我说过那句话?” “说过。” 吴小言揉了揉太阳穴,往客房瞥了一眼,放低声音问:“了了这是生气了啊?” 南漪愣了下,倏地投掷出“孺子可教”的目光,刚打算点头,就听到那人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哎呀,应该不会啦,了了之前都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 南漪倒吸一口气,“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吴小言终于承认自己说错话了,可还是嘴硬,“嘁,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 她说完,探头又看了看浴室的方向,耸了耸肩,直接转换话题,“话说你还打算见james吗?” “见啊。” 南漪说,“我还欠他一顿饭呢。” 吴小言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听完血压都上来了,“你很离谱,南姐!” 她其实想说,向野出现之后这人分明已经把james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是时候跟他划清界限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是现在不结束,那也不必把见面的理由归功于“欠一顿饭”吧?吴小言忍不住了,直接吐槽,“南姐,你的想法很危险,怪不得你这三年一直单着。” 一晚上攻击了两个姐妹,吴小言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此刻岌岌可危的处境。她闷头喝完牛奶,往旁边一放,就听南漪问她:“那你和张弛呢?” “啊?我俩咋了?” 吴小言不明所以。 第25章 “就这么一直吵下去啊?” 南漪平时不会主动提及他们的事情,今晚却像生了点叛似的,说,“你之前不是说想结婚。” 吴小言立刻打断,“结什么啊,不结!谁跟他结婚谁是狗!” 似乎是越说越来气,她用了几分钟的时间痛斥张弛最近令人发指的行为。 在这些行为里面,有些南漪认为是小事,有些却是她眼里“可以分手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这么看来,张弛这个人倒是挺妙的。 吴小言一股脑吐槽完,把自己气个半死,她输出完之后蓦地反应过来——她们三姐妹在感情这方面,还真是谁都没资格说谁。并且相比之下,她自己才是最一团糟的那一个。 想清楚这点,吴小言情绪恹恹,她噘着嘴霸占了南漪的浴室,说要点着蜡烛泡一个舒服的澡。 南漪在这方面一向随意,谁知答允之后吴小言又得陇望蜀起来,非要她说,“公主请泡澡”,才肯进去。 最后南漪还是从了,她输掉粮仓,兴致颓然瘫到沙发上。打开微信翻了几下,终于决定回复james的消息。 她说下周出了班表再约他时间。毕竟最近混乱的事情太多,她想缓一缓再面对。 此时小贝终于翘着尾巴过来了,它闻闻南漪垂在沙发上的手,然后开始兀自蹭她的胳膊。 南漪失笑,“你这是把我当工具人了啊?” 她抓了抓小贝的头顶,两只耳朵立刻舒服到竖起来,眼睛也眯成一条缝,仿佛正体验着高级spa的服务。 南漪叹了口气,羡慕说:“我也想这样享受享受呢。” 正伺候着小贝,手机又来了消息,本以为是james回复的,谁知是那个熟悉的柯基头像。 向野?这么晚了,他、会发什么消息来? 点开微信,南漪没看到文字消息,只有一个视频。 向野发来的是pepper,视频里没有向野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向野爸爸边喂它边拍的,看来这是pepper的新鲜视频,也许是今天才收到的。 她斟酌几番,回复了一个表情包:【可爱小猫.jpg】 谁知刚打出去,南漪傻了眼,“啊,点错了。” 她想赶紧撤回,谁知道那边人已经回复了。 【向耶耶耶:为啥让我多喝热水?】 【南漪:sorry,发错表情包了。】 尴尬,这明明是她刚刚脑补喂吴小言喝橙汁的表情包,怎么就点错了? 她多此一举地撤回了“多喝热水”的表情包,补了一个可爱小猫过去。 那边向野又发了个什么,南漪就没再回了。几分钟后,向野发来“晚安”的表情包,南漪同样回了一个,这就算是聊天结束了。 她把pepper的视频保存下来,又意犹未尽地看了一遍。她是挺想pepper的了。 这小家伙,果然是被养的白白胖胖,之前看向野发的照片不觉得,一看视频肚子上的肉就藏不住了。再吃下去,估计小短腿都要看不见了。 她正心里嘟囔着,程了洗完澡出来了,她坐到沙发上,擦着头发,问:“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看pepper呢。” 南漪没有隐瞒。 程了侧脸,“向野发来的?” “嗯。” “哦~” 又来了,程了标志性握拳笑,欲盖弥彰的一把吃瓜好手。她笑完拿起手机,左右看了一眼,“小言呢?” “去我那泡澡了。” 南漪指了指主卧的方向。 “啊?不行啊!” 程了忽然紧张起来,“她喝了酒,不能泡澡的!” 南漪半信半疑跟着起身,“应该没事吧,她喝的也不多。” 两人走到主卧门口,刚想进去把人捞出来,就听到从浴室里传来的“动人”歌声,于是不约t而同一起停住脚步。接着她们对视一眼,一起笑出来。 算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坐回沙发上,程了边刷手机边摸小贝,正逛着某个男生的ins主页,忽然听到南漪说:“你别生气啊。” 吴小言没有别的意思,她是想这样讲的。 但有些话说的太清楚只会物极必反。关键时刻还需要闺蜜之间的默契。 程了手顿了顿,很快明白过来南漪在说什么。她摇摇头,说:“我要是跟她生气,这些年早被气死了。” 南漪笑了下,没说话。 吴小言一向神经大条,说话不懂润色,她属于钝感人群,很难体察到别人细小的情绪变化。同理,她自己也极少内耗,有什么不满通常当下就发泄了。 “不内耗”似乎是基因里所带的天赋,这种能力更像是自带光环,同时拥有超强的防御和攻击力。这一点,程了和南漪怎么都学不来,只有羡慕的份。 而南漪是属于攻击弱、防御力强的那类,只有程了站在情绪的金字塔底端,时常可怜兮兮地自我消化。 不过,好在南漪敏锐的洞察力总能照顾到她的脆弱。 树洞是当代年轻人的生活必需品。毫无疑问,“姐妹今天运动打卡了吗?”群聊就是她的树洞。而南漪则是最能包容她的那一个。 “南姐,你说你的情绪怎么就能这么平和呢?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生气一样。” 每个人都有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南漪仿佛例外。她作为树洞,疯狂地吸入所有人的负面情绪和精神垃圾,却从来都没有要求同等的回报。 于是程了总是搞不懂她,包括向野回来的事也是,她搞不懂南漪怎么会面对自己的前任这么淡定。还有分手的时候,他们居然真就体体面面好聚好散了? 第26章 程了觉得神奇,她听说过有关“两人分手后继续做朋友”的分析,可她又没有谈过恋爱,根本也没有发言权。 “特别生气的事情啊……” 南漪想了想,一时还真没想到。 “算了,别想了,你没有。” 程了佩服佩服。 她说完打了个呵欠,看样子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了。于是南漪催她去睡觉,说反正明天一天都没别的安排,她们可以早点起来,一起去吃个brunch逛逛街。 程了这才去睡觉。 没过一会,吴小言包着浴巾出来了,她刚吹干头发,茂密的长发拢了拢,散在脑后就像乌黑透亮的海藻。不得不说,吴小言公主的素颜实在能打。 南漪这会也有点困了,她找了套睡衣就催人赶紧上床睡觉,谁知吴小言换好后便“过河拆桥”。 “你去哪啊?” 南漪叫住她。 “我去跟了了睡。” 吴小言边穿鞋边说,“每次睡你房间,擦完面霜猫毛都糊一脸,连我的睫毛上都是。” “去吧去吧,晚安。” 南漪摆摆手,欣然送客。 当她洗完澡收拾完,从浴室出来已经挺晚了。也许是这一天的经历接宕起伏,精神始终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她一把捞过来正趴在枕头上熟睡的小贝,揉揉她的爪子,嘴里嘟囔,“我该怎么办啊,小贝。” 回应她的只有类似拖拉机的“呜噜呜噜”声。 她关了床头灯,然而一闭上眼睛,眼前便像过电影一样,出现的每帧每画都是那个人。 南漪可以骗得了所有人,可 骗不了自己。她翻来覆去难以安眠,最后还是翻了个身,拿起手机。 她打开一个放在最不起眼位置的app,登录账号密码。登录成功后,她点开自己主页写着“问题”的界面,编辑内容—— 【从没放下过的前任回来找我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2章 . 如果得不到正向的情绪反馈,分享就失去了意义 南漪有一个“秘密”。 不,应该说,她有许多秘密。 这些秘密她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跟朋友倾吐过,即便是最亲近的闺蜜也没有。 总有人不擅长和身边人分享情绪,他们或是性格内向,或是不善表达,而南漪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她只是单纯觉得,和身边人分享情绪是一件麻烦的事。 首先,她需要找好倾吐心事的timing。其次,她需要确认对方并不认为倾听她的心事不是麻烦事。最重要的是,她的分享对象需要具有和自己相似的共情能力,因为你无法确定吐槽之后,能否得到对方的积极反馈。 比如,和吴小言说事情时,几乎很难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如果得不到正向的情绪反馈,分享就失去了意义。 南漪不愿浪费时间做赌注。比起抽盲盒买泡泡玛特,她更喜欢入手别人已经拆开的闲置。于是同理,她极少并不享受“分享情绪”这一过程。 可她并不介意做别人的树洞。 一直以来南漪都拥有“最完美倾听者”的头衔,她为所有人排忧解难,并且没人给她打过“差评”。 作为一个合格的树洞,她不会过多关注别人的私事,更不会替别人做决定。她的话术总会跟着对方的情绪左右摇摆,奇妙的是,每次她都会在朋友的一个眼神后,给出他们最想听的答案。 程了在发现南漪这一特质时,曾问她,为什么永远顺着朋友的话说。毕竟“忠言逆耳”,总有人需要听上去不太顺耳的谏言。 可南漪却坚定地给了一个答案,她说,“我的朋友都不是傻子”,朋友找她倾诉,并不是为了从她这里听到什么实质性建议的。 正如同抛硬币时,能替你做决定的并不是硬币正面或是反面的结果,而在硬币落地的那一瞬间,你才能明白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求。 在那一刻,程了觉得她的南姐就如同从天而降的天女,浑身上下都发着光。 于是,众望所归,南漪这些年成了最peace and love的代表。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在无数个寂静无人知晓的深夜,他们眼中的南姐在网络上却是另外一个样子。 南漪是一款国外小众app的忠实粉丝,app名字叫“tell me”,归功于多语种翻译功能,“tell me”汇聚了全世界各地的“i”人。大家在里面互相分享心情,做彼此的树洞。这对于不善和身边人分享情绪的人群来说,绝对是不可取代的存在。 南漪大约在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刷到了这个app,起初她只是被一些问题里温柔的回答吸引。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投以最大的温柔,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她觉得这个app很有意义。 南漪的第一个问题发表于向野离开澳洲之前。那也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发生真正意义上的争吵。那次她试着把闷在心底的纠结烦心一股脑扔上去,没想到一夜之间得到许多人的共情和安慰。后来她越来越习惯把那里当成自己的情绪收容所,再后来,这个app也从帮她处理“感情问题”发展到解决“生活问题”。 【问题1:和男朋友吵架了,他买了单程机票,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问题2:大家和另一半异地的时候都是怎么相处的?】 【问题3:大家分手之后都是多久走出来的呢?】 【问题4:帮助走出失恋的电影有推荐吗?】 第27章 …… 【问题47:铲屎官们有好用的猫猫化毛膏分享一下吗?】 【问题48:偏头痛怎么缓解?吃天麻有用吗?】 【问题49:火锅油渍溅到衣服上了该怎么清洁啊?o(╥﹏╥)o】 不知不觉间,南漪已经许久没有再“tell me”上面发表过关于感情的提问了。她近两年早就把这里当成生活小百科,任何小事都愿意拿出来分享 而今天南漪辗转难眠,终于还是为了前任破了例。 【问题50:从没放下过的前任回来找我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问题发出后,陆陆续续有一些经常跟南漪互动的网友发来留言,他们大多都是让楼主“follow your heart”,既来之则安之。 南漪挑了几个熟悉的id回复,再刷新时看到一条新的回复,点了进去。 【网友:楼主还是很喜欢前任啊,这么看来前任应该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吧!】 很好很温柔的人啊,南漪想了想,他应该是吧。 于是她也这样回复了。 【网友:所以别想那么多啦,只有开心是最重要的!也许明天就有陨石撞击地球了,所以今天狠狠地快乐就好了!】 南漪看完这条回复眼睛闪了闪,有种吃了芥末之后的通体舒畅感,她盯着这句话沉思片刻,回复:【你说的很有道理!谢谢你!】 回完之后便退出app,心满意足搂着小贝睡觉去了。 吴小言吃完午饭,打算在桌上趴着眯一会,刚在桌上铺好垫子,隔壁同事来敲了敲她的隔断。 同事跟她说,前台来了一个有t预约的客户在等她。 客户?她没记得今天约了谁在办公室啊? 吴小言整了整裙子,走出去对前台小哥哥说:“martin,是谁找我啊?” “言姐,我。” 吴小言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之后愣了愣,“向野?你来找我干嘛?” 听到这句,办公室里本来昏昏欲睡的同事们瞬间不困了,他们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八卦。 然而这两个社牛人士是不会在意这些目光的。 “哎呀!你这话说的,咱们这么久没见了,不得来看看你。” 吴小言嫌弃皱眉,“你怎么回去几年学得油腔滑调的?你不是两天前刚看过我。” “那怎么够!来来来,言姐别客气,给你带的蛋糕,趁冷吃!” 说着向野就把大包小包递到吴小言手里。 “我不吃!我减肥!” 话没等说完,向野已经熟客般帮她把蛋糕放进冰箱了。他的浮夸吸引了吴小言许多同事对上目光,他笑着跟大家挨个友好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旁人眼神里的探究。 吴小言自然也不会觉出别扭,她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啊,咨询签证?” “算是吧。” 向野向内张望几下,“咱们先进去说?” 吴小言看了一眼里面的玻璃房间,“那你跟我过来吧。” 两人来到会议室,刚坐下向野就急着问:“言姐,这两天南漪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啊?” “说过什么?” 吴小言装作听不懂。 这就尴尬了,要是直接问有没有提过他,岂不是显得很不要脸?他这些年脸皮可是真薄了一些的,和张弛可不一样。 可是,脸皮薄倒也不能当饭吃。 于是向野直接问:“就、跟你们提我啊?你们难道都没有问她,有关我的什么吗?” “提了啊,但那是我们闺蜜间的私房话,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向野眼神中的光亮暗下去些,仿佛很是无奈,“言姐,求求了,救救孩子吧。” “那你先告诉我,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吴小言忽然问。 “应该得走吧?” 向野反客为主,“言姐你问我这个问题不好吧,签证业务你比我清楚。” “滚犊子,谁跟你俩说签证啊。” 吴小言爆出东北话,翻了个白眼,说,“所以你这次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 向野垂眼,沉默两秒,然后坚定地看着她:“追南漪。” 吴小言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一下,她轻轻吸了口气,接着发出一声十分drama的,“哇哦~” 向野说她跟程了学坏了。 吴小言此刻才顾不上他说什么呢,她替自己的闺蜜不停回味“追南漪”这三个字,在座位上眉飞色舞的。可当她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向野猛地把它扣到桌上。 “等等,你要干什么?你该不会是要发消息告诉南漪吧。” 吴小言露出不解的眼神,说:“对啊,这么大的事不应该马上发到姐妹群里和姐妹们分享吗?” “我真服了……” 离谱,没想到几年没见,言姐的情商还是一样没有长进。 向野突然很心疼南漪拥有这样的闺蜜。 可他这次来是求人办事,态度总要耐心诚恳。 “不是,言姐,咱能不能商量一下,别告诉南漪啊?” “啊?” 吴小言的睫毛蒲扇两下,像是在故意气他,“为什么?” “为什么?你别说,这还真的是个好问题。” 向野一时竟无语凝噎了。 吴小言“嘁”了一声,嘟囔了句,“真麻烦。” 她昨天翘了一整天南漪的嘴都没得到什么关键信息,偏偏自己送上门的向野也支支吾吾,所以她心情烦躁,他们一个两个真不让人省心。万万没想到这年头吃个瓜还得拼耐心。 第28章 其实这也怪不得吴小言反应平淡,因为在她眼里,这两个人压根就不算分手。当初向野有事回国,是恰好运气差被疫情耽搁在国内,后来异地了一阵子两人才提出分手。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当初分开的具体理由,但她确信,只要向野回来,复合是早晚的事。 所以四舍五入一下,向野回来了,他们就算是复合了。 这两个人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嘛,那个什么老油条james还妄想上位呢?不存在的。 南漪闷葫芦一个,别别扭扭的,什么实话都不肯说。可向野就不一样了,逮着如此机会,她还不得借着机会多套出点八卦新闻? 可向野听不到吴小言如此睿智的脑回路,于是正琢磨着怎么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解释给她听。 “言姐,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见到那个西装男了。” “西装男?” 吴小言反应了几秒,惊讶,“你见到james了?” “的照片。” “你有病?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 “好好好,错了。” 向野态度满分,继续推进,“我就想知道,她现在……还是单身吧?她没答应那个西装男吧?” 哦~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啊。 吴小言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桌上敲着,漂亮的水晶甲发出“哒哒”的响声,说:“我也不知道啊,南漪不怎么跟我说这些咯,就连你俩当初究竟是怎么分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这个不重要,改天跟你说。” 向野有些急了,“不是,你怎么能不知道啊?他俩好没好你不知道啊!” 不是吧?南漪不至于连这个都不跟她的闺蜜说吧? 如果吴小言真的不知道,那他下一步该去问谁?程了?还是南漪咖啡店的同事? “我不太清楚哦。” 吴小言耸耸肩,“也许没有吧,谁知道呢,南漪很神秘的。” “很……神秘?” 向野有些紧张,“神秘是什么意思,有多神秘?” 难道她这三年还偷偷摸摸谈了好几段恋爱不成? 看到向野额头冒冷汗了,她终于露出满意神色,“哎呀,据我对南漪的了解两人应该还没在一起啦,但是我听说这个男人刚从墨尔本回悉尼了,你可得抓紧。” 向野点头如捣蒜,面容终于恢复了点血色。 “对了,我也有事要问你。” 吴小言忽然想到什么,说,“你和张弛在搞什么啊?他妈妈没有来悉尼啊,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你逼他这么说的。” 吴小言摊手,疑惑地看着他,“for what?” 向野听完怔住几秒,“啊?你发消息问张弛妈妈了?” “对啊。” “靠……张弛这个傻缺居然没告诉你?” 向野累了,他摆摆手,不再说话。 他骗大家的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住进南漪家啊,这么显而易见的伎俩估计南漪本人都察觉到了,吴小言居然信以为真了? 算了,总而言之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只要南漪还没跟那个西装男在一起,他就有机会! “那……言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我那天不小心看到南漪手机屏幕了,那个男的好像要约她吃饭啊。” 他忽然放低身子,笑得谄媚,“帮我打探一下是哪天呗?” 吴小言“哟”了一声,说:“这我可不知道,你不然这样,我帮你问问她什么时候上班,你去店里堵她!” “不行不行。” 向野疯狂摇头,“我怕南漪要生气的。” 吴小言不解,“她能生什么气?你见过南漪生气?” 好像……确实没有。 向野半信半疑,“你确定?这样靠谱伐?” “靠谱的,放心吧!” 这一点吴小言没说错,南漪这些年脾气是愈发温和,简直就是水豚本豚成了精。她想着,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手机壳,“我的手机壳可爱吧?” 向野瞥了一眼,敷衍回:“可爱可爱!” “你看它像不像南漪?” “像像像!……像谁?” “南漪啊。” 吴小言戳了戳她的水豚手机壳,“你没听说过啊,卡皮巴拉。” 向野眼睛露出清澈神色,“什么意思?什么皮卡?” “卡皮巴拉!” 吴小言服了,声调陡然提高。 向野脑子“嗡”的一下,瑟瑟发抖地说:“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我耳膜都要破了。” 吴小言大发善心解释:“卡皮巴拉就是水豚,capybara,人家日语就叫卡皮巴拉。” “哦哦,懂了,那为啥像南漪啊?” “因为情绪稳定啊。” 她给向野找了几个卡皮巴拉情绪稳定的视频,边看边笑,问他是不是很像。 像不像的,向野不敢说,但是他敢说南漪似乎也挺喜欢这个小动物的。毕竟前两天看她老在群里发这个水豚的表情包,原来它就叫皮卡巴拉啊! 吴小言刷视频的时候又截了几个表情包,突然想到什么,继续科普:“据说卡皮巴拉的排泄物都是甜的,很多动物都抢着吃呢。” 向野手顿住,半晌后狠狠叹气,“言姐,几年不见 你口味挺重。” “你给我滚!” “行,我滚了。” “慢滚不送。” “等等,是叫皮卡巴拉是吧?” 向野离开前再次确认。 第29章 “卡皮巴拉!” 吴小言爆炸。 午休时间结束,t吴小言送走了来打探敌情的马冬梅。 等人走后,她立刻掏出手机在三人群聊里发了消息。 【吴小言:向野刚刚来找我了。】 【吴小言:说他这次回来是为了追南姐的。】 不到一分钟,群里炸开了锅——程了用“omg”刷了屏。 而南漪看到这条消息,手机没拿稳,直接掉进了倒咖啡粉的桶里。 最后捞了好半天才捞上来,她心里有些懊恼,居然被新来的员工看了笑话。 下班后她没有马上离开店里,关好门窗之后,她坐到沙发上,点开群聊的消息,眼睛反复确认吴小言发的几行文字。 他居然去找吴小言了,居然说了这样的话。 他是认真的么? 如果是认真的,她又该怎么办? 关了空调的室内眨眼间闷热起来,冰箱和冰柜的外部源源不断产生热量,南漪坐在店里,很快生了躁意。 算了,还是赶紧回家吹空调吧,夏天就要有夏天的样子。 她锁好门离开,回到车里后收到一条消息—— 向野发来了一个视频分享? 南漪疑惑点开,就看到一只水豚头上顶着许多刚出生小水豚的画面。 接着,她收到一条文字。 【向野:你看这几只玛卡巴卡好可爱!】 玛卡巴卡??? 南漪愣了几秒,试探着回复了四个字:【卡皮巴拉?】 第13章 . 人在极度松弛的时候会释放一种该死的吸引力 热心网友的回复让南漪茅塞顿开。 她决定贯彻“活在当下”的理论,一旦思路通畅,脑中绷着的弦果然放松许多。 前段时间向野的出现让她内心龃龉,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有什么至暗纠结时刻。这种感觉如同炙热火焰点燃了受潮的导火索,烟花火药将绽不绽的,让人无法肆意淋漓,也不甘心偃旗息鼓。 可无法预料的事总会在某个回眸间猝然降临,有时情绪的转折也许就是某个不经意间的玩笑话。正如同抱着手机的南漪被那句“玛卡巴卡”逗笑,她笑了,就不需要将这份当下的欢愉刻意藏回去。 人要活在当下嘛。 想清楚这一点,南漪上班都少了许多焦虑。 一起搭班的同事迟到了?无所谓。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没必要因为别人的懒散打乱自己的安排。 杏仁可颂今天卖完明天没货了?没关系。这是老板需要考虑的事情,而她需要做的只是把这个事实第一时间上报,反正可颂又不是她吃完的。 客人说新换的燕麦奶不好喝?不要紧。跟客人笑着说抱歉,然后便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去质疑老板换厂家的决定。 也不知什么玄学原理,人在极度松弛的时候会释放一种该死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很快就体现在南漪的工作上。 此时此刻,周一清晨的咖啡店坐满了人。要知道平时客人都是买咖啡带走居多,更何况是一周伊始了。平时店里的座位只三三两两坐着散客,其中还有一位是每天上午同一时间,背着吉他来喝热巧克力的老爷爷。 店内排着长龙,店外有客人等座位,从未见过如此盛况的敏珠显得尤其焦虑。她操作点单机时一直疯狂撤回删除,客人点的东西也送错两单。越犯错越着急,于是形成了恶性循环,额头逐渐冒出细小的汗珠。 期间南漪没有指责过她的错误,反倒不停柔声安慰,直到看到敏珠把出错的单子揉搓成纸团重重扔到垃圾桶,南漪知道她此时的消极情绪已然达到峰值。 于是她停下手里的工作,拍拍敏珠的肩膀,让她去旁边休息一下。敏珠听完这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欧尼,眼神仿佛在说,seriously?这么多客人呢,别逗了! 可南漪确实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她有条不紊地忙着手里的事情,思路清晰地对敏珠说:“it’s ok,你先出去深呼吸几下,放松放松再回来工作,晚两分钟喝到咖啡客人也不会死掉。” 晚两分钟喝到咖啡客人也不会死掉。敏珠人生中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 在她的认知中,服务业就是以客人的需求为主,尤其是这些年韩国的网红甜品越来越卷,各家店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想法子留住客人。在这样竞争日益强劲的市场中,商家总会迎合客人的满意度从而忽略员工的感受。 客人对服务不满意了,店家不分青红皂白要求员工道歉是常事,从来没有哪家管理者因为感受到员工的焦虑,宁愿让排队的客人多等会。 看着南漪担心自己的神情,敏珠深呼吸几下,去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也跟着放松下来。 很快,在敏珠释放松弛之后,代替手忙脚乱的是井井有条,她们配合的默契度逐渐提升,如同“分手厨房”游戏里一口气打满三星的顺滑程度。 于是这一忙就是连轴转了五个小时。午饭过后咖啡店终于清闲了些,南漪终于有空靠在旁边吃点东西。 在她吃饭期间,敏珠时不时传来关切慰问,一会问她要不要喝果汁,一会问她要不要吃块蛋糕当饭后甜品,甚至从冰箱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泡菜,让南漪就着下饭。 看的出来,她的殷勤是在报答南漪上午的举动。南漪笑着收下了那一小盒泡菜,然后让她不用忙活,顾好客人就可以。 第30章 敏珠乖巧点头,挂着标准笑容站在吧台里面,过了一会侧脸悄悄问南漪,今晚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南漪想晚上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然而同意之后她心里又泛起嘀咕。敏珠平时晚上都是跟男朋友一起吃饭的,两人除了上班就黏在一起,尤其是上次复合之后更是连体婴儿似的难舍难分。所以今天敏珠为什么突然约她一起吃饭?难不成是因为今天的事? 应该不至于吧? 如果真的是为了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那大可不必牺牲和男朋友约会的时间,来刻意跟她贴贴啊。 想到这里,南漪决定多嘴问问。 “对了敏珠,你今晚不跟男朋友一起吃饭呀?” 这句话刚出,敏珠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宇间都是心酸。 完了,好像闯祸了。 眼色十段的南漪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好敏珠心思简单,神片刻完小声回答:“欧尼,我们吵架了。” “啊……” 唉,果然,复合后这小妮子还是个恋爱脑。 敏珠叹了口气,“我男朋友妈妈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南漪没有再发表意见。 敏珠和男朋友基本每次吵架都是因为这同一个人,记得上次她男朋友妈妈来的时候,敏珠第一次主动要求一周上七天班。可没想到都躲成这样,小情侣还是因为这个闹了分手,敏珠真是个小可怜。 她其实很想多关心一下,但这件事好歹有关隐私,她怕问多了失了分寸会给人造成困扰。 可是……从敏珠的眼神来看,她貌似挺想让她继续问下去的? 于是南漪小心翼翼地问,她男朋友妈妈这次来玩得怎么样。 “不好!太不好了!” 敏珠脱口而出。 果然,南漪赌对了。她松了口气,听敏珠开始倒苦水。 零零碎碎听完,整个故事和之前的版本差不太多,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妈妈觉得自己儿子是这世界上最优秀人,没有任何女生配得上。她看自己的准儿媳各种不顺眼,于是无端挑刺、制造矛盾。 之前敏珠和男朋友闹分手就是因为这个,上次两人复合的时候男生信誓旦旦,把“保证”挂在嘴边说得天花乱坠,谁知被妈妈一朝挑拨,两人关系又回到冰点。 共情能力超强的南漪觉出头痛,她问敏珠准备怎么办。 可敏珠哭了许多次都想不到答案,只咬着下嘴唇说不知道。 确实,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一路相互扶持陪伴过来的小情侣,总不至于为了未来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婆婆妈妈分手吧? “他妈妈还说,等她退休就来澳洲生活,要跟她儿子离近一些。” 敏珠声音发颤,“欧尼,我该怎么办啊……” “啊,这确实是个问题……” 可是南漪无法回答。 泥菩萨是没有那么多建设性意见的。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到吴小言和张弛。她确信,如果吴小言提出结婚,张弛爸妈一定立刻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连明天都等不了。只是可惜,这两个人似乎都不想要那一纸关系。 “那你想跟他结婚吗?” 她想了想终于这样说。 “想的。” 敏珠说,“很想。” 南漪有些讶异,即便对方会为了妈妈跟自己分手也是一样吗?结婚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敏珠倒苦水的期间看了好几眼手机,仿佛在等什么人的信息。 屏幕亮起,敏珠立刻查看,接着下一秒露出失望神色。如此反复切换了不知道第几次,敏珠的眼中才终于闪烁出光芒,她攥紧手机回消息,目光所及之处仿佛冒着粉色t泡泡。 南漪不知怎么形容。如果用三个字总结那一定是——她超爱。 她忽然有些感慨,自己年轻的时候似乎也有反复阅览聊天记录的时期。那个时候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雀跃心动一整天,但这份记忆实在太过久远,久到她根本记不清是发生在几年前。 不对……前几天好像还真有过,就是吴小言发“向野说他要追回南漪”的那条。她那天也是躺在床上反复放大文字观看来着。 这么想好像有一点点羞耻。 “欧尼……” 敏珠忽然开口,忽然娇羞起来,“我男朋友说一会要来找我。” “真的吗?” 南漪肌肉记忆回复,“那是好事啊!” 可敏珠却面露难色,“可是……我们本来不是要晚上去吃饭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 “没关系啊,” 南漪贴心地说,“他既然来找你了,你们就好好把这件事解决一下,我们改天吃也一样的。” 敏珠还是很抱歉,拧着眉头支支吾吾,仿佛难以取舍。 南漪赶紧安慰,“真的没事,如果换作我,这个时候我的男朋友来找我,我也会跟他好好谈谈的。” 话音刚落,门口的脚步发出重重的摩擦声。 “啊、啊?” 向野颤抖的声音落入南漪耳朵。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而且偏偏是在她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南漪的笑容僵在脸上,对傻愣在门口的人说:“你、怎么来了?” 可向野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他目光复杂,往前径直杵了几步,“你……刚才说什么?” 救命啊…… 南漪身上维持了一整天的松弛感在这一刻彻底失效,她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变丑了。 第31章 她调整情绪,硬着头皮说:“我刚在和我同事聊天,她们小情侣吵架了,她的男朋友一会来找她。” 什么鬼啊,为什么突然跟向野说同事的私事啊! 南漪脑子彻底乱了,可偏偏这时敏珠也来火上浇油。 “欧尼,这是你的男朋友?” “……” 前男友,谢谢。 在这一刻,南漪忽然get到了那些语言不通却又可以彼此交流无碍的案例。 这世界语种天差地别,表情管理全球通用。 第14章 . 不止身体,就连分享欲也有记忆 南漪没有想到,半小时前她面对向野还略显拘谨,半小时后已经跟他并排坐在沙发上,共享一包开心果了。 临近下班关店,敏珠和她男朋友正旁若无人腻在一起,他们背对着南漪,于是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无法确切得知他们在说什么,但南漪可以从自己稀薄的韩语词库中依稀辨别出来,“米呀奈”和“撒浪嗨”等几个韩剧中高频出现的句子。敏珠在男朋友怀里哭得抽抽搭搭,还时不时捶他胸口几下,整个人娇羞又可怜。 南漪心想,人和人的性格真是天差地别,她就学不会这样惹人怜爱的举动。 “哎,他俩怎么回事?” 向野忽然拐了拐她,分给她一把开心果。 “唔,谢谢。” 南漪接了过来,边掰边小声嘀咕,“他俩吵架了。” 向野也跟着放低声音,问:“为什么吵架啊?” 南漪“咔嚓”嚼了颗开心果,“婆媳关系吧。” 她摇摇头,“很难说。” “啧啧啧,小情侣真可怜。” 向野直摇头,又从袋子里倒了些出来,噼里啪啦撞击桌面的声音让南漪骤然清醒。 不是,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啊? 她分明是最不爱讲别人八卦的人,怎么对上向野就不自觉什么都想跟他说呢? 南漪脑袋有点发胀,她在这一刹那幡然察觉到,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不止身体,就连分享欲也有记忆。不然此刻他们也不会坐在一起磕开心果,动作自然地就像从未生过嫌隙的老夫老妻。 “喏,还吃吗?” 向野又把爪子伸了过来。 南漪清清嗓,“不吃了。” “行,那你喝点水,光吃这个太干了。” “嗯。” 听到旁边又响起了清脆的咀嚼声,南漪心里直犯嘀咕。 她觉得今天的向野好像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差别在哪。只感觉他坐在自己身边整个人松弛到不像话,和初见的那天判若两人。南漪忽然想起他们在厕所门前重逢时,向野把手指从鼻孔里拿出来的慌张样子,没忍住笑了声。 “笑什么呢?” “没什么啊。” “那你……” “欧尼!” 谢天谢地敏珠打断了向野,南漪抬脸露出感恩的微笑。 敏珠一脸抱歉,说今晚不能一起吃饭,下次一定。 南漪忙摆手,笑着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 送走这一对小情侣,她站起来活动几下身子,开始将椅子扣到桌子上,向野见状也扫了桌上的开心果壳帮着一起收晚。人一旦手上忙起来,就会等量削减胡思乱想的时间。南漪静下心来把店铺打扫干净,今天有人帮着一起收拾,下班的时间都比平时早了些。 关门时两人的影子透过玻璃重叠到一起,恍惚间让人想起几年前的某个时刻。 那时南漪兼职打工的咖啡店营业到晚上十点,向野总是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他有时找个没人的角落戴着耳机看视频,有时在附近网吧打几盘游戏消磨时间。在接到南漪下班之后,他会言语诱惑带她去唐人街吃宵夜,每当走到主街的交叉路口,他总晃晃南漪的手,语气黏糊地问她,今天想去吃什么。 “今天想去吃什么?” “嗯?” 南漪有些怔愣,她抬脸看着玻璃反光里的人,直直盯着他的嘴巴,生怕是自己幻听。 向野向前一步,站到南漪旁边,也从光影里看她,对着她笑笑,“我今天早上就出来工作了,和人聊了一整天,现在好饿啊,南姐带我在附近吃点东西呗?” 今晚的风有些烫人,南漪不小心被迷了心窍,她轻轻揉了揉耳垂,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带人坐上她的车。 快走到停车场时,南漪忽然想起,这辆车还是向野之前陪她去开回来的。 “你没换车啊。” 上车后向野系安全带,随口问。 “没有。” 南漪说,“换新车太麻烦了,疫情这两年订车都要等至少半年。” 她现在这辆是二手车,车子有年数了,从买回来零零碎碎出了些小问题,每次送去修车厂时,南漪就会感慨是时候换车了。可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她还只是说说而已。 从这一点看,她确实是个做事拖沓的人。 “嗯嗯,订新车要等半年,所以干脆就不换了。” 向野若有所思捏下巴,打趣说,“南姐果然妙论。” 这人怎么突然讽刺起她来了?南漪无奈,“你是想说谬论吧。” 向野矢口否认,直道冤枉。两人一来一回了几句,车内气氛逐渐轻松起来。这是一个好兆头,南漪似乎卸下了沉重的外壳,于是向野想着想着就咧嘴笑出声,奈何下一秒便得意忘形—— 过减速带时司机一个刹车,他手里的水瓶飞了出去,裤子和座椅瞬间湿了大半。 第32章 “sorry,你还好吗?” 副驾驶座状况凄惨,南漪干脆把车停靠在路边。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拿稳。” 向野说,“我拿张纸巾——” “我帮你拿纸巾——” 他们异口同声,又一同默契地转向中间的扶手箱拿抽纸,接着,狭小的车厢内听到了闷闷的“咚”声。 “嘶——” 下一秒,两人一齐捂住额头。 “你没事吧!” 向野顾不上自己,率先检查南漪状况,可她看来真撞得不轻,眼睛还没睁开呢,“哎哟,是不是疼死了啊?我的错我的错。” 他忙不迭道歉,南漪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拿纸巾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 错就错在……这些年她保持着在车上放抽纸的习惯,并且没换过位置。 “这么疼吗?用不用去医院啊?” 向野见人一直没说话,着急起来,“你要不下来,我来开。” “不用。” 南漪终于抬起脸,揉了揉眼睛,半晌后松了口气,“还好,还能看见。” 向野听到这句“噗嗤”笑出来,他这一乐南漪也get到了他的笑点,跟着没绷住。 于是两人保持着奇妙的姿势,面对面笑了好一会,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向野的手掌还贴在南漪额头上。 这个姿势很亲密,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度,还有两人香水和沐浴液混织在一起的新奇化学反应。这份亲昵被方才有冲击的痛疼暂时掩盖,现下疼痛逐渐缓和,暧昧正悄无声息地回笼。 “我好了,不疼了。” 南漪往旁边偏了偏身子,虽然只挪了毫厘,可这个动作在向野心里仿佛跨越了马里亚纳海沟。 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她她她躲开了?还躲那么远去? 是不想被自己碰到吗?是讨厌肢体接触吗?还是害羞啊? 那个西装男碰她,她也会这样逃开吗? 不是,怎么好端端二人世界又想到那个西装男了啊! 不行不行不行! 向t野连忙晃走脑中那个可怕的影子,回应南漪:“啊,嗯嗯,好,不疼了就好,挺好挺好。” 他收回手,语无伦次了一会,这才想起擦拭座位上的水渍。 好巧不巧,他洒在裤子上的位置有些……一言难尽。南漪自然也用余光扫见了,于是开车期间目不斜视,比考科目三时都全神贯注。 专心开了一个红绿灯,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刚刚被触碰过的肌肤仍旧留有温热的触感,仿佛刚从灶台上拿下来的锅灶,需要一阵子才能清散余热,恢复到正常室温。在等红灯的时候,南漪关上车窗,换成打开空调。她觉得自己耳朵和脸颊越来越热,就像快要发烧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不就是被前任碰了一下吗?以前两人什么没做过,怎么现在倒害羞起来了。 不知不觉想到这层,南漪心跳猛然撞了几下。 救命啊!她这是什么危险思想! 向野察觉到旁边人的异样,偏头看了她一眼,“你很热吗?空调开这么大风啊。” “嗯,有点热的。” 南漪拨动旋钮,喉咙吞咽一下,“你要听歌吗?可以直接连你的手机蓝牙。” 转换话题自然完美,她偷偷舒了口气。 向野自然求之不得,赶忙乖巧拿出手机连蓝牙,他点开车载屏幕界面,在看清历史用户之后挑了挑眉。 哈!他的蓝牙记录居然还在!南漪还没有删!除了自己的,剩下的两个用户就是南漪和吴小言,很好,非常好,没有西装男的痕迹。 他心里得意,干脆在座位上翘起二郎腿,连撞到膝盖都顾不上揉,疯狂戳屏幕上自己的蓝牙历史记录。 “怎么连不上啊?” 操作失败,他背后冒了一层薄汗,“这不是我的蓝牙吗?” 南漪侧脸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抿了抿嘴唇,“你是不是换过手机啊。” “啊,好像是啊……” 大意了,南漪应该不会嫌弃他蠢吧? 他内心疯狂挣扎嚎叫,边腹诽着终于连好了自己的新手机。他打开歌单,随意在“喜爱”列表里挑了一首,点击随机播放。 音乐切了两首,南漪听着熟悉的歌单,疑惑问:“你连的我手机吗?” 向野回:“不是啊,是我手机啊,怎么了?” 南漪直直盯着前方的路况,“你的歌单挺好听的。” 被夸奖了,向野傻乐起来,开始开屏似的疯狂切歌,等不及展示自己的音乐审美。 南漪边附和着好听,边捏紧方向盘。 好听,好听到简直跟她的播放列表一模一样。 第15章 . 有时过度热情并不是件好事 南漪带向野去吃了一家泰餐,虽然他们都不是泰餐的狂热粉。可偏偏今晚南漪非它不可,突然心血来潮选这家店的原因有两个—— 首先,它离咖啡厅很近,饥肠辘辘的某人在半小时之内可以吃到东西。其次,它所处的区不是华人区。 悉尼的华人圈子很小,但凡中国人经常出没的地方总会偶遇朋友。南漪脑补了一下和前任一起吃饭碰到熟人的场景,顿时尴尬到脚趾抓地。所以,只好委屈一下前任本人了。 谁知到了之后发现餐厅门可罗雀,南漪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对面的人翻看菜单倒是利落干脆、笑容灿烂,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他们点了几道“招牌厨师推荐菜”,向野兴奋激动,仿佛第一次下馆子的小孩,一个劲说图片上面的东西一看就好吃,坐在对面的人不好扫兴,只弯着眼睛点点头。 第33章 其实之前南漪来吃过几次,它家口味虽算不上悉尼泰餐的佼佼者,但是中规中矩、无功无过。她已经有一阵子没来,之前常吃的都不在菜单上了,也不知道新添的菜式会不会踩雷。 “他们家换菜单了。” 南漪决定说出忧虑。 “是吗?” 向野闻言翻看手里的菜单,来回看彩页的图片,“这不拍得挺好的吗?一看就好吃!” 南漪好笑,高糊画报里的“好吃”是怎么看出来的?然而她并没说出心里的碎碎念,同时在内心祈祷——不求新菜单惊艳,只求保持水准即可。 然而等到上菜,向野迫不及待吃了几口之后,事情就向离谱的地方发展了…… “怎么样?” 见到对面人表情不对,南漪握着勺子小心翼翼问。 向野猛嚼几口之后重重吞下,想了想措辞,“嗯……咖喱牛肉里的这个牛肉非常有嚼劲!” “有嚼劲吗?” 那不就是肉质老到咬不动啊,南漪有些紧张,接着问,“那咖喱的味道呢?” “咖喱啊……怎么说呢?” 向野一口气灌完半杯水,面露难色,“盐的饱和度很高。” 南漪反应了几秒,笑出来,“你从哪里学会这么多委婉的形容啊?” 向野也跟着笑,“不好意思,最近两年天天看吃播。” 他说完,筷子又朝那盘又硬又咸的咖喱牛肉伸过去。 “难吃就别吃了。” 南漪试图拦住他,“我们先等等下道菜。” 向野听劝,乐呵呵放下筷子,“行,那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谁都没想到,十分钟后,两人对着三盘味道重合率极高的菜式愁眉苦脸。南漪忽然觉得,在脏乱差的餐厅吃饭也许不见得是坏事,毕竟吃出头发和苍蝇来可以要求店家退钱,可东西做的不好吃,商家只会告诉你这是“口味差异”。 南漪硬着头皮多尝了几口,不仅吃齁着了,还又把自己的白色t恤搞脏了,今天这顿饭实在得不偿失。 向野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他叫来店员,温柔询问餐厅换菜单的原因。本来他们猜到,也许餐厅是受前两年疫情影响换了老板,可没想到他们只猜对了一半。 餐厅经理一听他们问这个就来劲了,干脆在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他说疫情期间,店里的外卖生意比之前翻了好几倍,老板赚了钱之后内心膨胀,做了对不起糟糠之妻的事。老板娘知道了之后手撕小三,两口子在店里大打出手好几次,最后老板娘嫌这家店晦气就背着老板把这间店整个卖给别人了,听说现在两人正闹离婚。 听完整段故事,餐桌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是来吃顿便饭而已,怎么就吃了这么大一个瓜?南漪心想,幸亏这不是华人圈里的故事,不然就凭这店员清晰的表达能力,一定会在国内各大社交媒体上掀起一阵八卦风。 餐厅经理看样子是憋坏了,今天逮着这桌客人,仿佛已经把向野当成他在这个地球上最好的homie,愣是站在他们桌前“服务”。他的homie喝一口水他就帮忙续一点。最后homie终于被吓到了,“好了好了好了,满出来了,谢谢你。” 经理哈哈大笑两声,拍拍向野的肩膀说他真funny,然后潇洒地把水瓶放下,让他们有事随时喊他。 向野擦了擦汗,要了三份芒果糯米饭。 上菜后,向野很快吃完,指了指面前的两个空盘子,试图安慰自己,“其实这个甜品做的还不错。” 确实也只有这个做得不错了。他看了一眼已经被他们推到桌角的三道菜,咬牙说,“这些打包吧,别浪费。” 南漪犹豫,“打包回去你吃吗?” “我不吃啊,我给张弛吃。” 向野想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他喝醉了都没什么味觉,吃不出来。” 不愧是亲homie。 南漪憋笑,同意了。 结账离开的时候泰国小哥热情给他们塞了两块榴莲糖,让他们有空常来,南漪露出标准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跟他点点头。等到两人过到马路对面之后,向野感慨说,这位小哥服务态度还蛮好,留在这家店挺可惜的。南漪听完想了一会,然后坚定地摇摇头。 有时过度热情并不是件好事。这样八卦的店员,恐怕老板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被他知道了,都要昭告整个社区,所以他还是留在无人问津的店比较好。 南漪低头走路,向野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在旁边偷笑起来。 南漪偏头看他,“你笑什么?” “啊?我笑了吗?” 向野装蒜。 “你没有吗?” “我有吗?” 南漪无奈抬眼,对上向野清澈的眼神,接着两人一起笑出来。于是拉锯战只持续了两个回合便结束。 “今天好像还挺凉快的。” 向野说。 南漪回:“嗯,晚上有风。” 她突然觉得今天晚餐的体验也没有那么不可原谅,“一会我把你送到哪去?” “呃,我……” “向野——” 还没来得及回答,向野便被一阵风猛地拍了一下。那人眼睛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语气激动,“还真是你啊!你小子不是回国了吗?” 向野一拍脑门,“哎哟!是你啊!” 他跟人同频哈哈了几声,笑着说,“我这不回来了吗?” 南漪听到声音心里一颤,以为是遇到了他们的共同朋友,正还想着要怎么跟人解释他们现在的关t系,一扭头发现这个人她居然不认识。 第34章 不认识可太好了,省得她死很多脑细胞。南漪在一旁听着两人寒暄,尽可能把存在感放到最低,直到她听到那个人喊她。 “嫂子好啊!” “啊?” 南漪还没来得反驳,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她朝人点点头,默认了,“你好……” 好什么好?谁是你嫂子? 南漪应完就懊恼。她见都没见过这个人,怎么就成嫂子了? 向野之前都是从哪认识的这么多自来熟朋友啊。 可另一个当事人却笑得灿烂,嘴巴快要咧到太阳穴,他没澄清,只是默默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殊不知墨菲定律已经悄然而至。 “话说你俩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向野嘴角僵住了。 这人不会是故意的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脾气可绝对不会惯着,反正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可再多听几句,向野发现他仿佛是真的毫不知情…… 也是,本来两人就不怎么发朋友圈,分手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公之于众,所以一些并不相熟的朋友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就像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也是。本来心里兴许是存疑的,现下亲眼看见了,肯定是百分百确认了。 既然这样,认真解释就实在没有必要了吧? 于是向野干笑两声,回他:“看南漪的,看南漪的,哈哈哈哈……” 看南漪的?南漪可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有点乱。一方面觉得向野居然口不择言到这种程度了,另一方面又因为这句话从心底冒出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如同在飘雪的室外泡温泉,身体既刺激又熨帖。 有第三人在场时尴尬总会被分散,南漪在这一刻终于理解许多人相亲为什么要带闺蜜一起。 “南漪,你别生气啊,我刚刚就是敷衍他乱说的。” 把人敷衍走后,向野连忙解释。见人不说话,他着急补充,“你看啊!我总不能跟他直接说咱俩之前那啥的事,对吧,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拉着我说个半天,第二天全悉尼的人都要知道了。但是我要是不否认,这就证明咱俩这几年都没那啥,如果没那啥的话按道理咱俩也是时候要准备那啥了,所以我怎么答都不合适啊,只好暂时安抚他的情绪,告诉他你这里掌握着那啥的绝对决定权。” 向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脑袋有些缺氧,他只觉得自己这几年连开会都没说过这么长一段话。 而南漪被“那啥”到头痛,感慨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她看着向野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好笑,“你不口渴吗?” 晚上吃那么咸还说了这么多话。 “渴了,确实渴了!” 见人没生气,向野总算笑起来,“这家店太咸了,以后不能来了。” 两人一同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上车之后,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刚才我那个朋友是不是进那个泰餐店了?” 南漪眨了眨眼,“好像是。” “这下完了,估计半小时之后这个世界又要多一个被盐齁死的人了。” “嗯,又要多一个人知道老板的秘密了。” “哦……全悉尼的中国人马上都要知道了。” “这个朋友你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朋友啊……” 向野捏着下巴冥思苦想,“对啊,他叫什么来着?” 第16章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上车后,南漪问向野接下来去哪,用不用把他送回张弛家。 向野正绞尽脑细胞思考怎么回答时,旁边手机响了。 “我先接个电话。” 南漪从包里掏出手机。 “好好好。” 多接一会,他好有时间编个理由。 可手机在旁边震了半天南漪都没有动弹,旁边的人见状开始嘀咕。 为什么电话响了半天不接啊?难道是那个西装男打来的? “嗡嗡”声在狭小的空间回响,他坐不住了,他在座位上扭了扭,皮质座椅发出“吱嘎”的声音。 南漪暗自脑补,吐槽,这人好像是真的很不会选内裤。 “怎么不接电话啊?” 向野突然出声,把胡思乱想的某人吓了一跳。 “陌生号码,不想接。” 南漪心中有鬼,话也就比平时多了些,“最近杀猪盘太多了,都是诈骗电话。” “真的?” 向野下意识这么说,对上南漪疑惑的目光,他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确定这真的是诈骗电话?万一是快递呢!” 南漪想了想,“快递应该不……” 好像还真的会。 果然,陌生号码很快又打过来,这次南漪接了。 居然被向野猜中,是一个月前断货的猫爬架终于送来了。南漪让快递小哥把快递放到公寓大堂,说一会自己搬上去。 她打点好一切顺便打开手机导航,刚想让向野输地址,那边也来了电话。 “等等我接个电话哈。” 向野把手机亮给她看,“是张弛。” “嗯,你接啊。” 是张弛就是呗,给她报备干嘛?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别样的滋味。她给车窗开了一个小缝,试图让这种感觉被吹散。电话那头张弛的声音就被吹得若有似无,只有向野的独角戏嗓音洪亮。 “什么?你不在家啊?” “我没喝酒啊,怎么了?” “这大晚上你又跑去哪喝酒了,喝醉了爸爸可不去接你啊!” 第35章 “你!”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向野露出嫌弃的愠色。 “行了行了,知道了,地址发给我吧,一会我去接你。” “还得两个小时?那我现在去哪啊!你还真把爸爸当司机了是不是?” 两人似乎是互骂了几句,向野最后还是烦躁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后,南漪问他怎么回事。 向野叹了口气,眉心微蹙,“张弛在朋友家喝酒,说让我过两个小时打个车去找他,然后开着他的车一块回家。” “那你……” “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会啊,南姐。” 向野忽然露出无辜狗狗的表情,“就两个小时。” 他这么说,还看着她笑,如同正在魅惑纣王的妲己。 这人怎么平白无故放技能啊,只懂得物理防御的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南漪想到以前向野也惯会用这张脸跟自己撒娇,这招屡试不爽。 “行吧。” 她答应了,有点鄙视自己。 可是那张伟大的脸就这样深深望着你,对着你笑,任谁还能生得起气来呢?此刻南漪终于承认,自己确实是颜狗。 记得高中同学曾跟她说过,以后要找就找个帅哥。因为谈恋爱久了,什么男人都是一个样,脸好看最起码吵架的时候看着也能心情好点。当时南漪不懂这个道理。然而当她遇到向野的那一刻,突然发觉回忆的巴掌正轻轻拍打她的脸庞。她当初就是被向野的颜吸引了,不然才不会在意对面这个“joseph”是不是她微信里躺着的那一个。 南漪的卡皮巴拉性格使然,没人能跟她吵得起架来,这些年他和向野也从未有过剧烈争执,分手时体体面面,笑着送给对方一个温柔的良夜便再也没有打扰过彼此。也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分手后还依旧可以做朋友吧。 所以,朋友嘛,来家里坐坐很正常,更何况是三年没见的老友了,叙叙旧而已。 南漪稀里糊涂给自己洗脑,然后一言不发发动车子。 而得逞的向野打开自己的音乐播放列表,顺便在心里跳起了探戈。 他心想,原来南漪也没怎么变啊,还是这么容易心软,这可真是太好了! 向野有种技能,是从以前谈恋爱时就练就的。他可以察觉南漪情绪的微妙变化,比如觉得有趣或者正憋笑时,眉毛会轻轻抬一下。而目光呆滞代表是累了、不耐烦了,说明此时人虽然在这里,灵魂早就飘到远方。还有,生气时眼睛会垂下去,低头轻轻咬嘴唇,向野每次看到她做这种表情时都确信,这人虽然表面岿然不动,但这会儿一定在心里大肆骂脏话。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而且每次都能猜到正确答案,然而答卷上却只写了答案—— 向野只会“结果论”,他无法得知南漪不高兴的真正原因,找不到源头。所以这么看来他其实是拥有了一项“有用,但不多”的技能。 正如同爱耍小机灵的学生总能预判“三长一短选最短”的正确答案,可一旦点名让他上黑板讲题,就会发现他只会写一个漂亮又工整的“解”字。通常在这时,眼力见十段的同学就会挠头夸老师漂亮年轻、或者英俊潇洒,他们会说是自己太笨,明明老师教了好几次了还能忘记解题过程,并且主动认罚抄写公式二十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师不会舍得处罚眼力见满分的学生,南漪也舍不得跟笑嘻嘻的向野生气。 “你没事吧?” 南漪开着车,忽然问。 “啊?我没事啊,哈哈哈哈哈……” 向野的牙齿仿佛收不回去了。 南漪搞不懂这人脑子里在想什t么,已经一个人嘿嘿一路了,难不成是刚才计谋得逞了正在自我陶醉? 应该……不会吧? “对了,张弛爸妈来了吗?” 没想到南漪会突然想起这个,他心里“咯噔”一下,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快了快了!这两天就到了。” 南漪点点头。向野额头冒了一层汗。 他总觉得南漪似乎看穿了他的伎俩,于是表情都变得不太自然,语言系统也逐渐混乱起来。 “我还没找好住的地方。” 说完马上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打算在city附近租一个酒店式公寓。” 南漪说:“嗯,酒店式公寓挺方便的,还可以自己做饭。” 不过,厨房功能对于他来说相当于摆设,他又不会做饭。 可向野却说:“是啊,你都不知道疫情三年我厨艺长进了多少,下次做给你尝尝啊。” 南漪呼吸一顿,官方回答:“好啊。”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敢把“厨艺”两个字用在自己身上的。 到家之后,向野帮忙把小贝的新猫爬架搬上去,刚进电梯他的心脏已经跳到无法自控。 紧张,太紧张了。 这是南漪家,她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里面没有自己的痕迹,但是希望以后会有。 “进来吧。” 南漪开门,开灯,给他找了双拖鞋。 向野手心冒汗,在门口磨蹭了会迟迟不敢进去。正当他想问要不要现在拼这个猫爬架,就看到正探着半个脑袋躲在沙发后面看他的小眼睛。 “哦呦,这是小贝吗?” “是啊,但是她挺怕人的,估计得躲一会才能出来。” “眼睛是绿色的啊,这么好看,跟极光似的。” “嗯……” 向野居然跟她见到小贝第一眼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第36章 不过,今天小贝倒是没有溜走,奇怪。平时就连她回家,小贝都要在沙发下面躲一会才出来。 十分钟后,南漪几乎瞠目结舌。 小贝见到向野非但没有躲到卧室,反而很快就被他手中的猫条吸引,对他放松警惕,才不一会就扭着屁股朝这个陌生人走去了。 不止如此,吃了半根猫条之后它甚至允许让向野给自己梳毛? 看到这一幕的南漪有些吃醋,也不知道吃谁的醋。小贝和吴小言认识那么久也从不让她抱超过一分钟,现在居然跟刚认识十分钟的向野就这么亲近?这太不可思议了! “小贝很亲人啊!” 向野坐在地毯上,自下而上看着南漪,满眼都是惊喜,“很少有猫这么不怕生,真难得。” 南漪抿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总不可能说,小贝只亲你吧? “对了,你这个猫爬架怎么说啊?要不要今天给你装起来,反正我要等张弛两个小时。” “行,那就辛苦了。” 南漪想了想说。 “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 向野看着正黏在他身上的小贝,笑得如同一个慈父,“小贝乖,等会再陪你玩,爸爸先给你把新架子先装起来。”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哽住。 爸爸…… 南漪此时很想提醒他,向野你醒醒,这是小贝,不是张弛。 察觉到空气中悄然蔓延的微妙尴尬,向野没心没肺笑笑,“哎呀,sorry,我现在看到小猫小狗就想到pepper,说顺嘴了,哈哈哈哈……” 可是……这好像不是问题吧? 南漪眼神闪了闪。 向野心跳猛然加快,他太了解南漪了,看到这个表情多半是心里不爽,正在偷偷摸摸吐槽呢。 “南漪,我没别的意思啊。” 向野从地上站起来,慌措解释,“我真是不小心叫顺嘴了。” “不是这个问题。” 南漪抱起黏在向野脚边的毛茸茸,戳了戳她的耳朵,“小贝是我妹妹啊。” 第17章 . 潜移默化是最“可怕”的洗脑 向野走的时候,小贝正趴在新装好的猫爬架上,它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人,仿佛不解他此时要离开的行为。 向野被这眼神看得心都要融化了,他从门口折返回去,挠了两下小贝的下巴,问它是不是舍不得自己走。 可小贝却直直地盯了他一会,下一秒躲开他的手,扭头窝进自己的小房子里,在黑暗里只露出半张脸,继续盯着他看。 向野心碎,他把手伸进去揉小贝的耳朵,温柔地对它说:“乖啊小贝,哥哥现在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可小贝听完却躲得更远了,向野甚至从那对极光般的瞳孔中读出了点嫌弃的意味。 “小贝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十分不解,于是问南漪,是不是小贝已经对他新鲜感消失,所以厌倦他了?不然他也想不明白,刚才还玩得亲近,怎么到了自己要离开反而躲起来了? 南漪没有回答,她只摇了摇头,说自己也搞不懂这个妹妹。向野只好失望而归,离开的时候背影仿佛都老了几岁。 但只有南漪自己知道,她说谎了。她没有告诉向野,小贝这个欲拒还应的举动是因为舍不得他才会这样。 之前每次都是如此,只要南漪有事要离开家几天,小贝总会在该告别的时候躲进自己的窝里,她仿佛很惧怕离别这件事。后来但凡看到南漪拖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小贝就会藏起来,久而久之她们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南漪本来以为自己养了只没良心的妹妹,直到她在客厅装了监控。 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原来自己每次在离开之后,小贝总会慢悠悠从窝里出来,它先是去门口转几圈、闻一闻,在确定人真的走了之后才扭身跳到沙发上,然后把南漪最爱盖在身上的毯子用爪子刨几下,当成自己的窝睡上去。 所以,小贝其实是个口是心非的妹妹。 送走向野,南漪把客厅稍微整理了一番,她看着刚出炉的新鲜猫爬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方才向野坐在地毯上认真装猫爬架的时候,让她想到许多年前他给pepper装围栏的样子。谁知兜兜转转了一圈,那人再次闯入了她的生活。她没有想过事情会以这样的形式发展,正如同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养一只宠物。 记得当向野第一次提出要养只狗的时候,南漪心里是拒绝的。她是怕麻烦的人,当时大学每天忙着考试、交论文已经忙得团团转。再加上一周有两天兼职工作,所以照顾好自己已经很辛苦了,更何况再照顾一条生命呢。 并且南漪心里清楚,狗狗需要长时间的陪伴,一天至少出门遛一次,平时她连超市都不喜欢逛,遛狗对她来说绝对算得上剧烈运动。 于是她把这些弊端和顾虑和向野说了,谁知向野丝毫不惧,反倒拍着胸脯说,以后这些事情都由他来负责。 南漪心想,简直是bullshit. 她对那人的心性是再了解不过了,一个生活自理标准约等于“活着就行”的人,怎么可能把活泼好动的狗狗照顾好呢? 可向野仿佛铁了心,他软磨硬泡小半年,也许是他的执着感动了南漪,也许是因为那张伟大又会撒娇的脸,她终于松口同意向野养狗,但前提是他必须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对这个生命负责。并且声明,自己不会照顾它的吃喝拉撒。 第37章 向野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他非但没有被吓退,甚至第二周就带着南漪去接了一只柯基幼崽回家。当问到他为什么选择养柯基时,向野嘿嘿笑着说,“因为不用担心它会跳到床上来。” 南漪顿时替柯基感觉到被冒犯。 他们给柯基起了“pepper”这个名字,原因是向野认为它是他们生活中锦上添花的调剂。对此说辞南漪表示不信,她不信向野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同时她也做好了过一阵子向野就会失去新鲜感的准备,而自己将会随时stand by,好接住照顾pepper的重任。 然而南漪想错了。 向野不但没有失去新鲜感,反而油然而生了一种责任,他开始每天上网搜各种视频搜罗养狗技巧,还带pepper上了宠物学校。即使最终pepper因为扰乱课堂秩序,被宠物学校的老师劝退,向野也丝毫没有嫌弃这个调皮的儿子。他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他们以“爸爸”、“妈妈”自称,仿佛真的当起了“父母”。 潜移默化是最“可怕”的洗脑。南漪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的态度就从嫌弃排斥转成了“吾家有儿未长成”。她每天陪着向野遛pepper,在下车之后也会期待见到一大一小迎接自己的身影。她会给pepper买帅气的小衣服,也会担心它因为腿短在狗公园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南漪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越来越习惯这只小动物的存在,她本以为向野离开之后,她会和pepper相依为命的。后来当那人要求把它送回国之后,南漪t才恍然醒来—— 她忘了,一直以来pepper都不是她的小狗。 “喵——” 南漪回神,转脸就看到蹭到她枕边的小贝,她笑笑,嗓子有些哑,“怎么了?” 她把小贝捞过来,揉了揉她的耳朵,“今天你表现很差,我不喜欢你了。” “喵——” 小贝读不懂姐姐的内心,只会瞪着绿色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看她,盯了一会突然侧身倒下,在南漪旁边扭来扭去求摸摸。 没办法,只能继续宠着。南漪不得不感慨,会撒娇的小猫最好命。 她一边哄小贝睡觉,一边拿起手机打开“tell me”,发送了第五十一个问题。 【问题51:我家的猫猫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前男友呢?今天他第一次来家里而已。】 她点击发送,想了一会觉得这个问法有点奇怪,刚想重新编辑,再刷新已经收到了几个网友回复。 【网友1:请po主展开说说。】 【网友2:前男友去你家啦?还发生了什么想知道,蹲蹲后续!】 【网友3:蹲蹲后续+1】 【网友4: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加油!】 【网友5: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回来了……】 【网友5:多年未见,他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 南漪一阵阵头疼。这帖子怎么就变成八卦分享贴了?而且网友竟然还在下面故事接龙起来了,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人直接用一句话扩写一篇故事。 平时她发生活贴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热心网友回复,而“前男友”这三个字仿佛自带流量密码,只要她的问题有关前男友,评论区都很热闹。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这句话真是没错。 见画风逐渐跑偏,南漪不敢再看下去,干脆直接登出了app。她睡前思来想去,实在怕自己成为某个网友的故事里的女主,于是重新登录账号删了这篇帖子才肯睡去。 张弛到的时候向野正躲在一个转角。 他鬼鬼祟祟的,在墙角探着头,一个劲儿往街对面瞄,看到张弛的车开过来连忙张牙舞爪比手势,车停好之后,他便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蹿到车里。 车门关上,张弛狐疑地看着他,一本正经“你是不是偷别人内衣了?” “快开车!” 向野整个人靠在副驾驶上,手忙脚乱系安全带。 形势看起来非常严峻!张弛“嗡”地一脚油门踩出去,跟着紧张起来,“不是吧,兄弟,你真犯事了?别吓我啊!” “你也不用这么快吧!” 向野抓紧安全带,解释说,“不是躲别人,我是怕被南漪看见。” 对哦,刚刚隔壁街好像就是南漪的家。 张弛这才松了松油门,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说:“所以你去偷南漪内衣了?这么变态啊!” “你是不是有病?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向野简直无语。 他烦躁地胡乱说明情况,没想到张弛居然听懂了,他恍然大悟,“所以你当时发微信让我接一下电话,但是别说话是这个意思啊!” “昂。” 向野心想,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嘛,这只是他想和南漪贴贴的下策而已,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张弛盯着向野看了两秒,接着嘴角一歪,露出《回家的诱惑》里洪世贤的表情,“你好骚啊——” 向野指了指前方,“你别骚了,绿灯亮了,快走。” “所以你刚刚是去南姐家了?” “嗯。” “这两个多小时都在?” “嗯。” “牛逼牛逼!那什么时候把儿媳妇正式领进家门?” “好好开你的车。” 他现下脑袋里装着事情,根本不想搭理张弛,任他在旁边自娱自乐玩伦理艮。冥思苦想了一路,向野终于在快到家的时候拍了一下大腿,“我想到了!” 第38章 “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住进南漪家的办法了!” 张弛罕见地沉默两秒,然后又露出了经典表情包,“你好骚啊——” 向野这回乐了,也歪着嘴角一笑,“一般一般。” 第18章 .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说服不了一个有主意的傻子 “南姐!向野脚断了!你快来医院!” 挂了电话,南漪连店都来不及收便匆匆离开。她叫了一个uber,等了三分钟车到了,来的是辆suv,南漪抬腿上车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座椅上很是狼狈。 司机问她有没有事,她随意揉了两下磕到生疼的小腿,摇摇头。 这会是下午四点钟,正赶上第一拨下班小高峰,南漪让司机开快一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不得不承认,刚刚在接到张弛电话的时候,她整个人像被瞬间灌满浆糊,脑袋一片空白,喉咙也仿佛被黏住,根本说不出话。 张弛说,向野打球的时候被人垫脚,摔倒后脚踝当下就肿起来,一步路都走不了,一起打球的人把他好不容易搬到医院,现在他们正在急诊排队。 南漪不明白,打个球而已,那人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而且什么叫“脚断了”?这是张弛的夸张说法,还是向野的旧伤复发了? 想到后者,南漪心里更加忐忑。记得在大学时候,向野有一次打球崴了脚,那次形势也很严重。可这人却坚持不去医院,非要在家自己当医生。他前前后后折腾了两周,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差不多快两个月才算是彻底恢复。 南漪这种事情一向是拗不过他,后来便越来越少地去浪费口舌。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说服不了一个有主意的傻子。 没错,他就是傻子,聪明人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看吧,他从国内回来才一个多星期就进了急诊,可真是有本事。 上次向野受伤的时候,南漪在网上搜过相关科普建议,网页上所有专家都三令五申,骨头出了问题一定要养好,最好要打石膏,不然相同的位置很有可能旧伤复发。所以,综合考虑几年前的专家建议,她对于张弛电话里的话已然信了七分。 越想越心烦,南漪胸口不断起伏,尽可能平稳自己的呼吸来挨过漫长的交通堵塞。 也不知道向野现在情况有多严重,张弛不是说他脚“断”了吗?断了为什么还需要在医院急诊排队?难道不应该立刻给他处理伤势吗?澳洲的医院到底是什么情况,多少年过去了还是毫无长进吗? 回忆往事总会顺便翻出许多心有余悸,她突然想起当时大学同专业的一个中国女生。 那个女生在学校某教学楼上厕所时,非要用墙壁上明令禁止的姿势——整个人蹲在马桶圈上。 也许是对于自己体重的自信,她一直以来都同等对待公共场合的所有马桶,直到有一天学校的马桶被她蹲碎了——而且是粉碎。 马桶坏了的当下,她第一反应是连忙逃离现场。她慌乱提起裤子就往外跑,边跑边给自己的男朋友打电话,跑着跑着屁股传来疼痛,用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裤子已经渗血了。于是男朋友赶忙背着她往医院跑,谁知道到了之后发现急诊需要排队。 南漪当时对这个故事的走向不解,她问女生,为什么屁股都流血了还要排队? 那个女生说,因为排在她前面的是断腿、断胳膊的患者,相比之下,她屁股流点血确实属于小伤了。 见女生本人在讲起这件事时笑容灿烂,南漪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刻她眼前浮现出向野正单腿站在急诊室门口的画面,终于共情到那个女生的处境。于是不免思忖,现在正排在向野前面的到底是情况多严重的病患?想到这里,她倒宁愿张弛是在电话里夸张描述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像一根带有倒刺的藤蔓,顺着南漪的血液生长。它蔓延到头顶,调出脑海中曾经被这个味道支配的回忆。 南漪从没想过,她和向野分手之后自己还会面对相同的场景。在他们在一起的四年里,她可没少来这个地方。不过,她也希望这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下车之后南漪轻车熟路找到医院急诊区,绕了一圈,哪里都不见向野的身影,她给张弛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来了,说他们已经看完医生,正在拐角的走廊长椅上等她。南漪没挂电话直接走过去,果然看到脸色发白的向野。 “向野,你怎么样了?” “哎哟南姐你可算来了!” 张弛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南漪坐过去,盯着他的脚看了几秒钟,接着蹙眉,“这么严重吗?” 居然都打石膏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让那人看个gp都费劲,上次脚肿成馒头也坚持自己医治,这次怎么会这么听话配合? 见南漪担心成这样,向野扯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容,“你别担心啊,小伤,医生说没多大问题。” “没多大问题还打石膏?” “真的没多大问题,他说可以不打的t,是我要求打的。” 向野骄傲地说,“这样不是比较安全嘛,不然万一我这几天走路哪个不注意更严重了怎么办?你说是吧。” 南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可能是从“神农向野”嘴里说出来的话。 第39章 可是仔细一品,逻辑好像有点奇怪…… “打不打石膏怎么能你说了算,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啊?” 南漪有些着急。 她想,打石膏不是小事,总不可能是向野为了耍什么小心机愣是把健全的脚缠裹成粽子,就算他愿意,医生也不会同意的。可整个事情的处理方式又不像向野的行事风格,所以眼下的状况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看出南漪眼神中的迟疑,向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医生看了说问题不大,可以买护腕绑上好好养着,我说这只脚我曾经受过伤,有点担心不好好保护会旧伤复发,医生说那也可以打石膏,it’s all up to you,然后我就同意了。” 南漪愣住了,被这样一解释她居然找不出一点逻辑漏洞。 澳洲的医生确实是这么随意,再加上向野右脚确实有旧伤,所以他的担心也正常。只是唯一值得惊讶的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人也会有在意自己身体的时候。 在明了当下状况之后,南漪终于松了口气。她和张弛一起把向野扶到车上,两人边走边商量着去哪里给他搞一副拐杖。 “南姐,你今天没上班吗?” 张弛上车之后随意聊天。 “上了,接到你电话就过来了。” 南漪没抬头,正在网上找地方买副拐杖,她翻了两下,侧脸问向野,“医生说你的石膏需要打多久?” “呃……一般来说,一个月?不过我这个不算严重,可能半个月就行了。” 向野看到屏幕页面,拦着她,“不用买拐杖啊,就两个星期买了也是浪费。” 南漪看着他笨重的石膏,已经担心起来,“可是你总不能一直单脚跳吧。” “没事,这两个星期我就在酒店不出门,一日三餐叫外卖,反正下楼拿个外卖没几步路,跳两下没事的。” 向野云淡风轻地描述了自己接下来的凄惨生活。 南漪听完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真要去住酒店了?难道张弛爸妈真的要来了? “张弛,你爸妈……” “我爸妈已经到悉尼了,但我说让向野继续在我家住,我妈平时没事还可以照顾照顾他,还能给他熬个骨头汤什么的,可他说什么都不愿意,死活要搬出去。” 张弛看上去很苦恼,他蹙眉思索了一会,突然眼前一亮,“南姐,要不然让向野住你那去吧!” 南漪梗住了。 此时她顾不上查证张弛口中事件的真伪,满脑子都被“向野住你那去吧”这句话的回声充斥。 “没事,你不方便就算了。” 见人没有立刻回应,向野本人说话了,他扯了扯嘴角,接着发出“嘶”的声音,仿佛是方才面部的举动扯到了他脚部的伤口。 “你还好吗?别乱动啊。” 即使读过兵法,南漪还是紧张了。 向野摆摆手,“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说完认真看着南漪,“你别为难,我一个人住酒店真的可以,不然住你家太影响你生活了。” “南姐,你看看!你看看我兄弟的觉悟!是不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张弛拍了拍方向盘,这个动作十分危险,“你看他都这么可怜了,就收留收留他吧!他虽然不会做家务,但是他好养活啊!他虽然行动不方便,但是他可以在你下班累了之后陪你聊天啊!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你快闭上嘴好好开车吧。” 向野听完这句话,本来就不太红润的脸色雪上加霜,他瞪大眼睛试图和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有什么互动,然而司机看着前方道路太专注,并且认真地闭上了嘴巴。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他早该想到的,找张弛做个僚机还不如找吴小言。这人的情商和智商还不如pepper,他要是再说下去,恐怕南漪再也不会让他踏入家门半步了。 唉,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后悔药吗?他现在后悔真的来不及了吗?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愿往后余生荤素搭配…… “行啊。” “呃……什么?” 向野还没来得及许完愿,就听到南漪说话,消化了两秒,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住我家吧。” 南漪似乎是艰难做了决定,“你打着石膏,自己一个人住酒店肯定不方便。” 她说完,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脸被一道炙热的目光盯得发热,于是偏了偏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看向窗外。 她装作看不见张弛在后视镜里肆意舞动的眉毛,也装作没有察觉向野微微颤抖的呼吸。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这个人拿捏了。 嗯?等等,这么说,她该不会是被一个有主意的“傻子”给“pua”了吧? 第19章 . 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总是说话很大声 向野怎么都没想到,一招本没抱希望的“苦肉计”居然歪打正着。 在回张弛家收拾行李的路上,他脑中突然浮现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无心插柳柳成荫”以及“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篮子里”,这几句经典名言。他坐在后座,翘着没打石膏的那条好腿,跟着音乐摇头晃脑。 张弛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讽刺他,“某些人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怪不得打球的时候这么拼呢,满场找人垫脚原来是为了打石膏啊!” “满场找人垫脚?” 向野似乎不同意这个说法,“儿子,在你心里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第40章 张弛冷笑,“不然你是什么人?为了住进前女友家里不择脚断!” 向野纠正,“请你不要偷换成语。” “也不知道是谁,脚扭了一下就扯着我来打石膏,啧啧啧啧啧……” “行了,别在这小鸡啄米了。” 他说完想到什么,身子往前趴了趴,“话说你怎么又被吴小言拉黑了?” 就在昨晚,向野被迫看了一场“年度分手大戏”。 不,应该是月度。 见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弛果断让他滚蛋。不过他被吴小言拉黑了是事实,这次的原因给前女友点了个赞。 点赞就拉黑,张弛对此叫苦不迭,“我就不明白了,我不就给我前女友点了个赞么?人家朋友圈发了结婚照,穿着婚纱漂漂亮亮的,我点个赞送个祝福很正常吧?分手后我也想看到她嫁得好嘛!我又没去参加她的婚礼,也没找她私聊!点个赞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吴小言看到张弛在前女友结婚照下的那颗小爱心,果断背上包走人,一路骂骂咧咧,怎么拦都拦不住。她不听解释,说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说完让张弛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找她,他们就此恩断义绝。 张弛越想越觉得吴小言不可理喻,“到底至不至于啊!这么点小事就要闹分手,还恩断义绝?简直无理取闹!” 向野昨晚只听了个大概,在刚刚得知整个故事的起因之后,他不得不说一句:“儿子,你可真是活该啊孤独终老啊!要不然你现在自宫算了。” “不是,你难道觉得吴小言发脾气不是莫名其妙的?” 张弛太激动了,连“自宫”这两个字都自动屏蔽,急着求证,“我就问你,如果换作南姐,她也会这样吗?算了,我都不用问你,南姐才根本不可能这样。” 向野沉默了几秒,说:“她确实不会这样。” “你看吧!南姐这样才是正常女孩子的反应嘛!” 张弛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你行了吧,南姐这样没有反应的才是不正常好吗!” 向野说完才觉出不对劲,连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南姐这样佛系的女生太少了,很难找的,你不能拿吴小言跟南姐比!” 张弛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说:“你完了,你说南姐不正常。” “我靠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解释无用,好不容易被抓到言语漏洞,哪能那么轻易逃脱,于是向野只好插空先发制人,““这件事就是你的错!” “你现在别来转移话题!我们正在说你骂南姐呢!” “你错就错在你的朋友圈里根本不应该出现前女友这号人物!” “啊……” 很好,终于闭嘴了。 向野得意,整个人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嘲笑张弛,“你看!你自己说是不是活该被拉黑!” 没办法,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总是说话很大声。 可张弛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不可能轻易被打倒,他冷笑几声,咬牙切齿地说:“风水轮流转,现在居然轮到你来鄙视爸爸了!” 他骂向野小人得志,然后握住方向盘长叹一声,“别说了,我的心已经死了!” 向野嘿嘿一笑,瞬间杜飞上身,“你的心死了,嘴巴还没有,还t会强吻别人,可怕得很!” 张弛想到昨天“强吻”吴小言然后被狂揍的场景,嘴角抽搐几下。 这明明是他跟情侣视频号学的啊,说女朋友生气了,什么都不要解释,直接吻上去就好了。明明看大家用这招屡试不爽,怎么到他这就吃了钉子? 他不耻下问,向野热心回答:“也许,因为吴小言根本不承认她是你的女朋友吧。” “你……” 张弛被这人幸灾乐祸的嘴脸气得胸口起伏,他缓了几下,不甘示弱,“那你住进去之后可得加把劲啊,小心在眼皮子底下家被偷了!我听说那个james可是业界精英呢!” “别给我提那个西装男!” “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 于是塑料兄弟草就这样吵嚷了一路,两人难决高下,可终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向野到家便欢快地收拾行李,出于仁义道德,张弛还是没忍心看他拖着行李箱单脚蹦着去打车。 兄弟俩到南漪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南漪似乎一直在等他们,接到张弛电话之后很快下楼。 “你怎么样?” 她率先去确认向野的情况。 “没事,放心吧。” 向野朝她弯着眼睛笑笑。 张弛见不得他们浓情蜜意的样子,把刚搬出来的行李箱放回后备箱,“原来你没事啊?没事那走吧,住酒店吧,我送你去。” 向野盯了他几秒,叹了口气,虚弱地说:“不愿意帮我搬行李了是吧?行吧,那我自己搬。” “你别动了,我来吧。” 南漪走上前去,默默看了张弛一眼。 张弛感觉自己心里顿时涌入一万只羊驼……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不但被喂狗粮,临了还搭送了一个薄情寡义的形象。 “行了,我来吧。” 他不情不愿把向野的行李箱扔下来,关了后备箱朝他们不耐烦摆摆手,“快走吧!这个没良心的儿子,我好心开新车送你过来,你倒好过河拆桥玩得是真555啊!” 没等向野说话,南漪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盯着面前的车牌看了一会,问:“这个是你的车?” “是啊,我上个月刚提的,怎么样,酷不酷!” 第41章 “酷,所以那天你也是开这辆车去接向野的?” 张弛眨了眨眼睛,“对啊,这辆车不是能装么。话说你怎么知道?那天你也去机场了?你该不会是看见我们了吧!” “我去机场接程了啊。” 南漪回答,“倒是没看见你们,不过应该看见你这辆车了。” 所以,在他出停车场时,那个冲到她车前面的,十分招摇又不怎么会开车的狂野司机就是张弛。 可狂野司机本人似乎根本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只想听南漪多夸夸他的车。 “南姐你快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车的!” 南漪的头歪了一个轻微的弧度,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敲了敲张弛的车牌—— “skrrrr这个车牌挺少见的。” 向野在旁边“噗嗤”笑出声。 “呃……南姐,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张弛被盯得有点发毛,“总觉得你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自信点儿子,可以把‘好像’去掉。” 向野拉过行李箱,不耐烦地催他,“行了,快走吧,我们先回去了,站这么久脚有点疼。” 南漪见状把他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来,“我来吧,你别折腾了。” 她看了一眼向野的右脚,朝张弛摆摆手,“你快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你们就这么走了啊?” 张弛在他们身后嚎叫,“都这么晚了,也不客气一下留我吃饭吗?” “跟自己儿子有什么客气的,拜拜。” 说完两人便开锁进了公寓门,留下一脸苦相的张弛站在风中哼哼唧唧。 走进电梯,向野询问南漪当天是怎么回事。南漪把在停车场的无语经历说了,说完之后再次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向野立刻顺着吐槽。 “张弛这个人太过分了!人品低劣!开车都不会开,他这样的驾照就应该被收回去!所以你和程了没事吧?” 南漪摇摇头,“没事。” 不过,她记得当时程了的手机被刹车甩到了地上,脏话仿佛就在嘴边。 “我猜了姐肯定扶着额头说‘o、m、g’,是不是?” 向野打趣模仿起程了。 见这个行为逗笑了南漪,他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哎呀,看来他和南漪的缘分确实不浅嘛。不但在吃饭前提前偶遇,甚至他在刚落地的那一刻就算已经见过南漪了。 不对,等等…… 向野忽然愣住。 那天在张弛后面跟着的车是南漪,他等于刚下飞机的当天就已经遇到过南漪了。 所以,如果当时他们相认了,他们重逢之后的第一面就不会是在厕所门口!并且手还杵在鼻孔里了! 向野感觉自己不太好了。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差。” 见人迟迟不出电梯门,南漪有些担心,“是脚很疼吗?” “没有没有。” 向野扶着栏杆往外走,“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 南漪点点头,看他步履蹒跚的样子于心不忍,于是伸出一只胳膊,“你要不要扶着我?” “我……” 向野挪出电梯,盯了几秒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要的,谢谢。” 嗯,现在感觉好多了。 向野走到很慢,南漪有耐心地陪在他旁边,在这一刻两人似乎忘却了如今不尽明确的身份,就像几年前住在一起的时光那样,在天黑之后肩并肩回到家里。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资格牵起南漪的手。 两人慢悠悠走到家门口,南漪刚打算掏钥匙,电话响了。她左手掏钥匙,在这时顺便看了眼手机,接着倏地呼吸凝滞——她被屏幕上超大的“james”晃瞎了眼睛。 在原地几秒钟没动弹,钥匙纹丝不动,下一秒他听到向野说话:“不接电话吗?” “嗯……等会再接吧。” 南漪把手机按了静音,旋转钥匙开门,“一会我给他打回去。” “哦,这样。” 向野跟着进去,突然问,“james是谁啊?你朋友吗?” 南漪呼吸停了。 这个问题她不知怎么回答。 而且,三年不见,向野好像真的变“坏”了。 第20章 . 探索欲是“喜欢”的开始 两人进屋,南漪把向野的行李箱放到客房。 在这之前她已经把客房的床单被子换了一套,还去附近超市买了简单的洗漱用品。 在置办好一切之后,南漪有些恍惚。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件事了。 几年前在她和向野决定搬到一起同居时,两人的生活用品也是南漪去购置的。并不是因为向野要当甩手掌柜,而是他这个人生活能力太差,也没什么常识,让他去超市买个水果都能挑着最贵的买,所以对于采购生活用品,南漪实在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其实南漪曾经是对同居生活有过些许幻想的。 提到同居,她脑中总会第一时间浮现出韩剧里的画面——在美好的清晨,优雅的暖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到床上,男女主起床给对方一个早安吻。两人黏黏糊糊一起去浴室洗脸刷牙,他们把洗面奶的泡泡涂到对方脸上,笑着闹着把彼此拥入怀中,难舍难分。他们在闲暇时间会在阳台一起修剪花草,也可以花一下午时间在厨房合作完成一顿丰盛的晚餐。总之,每个情节都带有对浪漫的遐想。 可后来当她和向野搬到一起,才发现同居生活根本不是电视剧里呈现的那样,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第42章 南漪和向野作息不同步,很难在同一时间起床。即使是并肩一起洗漱的温馨时刻,眼中也只有对方满嘴的白沫和流血的牙龈。再者,他们两个对做饭都没什么天分,南漪还要好一些,至少做的东西可以下咽,可只要是从向野手里出来的食材,总要担心食品安全问题,所以两人平时吃饭,基本不是在外面解决就是叫外卖。除此之外,他们在家中大多数闲暇时间,一个用来抽空复习英语考雅思,另一个则奉献给了游戏,连一起看电视的时间都不多,更何况是在阳台上养养花草了。 这和她所认知的浪漫确实是沾不上边。不过,南漪并没有对这样的同居生活失望,反而觉得很新奇。 分享欲是“动心”的标志,而探索欲是“喜欢”的开始。 纵使向野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仍旧对这个人充满好奇。她期待和他一起醒来的每个清晨,也享受他为了自己每天改变一点的过程,即使两人一起生活四年,她也抱着同样的新鲜感,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所以,当初向野离开之后,她才会用那么久的时间戒断。 而现在她却因为一时冲动,又让自己陷入了循环纠结的境地。 其实直到现在南漪仍处于迷糊状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同意向野搬过来,她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复杂的。但话已经说出去,那人都满心欢喜搬着行t李住进来了,现在再后悔恐怕是太晚了。 “南漪,你别忙活了,我来弄就行。” 向野单脚蹦进房间。 “没事。” 南漪淡淡地说,“我只是把箱子帮你放进来。” 她也只能做到这里了,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至于他怎么换衣服、怎么洗澡,这些都不是她该担心的范畴。 “那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嗯嗯,好,辛苦了。” 南漪带上门出去,抬脸看到小贝正在自己的窝里往外伸着脖子往外看。 她失笑,走过去戳了戳小贝的耳朵,“你怎么这么好奇啊?看什么呢?” 不得不说,有了新的猫树,小贝已经很少往沙发下面躲了,现在南漪每次回家她基本都躲在中层的猫窝里,只露出一半脸看她。 她挠了挠小贝的下巴,小贝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还一个劲儿用头蹭她的手。 “今天这么黏人呀?” 南漪有些惊喜,她给小贝续粮,忽然想起好像忘了一件事情——刚刚james的电话她没接到。 于是她掏出手机,回拨电话过去。 “喂,james,不好意思刚刚没接到——” “不好意思,突然想到进来还没跟小贝打招呼——” 两人一同愣住,隔着半个客厅面面相觑。 南漪怎么都没想到,她刚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回房间,那人就从客房出来了。 很显然,向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比起南漪跟那个西装男打电话,他更担心此时把南漪推到尴尬的境地。 他立刻噤声,给南漪比了个口型,可那人压根没往这边看,还跟电话里的人解释:“嗯,朋友来家里了。” 朋、朋友? 也对,也对。确实是朋友,不然还是什么?男朋友? 向野此刻觉得自己很滑稽,于是跌跌撞撞返回自己房间。南漪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胸口滋生。 可她确实没必要跟向野解释什么,他们只是一对不小心又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体面的前任。 向野很失落。 他这次回来是抱着绝对的目的,可如今已经前进了一大步,他却不敢再做什么僭越的行为,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被彻底“扫地出门”。 他倒在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环顾房间,发现这个客房没有丝毫南漪生活的痕迹。也对,她肯定在自己来之前就把所有东西都拿出去了吧。 不过,家具布局倒是她的风格,挑的床单被罩也是干干净净的单色。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想到这个枕头搞不好是程了或者吴小言睡过的,马上又把气吐了出去。 算了,还是先洗个澡吧,也不知道带着这个破石膏该怎么洗澡。 他心里嘟囔着,慢悠悠挪到行李箱旁边,刚放倒箱子,门外传来“莎莎”的抓门声。 嗯?是小贝吗? 向野心情立刻明亮起来,他跳着去开门,果然看到站在门口的小贝。往外探了探目光,发现南漪不在客厅,于是他弯腰下来摸小贝的头,问她:“你姐姐呢?” 小贝瞪着大眼睛,可爱又无辜。 “那你要不要进来玩啊?” 向野让了让身子,小贝东看看西看看,果然翘着尾巴进去了,它好像很好奇向野脚上的石膏,绕着走了几步之后就凑近闻,小鼻子越靠越近,向野笑出声来,“这是石膏,哥哥脚受伤了。” 见小贝进来有一会了,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向野干脆把小贝抱到床上来,小声问它:“小贝,你姐姐呢?是不是还在跟人打电话?” “他们刚才说什么了,你告诉我呗?” “小贝,叫姐夫。” 小贝蹭了蹭他的手,“喵——” 向野乐了,乐得前仰后合。 行行行,不愧是pepper的妹妹。 不对,不是妹妹!按这个辈分来说应该是……小姨? “小贝,你知不知道你有个狗外甥啊,它叫pepper,腿可短了。” 第43章 “你怎么这么亲人啊?是跟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你姐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还不出来找你?” 向野一个人对着小贝自言自语,可小贝主子已经窝在他的枕头上闭目养神了。 “你这只小猫还真是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啊,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嗯?” 威胁无效,小贝丝毫不惧怕,还闭着眼睛蹭他的手。 向野在这一刻忽然想到南漪每次没睡醒,赖床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整个人睡得懵懵的,会把整个头埋在他的颈窝,毛茸茸的头发蹭来蹭去。 还真别说,小贝的某些神态和南漪好像真的有点像啊。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向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把衣服拿出来放到衣柜里,忙活了半天已然出了一层薄汗,整个人黏黏糊糊的。 “小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我去洗个澡,马上回来,就五分钟。” “喵——” 小贝主子应允了,向野拿着换洗衣服蹦进浴室。 打着石膏实在不方便,他先把头发洗干净,好不容易才翘着脚把自己身上冲了一遍。他心想幸好这是夏天,身上穿的衣服少,不然冬天的话他还真不敢轻易打石膏。 这么想着,他单脚一跳,接着浴室发出“咚”的声音。 “嘶——” 和地板接触的那一刻,向野感觉自己五脏六腑有一瞬间的移位,脑袋里“嗡”声不断,他有几秒钟失去知觉,浑身都不能动弹。 很快,门外传来敲门声,“向野?向野你没事吧?” 是南漪来了。向野拧着眉头,咬牙爬起身来,艰难回答:“我没事。”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进去帮忙?” 听到这句,向野心里怦怦跳个不停,他一时无法分辨,这股强劲的心跳是来源于刚才的撞击还是其他什么。 “呃……不用、不用。” 太尴尬了,太窘迫了,他可不想让南漪看到他狼狈跌坐在地上的样子。 南漪似乎不放心,又询问了一遍,此时小贝也过来了,正在轻轻挠门,仿佛同样很担心他。 向野陷入深深的纠结…… 过了漫长的两秒钟,他咬牙做了决定,“南漪,门没锁。” “好,那我进来了。” “嗯。” 他回答,把浴巾往自己身上绕了绕。 门开了,南漪进来,她看到只在下半身裹了一条浴巾的向野,瞳孔闪了闪。 现在救人要紧,根本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啊南漪! 她在脑中给自己敲了敲警钟,咬咬牙弯下身去,扶住向野的胳膊,“还能动吗?你抓着我胳膊,慢慢起来。” “嗯……” 向野觉得自己恐怕是动不了了。 他没想到南漪居然穿着一件背心就过来了,兴许她是换衣服换到一半听到浴室的声音匆匆赶过来。此时他们贴得很近,南漪呼出的气息就打在向野身上,让他浑身像过了电流一样酥麻。还有,她今天好像用的好像是之前自己送的香水…… 向野喉结上下动了动,心想,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即使是夏天皮肤也冰冰凉凉的,好像一碰就要化掉一样……疯了疯了疯了! 向野觉得自己必须立刻住脑。 殊不知,此时的南漪也好不到哪去。 她非常后悔自己今天给向野选一条黄色的浴巾,黄色是最吸引人视线的颜色,她只有努力把脸别开,才能阻止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奇怪的地方。 向野头发没擦干,水珠顺着发丝流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湿漉漉的。“啪嗒”一声一滴水落到他的胸口,南漪呼吸跟着颤了颤。 她不禁想,这人这几年在国内是不是天天泡在健身房里?怎么胸肌比以前更结实了?而且腹部的薄肌好像也更明显了……她突然很好奇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的,除了帮爸爸公司做事情,他其余的时间都在做什么?是没事就泡在健身房吗?还是像以前一样没事就打打游戏? 还是……被家里人逼着去认识其他女孩子呢? “南漪,你站到这边来,我怕一会你也被我拽倒了。” 向野指了指旁边的扶手,“我拽这个扶手慢慢起来。” “嗯,好,你慢点。” “嗯嗯。” 两人各怀鬼胎,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缓慢挪动着。 南漪担心向野打着石膏的脚,一直盯着他的脚下怕他踩空再滑到。她忽然想到自己刚住进这栋公寓的时候,全家她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浴室的地砖。 因为她不明白,本应该是最防滑的地方怎么会用这么容易滑到的地……砖…… “哎——” “小心——” 谢天谢地,向野抓住了那个扶手。 可与此同时,那块黄色布料从向野腰间悄悄掉落下去。 而南漪的头此时正在他胸口的位置…… 第21章 . 当那个人出现之后,你黑白的世界会瞬间变成彩色的 在那条柠檬黄色浴巾落地的时候,南漪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向野则手忙脚乱把浴巾拉上,却在躬身时下巴不小心撞上了南漪的后脑勺,一瞬间不知该t顾上面还是下面。 狭小的浴室内场面太过混乱,两个各怀鬼胎的大人忙着遮遮掩掩,只有小贝站在门外一脸茫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站稳了吗?” 第44章 “嗯嗯嗯,站稳了。” “那你扶住把手,我先出去了。” “好好,晚安。” 说完这句,向野又愣在原地。直到浴室门被关上他仿佛还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回声。 晚安…… 这什么神经病发言啊?还嫌丢人没丢够吗? 况且一会出去他到底该怎么面对南漪啊?她是最怕麻烦的人,自己这才刚住进来一个小时而已,就已经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了。 向野气恼地挠了挠头,慢慢活动了下身子,这才坐在马桶上穿衣服。他拖着不灵便的腿脚折腾半天,等到穿戴整齐已经几乎热到缺氧了。 等到他做好心理准备出去,就看到不远处一脸担心的南漪,“你还好吗?” 她盯着向野的脸看了几秒,眉心又拧了拧,“你脸色看上去很差,要不要去医院啊?” 向野赶忙摆摆手,“没事啊,我挺好的,脚没事,你看。” 说着就要活动几下,接着被南漪制止。 她说:“你要不要照一下镜子看看。” 照镜子?什么意思?这是在骂他猪八戒? 应该不能吧,南漪只会这样拐弯抹角骂张弛啊。 向野揣着几分忧虑挪回浴室,下一秒就被镜子里自己红成关二爷的脸色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过来南漪是什么意思。 他瞬间松了口气,说自己没事,只是浴室里太热了,不透气。 南漪点点头,给他倒了一杯冰水。 向野接过一饮而尽,喝完后又想要一杯,于是单脚蹦着往厨房走。南漪见状赶忙拦住,把他手里的杯子接了过来。她想了想,干脆把整壶冰水都从冰箱拿出来。做完还觉得不够,又想向野如果半夜渴了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都跳着来厨房里倒水喝吧。要不现在去超市买箱瓶装水好了,这样他也不用在家里蹦来蹦去。 “你先在家里休息一会,我去趟超市。” 南漪说着就要拿起钥匙离开,“对了,晚上你想吃什么?刚好我打包回来。” “南漪。” 向野叫住她,“你不用麻烦啊,我们叫外卖就好。你要买什么跟我说,我从超市下单就行。” 南漪说:“不用,超市离这里很近。” “你别折腾了。” 向野垂下眼去,一脸愧疚,“早知道不住进来了,搞得这么麻烦。” 他此刻后悔自己当初的幼稚。本来为了和南漪贴贴用尽方法,可到头来目的达成了,他才恍然明白做事不计后果的可怕。如果他知道自己住进来会给南漪带来这么多麻烦,他一定不会出此下策的。 这样看上去,这些年他似乎丝毫没有长进。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会被冲动占据理智,再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 向野忽然深深地怀疑自己,脸色也跟着红里透黑起来。 南漪察觉到了这份不安,决定听从他的建议,“好啊,那就叫外卖吧。” “呃……好,那你拿我手机点吧。” 向野把手机递过去。 南漪没有再客套,她爽快地接过,选了一间附近还不错的粤式餐厅,点了一份汤,然后让向野自己加菜。两人十分peace地在沙发上一起下了订单,连向野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丝滑。 可等到成功下单之后,空气中才弥漫了一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 尤其此刻南漪还只穿着背心坐在他旁边…… “那个……订单说至少40分钟,那我先进去房间收拾一下东西?” 此时向野不得不承认,羞耻感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南漪点头,也站起身,“好,你去吧,需要什么跟我说。” 结束了尴尬时刻,两人打算各自回房间,南漪刚想把小贝抱起来,谁知她一个健步跳开,直接蹿到了向野身旁。 “小贝?不跟姐姐进来吗?” 南漪有些伤心。 向野见状喜忧参半,他一边顾及南漪情绪,内心又实在得意小贝过来找自己。于是他打算装模作样说几句,“小贝,哥哥要回去收拾行李了,一会再陪你玩……” 话音刚落,小贝一记甩尾挥到了向野落空的手上,只见它扭着身子折返,两人谁都不理。它头也不回地跳上自己的猫窝,开始用舌头梳理毛发,它整条腿翘得高高的,姿态挑衅极了。 看着向野尴尬的表情,南漪出来打圆场,“小贝就是这样,我总是搞不懂它。” 向野干笑附和两声,转身跳回房间。 回到房间,南漪看了一下班表,回复james的消息。 她说周六下班可以一起去吃饭,让james选地方她请客。 说来自从上次分别,他们也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到了。吴小言说的没错,向野回来之后她确实也把james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记得她们姐妹群聊里曾讨论过“真爱”这个话题,对此吴小言有过一个自认为无懈可击,却在其他两个人眼里十分肉麻的理论。她说,“当那个人出现之后,你黑白的世界会瞬间变成彩色的”。 当时听完这句话,程了是最先嗤之以鼻的。她说她的生命中不会出现这样的人,因为她的世界本来就是彩色的。于是她们反问吴小言,问张弛算不算得上那个人,对此当事人翻了个白眼回答说,张弛是那个让她彩色世界变黑白的人。 南漪跟着她们笑,心想吴小言倒对他们感情的认知很透彻。笑完后她试着代入自己和向野,发现这个形容在当时来说并不准确。 第45章 正如同程了说的,她的世界在遇到向野之前就是彩色的,他的出现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可到今天南漪再次回想这一肉麻的理论,当他把james也一同代入其中,却忽然品出了另外的含义。 此时的她不得不承认,向野回来之后,她根本记不得自己身边还有另一个dating对象的存在,仿佛眼中只装得下这个人,即使多年过去他仍旧是那副眼神清澈的模样。 【南漪:集美们,向野住进我家了。】 南漪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招为敬,不然等这话从张弛嘴里被传出去,恐怕就成了另一个味道。 果然发出消息没多久,吴小言的电话过来了。 她激动地让南漪坦白从宽,嘴里还不停嚼着西瓜,语气急迫。在听完言简意赅的故事之后,吴小言连吐几颗西瓜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问她,家里还有没有安全套。 南漪无语,“你别太离谱啊。” 接着吴小言发出了几声尖锐的笑,说:“对对对,我忘了,向野现在脚不好。” 这是脚好不好的问题吗?南漪简直无语。 吴小言自娱自乐脑补了一场干柴烈火的动作大片,接着问她,还记不记得james这个人。 真不愧是闺蜜同心,南漪心想见james的事情没必要瞒着,就把周六要和他吃饭的事说了。 吴小言听完对着电话“啧啧”了好一阵子,她没多问什么,只是发出灵魂拷问:“那你去吃饭向野怎么办?他现在生活能自理吗?” 南漪无法回答,毕竟这确实正是她现在最担心的问题。 今天才几分钟没看着,这人洗个澡都把自己摔了个跟头,谁知道一整天不在家他还会作出什么妖来? 兴许是察觉到了姐妹的忧虑,吴小言吐了几颗西瓜籽,拍拍胸脯,“不就是帮你看着向野嘛,交给我了!” “你……行吗?” 南漪说完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周六不是要加班吗?” “那我就不去公司咯,在你家work from home不就好了,正好划划水。” 吴小言说着,已经开始构思周六要吃什么了,“我其实想去新开的一间日料店,前几天刷到觉得还挺贵的,正好让向野买单。” 南漪就知道这人心思不单纯,隐隐担心,“他腿脚不方便,你还是别带他出去折腾了。” “拜托啊大姐,只是打个石膏,腿又没断!哦,对了,我们公司好像还真有副拐杖,等我周六给他带过去!” “……你们公司怎么连拐杖都有?” “没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要看看周六我应该点什么。” 见这人已经自顾自翻起菜单了,南漪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磨了她的兴致,毕竟吴小言也是出于好心。 嗯……暂且就当做是好心吧。 好在她跟向野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欣然答应了,还说这次回来都没请吴小言好好吃顿饭,顺便还能帮张弛说两句好话。 见这两人揣着各自的目的达成共识,南漪也就放心了。只不过向野居然没好奇问她周六的行程,这倒是让她没想到。现在一切安排妥当,南漪心里的忧虑一点点得到解决。现在只剩梳理她和james之间的关系了。 南漪心里已然明白,她需要和james回t归普通的朋友关系。即使向野一个月后还是会离开,她也不想投身一段轻易就能被自己抛却脑后的“dating”关系。 于是,周六下班之后南漪准时赴约,按照地址找到james发来的一间日料店。 在停车走过去的路上,南漪心里将自己想说的话演练了一番,毕竟她从小就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是当面说出自己的想法,总是很让她为难。好在james是聪明人,和他交流应该会容易许多。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走上餐厅二楼,便看到三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正坐在一起聊天,桌边还放着一根拐杖。 她顿时僵在原地,很想扭头离开这个餐厅。 下一秒,吴小言看到了她,热情向她招手,“南姐,这边。” …… 南漪咬咬牙,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没关系,一辈子很短的。 第22章 . life is so tough “南姐,这边。” 吴小言话音刚落,另外两人也看了过来。显而易见,对于她的到来,所有人都在预料之中,只有她本人是收获惊喜的那一个。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南漪尽可能自然地走过去,坐到james旁边空着的位置。此时对面就是向野,她不太想正视他的眼睛,恰好对方似乎也在躲避她的眼神。 james帮她拉了下椅子,说:“我上来就看到lisa坐在这边,刚好joseph也是你们的朋友,服务员说有四个人的位置,我们就自作主张拼桌了。” 南漪笑着点点头,嘴里说着“真巧啊”,心里默默吐槽这家店也太好订了吧。随便预约就能约到两个同一时间段的双人位置,随便一问就能换成四人的大桌。果然网上推荐文章里说的“一座难求”都是营销手段。 “给你点了乌龙茶,喝这个行么?” 南漪来后向野有些局促,仿佛很怕她生气。 南漪太了解他的小心思,于是语气放得更温和了些,像是安慰,“嗯,可以,谢谢。” 她自然地接过乌龙茶,接着才蓦地反应过来什么。 今天她是约james要把话说清楚,并不是要拿向野当挡箭牌。即使james不知道二人的关系,一顿饭下来也总能从他们默契的动作中寻出端倪。这不是她预期的状况,这对james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第46章 向野不是张弛,他不会无端看热闹挑事,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坐到一起吃饭呢? 想到这里,南漪视线平移向了吴小言—— 吴小言朝她抛了一个wink。 ……不愧是她。 南漪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三人群聊中最新的消息。 【吴小言:我这是在帮你考察他们,看看你的两个心动男嘉宾有没有肚量~】 【南漪:?】 【程了:什么情况?你和向野同居的消息我才消化完,怎么又多了一个?】 【吴小言:@程了 现在james和向野正坐在一张桌前唠嗑呢~】 【程了:wtf???】 【吴小言:了了你不应该说omg么?】 南漪默默退出聊天框。 好吧,事已至此,头疼也没有用。好在现在james看起来也很peace,神情没有任何不悦,甚至推过来菜单让南漪和吴小言点菜,然后便继续了他和向野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他们在聊澳洲这三年的经济…… 南漪很想说,她眼前的这一幕也太和谐了,其实没必要这么和谐的。 她被迫接受了这一现实,懵懵懂懂跟吴小言点完四人的餐食,听着旁边两个男人又聊起自己的工作,心中直犯嘀咕。 james平时是个工作狂她知道,就算和她两人出来吃饭,话题基本也是他专业领域的那点事。可向野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跟人聊天了?她的印象中,他还只会跟人聊动漫、模型、篮球呢。 南漪坐下前还担心他对james抱有敌意,生怕让场面陷入尴尬中,现下忧虑全部消散,他跟james两个聊完工作聊规划,言谈间像变了一个人。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太了解向野了。 而james也是同样莫名其妙,他仿佛完全忘了南漪是他的dating对象,和初识的朋友聊的热火朝天,还问他是不是打算回澳洲发展。 聊到这个问题时向野眼神不经意地往南漪那里飘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神色,“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但现在回来长住签证是个问题。” james听完疑惑,“你高中就来澳洲,居然还没有拿到身份吗?” 南漪闻言心中一紧,james话里的“居然”两个字让她不太舒服。她和吴小言对视一眼,后者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向野回答了。 “确实没有。” 他说,“之前上学那会只顾着玩去了,没想那么多,也懒得考雅思。” james若有所思点点头,表面看上去很理解他说的。吴小言把一切看在眼里,突然凭空翻了一个白眼,下一秒又变成笑脸,笑盈盈地加入话题:“向野你签证不好办找我啊,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不过你们两个好像还挺有话聊的哈!” james听完后笑呵呵说很喜欢向野,让他以后去墨尔本可以找他,接着两人还加了微信。 加微信做什么?他们两个能有什么话聊?该不会是james察觉出来什么,所以特意这样做的吧? 南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所幸目前看来问题不大,她刚好腾出空来回复消息。翻看聊天框的时候,发现向野在来之前给她发了几条。 【向耶耶耶:我们遇到james了,吴小言非要一起吃,我走太慢了没拦住……】 【向耶耶耶:我发誓我今天想在家叫外卖的!】 【向耶耶耶:无辜蜜蜂狗.jpg】 南漪看到这一串消息,回复了一个情绪稳定的水豚表情包,虽然距离他的上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退出时不小心点了向野的头像,屏幕弹出:【你拍了拍向耶耶耶并且问他“你相信光吗?”】 看到这句南漪没忍住笑出来,果然,这人头发再怎么梳成大人模样也还是那个相信光的少年。 退出聊天框,她听到斜对角的人咳嗽了两声。 南漪抬眼,那人正舞动着眉毛看自己,仿佛在跟她说:“see,我说的吧,这两个人会相安无事”,更离谱的是居然还被她说中了。 所以南漪时常佩服吴小言,她总能把看似会发生爆炸的物质放到一起,最后又巧妙地相安无事。其中化险为夷的原因不是操作者的技术多么娴熟,而是被强行揉搓到一起的分子过于懒惰。她的运气实在很好。 从吴小言挑事之后,群聊里很快被程了的“?”和“omg”刷了屏,隔着屏幕南漪都可以感受到她对自己悲惨处境的共情。果然,下一秒就看到程了在帮忙声讨吴小言。 【程了:小言我很担心,你有一天会把南姐气死了。】 【吴小言:怎么会!我分明是为了南姐的终身大事考虑!】 【程了:南姐说,考虑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考虑了。】 【吴小言:嘻嘻嘻,有我这样的姐妹是你的福气~@南漪】 【吴小言:姐妹捏屁股.jpg】 南漪边保存了吴小言的表情包,边心里骂,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她揣着这份得天独厚的福气吃完了这顿和谐大餐,临走结账时向野因为用拐不便而错失了买单机会,于是现在她又欠了james一顿饭。 离开餐厅,南漪陷入了另一个难题——要不要和向野一起回家。 如果此时两人一起离开的话,就说明他们现在正在同居。如果她让吴小言把向野送回去,未免又显得太过多此一举,恐怕向野也会多想。 正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james替她做了选择,“jessica,时间不早了你快先送lisa回家吧,咱们微信联系。” 第47章 南漪没多想,答应下来,说:“今天破费了,改天一定我请。” james笑笑说好,之后便率先离开。挥手分别时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被撞破约会的兴致盎然,体面得就像他今晚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南漪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南漪心想,幸好她于对方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然她还真的头疼该怎么开口坦白比较好。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南漪和吴小言慢悠悠地走在向野左右,仿佛是两个正在划水的保镖。 南漪察觉出来向野低落的情绪,他从餐厅出来后就兴致恹恹,似乎晚上这顿饭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今晚的结果也是他预料之外的,况且这人目前还是个病号,想到这里南漪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问:“脚不太舒服吗?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把车开过来。” 向野没想到南漪会突然讲话,t打了个激灵后说:“没有,脚没事。” 说完又垂下眼去看着脚下的路,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吴小言突然“噗嗤”笑出声,让南漪看手机。 【吴小言:你家向野是不是吃醋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看到这条消息,南漪喉咙吞咽一下。 不是,向野本人就在她俩中间,吴小言居然这就在他的左右讲起他的坏话了? 【南漪: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 【吴小言:你看你心疼的劲儿!】 【吴小言:怕什么,向野又不知道咱们正在讨论他。】 南漪心里呵呵一声。他们几个刚才餐厅出来,当着他的面就开始私聊发消息,不是讨论他就是在讨论james,很难有第三个答案,也亏她说得出这种话。她愿称吴小言为不会内耗的王。 担心之余,南漪偷偷瞥了一眼向野,发现他此时两眼空空,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群聊被吴小言几句话又勾得热闹起来,程了在墨尔本远程吃瓜,见她们饭局结束,正在跟进精彩回放瞬间。在得知今晚的气氛和谐温馨后,替南漪松了口气。 【程了:可喜可贺!看来南姐的两位心动男嘉宾还挺能和平共处嘛。】 【程了:我想知道,如果当james知道今晚他加微信的人就是南姐的前男友~】 【程了:他会作何感想~】 【吴小言:他已经知道了啊。】 【南漪:?】 【程了:o!】 【吴小言:我们刚一坐下,介绍向野的时候我就说了啊!】 【程了:m!】 【吴小言:这位是jessica的前男友,joseph,最近回澳洲有事,前两天腿断了,这几天住在jessica家里。】 【程了:g!】 【南漪:……】 她沉默几秒,发现自定义表情七百多的她,此刻居然找不到什么表情来代表她的心情。 life is so tough. 第23章 . 没道理的事不需要多浪费脑细胞 将吴小言送回家后,车内温度明显冷了几分。 一向欢脱的人看着窗外不说话,他此时整个人就像一个从机器上崩落的零件,瘫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眨眼之间就变得失去动力。南漪自从认识向野以来没有看过他这副样子。 她自然知道这份情绪低落是跟james有关,正如同吴小言说的,向野吃醋了。 吃醋了啊,可是她该怎么哄呢?以前向野吃醋的时候她都是怎么做的呢? 南漪在脑中检索一番,发现无法搜寻雷同的记忆,她的印象中向野从没吃过醋。那人就像晾晒在沙滩上的贝壳,没心没肺地躺着晒太阳,丝毫不介意将心事曝露在空气中,活得灿烂又坦然。 即使当初南漪跟他坦白“真假joseph事件”,他知道后也只是捧腹大笑,说一定是自己人格魅力太强大才会第一眼就把南漪迷住。他甚至主动提出,约学弟joseph出来吃饭,经常说既然这么有缘分可以一起交个朋友之类的话。最后还是南漪的羞耻心作祟,从头到尾都没和微信里那个“joseph”面基。 所谓自信又忠诚的小狗运气不会太差,上天派来了在这方面与向野同频的恋人,在相处的四年里,他们果真从未让对方“吃醋”过。 他们总是给足了对方信任,可偏偏在一起的时候没醋过,分开后却开辟先河了。南漪没听说过这个道理。 没道理的事情不需要多浪费脑细胞,所以她不打算想了。 两人一路无话,到家后向野和小贝玩了一会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胡乱冲了澡一头倒在床上,回想今晚这个让他坐立难安的饭局,把半干的头发抓得更加毛躁。 他不喜欢james,不,可以说他很讨厌james! 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情敌”,而是单纯地讨厌他,并且向野可以列出依据。 首先,他在知道自己是南漪前男友,并且这几天都住在她家之后居然没有生气? 他不是南漪的追求者吗?就算不是追求者,好歹也是正式的dating对象,难不成他也和外国人一样开放,觉得在没确认关系之前,自己date的女孩和多少人相处都没关系? 其次,他居然整顿饭都在跟自己聊天,并且话题都围绕着工作!他丝毫没有在意南漪的感受,害的她整场饭局都在玩手机! 虽然南漪看上去挺自得其乐的吧,但是她开心是她的事,那个james他就压根没在意南漪的感受! 第48章 所以那个人他是因为盲目自信,还是因为这份关系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呢? 最后,他抢着买什么单啊!这样南漪就要继续请他吃饭了呀! 向野越想越生气,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他此时此刻很懊恼自己今晚表现得太过体面,只顾不给南漪丢人了。早知道回味过来是这番心情,他就应该餐桌上怼那个james几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心思。要知道他为了跟南漪贴贴都打上石膏了,那个james居然还加起自己的微信来了? 等等! 向野突然打了个激灵。该不会james其实喜欢的是男人,跟女生dating只是一个幌子吧? 如果那样的话,他的一切奇怪举动就说得通了…… 这一瞬间,他脑中突然蹦出程了十分夸张的“o、m、g”,然后开始梳理自己离谱的推测。脑细胞疯狂燃烧,向野越想越口渴,他边沉浸在思考中,边单脚蹦着出去倒水。 南漪那么敏感,她会不会也察觉出来今晚james的不对劲? 她性格那么善良平和,从来不作不闹,肯定会被这类人当作目标对象啊! 话说那个james到底什么来头?悉尼华人圈这么小,怎么敢做这样的事?难不成,他还是个深藏不漏的惯犯? 眼看脑补的画面愈发生动,向野决定打开他的朋友圈寻找端倪。 他点进去james的微信头像,搓了搓鼻孔,开始翻起了朋友圈,甚至边翻边骂,骗婚男垃圾! “你没拿几瓶水进房间吗?” “喔唷!你吓死我了!” 同时被吓到的,还有正在吃猫条的小贝。 向野压根没想到南漪会在客厅,她只开了一盏墙角的落地灯,导致向野出来时完全没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不过,也是因为某人当福尔摩斯太认真了。 “你手机掉了。” 南漪从沙发另一头拿起向野飞出来的手机,看到屏幕后愣了下,接着一言不发地还给他。 “吓我一跳,刚刚想事情没注意。” 向野心有余悸摸了摸胸脯,下一秒看到亮着的手机屏幕才反应过来什么,“不是!你别误会!我不是在看james朋友圈!” 南漪点点头。她表面若无其事表示相信,实则很担心向野现在的状况。 看吧,他都醋到去看james的朋友圈了,心里肯定是很介意吧。即使介意,他还在努力跟自己解释。 南漪涌上一丝心疼,于是忍不住关心,“你拿几瓶水去房间吧,总往外跑不方便。” 她说完又想到什么,“我帮你直接放到房间里好了。” “哎,不用麻烦——” 在对上南漪认真的表情,向野眼神也软了下来,改口说好。 于是向野又蹦蹦跳跳跟在南漪身后回了房间。 “你怎么不用拐杖啊?” 她忽然问。 向野面露难色,甚至有几分无语,“你不觉得用拐杖还不如我单脚跳快么?你看看今晚买单的时候,估计张弛打车过来都比我快。” 听到这句南漪“噗嗤”笑出来,不得不说,向野每次的不正经形容都很有画面感,都能把她逗笑。 “不过你总单脚蹦也不好。” 南漪说,“对另一条腿不好,实在不想用拐杖就慢慢走也行。” 见自己被关心了,向野立刻笑容灿烂,藏着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好,都听你的。” 南漪心里一动,眼前不合时宜浮出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想起自己和向野的初吻。 她主动得毫无章法,险些咬破向野的嘴唇,还差一点被他的这颗虎牙划破舌头…… 不行,她不能再想下去了,更何况是在向野的房间里。 “你好好休息,我——” “喵——” “小贝,你怎么过来了?” 没想到来了个不速之客,南漪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于是弯下身想去捞它。结果小贝一个飞身逃走,还顺势蹦上了向野的床,“小贝,你快下来!” 南漪看着它悠哉的样子,满脸疲倦。 反观向野的嘴角却快要咧到耳根,他揉了揉小贝的头,说:“没事,让它在这玩吧。” 南漪无奈,佯装生气看着小贝,“那你在这玩,姐姐要走了。” 小贝不理她,翘着尾巴伸了个懒腰。 “哈哈哈,小贝真妖娆!” 向野傻呵呵地笑,笑完忽然看向南漪,“要不……我们说会话?” “啊……” 南t漪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势,他看起来有些严肃。 于是心和脚步疯狂向反方向拉扯,一番战斗后,她的身体选择留在原地,并且换成了坐姿,“嗯。” 鬼使神差地坐下了,她仿佛料到向野会聊些什么,于是没有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然而她脑中已经对接下来的答案演练了一番。 比如,我和james只是朋友、我们接下来应该不会继续dating了、但是我还是要再请他吃顿饭等等一系列说辞。 南漪认为,即使她和向野分开了,她还是有必要把这些实话说出来。 对嘛,她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南漪啊,那个james……” 听到这句,南漪心里打起了鼓。向野这么直接吗?居然直接开门见山聊起来了,于是静静等待下文,“我觉得你们以后还是别再见了。” 等来这个结果是南漪预料之外的,她实在没想到向野在分手后跟她当了四年的“微信好友”,却在一住进她家之后猛地打起了直球。 第49章 这一招让她措手不及。 她在这句话中嗅到了浓浓的占有欲。更让她意外的是,此时她的心情除了疑惑掺着一丝激动。 见南漪满脸问号迟迟没说话,向野想解释,又说:“哎,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他确实不知道怎么说啊!毕竟这真的很难解释,难不成他直接跟南漪说,我怀疑你的dating对象是个gay? 向野看上去有些为难,抓耳挠腮,就差上蹿下跳了,最后只告诉她,“反正吧,男人的直觉——” 他说,那个james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人。 南漪差点笑出来,努力压了压唇角,“嗯,这样吗?” 她其实并没有很在意向野给出的原因,只好笑这人怎么快三十又玩起幼稚来了,明明是吃醋,竟然还找了这么小学生的理由。 见人神色愈发窘迫起来,南漪这才说话:“其实我以后也不打算和他dating了,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向野目光蓦地亮了一下,“真的吗!” “嗯。” 南漪点点头。 太好了!yes! 向野在内心高空弹跳并且在空中劈了个叉。 他就知道!聪明伶俐的南漪肯定也一早察觉出来这个james有问题了!真不愧是南姐! “那你还有别的要说吗?” 向野笑呵呵,“没了没了。” 南漪转头抱窝在枕头上小贝,“好了,小贝,我们走吧,去睡觉了。” “喵——” 谁知今晚的叛逆小贝又闪了南漪一下,这一晃,让她整个人倒在了床上,与此同时,被小贝溜了一圈的向野也朝旁边倒了过去。 “哎——小心——” 倒下的那一刻他翻身撑起胳膊,“我没压到你吧?” 南漪屏住呼吸,摇摇头。 其实他们刚才根本倒的不是一个方向,但不知道过程中是哪里出了问题,此时两人的距离几乎要额头相抵。 身体的晃动带起一阵风,沐浴液香味跟着落了下来,他们在彼此身上闻到了自己的味道。 “南漪……”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眼睛直直盯着她的嘴唇。 “嗯。” 她也好不到哪去,此时鼻腔被海盐味侵袭,一颗心也快要被海水淹没。 他要吻上来了吗? 南漪此刻眼前闪出了这个问题,而她没有想好答案。 如果他要吻上来,那自己该怎么回应?躲开吗?还是就这样不动? 或者,如果像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样,自己现在就该主动吻上去…… “喵——” 小贝忽然出声让南漪猝然回神,她抱起小贝,胡乱说了声晚安就要离开,没发现自己几乎是顺拐走回自己房间。 关上门后,她抵在门框上深呼吸几下。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刚刚就吻上去了,还好收住了这份冲动。 学生时代的她懵懂青涩、不计后果,如今好歹被现实的浪花拍打了这么多年,她不应该再给自己头脑发热的资格。 不过,理智归理智,该悸动的还是会悸动。 就如同她和向野的初吻一样。 第24章 . 性格是相对的、具有流动性的,它时常变幻难测并且因人而异 南漪最初的悸动始于一间酒吧。 其实那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酒吧,有点像一个氛围不错的sports club,这类型的店是当地人的最爱。club会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放几台屏幕,里面常年放着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体育赛事,通常都是澳洲橄榄球。大多数的club里面只卖酒和软饮,座位零零散散分布开来,平时互不打扰,可每当关键时刻,素不相识的邻座便会因为一个精彩的进球相拥喝彩。 南漪记得那天sports club的电视上在放赛马,向野给她点了一杯焦糖风味的甜酒,因为她说喜欢吃甜食。 “你会不会觉得这里太吵啊。” 坐下之后向野问。 “还可以。” 南漪回答。 今天的赛马不是什么重要赛事,大部分人都是下班之后来放松的,club里面也就安静许多。 向野环顾四周,说:“其实我也不常来这。” “是吗?” 南漪刚喝了一口酒,放下认真问,“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这个问题让向野怔了下。在十分钟前他也没想过会带南漪来sports club,谁约女孩子来这里边喝酒边看比赛啊?不过要说饭后活动,除了在外面闲逛、吃甜品、去唱歌,向野也想不出其他什么项目。 毕竟今天的他只是舍不得和南漪分开,想多跟她聊会天罢了。好在南漪随和,完全不介意地点。即使向野回答“因为这里沙发还挺舒服的”也没多问什么,就安静坐着用吸管小口小口喝酒。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约会。 向野并没有被第一次约会的“菜叶子事件”影响,反而越挫越勇,在回家后趁热打铁直接约了南漪下次的见面时间。 心意相通是种奇妙的感觉,两人只相处几次便能惺惺相惜,他们仿佛有聊不完的话,而南漪也是那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挺健谈的。 她突然想起“没有绝对的内向性格”这句话。性格是相对的、具有流动性的,它时常变幻难测并且因人而异。南漪在面对向野时聊天会主动,因为她实在对这个人很感兴趣,说话就不由自主多了起来,也乐于分享自己的日常。 她说,上个月自己做兼职的餐馆倒闭了,最近正打算投新的简历。在听说南漪想去咖啡店应聘时,向野表示十分支持,他说自己是动手能力极差的人,在家泡茶都能把茶杯打碎,很佩服南漪能做餐饮业。 第50章 南漪被这个吹捧逗笑,她说向野夸张,她也只是端端盘子做做咖啡而已,所有人都可以从事这份工作。 向野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然后满脸老者姿态喝了口酒,说年轻人是不会明白这些的。 南漪被他这个模样逗笑,笑完两人干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舌头尝尝淡淡的苦味,南漪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她这个人酒量很差,平时两瓶啤酒倒头就睡的程度。可这杯酒的酒精度数很低,总不至于喝几口糖水也会醉吧。 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南漪用手撑着下巴,眼睛有些不听使唤。 “南漪,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向野满脸不可置信。 他发誓,他绝对不知道南漪酒量是幼儿园水平的,要是料到这一点,他肯定会点一杯饮料让她喝着玩。 “没有啊。” 南漪摇晃脑袋,“我没醉。” 向野笑了,“嗯嗯嗯,醉鬼都这么说。” 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南漪哪个笑点,她突然倒在沙发上笑个不停。 “你真喝多了啊!” 向野吓了一跳,赶忙去沙发上扶人坐好,见人还笑个不停呢,他连连道歉,“我错了,下次再让你喝酒我是狗。” 然而这一句给南漪的笑添了一把火,她承认人在喝醉的时候笑点和哭点都会变低。 向野本来还紧张呢,后来愈发被南漪松弛的状态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南漪这回停住了,托腮看着向野,问:“你笑什么啊?” “笑你笑起来好看。” 脸颊有两个很浅的梨涡,特别可爱。向野也问,“那你笑什么啊?” “我没笑什么啊。” 南漪不承认了。 “没笑什么是在笑什么?” “你怎么说绕口令啊。” 醉酒的人反应也会变慢,她笑着笑着暂闭眼睛,心里却怦怦跳个不停。 她偷偷想,向野笑起来才好看,藏起来的小虎牙最好看。 可是,他会不会这样夸别人啊?也会笑给别人看吧。 想到这里,南漪不想再延展了,她直直盯了向野一会,然后偏头吻了上去。 向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他几乎屏住呼吸,用皮肤上所有的毛孔来感受此刻。 他们起初是一触即分,后来伴着大厅内看赛马的喝彩声,又吻到一起。 那一刻,仿佛全场的t陌生人都在为他们欢呼。 南漪丝毫没有吻技可言,向野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尝到轻微血腥的味道,混着让人悸动的麦芽香气缠在舌尖。他们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听到宛若擂鼓的心跳声,鼓槌撞击一点点敲进血液,浑身上下都跟着发烫。 这份冲动也许有酒精的加持,可悸动却是早就萌生了。南漪确信自己醉得很清醒。所以即使是第二天醒来她也清楚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答应了正式做向野的女朋友,两人成了别人口中发展神速的一对。 但她知道,比起刻意释放矜持,心动是更难得的事情。 隔周,南漪再次约了james吃饭。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绅士,细心挑了评价不错的餐厅,晚饭前主动去接南漪下班。 自从上次的四人饭局之后,他们没有提过那天的事情,没想到这次见面james会主动聊起。 “joseph还住在你家吗?” 南漪回答是,james说,“他也挺不容易的,回来一趟还把脚扭伤了。” “嗯,是啊。” 南漪有些摸不清状况。直到james说,有什么需要随时喊他的时候,南漪才明白过来,james是真的丝毫不在意她和向野“藕断丝连”的关系。 也许是察觉到了对面人内心深处的疑惑,james笑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大度?” 没等南漪回答,他又否定自己,“其实也不是大度,只是我们现在处于dating关系,我无权干涉你的私生活。况且,我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们现在只是朋友关系,不然也不会这么坦然住在一起。” 他解释一通,接着问南漪,“你说对吧。” 南漪抿嘴,“嗯。” 你说对就对吧。 她战术性喝水,突然想起吴小言在第一次见到james之后给她的“忠告”。 她说james这人骨子里透露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南漪心想,今天james送她回家的时候就把话说清楚吧,先把这顿饭吃完再说。 james一如往常和南漪聊工作,分享了他墨尔本分公司的近况,可不知怎么,聊着聊着事情却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对了,我记得你是悉大的commerce专业对吗?” james问。 “嗯,是啊。” 南漪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便聊过这个话题,当时他们还讨论过澳洲各个大学商科硕士学位的含金量。 说来也有趣,澳洲大学在世界排名虽不如英美漂亮,但在留学生群体里却有一条隐形的“鄙视链”,而澳洲国立大学和墨尔本大学永远站在金字塔顶端。 可在这片土地呆久了就会发现,当地人根本不知道鄙视链为何物,他们甚至丝毫不在意学历,毕竟剃羊毛和在大街上举施工牌,都比普通坐办公室的职业工资高上不少。james是墨大金融系毕业的,南漪心里嘀咕,该不会连他也难能免俗吧? “jessica,你打算在这间咖啡店过渡多久?” james忽然这样问,他察觉出南漪的困惑,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考虑去找一份本职工作吗?” 第51章 南漪思索几秒,说:“brista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果然james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眉头动了动,给南漪添水,语气平缓地说:“可是,你好歹是悉尼大学的master毕业。” “好歹”两个字让南漪蹙眉,她此刻想到那天饭局上,james对向野说,“你居然现在都没拿到身份。”而此刻那人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做咖啡和她所学的专业不对口。本来以为在咖啡店的工作只是临时过渡,没想到她却是正儿八经的full time员工。 南漪其实可以理解james的不解和好奇,如果换一个方式问,南漪很乐意跟他分享自己的想法。可偏偏他的问题充满指向性,尤其是“好歹”这个词不该用在这里,和那天的“居然”一样让人不舒服。 反正向野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南漪记得当时第一次和向野说,自己毕业不想做会计这行了,想找个自在又没有压力的职业,甚至最好是在家摆烂的时候,他听完摇头晃脑拍手鼓掌,说让南漪想干嘛就干嘛,实在不行他可以养她。 当时的南漪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开心,反倒内心龃龉。她和向野分享想法的初衷又不是想让他“养”,况且这种不负责任发言分明就是画大饼。 可现在想想,也许她是过度揣测向野的单纯心思了。 之前经常听人说,当你遇到一个新人总会下意识跟前任比较,当时还没当回事,如今一看好像是这样的。 南漪沉默片刻,扬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脸,说:“这句话我爸妈也总跟我说。” james隐隐觉出藏在这副明媚下的冷意,于是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说:“jessica,我没别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了我说声抱歉。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专业,毕业之后只在咖啡店工作有点可惜。” 接着,james为了解释自己纯属一片好意,将观点列出了个一二三。他首先说,悉尼大学商学院在世界排名又靠前了,这就意味着含金量更高了。又说南漪当时雅思直接考了四个8,也已经拿到澳洲的永居身份,所以口语优势也应该好好利用。最后让南漪将格局打开,把目光放长远。 这一套说辞让南漪仿佛听到那晚的对话。她问他口中的“格局”是指什么,他直接提出offer——欢迎南漪加入他的会计事务所,并且是墨尔本分公司。 绕了一圈难道只为了说这个?南漪不可置信。 见自己一厢情愿的发言最后只收获了一个客套的“谢谢”,james终于不再陈列自己的观点,最后象征性补上一句:“当然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激情发言过后又落脚在“尊重”二字,南漪觉得他前后矛盾。即使内心烦躁,她还是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可能是我没那么远大的志向吧,在咖啡店挺开心的,老板付我比manager更高的工资,让我管店里的订货和出入账,这样也算专业对口吧。” 南漪很少为自己辩解什么,她一口气说了许多,可james却一副惋惜模样,继续劝解她:“你要学着走出舒适圈。” “舒适圈”,这三个字是南漪经常听到的。 她微信置顶的三人群聊里,从毕业开始就讨论这个问题。只是后来南漪发现“舒适圈”和谈感情的原理相同,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于是她问:“我有些好奇,对你来说跳出‘舒适圈’代表什么?” 也许是南漪露出求知的眼神,这大大激发了james的教育细胞。 他说自己在悉尼的会计事务所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于是便毅然决然去别的城市开分公司,他的目光是放眼整个澳洲,而不是把自己的事业锁在一个城市。 不得不说,听上去james的“格局”确实不算小,只是南漪并不感兴趣他的远大志向。对james来说,他的“舒适圈”是悉尼的事业,可在南漪看来,他的“舒适圈”却是一成不变的华人圈子。james的事务所从员工到客户群体都是以华人为主,澳洲本来就是一个不需要会讲英语也可以生存的国家。 然而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南漪向来不愿跟别人争论出什么结果。 她听完这番长篇大论,半晌后不疾不徐地说:“嗯,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她脑中忽然又浮现出吴小言吐槽自己的老板那句话,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好为人师。 手边杯中的水又见了底,james贴心添满,南漪道谢。之后james起身去洗手间,南漪则看着桌上放置的茶杯蜡烛发怔。 这间餐厅格调偏黑色系,氛围是暖光,每桌都会配一个茶杯蜡烛,将气氛烘托得更加温和了。看着烛芯上跳动的火光逐渐有熄灭的趋势,南漪用手指碰了一下茶杯,紧接着,杯中融化的蜡油将烛火彻底熄灭。 这时有服务员细心地察觉到桌上的情况,上前更换了新的蜡烛,询问南漪用餐体验。南漪慷慨给出很高的评价,顺便叫服务员把账单拿过来结了,并且给了10%的小费。 澳洲的餐饮业不像英国,没有“强制”给小费这一说,只是有些餐厅会在周末和节假日加收10%左右的额外服务费。除去明码标价的额外费用,其他全凭客人心意,随性极了。而咖啡店更是只在收银台旁边放一个罐子写上“tips”,看上去更像在对客人说,“你t爱给不给”。 南漪通常出来吃饭没有给小费的习惯,而今天她是真心觉得这间餐厅的服务不错,至少眼力见满分。 第52章 james出来后见南漪已经结好账,有些无奈,他笑着摇摇头,说南漪总这么客气。 南漪也笑笑,没有拒绝james要送她回家的好意,在回去的路上对他说,她还是更喜欢目前一个人的生活模式。 james流露出一丝意外神色,接着很快会意。他略表遗憾,两人在楼下告别,笑着和对方说下次见。 然而这次两人的“再见”和之前的每次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第25章 . 所有舒适圈本质上都是进进出出 南漪回家的时候只有小贝迎接她,客房黑着灯。 给小贝喂完饭,她仍旧陷在烦闷的情绪里。 她不自觉脑中循环放映今晚饭局上的对话,胸口仿佛被吸了水的纱布重重闷着,总归是不太畅快。 这些年来她凡事都自己拿主意,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吴小言和程了从不干涉南漪的任何选择,也很少在重大决定上给她泼冷水。然而今天james的话却让她陷入久违的沉思,毕竟上一次她接收类似发言还是从父母口中听到的。 其实南漪父母不满意她的生活状态,他们说送女儿出来读了四年商科,最后毕业却跑咖啡店当服务员了,这是他们的原话。南漪父母始终无法理解女儿的选择,奈何距离太远他们也管不到那么多,只能在微信上时不时念叨几句。 可跳出舒适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忽然想找人倾吐一番。 可惜她脑中蹦出的第一个人选,今晚被张弛接出去吃饭了。 不过,今天james的长篇大论里有一句话她是赞同的。他说,人应该趁着年轻去创造更多可能性,也应该多听取来自不同方的建议。 南漪想着,登录“tell me”,发了一篇吐槽贴。 【悉大研究生毕业,现在在做咖啡师,今天被人说教了,说我应该找个朝九晚五的办公室工作,不开心tut】 发完帖子,很快有网友回复。看着屏幕上一条条肯定和安慰自己的留言,南漪终于怅然了些。 她刷了一会“tell me”,忽然想到吃饭前姐妹群聊里的话题她忘记回复了,打开微信,果然是铺天盖地的未读消息。才吃了一顿饭的时间,她们就在里面聊了几十条。可令南漪没想到的是,群内话题从吴小言一周一度吐槽老板大会,变成了程了的狂躁周末。 程了工作顺利,没有感情上的烦恼,能让她一秒暴躁只有她的爸妈。然而他们一家人每次争执的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程了爸妈思想守旧并且控制欲强,奈何女儿早就“放飞自我”,于是他们看程了各种不顺眼,经常从早上一起床就开始念叨她,最后两方争执不下,闹到不欢而散。 硬要把两个派别合并到同一屋檐下确实不合乎常理,所以南漪完全可以共情程了的处境,毕竟她和父母也有同样的问题,之所以现在相安无事是因为中间相隔八千公里。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和拍照是同样的道理。 距离镜头远些,场景和氛围就可以自动修饰人脸的许多细节和瑕疵,可如果凑得近了怼脸直拍,那么照片放大后一定是你不敢直视的模样。 南漪替程了头疼了会,继续翻看错过的聊天记录。 【程了:我想自己搬出来住了。】 【吴小言:了了,这句话从你毕业之后说了太多遍了。】 【程了:你说的没错,i feel so sad for myself.】 【吴小言:哎呀,你别这么说啦!那你这次好好想想嘛,决定搬出来之后我们去墨尔本陪你搬家咯。】 【程了:可是跟他们提出来又会吵架,而且他们不会理解的。】 【吴小言:那你还是要说出来啊,不然还真的永远跟他们住一辈子啊!】 【程了:啊!我想到吵架已经开始头疼了。】 【吴小言:所以你只是害怕吵架而已!别怕宝贝,跳出舒适圈!姐妹接住你!】 看到“舒适圈”三个字,南漪打了个冷战,今天她的磁场可能和这个词犯冲。 好在吴小言今天做了善事,说了几句贴心姐妹话,暂时稳住了程了的情绪。见问题被解决,南漪便没有再加入这个话题。 可就程了这个问题看,“跳出舒适圈”又仿佛很重要。她忽然想到什么,在三人群聊的历史记录里输入——舒适圈。 点击搜索,词条弹出,南漪发现在群里说最多这三个字的是吴小言。 第一条还是在她们刚刚本科毕业的时候。 【吴小言:完了完了,你们都要继续读研,只有我要跳出舒适圈了!】 本科毕业那一年,吴小言不想继续读书了,她为了抓紧时间申请移民,边考雅思边到处找公司实习。谁知刚毕业遇到的第一个中介就踩了雷,险些耽误吴小言的签证,她一怒之下自己去查资料,查着查着竟然觉得有趣,于是就做了中介这一行。 可所有工作做久了都是枯燥乏味的,一旦在自己工作得心应手便会令人感到舒适,做了一阵子吴小言又开始纠结起来。工作这些年,与她打交道的都是中国留学生和几个固定的学校,连和移民局来回发邮件都是那几句相同的内容,吴小言感觉自己很难进步。仿佛被困在一片温泉池水中,安逸又隐隐令人窒息。她想改变却又舍不得自己游刃有余的工作状态,毕竟活在夸赞的氛围中真的会让人得到满足。 第53章 翻到时间更靠近些的记录,南漪又看到一条。 【吴小言:你们说,我是不是该逼自己一把,跳出舒适圈啊?】 看到这里,南漪想起来那是吴小言参加工作之后第一次生出辞职的想法,然而却记不清自己当时回了她什么。她点进去这条往下翻了翻,发现她和程了都是中立的发言。 归根结底总结就是——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确实,这个风格很南漪。 然而事实证明,吴小言真的跳出了舒适圈。 差不多半年后,她和之前的老板发生了点矛盾,这个契机恰好推进她辞职的脚步。她去了更大的移民中介,不再只做关于留学的内容。她接触到了不同部门的工作内容,拿到了比以前更高的佣金。吴小言用了三年的时间达到了她毕业给自己定下的标准,然而却又赶上了疫情,进入了近乎空窗期的三年。 南漪继续检索,发现最近一条有关“舒适圈”的对话是一个月前的。 【吴小言:姐妹们我服了!这沙雕老板刚开会居然有脸让我们跳出舒适圈???】 【吴小言:卷生卷死还加班连个加班费都没有,他是怎么有脸说这是舒适圈的???】 【吴小言:气死我了!要是老娘今年拿下移民律师的牌照,立刻就去其他公司投简历!谁还在这被他压榨啊!】 翻看过去的聊天记录总会给人一种穿着皇帝新衣照镜子的感觉,尤其是当这件“新衣”还有具体的出厂日期和消费记录。 南漪突然替曾经的吴小言尴尬了几秒。 继续翻找搜索,南漪发现自己提到“舒适圈”的时候极少,基本都在附和吴小言。而她翻着翻着,却意外发现程了有关于这三个字的发言,奇妙的是那次发言居然和今天的场景重叠了。 日期大概是三年前,程了刚回墨尔本参加工作,她说自己高中毕业之后好不容易跳出父母的舒适圈来悉尼,结果出来晃悠四年又跳回去了。她说自己是自作自受,群里气氛本来有些低沉,然而下一条吴小言紧接着蹦出来的危险发言又炸翻了天。 【吴小言:了了,你的舒适圈难道不应该是母胎solo么?】 【程了:yea,对这个舒适圈我很满意,i don’t need a man.】 然而接下来的聊天记录让南漪看着笑出声来。 【吴小言:哦~你说的没错。】 【吴小言:stretch your comfort zone and have a sex, same same.】 【程了:?】 【吴小言:所有的舒适圈本质上都一样。】 【吴小言:都是进进出出。】 【程了:omg】 没想到时隔三年,南漪还是被这虎狼之词逗乐了。她不得不感慨吴小言在语言上绝对是有天分的,单说这个思路清奇的比喻她就想不出来。如果不做移民中介,她一定会建议她去试试说脱口秀。 退出搜索记录,想到吴小言的发言还是时不时笑出声。看完这几段文字,她突然有点想跟姐妹们分享今晚的心情。然而一句话在聊天框内删删减减,犹豫到最后还是退出了聊天框。 毕竟她以后也不打算和james见面了,吐槽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t 于是南漪放下手机去洗澡,吹干头发看了眼时间,已经马上要到十点钟。 那个人下午的时候发消息说今晚去高中同学聚会,也不知道现在吃得怎么样了。 自从那天小贝撞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她便刻意和向野保持距离,生怕不小心越界。向野察觉出来之后也不气馁,每天仍旧没心没肺地咧嘴笑。南漪在家时就和她一起吃饭、看动漫,她上班去了就和小贝乖乖等她回家,这一点倒是和pepper越来越像了。 这几天有几个瞬间,让南漪恍惚有种错觉,两人回到了几年前朝夕相处的时光。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南漪用了三年的时间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如今向野才住进来不到两周,她已经有些害怕孤独了。 不得不承认,南漪在这一刻忽然很思念向野。 她思前想后,去客厅给那人留了一盏落地灯,接着抱着小贝躺回床上刷手机。刷了几个直播间,她本来都生了困意,谁知在看到一条朋友圈之后立刻清醒—— 张弛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向野正在跟人摇骰子。 他坐在沙发上,沙发右边放着那根银色的拐杖,而拐杖和向野的之间坐了一个女生。 南漪一眼就认出了她——向野的前女友。 第26章 . 体面的前任总会给对方留下无数值得回忆的往事 向野回家时已经过了零点。 南漪平时睡觉不算警觉,小贝在她身上踩来踩去都不会醒,可今天却在钥匙扭动门锁的时候便瞬间醒来。 起身的动作把小贝吓了一跳,它眼睛猛地睁大,然后顺着南漪打开的门缝悄悄往外看。 “哎?南姐你还没睡啊。” 张弛看到南漪出来,有些惊讶。 “睡了,刚醒。” 南漪看向垂着头的向野,皱了皱眉,“怎么喝这么多?” 张弛见南漪醒了便把人往里一扔,“老同学聚会嘛,大家好久没见向野了,就给他多灌了点酒。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了啊!” 南漪扶住东倒西歪的向野,点点头。正准备关门,张弛又突然折回来,“对了,南姐,你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吗?” 第54章 “什么朋友圈。” 南漪脑中立刻蹦出那个前女友的样子,可她选择装傻。 张弛露出失望神色,接着朝她灿烂一笑,“没什么,那我先走了啊!你俩早点睡,不用送了,晚安晚安。” 根本没想送他的南漪无奈说了声晚安,把门关上,这时向野终于睡醒了。 “嗯?南漪?你怎么来了啊。” 他说完,环顾四周,然后傻笑,“哦哦,是我回家了呀!” 太傻了,南漪没忍住也笑了,问他现在难不难受。 向野酒量很好,很少有喝醉的时候,唯一喝醉的两次都难受了一整晚,把自己折腾了半条命。 谁知问完之后,向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一把将人拽进怀里。 这是什么情况…… 只霎那间南漪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僵住了。她心跳越来越快,轻轻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个不合常理的拥抱,谁知向野直接扣住了她的手,哼唧着说:“南漪,你别生气。” 于是南漪不动了,等了几秒后问:“生气什么?” 向野不说话,把整张脸埋在南漪的头发里,一个劲摇头。 和醉鬼没有逻辑可讲,南漪叹了口气,她哄着他喝了杯水,又把他架回房间,这才发现向野似乎忘记把拐杖带回来了。 “向野,你的拐杖呢?” 不说话,南漪继续问,“还喝水吗?” 无论南漪说什么向野都摇头,她只好放弃,“那先回房间?” 听到这句,向野眼睛蓦地亮了下,接着疯狂点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南漪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她其实最怕麻烦,也最讨厌照顾别人,但总有人会成为你原则之外的意外,向野就像一块橡皮擦,轻轻松松就能抹掉南漪的所有底线。 她本想把醉鬼安顿好就离开,谁知刚坐到床上的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还没洗澡,我不能上床。” 他坐直身子,一脸认真。 可这句醉话却扰乱了南漪心智,她从前常对向野说这句。 记得两人刚住在一起时,向野经常打完球回来就穿着球衣直接坐到床上。男孩子不修边幅是常事,南漪为此头疼不已。念叨了许多次,最后下达“不洗澡就不能上床”的命令才奏效。 细细想来,他们在一起之后为彼此改掉了许多坏毛病,向野确实是个可塑性很强的男朋友。 体面的前任总会给对方留下无数值得回忆的往事。想到这里,南漪内心又柔软了几分,她像哄孩子一般,好声说:“你今天可以这么睡。” 向野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摇头,“不可以,不然你就不让我上床了!” “我……” 她的心跳彻底乱了。 南漪顿了顿,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见这人执意,她也不想过于阻拦,好在向野速战速决,不到十分钟就带着一身半干不干的水汽出来。 他穿着一条宽松的沙滩裤,上半身没穿衣服,头上罩着浴巾,半遮半掩挂在胸口。南漪目不斜视,把他扶到床边,“好了,现在可以睡了吧?” “嗯。” 向野点点头,挂在脖子上的浴巾掉了下来,没擦干的水珠也顺着发丝落到肩膀。南漪吞了口口水,眼睛瞥到一边,“你把头发擦干再睡吧,我先回去了。” “不行,你别走。” 下一秒,向野从身后抱住南漪,滚烫的肌肤贴了上来,南漪整个后背开始发烫,来不及反应,又听到他说,“我都洗澡了,你怎么还不上来啊!”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南漪脑袋乱成一团,根本无法处理眼下的情况。见身后人的呼吸越来越近,南漪忍着水珠滑到脖子上的痒意,挣脱了他的怀抱,顺着他说:“你喝醉了,所以今天要自己睡。” “不行!” 没想到适得其反,喝醉的人又抱住她,“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奇怪,他今天怎么一直在问自己有没有生气? 然而“没有”两字还没说出口,南漪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拉到床上,罪魁祸首正紧紧搂着她,黏黏糊糊蹭她的脖子,“妈妈你别生气了。” 南漪呼吸一顿。以前向野撒娇的时候总会这样,跟着pepper叫她妈妈。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从心底泛起一股酸涩。 “你现在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 她怀疑这人是装醉,于是压住胸口的躁意,平静地问。 下一秒,向野发出了不满的哼声,反驳:“我没喝醉,我是不会醉的!” 南漪叹了口气,他好像真的醉了。 “妈妈……” 向野哼哼唧唧在耳后说话,像极了pepper求关注的样子,“你别不理我。” “我说买单程机票是气话,我回去就买机票。” “你和pepper都在这,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你别生我气了……” 南漪心口发酸,像灌了一整杯饱和度极高的柠檬水。这一瞬间,她的思绪飘回了三年前,和向野唯一的那次争吵。 “你觉得我不可理喻,行啊,那我回国好了吧?” “现在我就买单程机票不回来了,反正你也不想看到我。” “我买好了,今天晚上我去张弛家住。” …… 那晚她抱着pepper哭了很久,可是小狗看不懂大人为什么争吵,只会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坐着,满眼担心看向南漪。 “pepper,以后可能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第55章 她从没看过向野为什么事情生气,她曾经想,这样每天笑呵呵又没有底线的人,一旦生气应该是很可怕的样子吧。 所以也许他真的要回去了。 或者说,他早就计划离开澳洲了,只是碍于压力没办法离开,现在两人吵架,他刚好可以当成借口说走就走。 南漪心脏发紧,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即使向野第二天一早就拖着行李箱回来道歉,她仍旧无法忘记自己那晚的心情…… “妈妈,你怎么了?” 向野发现怀中的人打了个冷颤,于是拉起被子一角把两人一起罩住,他将人又搂紧些,这才发现她的身子都在颤抖,“你怎么哭了?”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半撑起身子,手足无措地看着身下的人。 南漪摇摇头,把脸扭到另一侧,向野又慌张拿起抽纸给她擦眼泪,“你别哭,我错了。” “没有,没事。” 南漪擦了擦脸,“我先出去了,你快睡……向野,你干嘛?” 话音未落,她被一把拽回床上,压到身下。 “你、你干什么……” 向野眼睛越来越红,他深深望着南漪的眼睛,温柔地要把人融化了。他看起来似乎很心疼,轻轻扣住身下的手,鼻息贴得越来越近。 “南漪,我真的好想你……” 听完这句,南漪脑中始终蹦着的弦“啪”地断掉了。 下一秒,牙膏的薄荷甜味混着些微威士忌的清苦,她的唇被人吻住了t。 这个吻起初很温柔,小心翼翼,后来混上粗重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霸道用力。口腔的氧气被人掠走,嘴唇被毫无章法的动作磨到发疼。 她下意识想要逃走,鼻子跟着发成轻哼声,于是向野更不可能放过她,舌尖长驱直入,划过柔软的上颚,又缠着那片湿润细细品尝。 南漪本来还在轻轻挣扎,后来竟开始跟着回应。 算了,就知道她在这个人面前永远没有底线。 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面前人的脖子,她舔到了那颗熟悉的小虎牙,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跟着全身上下的细胞一起叫嚣。不知吻了多久他们才暂时放开对方,滚烫的呼吸混在一起。 南漪直直盯着向野的眼睛,问他是不是还没醒。 向野眸中像盛满了星光的大海,静谧又温和。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海浪翻涌,那人又猛地吻了上去,嘴里含糊地说,他永远不会醉。 月光洒满海面,两双唇撞到一起,浪花碰到礁石泛起层层水花,暧昧的水声钻进耳朵,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向野的手缓缓滑进南漪的衣服,惹得身下人阵阵战栗,在触碰到那片柔软的时候,他忽然停下动作,哑着嗓子问她可不可以。 南漪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凉的手抚上向野的后背,指甲轻轻划过腰间,向野身子一颤,得到了答案。 “南漪,我好想你……” 他咬着她的耳朵,烫人的大手伸进衣服,不停问她,“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啊?” 南漪仰着头,呼吸颤抖着说,她知道。 得到肯定的回应,向野把耳鬓厮磨换成无序啃咬,舌头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停在胸口,“那你也是吗?” 他在问她,是不是也想他。边问着,还边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 南漪没有拒绝,配合着任由那人将她的手放到最炙热的地方,然后回答他。 “嗯,我也是。 第27章 . 能量是守恒的 肌肤相触,搁置的欲望和时间叠加在一起,刻在血肉里的思念跟着迸发出来。 窗外风动,树影透过玻璃打在地毯上摇摇欲坠,房间的两个人胡乱扯下了裹在身上最后的布料,唤醒了彼此内心深处的记忆。他们当然记得怎么取悦对方,指尖划过最熟悉的敏感区域,呼吸轻轻跳动,像在水面煽动着翅膀的,跃跃欲试的蜻蜓。 恍惚中南漪觉得向野一定酒醒了,不然怎么会这样轻车熟路又温柔得当,让她招架不住。向野仿佛一只在沙漠中行走了数天的豹子,见到绿洲后兴奋难耐,用带着倒刺的舌头疯狂舔舐水边的沟壑,水面溅起层层涟漪才肯罢休。 然而,饿了许久的哺乳动物很难餍足。 他咬着猎物的耳朵,不住地诉说干枯的思念,也许是想要细细品尝,所以他没有着急把猎物吞入腹中,反而温柔地问她,疼不疼。 南漪咬着嘴唇,摇摇头,又把脆弱的喉咙暴露在对方眼前。 她说话含糊不清,却还在关心向野打着石膏的腿。可那人听了不以为意,甚至反问她,是不是不记得自己之前什么样子了? 南漪知道,他说的是几年前的脚伤。 那次向野同样伤了右脚,他固执地不肯去医院,在脚上胡乱绑上绷带便到处活动。南漪拗不过他,只能陪着他在家里养伤。 可那人生病期间也不安分,他体内像有用不尽的能量,拉着南漪在家里各处留下痕迹。 南漪本来担心他的脚伤时常拒绝,可时间久了,那人也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件事—— 能量是守恒的。 把外出社交娱乐的能量积攒起来,总归是要在别的地方散出去。 从这一点上看,向野这几年似乎没变。 看来这次也是,他想把前些日子在家里养伤攒下的能量,都在今天释放出来。 第56章 南漪像被一团火焰包裹,只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烫、越来越轻,就快要飘到空中,于是牢牢抓住手里的炙热,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动作,想要反客为主。 “有点痛……” 向野缩了一下身子,咬牙说。 南漪慌张地松开手,道歉之后又轻轻抚上,说她会轻一点。 这一反应刺激到了向野最敏感的神经,他俯下身子,一下一下啄着怀里的人,然后凑到她耳边,撒娇似的问她,可不可以。 这句话像是一道电流,让南漪浑身上下酥酥麻麻的。她胡乱点点头,在这一刻想到了他们初尝果实的那天,向野也在她的耳边隐忍又珍重地问了同样的问题。 那时正值青涩时期,正是探索感情的阶段,两人藏起的心思是水到渠成、心照不宣,于是在第一次一起过夜时,便做好了充分准备。 可今晚的事情完全在意料之外。 向野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握住南漪的手停下动作,指尖轻轻缠上去,声音低哑地说不行。 南漪恍惚一秒,接着也反应过来,顿了两秒之后说,没关系。 这句话让向野浑身上下的血液一齐涌上头顶,他忍着身体里的躁动,轻咬了一下南漪的肩膀,低笑着说永远拿她没有办法。 他这样说着,却还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抓着南漪的手握住自己,两人一齐发出低沉的呻吟。渐渐地,南漪掌握完美节奏,配合着向野颤动的呼吸,心跳跟着海浪浮沉荡漾。在天光亮起之前,快意终于冲破身体。 向野第二天醒来时旁边没有人。 怀里空落落的,让他一时分不清昨晚的究竟是不是现实。 不对,肯定不是梦! 向野撩开被子看了一眼,接着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尤其是在看到南漪的贴身衣物时,表情管理更加收不住了。 他就说嘛,肯定不会是梦的。 昨晚在冲了个澡之后醉意便褪去三分,虽说酒壮怂人胆,但他确确实实地记着两人发生了什么。 不过南漪是什么时候走的?是在昨晚他睡着之后?还是今早? 担心南漪今早醒来后悔,他内心涌入一丝紧张,于是开始在房间内找手机。然而晃了一圈都没找见,他想,也许是昨晚回来直接扔在客厅了吧? 刚打算穿上衣服出去,想到什么,停在门口。 等等,南漪现在在家吗?该不会是出去了吧? 向野把耳朵贴到门上,试图探查客厅情况。奈何屋外安安静静,连小贝的声音都听不到。如果南漪在家,无论如何都会发出一点声响的,所以她应该是有事出门了。 这么想着,向野松了一口气,霸气拉开房间门。 然而下一秒,他便露出尴尬的神色石化在卧室门口。 “hello,向野你终于醒了啊!” 向野愣了几秒,拖着一条残腿挪去客厅的餐桌上,“你怎么在这啊?” 吴小言把电脑屏幕翻转过来,“我在办公啊。” 向野脑袋里瞬间充满无数问号,“你办公?在这?” 这是什么操作?!是办公室冷气开始收费还是家里空调坏了?这么多地方为什么偏偏大周末来别人家里啊! 吴小言耸耸肩,“我家里空调坏了。” “你……” 向野一时哽住。此时他顾不上昨晚残留在身上的尴尬气息,看着餐桌另一头的南漪,满眼问号。 南漪摘了耳机,也把屏幕翻转过来,说:“我在看海贼王。” 向野看到画面之后倒吸一口气,“最新一期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看?” 说完立刻改口,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不是,不是这个问题,是你俩在家怎么……这么安静?” 他在屋内观察了好一阵子才决定出来的,本来是几乎百分百确定客厅没人,结果出来一看倒好,不但有人,而且还多了一个。 不是,谁家好人周末大清早来别人家办公啊? “什么怎么这么安静,我在办公啊,没看南姐都贴心地戴上耳机了么。” 吴小言和向野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她看了一眼时间,讽刺说,“你不反省一下自己,谁家客人睡到下午才醒啊!” 来不及纠正“客人”两字,向野盯着墙上的闹钟傻了眼。 “已经一点钟了?” 他有些无措,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昨晚喝太多了。” 他说完十分适时地揉了揉太阳穴,偷偷看了一眼南漪。 两人对视,一同想起了昨晚的种种。他们在几个小时前还贴在一起,一直折腾到天亮才睡。想到这里,向野咳嗽几声,开始低头在沙发缝里抠手机。 嗅到空气中的味道变了几分,吴小言眼睛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她一挑眉,猛地抓住南漪的肩膀,“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俩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南漪愣了愣。 “都这么熟了,就不要瞒着我了吧~” 吴小言声音自带上小波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啊?” 南漪一时吃不准这人想说什么,于是装傻。 吴小言见到这个反应,皱起眉头,漂亮的法式指甲敲了敲桌子,“你俩这就没意思了啊,套都放我眼t前了,还在这装傻!” 两个当事人此时是心虚又理直气壮,他们懵懂地看了对方一眼,矛头一齐对向吴小言。 “言姐,你大清早别在这说危险发言了行不行?说什么呢,什么套不套的。” 向野试图用洒脱的傻笑蒙混过关。 第57章 “哎呀!就是这个啊!” 吴小言不耐烦了,直接走到玄关的鞋柜上面拿起一个金色的小方盒,在空中晃了晃,“这个啊,这个不是套吗?别告诉我日语看不懂。” “哎哟我去?” 向野看着吴小言手中的东西,瞪大眼睛,兀自消化了两秒,视线平移到南漪身上。 南漪也是一脸不解,澄清说:“不是我买的啊。” 她忽然想到什么,分析说,“可能是昨晚张弛放过来的?” 张弛昨天送向野回来,在离开的时候折返了一下,问南漪看没看到他发的朋友圈。南漪当时胡乱答话,心思都在向野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张弛的举动。 这时向野也看到了短信,隐隐咬牙,“我去!真的是这小子放过来的,我服了……” 真是服了他的操作了,这么张扬的一个人怎么做好事不留名呢?但凡他跟南漪知会一声,昨晚他们两个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向野住脑了,毕竟吴小言还在这呢,他可不能往这方面继续想下去了。 “不是,张弛有病吧。” 南漪也终于忍不住吐槽。虽然她脑中懊恼的点和向野一样,但奈何内心os不能说出来,只好找了其他说辞,“他把你的拐杖落在车上,但记着给你送这个啊?” 但看这一点他确实也够离谱。 这时一直思索着什么的吴小言突然蹦出来,“等等,你的意思是,昨晚你跟张弛去喝酒了?” “呃……” 向野一时吃不准这个问题,但总觉得和送命题有关,于是小心翼翼,“昨天我们高中同学聚会。但是他没喝酒啊,他昨天送我回来的呢!” 听到这个解释,吴小言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了,她嘴里骂骂咧咧的,也不知最近两个人又在搞什么冷战。 南漪早已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只是她对吴小言的反应有些疑惑,“你没看张弛朋友圈吗?他昨天发了同学聚会的视频啊。” “什么视频?” “什么视频?” 旁边两人异口同声。 南漪梗了下,默默拿出手机,翻开张弛的朋友圈,“这个啊。” 两人接过手机,在看清楚视频内容后一同发出惊呼。 吴小言:“我靠!这个垃圾居然屏蔽我!” 向野:“南漪你听我解释!我真不知道她坐在我旁边啊!” 而南漪看着面前两个人的反应,内心深深确信一点—— 有人马上要遭殃了! 第28章 . 藏在深处不被触及的往往才是事情的真相 “张弛你朋友圈屏蔽我是吧?” “行了,这次什么都别说了,拉黑!再见!” 痛斥完张弛,吴小言潇洒挂了电话,她敲了几下屏幕,熟练地把人关进了黑名单。 “这次我绝对不会把他加回来!” 一句铿锵有力的表态,旁边两人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向野装作想要远离爆发现场,神不知鬼不觉往南漪那边挪了挪,这一举动恰好被吴小言看在眼里。 她收了手机,立刻转了一副面孔看向两人,眉毛动了动,“你俩昨天不会连套都没用吧?” 突如其来的虎狼之词实在猝不及防,即使南漪早已习惯,脚趾还是没忍住抓了一下,淡淡地说:“你好离谱啊。” “就是!” 向野见状附和,偷偷瞥了一眼南漪,“这话怎么能当着我俩的面问呢!” 吴小言总结意思,“哦~所以分别问你们就可以了,是吧?” 向野说:“对,孺子可教。” “你们俩够了吧。” 说完被南漪瞪了一眼。 吴小言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用手指撑着眼角咯咯咯笑个不停。 向野也偷偷抿嘴笑,虽说他没想到第二天起来莫名其妙多了个吴小言,但目前看来形势还算明朗。吴小言在场替他们缓解了尴尬,而南漪完全没有排斥他的意思。 很好很好!事态正在往积极可观的方向发展,这就完全说明问题了嘛!接下来就坐等吴小言回家,他再见机行事,找机会跟南漪贴贴! “言姐,你什么时候走啊?” “现在几点了?” 吴小言看了一眼时间,“吃完晚饭吧,南姐你晚上想吃什么?” 南漪想了想,“今天太热了不想出去,叫外卖吧。” “ok,那我们点炸鸡和炸酱面怎么样?” “行啊,我可以。” 向野愣了,“等等,你俩就这么决定了?” 吴小言豪迈地把手机扔给他,“那你说嘛,你想吃什么,我们听你的。” “我……” 向野看了一眼屏幕上琳琅满目的外卖,无语,现在是晚上吃什么的问题吗?难道不是她大周末在别人家呆一整天的问题吗? 不过他现在的身份仍然是南漪的前任,吴小言可是她名正言顺的闺蜜,无论出于什么角度都没资格不满。 想到这里向野有些恹恹,一瘸一拐去厨房找水喝。 南漪观察到了他表情中透露的小心思,于是主动挪到沙发上,空出了旁边的位置,问他要不要看最新一期的海贼王,说可以陪他再看一遍。 向野听到这句话,拖着一条腿飞速坐过去,用吴小言的话说,她甚至可以听到“嗖嗖”的风声。 挺好,不管睡没睡,和好了就行。吴小言想。 其实她无时无刻不想撮合这两人,奈何南漪嘴巴太紧,很难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实话,看来还是要抽空和向野聊聊才行。 第58章 到了傍晚,韩餐店的外卖送到,小贝在旁边蹭来蹭去,墨绿色的大眼睛瞪着向野手里的外卖袋子。 吴小言一向喜欢逗小贝,于是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炸鸡在它面前晃,“小贝你过来,到姐姐这来,姐姐给你炸鸡吃。” 小贝警惕地看了一眼,仍旧执着地盯着向野手里的那块。吴小言不满地“嘁”了一下,嘟囔抱怨,“还真知道跟谁更亲,不愧是亲父女。” “什么父女啊!” 向野纠正她,“南漪是小贝姐姐。” 吴小言这才反应过来,“哦!对,我总是把这茬忘了,南漪说叫妈妈嫌老。” 她往厨房看了一眼,戳了下小贝的脑袋,“不过你这小姨子怎么能跟姐夫这么亲呢?这样不好吧!” 向野连忙捂住小贝的耳朵,“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那怎么啦?你们没当着孩子的面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吴小言突然坏笑。 向野回忆一番,清了清嗓,“我们可以没有!” 确实没有,那天晚上小贝是自己在客厅睡的。 “你俩说什么呢?” 这时南漪提着一打啤酒过来,两人一齐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 “没什么,说小贝呢。” 吴小言说。 南漪问:“小贝怎么了?” 吴小言抱怨,“小贝不跟我亲,只跟向野亲,没良心!” 南漪心想,你每次来只会吓唬小贝,她肯定不敢跟你亲近啊。 “你下次对她温柔点,就跟你亲了。” 于是南漪这样建议。 吴小言意有所指地点点头,“哦~原来小贝喜欢温柔的啊。” 她说完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笑起来,把向野笑到浑身发毛,不敢接话埋头苦吃,才吃了几口炸鸡就听到她问南漪,“对了,最近你和james还有联系吗?” 南漪手上动作一顿,如实说:“没有了。” 从这一点看,james确实是非常体面的dating对象,从那天分别之后便潇洒退场,除了仍旧会给南漪的朋友点点赞,再也没有出现在南漪的生活中。 听到这个答案的向野明显是愣了下,他语气有些激动问:“你和那个james没有联系了?” 吴小言直接笑出声,看好戏似的问:“向野你这么激动干嘛?关你什么事呢?” “啊?我没激动啊,我就是不太喜欢那个james,” 向野挠了挠鼻子,不知当讲不当讲,“他看着不太对劲。” 南漪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意外地看了一眼向野,谁知吴小言也跟着来劲了,“是吧!我也不喜欢那个james!” 她说着,用胳膊肘拐南漪,“你看!向野第一眼看到james也觉得他不对劲,果然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你也不喜欢james?那你怎么第一次见他之后没跟我说?” 南漪有些奇怪。 吴小言啃着炸鸡,摆摆手,“你的dating对象嘛,自己心里肯定有数。你又不是了了这种牡丹,轮不到我来担心。” 接着吴小言终于坦露心声,痛斥对james的不满,向野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心想他和吴小言终于也算是同频一回。 然而听着听着,他发现是自己不太对劲。因为吴小言吐槽的那些都是有关james的性格,比如眼高于顶、极其自信等等……好t像和他脑补的不大一样。 等吴小言说完,他弱弱地问:“那你不是因为什么别的?” “还能因为什么?” 吴小言疑惑,“你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我也没以为什么。” 向野傻笑,又开了瓶啤酒。 于是有关james的话题就这样过去了。 三人看着综艺慢悠悠吃着晚饭,恍惚间像是回到大学时期,只是旁边少了程了和张弛,还有eason。 那时六人时常周末凑在一起玩桌游玩到通宵,饿了就跑到city找个营业一晚上的韩餐店。明明才是几年前的事情而已,身体素质却差了一大截,大家越来越抗拒熬夜,尤其是程了回了墨尔本之后更是十点就睡下了。现在看来只剩张弛还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怪不得他看上去总是一副青春活力的少年模样。 “南姐,你有没有发现了了最近都不怎么在群里说话了。” 吴小言吃着饭忽然说,她往上翻了翻群聊的聊天记录,“你看,她现在基本都不秒回消息了,还经常聊着聊着人没了。” 南漪探身过去看了看,说:“她上次说和爸妈吵架是什么时候?” 她想,不会是最近和父母关系更僵才没有讲话吧。 然而吴小言却不以为然,“她和爸妈吵架更不可能不理我们啦!她每次吵架都会来群里找我们诉苦的。” 她忽然一动脑筋,“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不会吧?” 南漪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程了这些年始终把“我没有情丝”挂在嘴边。 “我觉得极其有可能!” 一旁的向野终于插话了。 两姐妹目光双双看过去,他用湿巾擦了擦手,认真分析起来。他说程了口中的“不谈恋爱”本来就是口是心非,毕竟每次有人来要她电话她都会给,甚至聊得热火朝天,只是碍于父母“不能和外国人谈恋爱”的命令才拒绝和他们进一步发展的。 最后向野总结:“所以我觉得,了姐不是不想谈恋爱,是没有合适的机遇。”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吴小言忽然激动,和向野击了个掌,“我也是这个意思,了了是心理上的排斥,并不是生理上的排斥,如果有合适的、她爸妈也满意的中国男生,她肯定也想谈恋爱呀!” 第59章 向野鼓起掌来,“咱们的国际女明星终于要谈恋爱了!” 南漪听完旁边两人的分析,哭笑不得。她第一反应觉得未免太过武断,可细细品来又觉得证据确凿合理,毕竟程了确实从来没有拒绝过异性的示好,她也说过,很羡慕南漪和向野的感情。 有时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藏在深处不被触及的往往才是事情的真相。 于是南漪越想越觉得猜测合理,看来是该找个时间和程了打个电话了。 送走吴小言,向野帮着南漪一起收拾桌子。南漪体恤他行动不便,支他到一旁坐着休息,向野揣着自己的小心思,顺便把澡给洗了,出来的时候南漪正在刷杯子。 “言姐走了忽然安静了好多。” “是啊。” “你说,程了真的难道真的有情况?” “被你们一分析,我也说不准了,改天打个电话给她吧。” “晚上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 “哈哈,我也吃饱了。” 气氛有些尴尬。 白天时有另一个人在,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吴小言走了,昨晚暂停的种种在此刻被按下了播放键。 “要喝水在冰箱里。” “好。” 只聊了两句又安静下来,厨房里只能听到洗杯子的水声。 向野慢悠悠挪去冰箱,经过南漪时留下了一股沐浴液的淡淡清香,普鲁斯特效应勾起了未完待续的暧昧。他拿了一瓶水,走到南漪身后停下,然后缓缓靠近。 “南姐。” “嗯。” 她自然察觉出来向野的心思,于是默认了这份贴近。 下一秒,熟悉的温度附上了她的后背,刚拿过冰水的手掌把她凉了一下。 “我想抱抱你。” 肌肤相贴,心跳重叠在一起。 “你喝酒了?” 向野忽然问。 “嗯,我看还剩下一瓶,就喝了。” 南漪如实回答。 不胜酒力的人主动碰了酒,他们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可偏偏有人要问个清楚。 “为什么喝酒啊。”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变成面对面站着,向野看清楚她迷离的眼睛,像困极了的上下眼皮总要粘连到一起。 接着,她问:“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 向野这道目光盯到心跳加速。 下一秒,她又主动吻了他,在喝过酒之后。 第29章 . 醉鬼很难体会到害羞这种情绪 南漪酒量真的很差。 才喝了一瓶啤酒就已经神志不清了,还是有人在浴室里帮忙才洗完了澡。迷迷糊糊中她想,这可能是她这几年以来洗的最久的一次澡,比平时泡在浴缸里花的时间都久。 毕竟那双熟悉的大手总时不时帮倒忙。 起初水流冲下来的那一刻,南漪有一瞬间的窒息感,接着她想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蓦地清醒,胡乱擦了把脸往身下看去,紧张地说:“你的脚。” 下一秒,头顶传来向野的低笑,“南姐,你喝了酒还是一样不知道害羞啊。” 南漪这才发现对面的人正赤条条地站在这里,而她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某个十分精神的地方。 醉鬼很难体会到害羞这种情绪。她面无表情盯了一会,甚至囔声问他怎么不穿衣服,而他笑她没良心,说自己明明是来帮忙的还被嫌弃。 南漪还没来得及揣摩“帮忙”两个字,面前的人就贴了上来,她感觉到那个炙热坚硬的物体正抵着她的腰。身体骤然收紧,滚烫的呼吸打在耳边,她仿佛能听到心跳声正在浴室内回荡。 很快那人如同昨晚一样,一边克制着赤裸的欲望,一边急迫地想要把她送上顶峰。 “好久没做了。” 气氛正浓时南漪抬脸,眸中满是水雾看他,“我怕疼。” 向野浅浅吸了一口气,心软了几分,于是放缓手上的动作,一口咬住了那双唇。 “你就喜欢这样说。” 她总是在这时说让人怜惜的话,可偏偏到最后嫌这嫌那的也是她。 就像他们的第一次。 向野记得那天,两人除了悸动,更压抑不住的是紧张。尤其是南漪,嘴上什么都不说,指甲却悄悄陷进他的背脊。向野咬牙强装镇定,一双腿撑在床上微微发颤,生怕弄疼了她。 南漪全程轻咬嘴唇,让人察觉不出到底是疼痛更多还是舒爽,向野有些担心,在事后温存时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偏偏有人转而在情绪正浓时,若有所思地发言:“原来第一次都很快这句话是真的啊。” 这句话像一道警铃在向野脑中尖声作响,在一瞬间便激发了他的征服欲和好胜心,于是他们几乎一晚上拆完了一盒套子,导致往后的两三天南漪走路都不太顺畅。 向野终于心满意足为自己正名,他看到南漪自食苦果,几次想要偷笑又憋了回去。仔细想想她这人好像永远都是这样,用最柔软的声音和表情说着能把人创飞的话。 实在可气! 想到这段羞辱史的向野福至心灵,面对这种嘴硬的家伙不需要心软,所以这次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他拆了一早准备好的塑料方块,抓着南漪的手给自己戴上,接着扶住了她的腿,想要用他们以前在浴室里最喜欢的姿势。 在脚腾空的那一刻,南漪习惯地环住了向野的脖子,脚也紧紧缠住他的胯骨。在这样一触即发的时候,她不知想到什么,陡然挣扎几下,双脚踩在地上,掐着向野的胳膊提醒他,“脚。” 第60章 向野失笑,没想到箭在弦上了,这人还是关心着他的脚。他憋着一股劲又拿人没办法,只能言听计从,轻声问她要不要转过去。 南漪思索几秒,点点头,配合着转过身去,向野的手顺势握住了细软的腰肢。 浴室水汽氤氲,两人站在狭小的天地内交换着口中的氧气,嘤咛声混着鼻息在耳边放大,蓄势待发岩浆的终于抵达洞口。 久违的身体契合,他们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喟叹。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人无法招架,身下的人许久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刺激,双手死死撑住玻璃,手掌的温度在上面留下暧昧的形状。 渐渐地,酒精放大了虚掩的欲望,南漪身体逐渐适应,开始配合着轻轻晃动身子,她身体的寸寸肌肤都道出对身后人的渴望,仿佛有电流经过,熟悉的感觉刺穿了每一个细胞,从头到脚趾都不听使唤。 向野知道她最喜欢口是心非,每次虽然吵着说“停下”,实则真正停了她才是真的不满。他太了解她的身体。于是他没有见好就收,硬是把人折腾到嗓子哑了才算是放过。而沉睡了几年的火山不负众望,猛烈地迸发出灿烂的花火。 在结束的那一秒,世界都安静下来。不知停了t多久呼吸声才交织而出,没拧紧的花洒往下淅淅沥沥地淌水,水滴落到地砖上溅得到处都是,他们又难耐地吻到一起。 翌日清晨,南漪醒来后浑身都酸疼,浑身都不能动弹。 挪了挪身子才发现是因为腰上正被某人重重的手臂压着。她想往床边撤几步,结果一把被人捞了回去。 “南姐,你体力怎么这么好啊,这才几点就醒了。” 向野还没睡醒,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微微沙哑,听得南漪心里颤了颤。 “嗯,自然醒了。” 她重新躺回去,伸手捞了床边的手机——八点整。 果然上班帮她养成了很好的生物钟,即使休息的日子也能在早上自然醒。但今天他们实在是闹到天快亮才睡,这样算下来可能还不到四个小时,南漪叹了口气,“才八点啊。” “嗯,所以赶紧再睡会嘛。” 向野沉声撒娇。 南漪听到这句心里痒痒的。 昨晚那瓶酒是她故意喝的。酒壮怂人胆嘛,面对向野她不想考虑后果。本以为放纵酒醒后多少会有些尴尬或后悔,可一觉醒来两人仿佛回到几年前,似乎今天和以往相拥而眠的日子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清醒着肌肤相贴还是有些赧然。 可她嘴上不会说出来,只好装作忙别的事情,重新拿起手机,密码输入错误才发现床边的手机压根就不是她的。 她现在的屏保是小贝,不是pepper。 彻底清醒了,南漪把手机塞到向野手里,“你的手机,好像有很多未接电话。” “啊?未接电话?” 向野清醒了几分,他接过手机解锁一看,“啧”了一声,“都是张弛打来的,估计又是因为你闺蜜。” 看着向野把手机锁屏扔回枕边,南漪说:“你不用回个电话吗?万一有急事。” “现在才八点。” 向野提醒她,“张弛估计才刚躺下没多久。” “好吧。” 南漪重新缩到向野怀里躺好,尽量绷着气息,丝毫不敢懈怠身体,好稍微远离一下某个精神的部位。现下两人都醒了,她干脆没话找话,“小言这次反应好像很大。” 说的是今天下午对于张弛屏蔽她之后的“拉黑事件”,虽然这件事稀松平常,但好歹张弛本意是帮兄弟“钓鱼”,居然值得吴小言生这么大的气,有些奇怪。 向野很快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附和说:“是啊,不就是这一个视频屏蔽她了嘛,那他也屏蔽我了,明摆着这条就是故意给你一个人看的嘛。” 南漪没想到他这么诚实,觉出好笑,“你原来也知道他是故意给我看的啊。” 听到这句,向野几乎从床上惊醒,翻身把南漪压在身下,“我必须再解释一遍!那个谁什么时候坐我旁边的我真不知道,我也压根不知道她会来!” 见到这人紧张的样子,南漪表情更加放松随意,“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没紧张!我哪紧张了?” 向野俯身啄她的唇,“我不是怕你误会吃醋吗?” 这话南漪不愿意了,反驳,“我什么时候吃醋过?” “对对对,你从来不吃醋,但是我害怕还不行吗?” 向野哭笑不得。 南漪回过脸去,看着他的眼睛,“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 向野喉咙吞咽一下,“害怕你不理我。” 说着说着,向野的声音变成一道勾子钻进南漪的耳朵,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吻到她的脖子,手也跟着不老实。 “大清早的,你别闹。” 南漪现在身子还酸疼着,她可不想明天上班都要call sick,于是狠心将某人的危险想法扼杀在摇篮,她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放到自己腰间,“我腰疼。” 向野“噗嗤”笑出来。他哪里不知道南漪的小心思,只好收了不正经,配合着给她按摩腰胯。 “南漪。” 他忽然叫她。 “嗯?” “我不走了好不好。” 他云里雾里说了一句,接着把南漪紧紧抱紧怀里,“你也不能走。” 南漪心跳空了一拍,鼻腔涌入一股酸涩的气流。 在这一刻,她脑中闪过这三年她独自经历过的种种,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第61章 她该坦然接受面前的这一切吧。 毕竟向野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她一早就知道。 而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也一直期待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欢愉。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哭出来,那样太过扫兴,于是只能慢慢呼吸调整,把眼睛的湿气憋了回去。 耳后向野还在喃喃说着什么,似乎不需要听到怀中人的答案,只细细密密地吻她,时不时把她圈得更紧。 原来失而复得是这样的滋味啊。 滋味很好,可他再也不想再尝一次了。 第30章 . 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感情是这个世上最抽象的东西 客房的窗帘是深灰色,为了遮挡澳洲最可怕的西晒。 南漪大学租的房子主卧就是朝西,每天过了正午的太阳就像烫发时罩在头顶的加热罩,贴着脸的炙烤让人喘不过气来。那时租房内的窗帘都是向上收叠的卷帘,阳光透过窗帘之间遮盖不住的缝隙照下来也足以让人心烦意乱,后来南漪放弃挣扎,总要等到太阳下山才进卧室。 于是等到她拥有了自己的房子,第一件事就是在最外层选了几乎不透光的颜色,将阳光全然遮挡在外。 清晨被迫运动让她浑身疲乏不堪,没有刺眼光线的打扰,她很快睡了过去。这一回笼觉她睡得很沉,在夏天盖着被子也没觉出热,似乎向野把空调调到了很舒适的温度。 在半梦半醒间,她闻到饭菜的香味,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她不禁回想曾经闻到早饭味道醒来的日子,虽说那是向野叫的外卖。但独居这么久,南漪几乎忘记被另一个人温柔唤醒是什么感觉。 “南姐,出来吃饭了!” “张弛你别吵!南漪还在睡觉。” “啊?南姐还没醒啊,还是兄弟你牛逼!” “赶紧闭嘴吧……” 听到房间内另一道男声,南漪倏地睁开眼睛。几乎一秒钟她就从梦境中剥离出来,在床上适应了一会,她终于认清现实——张弛现在正在她家的客厅。 昨天是吴小言,今天是张弛,她的家怎么就成了他们的爱情保卫战呢? 南漪有些头疼。 客厅里他们不知道在吵些什么,南漪收拾一番出了房间。 “你帮我把这个包给她!” “我不给,要给自己去!” 张弛看到南漪出来,像看到了救兵,“南姐!南姐你可算起来了,你不能不帮我啊!” “你别过去!” 向野一把摁住张牙舞爪的张弛,转脸温柔地对南漪说,“你先去刷牙洗脸过来吃东西吧。” “嗯。” 南漪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这时张弛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惊呼,“omg!你们两个昨晚居然……” 南漪隔着一道门听着,默默翻了个白眼。 心想东西是谁送来的心里没数吗? 洗漱完,南漪披上件外套返回客厅,餐桌上两人已经把外卖摆好,甚至还有她每天起来就要喝到的黑咖啡。 见南漪出来,张弛又打了声招呼,接着顿住,捂住脑袋,“等等,我刚刚说到哪了?” 向野无语,“说到一定要把这个包给她。” “哦,对!” 张弛满眼虔诚看向南漪,“南姐,小言这次可能真的生气了!” 南漪思索两秒,疑惑问:“她哪次不是真的生气?” 向野听完哈哈大笑,“不愧是你,跟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他把小笼包挪到她面前,催她先吃点东西。 张弛对于南漪来说不算是客人,于是就不客气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听旁边人喋喋不休,那人看上去很烦躁,似乎真的很困扰。 听他废话了一顿饭的时间,南漪直到吃完也没理解他想表达什么。毕竟吴小言平均每周拉黑他两次,一点都算不上稀奇。 见张弛迟迟不说重点,南漪也懒得管他,全程让向野当了她的嘴替。 “你之前怎么哄着让她把你加回来的?” “就……用匿名电话,有的时候去她们公司找她。” “你这次也这样办呗,明天去她们公司找她,就这么定了!” “不行啊!她这次没拉黑我电话,就是接了电话告诉我,如果我去公司找她,她也不会跟我说一句话的。” 南漪沉默片刻,说:“她这么说的?” “对啊!” 张弛越说越急,“南姐!是不是情况很严重啊!” “嗯……” “啊——” 确实情况严重。 毕竟吴小言每次闹分手都是大张旗鼓,这次居然平静地接了电话,实在不太寻常。 “你确定你最近没惹她么?” 南漪喝了口咖啡说,“除了屏蔽朋友圈。” “我没有啊!再说了朋友圈我也不是屏蔽她啊,你懂的,嘿嘿……” 说到这里张弛咧嘴笑了笑。 南漪摇摇头。她的确懂,毕竟这人毕生所有的心机t都用在替兄弟当僚机上了。 但这件事任凭谁看,都不应该是吴小言大发雷霆的理由。南漪总觉得,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顺便借题发挥而已。 大家互相认识了这么多年,向野自然也是了解吴小言的,他和南漪交换了个眼神,忽然挪了挪凳子,拍拍张弛的肩膀。 “兄弟,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们是帮不了你的。” 向野语重心长地说,“要不算了吧,你俩都折腾这么多年了,实在不合适就算了。” 第62章 “你少说风凉话!你俩现在happy了exciting了,开始挤兑我了是吧!” 张弛愤愤,“你把套还我!那一盒还挺贵的!” 向野把他的手拍开,偷偷瞥了南漪一眼,不自然清了清嗓,转移话题,“行了你别太小气!”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袋子,“就这个包给她就行了是吧?” 张弛张了张嘴,泄了气一般垂下头来,“就先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她反正不要见我。” 向野说知道了,把包先收到一边之后继续坐回来吃饭,然而吃着吃着听到张弛突然叹了一口长气。 “吴小言突然跟我说她想结婚。” “噗——” 向野被呛到,咳嗽起来。 南漪把自己的咖啡推过去,示意他喝点东西,接着问张弛:“什么时候的事?她就这么跟你说的吗?说她想结婚?” 能让南漪一连问出三个问句实在不容易。张弛先是点头,再摇头,最后终于面露难色娓娓道来。 他说前几天吴小言给她看同事的ins,有个女生被女朋友求婚了,起初她倒没说有关结婚的事情,只是说她手上的钻戒很漂亮。张弛以为吴小言是想买个钻戒,于是依旧大方地说让她去挑喜欢的款式。他本以为说完这句话吴小言会喜笑颜开的,谁知换来了冗长的沉默。 吴小言的性格实在和沉默不搭,即便是神经大条的张弛也察觉出来不对劲。 果然,接着她便说,她想要的不只是一个“钻戒”,而是觉得,拥有一场盛大完美的求婚好像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 “然后呢?她这么说的,你怎么回的?” 听完故事后向野问。 “呃……” 张弛支支吾吾起来。 “所以要么怎么说呢!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向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你真这么说的?” “嗯……” 南漪倒吸一口气,摇摇头,“张弛你完了。” “啊——南姐你别这么说啊!” 张弛看到南漪的反应嗷嗷乱叫,“我知道错了,我事后想跟她道歉的,可她就不理我了!” 那晚吴小言没哭没闹,只是坚持回自己家。她并没有把张弛拉黑,平静地如同一只卡皮巴拉,扮演上了情绪稳定的角色。 可这个人设根本不是她的剧本。 “她应该是真的伤心了。” 南漪心想,怪不得那天听说张弛把她屏蔽之后,便不分青红皂白把这人拉黑,所以她这些天只是在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找一个适合的借口,“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吧。” “南姐,说真的这次我有点没谱。” 张弛说,“我有种感觉,她不会再理我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南漪还是没忍住问了。 张弛知道她在问什么,事到如今,逃避似乎没有用了,于是他垂头丧气地说:“我不想结婚啊,你们知道我的。” 确实,他们知道他的。 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们便时常听他念叨,他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不想被婚姻锁住,也不想要小孩,就想一辈子自由自在的。 这一宣言不止他们知道,吴小言也知道。 甚至吴小言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当初从床伴关系转正也正是因此才达成了共识。 南漪不喜欢对别人的私事指指点点。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感情是这个世上最抽象的东西。 于是她从未和吴小言讨论过有关婚姻的看法,以为她那样说了便是那样认定了,殊不知吴小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想摆脱“不婚主义”的标签,或者说,对于这个标签她从始至终都是被动的。 南漪在这一刻忽然有些自责,她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闺蜜。 “那如果吴小言真的想结婚了,你怎么办?” 向野忽然打破沉默。 想到张弛的父母其实也一直催他结婚,他们对吴小言是真心的喜爱且满意,任凭谁看上去都是极其完美的一桩婚事。 可当事人却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去。 张弛蹙眉,浮现出他们极少在他脸上见到的表情,纠结、懊恼、不知所措……“结婚”对他来说似乎真的是一件难事。 “我不知道啊……” 张弛坦然说,“我不想结婚。” 停了几秒,他又说,“可是我舍不得……” 他舍不得,他不想放她走,他真的很自私。 可他又是那么坦然,在这段感情上,他宁愿当一个放荡不羁的浪子,也没有给对方编织任何一个不切实际的谎言。 感情真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东西。 第31章 . 她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机敏 吴小言这几天上班都心不在焉的。 倒也不全是因为张弛。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在最近真切地有了这种实感。 最近几个月老板招了新员工,都是应届大学生。新鲜又年轻的血液往往会带来活力,但同时也给了“老人”不少压力。他们的入职为公司带来一批同龄客人,为了照顾和鼓励新员工,惯会“资源利用最大化”的老板提出“一带一”的新政策。 于是,吴小言的工位旁边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女生。 女生叫erica,人美声甜——是吴小言最不喜欢的那类女生。 她承认,她对这类女生有本能上的敌意,因为高中时期她在这类女生身上吃过暗亏。 第63章 她曾经跟南漪和程了吐槽过这段往事,而两人听完之后觉得是吴小言ptsd了,毕竟她的闺蜜南漪也是人美声甜的代表。 其实吴小言本人也很漂亮,并且她走的是精致路线,内到内衣品牌,外到头发的抓夹都很讲究,连指甲上的钻和睫毛上翘的弧度都是精心设计,从头到脚美得一丝不苟。再加上这些年在美容护肤上没少花功夫,如果打扮得再鲜亮些,完全就是青春少女的氛围感。 也正是因为这个关系,她选择把分享生活和移民留学知识结合到一起,在社交平台上运营自己的账号。甚至有干货满满的视频点赞数过千,成了悉尼中介圈内的小网红。 吴小言的“网红效应”给公司带来不少流量,老板因此对她许多不修边幅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资本家跟钱袋子过不去。 可最近erica的出现似乎改变了老板的看法。 erica虽然看上去柔弱乖巧,实则十分聪明,并且她的聪明是“内秀”,用吴小言的话说可以总结为四个字——心机颇深。 最初是因为每当吴小言在公司录视频时,erica都会入镜并且开朗跟镜头打招呼,吴小言先开始并没在意,直到erica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吴小言的社交账号底下。这个行为让吴小言有些许排斥,于是便把她出镜的镜头都剪掉。 后来发现自己不再出现在吴小言的视频里,她便开始疯狂在视频和文章下面留言,甚至直接回复给吴小言评论的网友。吴小言生疑之后去看了erica的关注列表,有几个常常和吴小言互动的铁粉她都关注了。 吴小言虽说不修边幅,但绝对不是神经大条。南漪说过,她有一种“大智若愚”的机敏。 觉出奇怪之后,吴小言有和关系不错的同事吐槽过,谁知别人丝毫没有共情自己的处境,反倒说是她想太多,说erica性格开朗又心思单纯,肯定是热心想帮忙回复粉丝而已,甚至还让吴小言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仅同事如此,连老板也频频在例会中当众表扬erica,有一次居然当众让吴小言分一些客户给她。 事情不断往奇怪的地方发展,压到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是erica的社交媒体账号——她走了和吴小言一模一样的路线。 她本想找相熟的同事大倒苦水,直到午休时她看到erica坐在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同事们一起喝咖啡。 而在那一刻,吴小言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公司的处境。 原来这些年她的大方热情早就成了同事眼中的耀武扬威。 可是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被孤立的呢? 这个问题她想了两天也没有想到答案,于是买咖啡时有些魂不守舍。 她拿了咖啡打算直接回公司,却在转身时被服务员撞到,咖啡洒了一身。 瞬时惊慌失措,服务员颤声和吴小言道歉。 如果是以往她一定厉声呵斥,非得好好给服务业上一堂课不可。可今天的她像是疲惫极t了,一句话没说把咖啡渍随意印了几下,便拿起杯子离开了。 进电梯时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吴小言眼疾手快按了电梯的“关闭”按钮,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让那人挤了进来。 吴小言颓然地往后挪了几步,靠到电梯的镜子上,像一朵破碎凋零的鸢尾花。 “你还好吗,lisa?”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吴小言抬脸,这才看清楚险些被自己关在外面的倒霉蛋的长相。 “哦,是你啊。” 是新来的同事william,他戴着黑框眼镜,钟爱暗色低调的衣服,在新人之中最不起眼,吴小言想了一会才想起来他的名字,挤出一个来自前辈的假笑,“我没事啊。” william一脸担心,“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吴小言听到这句一惊,赶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脸色很差吗?妆容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黑眼圈和泪沟也平整无瑕,他到底哪里看出来自己脸色差啊? 吴小言动了动心思,该不会他刚刚看到自己在咖啡店里的狼狈场面了吧? 有些烦躁,可还要保持微笑。她耸耸肩,随意说:“可能是快来大姨妈了,所以有点累吧。” “啊……这样……” william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耳朵也变了颜色。他礼貌地点点头,接着转身面朝电梯门,没再说什么。 嘁,小孩! 她腹诽着,径直走出电梯。 就着手里半冷的咖啡,吴小言把手里的案子处理好。听着erica在旁边的工位和同事们谈笑风生,她心里冷笑不断,还时不时在脑中蹦出一个“bitch”来。 既然眼前处境对她不利,那也没必要硬碰硬。 吴小言对公司积攒了几年的失望和不满顷刻间迸发,她想,自己必须在今年把移民律师牌照拿到手,赶紧跳槽离开这个破地方。 明了形势后,吴小言瞬间治好了最近不值一提的内耗。她拒绝了周六加班的内卷,现在只想找南漪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火锅。刚好向野最近去墨尔本办事了,吴小言终于可以尽情“霸占”南漪。 她们约了去city一间重庆火锅吃晚饭,周五吴小言准时六点收拾东西,盯着同事们略微讶异的目光,她把包一拎,扭着胯离开办公室。 接着给南漪拨去电话。 “南姐,你在哪呢?” 第64章 “我已经在附近了,你直接过来就好。” “好咧,一会见啦!” 然而刚挂电话,她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本想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过去,谁知那人直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好狗不挡道。” 吴小言终于没忍住。 见她终于理自己了,张弛也乐起来,“哎呀~你可算是跟我讲话啦~” 他声音七拐八拐的,再加上今天一件亮色的花衬衫,活脱脱是一只正在猛烈开屏求偶的孔雀。 吴小言懒得理他,“我不说了吗?让你别来公司找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你干嘛呀!干嘛这么凶!” 他拉住吴小言的手轻轻摩挲,“都生气好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原谅我啊?” “我没生气啊。” 吴小言说,“我只是不想跟你再有联系了而已,就这么简单。” 张弛脸色暗了暗,看上去有些紧张,声音都小了几分,“你别说气话行不行,咱有什么回家说。” “你别拉我!谁要跟你回家啊?” 吴小言蹙眉,甩开他的手,“我今晚跟南漪约了吃饭,现在要过去了。” “跟南姐吃饭啊?那我也去!” 张弛打定主意不肯让路,像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泡泡糖。 吴小言隐隐有发怒的趋势,咬牙说:“别逼我在公司楼下抽你。” 张弛似乎也失去了耐心,语气烦躁了几分,“我不都说了吗?我上次不是屏蔽你!我那条朋友圈就是分享给南姐一个人看的!我故意气她的!不信的话你现在查我手机。” 说着他便把手机塞到吴小言手里。 可吴小言没接,手机“砰”地一声落到地上。 “张弛,你现在是在跟我装傻吗?” 说完这句,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环境声像被磨了尖锐的高频,耳边只有闷闷的、嘈杂的低响。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的声音打破了眼前诡异的氛围。 “小言男朋友来啦?好久没看见你了!” 张弛闻声,飞速捡起手机,笑着去跟吴小言的几位同事打招呼。他们一如往常般寒暄,吴小言站在旁边,脸始终看往马路车流的方向,没加入他们。 张弛之前常来吴小言公司,每回来都拎着甜品和奶茶来给全公司人送温暖,还非要搞那一套人情关系,边送东西边说感谢大家对吴小言的照顾。 于是公司上下都知道吴小言有这号有钱又大方的公子哥男朋友。 吴小言在公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性格,同事们也都多少了解他们之间相爱相杀的关系。曾经有风言风语传到吴小言的耳朵,说她是物质、虚荣女,为此她嗤之以鼻从没放在心上。 可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吴小言像是被突然打开了某个开关,她突然感受到了某种奇怪的磁场,听到了同事寒暄中难以掩藏的虚情假意。 最后实在是失去耐心,她只好挽住张弛,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好了,南姐要等急了。” 然后对同事说,“我们就先走了啊。” 于是同事纷纷告别,张弛也会意,顺势牵住吴小言的手,“我们先走了啊,大家回家路上小心。” 在眼神扫过人群时,他突然注意到一个笑容明媚的女生,下意识地,他叫出了她的名字,“erica?原来你就是erica啊,谢谢对我家小言的照顾哈,我们先走了,拜拜!” 吴小言闻言一惊。 走过一个红绿灯,她的胳膊始终是僵住的。张弛忽然黏上来,吴小言下意识把他推开。 “你认识她?” “谁啊?” “erica.” “我不认识啊!” 吴小言露出烦躁嫌弃的表情,甩开张弛的手。 “不是!我真不认识她!” 张弛追上来,好声解释,“她前几天突然跑来加我ins啊!说她是你新来的同事,说你很照顾她。” “这个erica是不是有病!” 吴小言嘴唇有些发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别生气啊!你不喜欢她是不是?我真的不知道嘛,那我现在就把她删了!” 张弛真的拿出手机把她的ins直接拉黑,“你看,我删了!以后我保证不会跟她讲一句话!” 吴小言原地深呼吸几下,缓了缓。最近几天发生的事让她疲惫不堪,她现在一心只想跳槽离开这个破地方,至于张弛……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拨开张弛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别这样啊!你又在生什么气啊!” 也许是“又”字太过刺耳,吴小言停住脚步,陡然提高了音量,“那我倒是问问你!什么叫谢谢她对我的照顾?她照顾我什么了?你倒是说说看啊!你就真这么自来熟是不是!非要跟谁都这样说话?” “吴小言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我这是客套啊,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客套、礼仪。” 张弛也跟着急躁起来,只是始终握住吴小言不让她走,继续解释,“人家一个小姑娘跑来主动加我,还说是你的同事,我总不能让人家滚吧?那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们俩关系不好,不知者无罪嘛!” “我无理取闹?” 吴小言似乎只听到了这一句话,重复,“你觉得是我无理取闹是不是?” “不是!” 张弛越解释越急,“你怎么老抓这种字眼啊,咱们能不能别吵架了,像个成年人一样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行吗?” 第65章 吴小言腰间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实在不想在马路边上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了,“你去跟erica聊吧,我要去找南漪了。”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都说了我不认识erica了!” “对,你不认识,也不拒绝,今天你不好意思拒绝她加你好友,明天你不好意思拒绝她送上门来。” 吴小言情绪激动,于是口不择言。 “吴小言你好好说话!” 张弛眉头紧锁,一脸痛心,“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而且你怎么这样说人家女孩子啊。” “滴”的一声,绿灯亮了。 吴小言感觉心脏像被人忽然攥住似的,酸痛不已。 “张弛。” 她抹了一把脸,沉沉地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说完便垂下手,兀自朝马路对面走去。 第32章 . 一段感情中,每个人所需要的都不同 南漪见到吴小言时愣了下。 那人气喘吁吁进来,坐下后先是做了一个“hold on”的姿势,说一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接着拿起酸梅汤,“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刚放下杯子,下一秒居然干呕起来。 从她进来后的一t系列反应中,南漪脑中忽然闪过两年前吴小言怀疑自己怀孕那次的情境…… 于是她语气罕见地带上紧张,开门见山问:“你不会怀孕了吧?” 她这么怀疑是有依据的。 吴小言虽然看上去神经大条,但对待感情她似乎不像表现的那样洒脱。每人心中都有不想被触碰到的区域,她也不例外。 大学毕业以来,她的父母曾多次催婚,二老本来就不支持吴小言留在澳洲,奈何女儿早已经济独立。天高皇帝远的,他们也左右不了太多。这些年吴小言始终坚持自己是“不婚主义”,说多了父母也拿她没有办法。 只是没想到她竟把南漪也骗住了。 直到上次张弛道出她“想结婚”的心思,南漪才察觉过来,吴小言一定隐瞒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不然不会宣扬“不婚主义”好几年突然提结婚。她和向野在家分析了两天,最后才得出合理怀疑——吴小言怀孕了。 “南姐你说什么呢!谁怀孕了!” 好吧,怀疑失败。 南漪只好解释:“你刚才不是一喝酸梅汤就吐了么。” “拜托大姐……” 吴小言翻了个白眼,“人家都是怀孕了才想喝酸梅汤好不好!哪有喝酸梅汤吐了是怀孕的啊?” 她说完,看了看南漪手边的一扎酸梅汤,瞪大眼睛,“我去!不会是你怀孕了吧?向野牛逼!” “你小点声……” 顶着周围人奇奇怪怪的目光,南漪头皮一阵阵发麻。 见她这样反应,吴小言探身凑近,压低声音问:“还真怀孕了啊?” “……你想到哪去了?” 南漪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资格抱怨吴小言的脑回路,毕竟她和向野也好不到哪去。 见南漪否认,吴小言直道没意思,一把扯过菜单来点菜。 “还是菌汤牛油锅?” “嗯。” “鸭血还是鸭肠?” “都行。” “菌菇拼盘还是素菜拼盘?” “菌菇?” 南漪补充,“可以再点一个绿叶菜。” 吴小言划菜单期间,南漪默不作声观察。 其实这人的表现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眉宇间隐隐透露出倦意,时不时指尖轻轻戳一下眼角,有隐藏自己哭过的嫌疑。 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问点什么? 生了这个念头,南漪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仿佛又回到当初被逼无奈跟着向野当和事佬的日子。 犹豫片刻,南漪拿出手机给向野发消息。 【小言好像哭过了。】 另一边秒回了几个感叹号,接着让南漪问问出了什么事。 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吴小言在这时抽了张纸擤鼻涕。 南漪趁机见缝插针,问:“你还好吧?” 吴小言擤完鼻涕,说:“我很好啊。” 顿了顿,“我反正再也不会理张弛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就不理他。” 南漪决定先稳住情绪再试探,“对了,刚刚你一进来说要跟我宣布什么?” “这就是我刚刚要宣布的事啊。” “嗯?” “我以后不会再理张弛了。” “嗯……” 这句话她听了六年了,问了等于白问。 吴小言似乎看穿了南漪的os,伸出手来发誓,接着把刚刚在公司楼下发生的事说了。 关于erica的事情之前她提过,只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她忘记跟姐妹们follow up新状况。今天一提,南漪才发现她们的关系似乎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工作环境还是太干净了,毕竟他们咖啡店最有心机的就是老板娘。 当初南漪也是因为讨厌职场上的人情世故才辞掉办公室工作,没想到吴小言这么强大从不内耗的人也难逃一劫。 “你说现在的小姑娘玩这一套做什么?她是什么意思,想来取代我?开玩笑!” 吴小言越说越激动,“老娘比她大这么多岁是吃屎的吗!” 话音刚落,有人往她们这桌看过来。南漪清了清嗓,小声提醒,“你小点声吃。” 吴小言“噗嗤”一声没忍住,“你烦死了!这个时候还逗我笑!” 第66章 南漪也跟着笑,问吴小言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是移民律师牌照学到二月份毕业嘛,还有两个多月,努努力考试全过了我就直接跳槽!” 吴小言骂了句脏话,“这个破公司我早就不想呆了,这两个月我就摆烂工作,认真复习,有种他现在就开了我!” 刚刚还在担心自己闺蜜的南漪顿时肃然起敬,“说得好,敬你。” “干杯!” 两人碰了一杯酸梅汤,南漪想起回归正事,问:“但是张弛为什么会加erica?” “他就有病,” 吴小言说,“他不就是这种人么,有漂亮妹子来加他从来不拒绝,对谁都能开屏。” “也不能这么说吧。” 南漪想给张弛找补几句的,奈何在脑中调动记忆,发现吴小言说的还真是一点都不错。 一段感情中,每个人所需要的都不同,有人需要忠诚,有人需要陪伴,有人需要物质。 而吴小言和张弛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她居然一时无法判断,对面坐着的这个人需要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指望孔雀撕下羽毛,然后跟她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吧? “但毕竟你和张弛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南漪还是决定想想张弛的好处,“他这个人倒没什么坏心思,比较单纯。” 说完这句她忽然福至心灵,心想可能吴小言看上的就是他的“单纯”吧。 谁知下一秒吴小言便摇头,“他有坏心思还更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毫无负担收他的礼物,不然还得总想着买个什么东西再送给他。” 她掐指一算,烦躁地说,“烦死了!这些年老娘在他身上居然花了这么多钱!” 好了,现在把张弛的优点排除得差不多了,南漪有点劝不动了。 她在心里跟张弛道了个歉,说:“那你还这么舍不得。” 分分合合这么多年,始终不给自己一个说法。 吴小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最后只说了三个字,“没办法。” 南漪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便看见那人抬手放在嘴边遮掩,凑近小声说,“可是他那方面真的ok!” “……好好好。” 这个回答很吴小言,但是南漪不想再听下去了。 “嘁——” 吴小言噘嘴,“非要问人家,问了自己又羞起来了。” 点的菜陆续上齐,南漪清了清嗓,边涮菜边转移话题:“你今年过年回国吗?” “不回,我爸妈过来。” 吴小言说。 南漪有些惊讶。她记得大二的时候吴小言爸妈来过澳洲,说在这住不习惯、吃不习惯,以后不会再来了。这些年吴小言工作繁忙,即使聚少离多他们也没提出要过来一趟,这次居然把他们说服出国过年,实在是不易。 “而且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厉害吧?” 南漪点点头,吴小言接着说,“可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南漪暂放筷子,问:“怎么说?” “我也不好说。” 吴小言耸肩说了句废话,然后故作玄虚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但是我这里有预感。” 南漪想问她太阳穴能传递什么预感,但还是问:“什么预感?”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第六感的,可是一旦有了那就是王母娘娘给我传递的讯息,比真金还真!” 吴小言坚定地说。 南漪被逗笑,说:“你真的挺适合去说脱口秀。” “我没跟你闹。” 吴小言说,“我爸妈这次肯定是要来抓我回去结婚的。” “会吗?” 南漪提出疑惑,“可是这件事他们来抓你也没用吧。” 吴小言说:“可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啊,你想,他们那么不喜欢澳洲突然主动提出要来陪我过年。而且前几天疯狂在朋友圈和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里分享‘当代儿女的十大不孝表现’以及‘那些不婚主义现在都怎么样了’,这样的文章,那你说他们暗示得还不够多么!” 南漪说:“可你好歹也要先有个结婚对象嘛。” 她刻意没提张弛的名字,想看吴小言作何反应。 果然吴小言面色冷凝了一瞬,很快转变回漫不经心的态度,“就是说啊,我也不知道他们干嘛费劲折腾,可能又参加哪个亲戚孩子的婚礼了吧。” 加了一块南漪下进去的肥牛,吴小言咳嗽两声,“今天的红锅怎么这么辣。” 南漪也吃了一口,“会吗?那你吃菌汤锅吧。” 到最后话题结束,她也没找到吴小言为什么突然提结婚的原因,于是给向野回了个【任务失败。】 “南姐。” 吴小言突然瓮声瓮气。 “嗯?怎么了?” 南漪放下手机看着她。 吴小言吸了吸鼻子,“今晚我想去你家睡。” 南漪松了口气,笑笑,说:“行啊。” 说完编辑一条信息:【小言今晚要来家里睡。】 那头很快回复,首先是几个惊恐的表情包,接着是一连串哭哭表情。 【向t耶耶耶:你要把我的房间给别人睡了吗!】 【南漪:你的房间?】 【向耶耶耶:哦~不是我的房间,我确实很久没有睡那里了。】 【南漪:黑化小猫.jpg】 第33章 . 傻人有傻福,而傻狗也是一样 向野赶了最早的一班回程的飞机,落地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 第67章 墨尔本一早一晚的天气一向比悉尼更凉,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雷雨,没想到才清晨就已经感受到了黏腻的水汽 向野打车回家是八点钟,想到这会南漪差不多该自然醒了,怕贸然回去把人吓到,于是提前发了信息过去。 不到一分钟,南漪回了一个表情包。 向野低头对着屏幕傻笑,拨电话过去。 “醒了呀?” “嗯,本来想多睡会,自然醒了。” “昨晚和言姐聊到几点啊?” “不知道。” 南漪说,“可能两三点?” 昨天吴小言喋喋不休,把这几周公司里发生的事都重演了一遍。本来她还想拉上程了一起加入语音通话,南漪看时间太晚就拦住了她,没想到是自己遭了殃。 “南姐真可怜。” 向野心疼她,“一会再补个觉吧。” “你什么时候到?” 向野嘴角不自觉咧起来,“再过二十分钟?” 电话那头也传来笑声,“好,我等你。” 知道吴小言睡在客房,到家后向野小心翼翼地拧钥匙,进门的时候他心跳加速,莫名尝到了“偷情”的刺激。他蹑手蹑脚进去,刚走了一半卧室门从里面打开了。 “吓我一跳。” 南漪被客厅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到,哭笑不得。 惊喜被撞破,向野不想再装模作样演矜持,他扔了背包和箱子,迫不及待抱住南漪,卧室门被重重关上。 在触碰到彼此的那一刻,他们默契地吻到一起,安稳了几天的水豚被迫恢复原形。 “我好想你。” 他声音低低的,穿透了南漪的衣衫。 南漪含糊应声,戛然反应过来什么,轻轻推了一把身上的重物,让他去洗澡。 像是早就料到会听到这句,向野露出意料之中的笑,伸出舌尖划过她的耳朵,在软软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声音低哑,“我今早退房之前洗过了。” 南漪被耳边的风烫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心里默默夸赞他“节约时间”的行为,提醒他:“那你把衣服脱了。” 本来是嫌弃穿在外面的衣服,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就显得别有意味。 向野挑眉笑笑,压在南漪身上磨蹭,“你怎么这么猴急?” 不回答,他语气变得更黏糊起来,“南姐,你想没想我啊。” 这一问题从他进门不知道问了多少遍。 “想了想了。” 南漪回答复读机。 “那你告诉我有多想,哎——” 向野话没说完,被吓了一跳。他正在跟突然跳上床沿的小贝对视,“小贝,你吓了我一跳!” 小贝才听不懂人类的抱怨,也读不懂心事,它警惕地盯了一会才慢悠悠摇着尾巴走过来,用身子来回蹭向野撑在床上的胳膊。 向野笑出声,“小贝妹妹,你真是白猫精啊!” 说完他不满地啄了一下南漪的嘴唇,“跟你一模一样。” 南漪奇怪地问:“怎么跟我一模一样?” “你不是这样吗?” 向野反问他,“走路说话不声不响,对我爱答不理,但是自己想要的时候就特别的……唔……” 南漪没耳朵听了,捂住向野的嘴。 两人用意念和含糊的鼻音哼唧交流几句,舌尖又缠到一起。向野舔弄着南漪的每一处软肉,一只手在她身上不停游走,另一只手腾出空隙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小贝嗅到不寻常的气息,“喵”一声蹦下床去,它在地上翻滚几圈,开始用爪子不停挠门。 “小贝妹妹想要出去啊,真懂事。” 向野喜笑颜开跳下去开门,边夸小贝边拉踩了pepper,毕竟pepper从前是真的很爱凑热闹。 作为一只天天就知道吐着舌头傻乐的小短腿,它似乎运气很好。不但被另一只傻狗主人带回家,还被狗狗学校的老师“劝退”,因此逃过了学习一系列“狗生技能”的命运。 傻人有傻福,而傻狗也是一样。它清澈的眼神没有被爸爸妈妈嫌弃,甚至在犯错时躲过次次惩罚。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拥有某项天分,它逐渐恃宠而骄。每天拆拖鞋、偷吃放在茶几上的水果面包,小短腿的先天短板丝毫没有把它困住。 pepper虽然调皮,但这些行为都没有惹怒向野,让他真正头疼的是另一件事—— pepper绝不允许自己被关在房间外面。 所以每当两个大人想要拥有自己的二人世界,它就会一个猛子蹿过来,紧紧黏着他们。如果被关在门外,它便会疯狂抓门,一定要达成和爸爸妈妈贴贴的目的才罢休。 向野没办法,只好把pepper放进卧室,可没想到小傻狗进来之后变本加厉。它的小短腿跳不上床,就一个劲儿往床垫上扑,发现没人理它就用爪子挠床架,总之非要弄出一点动静来不可。 尤其是每当听到南漪喉咙发出呻吟,pepper便会急得围着床打转,还时不时怒吼两声,仿佛在声讨爸爸“欺负”妈妈的行为。 而两人一旦停止打闹,pepper便会跟着安静下来,简直判若两狗。 向野为此头疼了一段时间,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而pepper也是,它渐渐地不会在关键时候上蹿下跳,换成四只小短腿趴在地上,瞪着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床上大汗淋漓的爸爸妈妈。 所以在这一刻,向野不禁感慨,它和小贝真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也不知道pepper这么闹腾到底是随了谁。 第68章 “你有没有发现,你跟pepper很像。” 小贝妹妹甩着尾巴离去,南漪也想到那只眼神清澈的傻儿子。 “哪里像了?” 向野不满,“我哪有他这么没有眼力见!” 南漪憋笑,“嗯,这样看你确实比pepper成熟很多。” “哦哟,我们南姐学坏了啊?” 向野揉搓着胸前的柔软,接着发出一声颇有意味的笑,声音变得轻飘飘的,“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是这样吗?” 他俯下身去,“我们都很会舔人。” “……pepper可能听了不会高兴。” 南漪很快便说不出话来了。 结束之后,向野从身后把人抱在怀里。 空调的冷风丝丝掠过皮肤,黏腻的身子顿时生了凉意,南漪扯了被子盖到两人身上。 向野笑她,“你流了汗还没洗澡就盖被子啊?” 南漪狡辩,“我没有流汗。” 流汗的分明是身后的人,“你快去洗澡。” “我才不去,要去一起。” 向野贴得更近了。 南漪有些疲乏,不想跟他一般计较。运动过后总是伴着全身酸软,被轻薄柔软的包裹,南漪竟觉出困了。 她闭上眼睛休憩,向野忽然跟她说话。 “pepper可想你了。” 南漪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笑,“它跟你说的吗?” “嗯,它跟我说的。” 向野把手臂往外扯了扯,让南漪躺得更舒服,“想它了。” “要跟它视个频吗?” 南漪说。 “视频不了,最近我爸妈去海南玩了,pepper在我表姐家住几天,我不好意思打扰太多。” 向野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记不记得我表姐,和自己初恋结婚的那个。” “记得啊。” 之前向野的表姐新婚蜜月就是来澳洲旅行,南漪还和他们夫妻吃过几顿饭。记得表姐和姐夫很甜蜜,只是听说他们结婚两年一直想要孩子都未果,有些可惜。 “我表姐生娃了,是个女孩。” 向野说,“就前两年生的,疫情期间。” 南漪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亮了亮,着实为她高兴,“太好了,你表姐终于如愿了。” 向野:“是跟另一个男人生的。” 南漪:“?” “不是你想的那样!” 向野被自己的表达能力蠢哭了,“是这样的,她先是离婚了,又结婚了,再婚后不到两个月就怀孕了,所以她的生产顺序其实是正确的。” 南漪此刻没有时间纠正他的最后一句形容,只是努力消化着内容,略微怔然地说:“就在疫情这三年?” “对,就是这三年,新姐夫是广东人。” 南漪顿时肃然起敬,隔了几秒,她脱口而出问:“广东去上海不用隔离么?”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向野总会折服于她的脑回路。 “不是啦,” 南漪被他的语气逗笑,“我的意思是,你表姐很厉害。” 这三年南漪都没回国,而向野的表姐却在全民核酸的日子里完成了人生三件大事,实在不得不佩服。 八卦完表姐,向野又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你记得我表妹么?” “从小说自己是个男人,永远当单身贵族的那个吗?” “对对对,她上大学后谈恋爱了t。” “和女生?” “不,和男生。” 向野说着,掏出手机翻找表妹的朋友圈,南漪看着屏幕上穿着小礼服,烫着羊毛卷的女生瞪大眼睛。 “果然,小时候认知还是太浅薄了。” 极其容易打脸。 向野搂着南漪笑个不停。 其实他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讲这些,这些事情只是忽然想到,所以很想跟她分享。 八卦聊散了南漪的睡意,于是两人相拥闲聊,聊的都是这三年在身边发生的事情。 仿佛想要弥补这些年自己未曾参与过的日子。 第34章 . 人在孑然一身的时候总是更加坚强 南漪的回笼觉一直睡到午饭才起。 最近她仿佛回到大学时候——只要和向野睡在一张床上就会变得懒怠。 人在孑然一身的时候总是更加坚强,她深切感受到这句话的重量,因为前几天上班时被烤箱烫到的伤口,现在都要亮给向野看,矫情得很。 那人看到后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说“再晚一些回来它就好了”这样的话,反而笨拙地去网上搜处理烫伤的方法,再次化身“神农”向野,给她涂好几层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好像变得很会照顾人。 窗帘的不透光性太好,南漪睡到天昏地暗,是向野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才肯醒。睁眼后她不但赖床,还讨要了一个抱抱。 这一切恰好被站在卧室门口的吴小言看到。 “哎哟喂~南姐怎么还撒上娇了呢?真是活久见啊!” 南漪张开的手停在空中,然后略作自然地垂下,瞥了一眼门口,“你睡醒了啊?” “我早就醒了,你俩大清早那么大动静,不醒才怪。” 吴小言打着呵欠去客厅找吃的。 即使是亲闺蜜也难免有想施暴的冲动,南漪很想给她的背影捶一拳。 向野看出来面前人的心思,扭过脸笑个不停,南漪瞪了他一眼,下床洗漱。 “小贝!谁让你跳上来的!” 吴小言走到客厅就看见跳上餐桌的小贝,它正对着面前的滑蛋虾仁蠢蠢欲动,被抓了个现行,头也没回地蹿到沙发底下去了,“小东西还挺灵活,跑得比谁都快。” 第69章 “人家可是敏捷小贝。” 向野趴到地上,给藏在沙发底下的小贝递了一块鸡胸肉。 “敏捷小贝是什么梗?” 吴小言不耻下问。 向野露出清澈的眼神,说:“不是什么梗啊,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们小贝本来就是很敏捷,对吧?” 说完伸手挠了挠小贝的耳朵。 吴小言无语,“你最近好像没有那么幽默了,经常说烂梗。” 她拿出手机给满桌的饭菜拍了个视频,问,“对了,你知道南漪为什么给它起名小贝吗?” 为什么起名小贝?向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之前他给pepper取名的时候只是单纯想要一个浪漫的梗——胡椒,他们生活中的调味品。 向野记得当时说出这个梗,还被吴小言和张弛狠狠地嘲笑,说他“油腻”。 在把张弛揍了一顿之后向野终于解气。虽然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玩笑,可念在这次对面站着只有吴小言…… 算了,还是保守一点。 “我不知道啊,为什么叫小贝?” 向野问。 吴小言说:“给你个提示,也跟吃的有关。” “吃的?” 向野冥思苦想几秒钟,视线扫过灶台上的甜品之后福至心灵,“该不会是……肉松小贝吧?” “答对了!” 吴小言摇头晃脑几下,看着满桌的菜说,“你叫的哪家外卖啊?看起来还不错,我一会发今天的vlog可以贴一下店家。” 向野还沉浸在让他略微失语的“肉松小贝”中,他看了一眼正在啃鸡胸肉的“美味”小贝,回答:“不是叫的外卖,是我自己做的。” 吴小言拿筷子的手顿住,眨了眨眼睛,发出不可思议的音调,“你自己做的?!这些全部?!” 向野被她吵到,揉了揉耳朵,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回来的时候就说了嘛,这三年我的厨艺大涨,怎么还不信呢?” 话音刚落,南漪从卧室出来,吴小言赶忙把人拉到餐桌前,“你快看,这些都是你家狗子自己做的!” 南漪同样沉寂了片刻,接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自己做的?这些全部?” “……你们真的不愧是亲闺蜜。” 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向野在觉得受到侮辱的同时,心里攀升起一丝丝得意。看着对面两人呆滞的眼神,这股得意愈发浓郁。 他催着让她们尝尝味道,还不忘拿手机录下她们惊讶的表情,得意地发了朋友圈。 南漪承认,她着实被惊喜到了。 不是她瞧不起向野,而是面前的菜式太过丰盛,她实在难以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反转。毕竟几年前的向野连剥虾都会把虾仁拦腰掰成两截。 记得有一年生日,那人突发奇想要给南漪准备一桌生日晚餐,并且挑战了自己最不擅长的西餐,然而整个计划终止在做前菜的第一步。 他选择了一道看上去很简单的黄油蒜蓉虾仁,本来设想两小时结束战斗,这样南漪回家刚好看到惊喜。谁知等到南漪到家时,那人还停留在第一步——剥虾。 向野在厨房满头是汗,“浪漫”被撞破,只好解释自己准备的“惊喜”。 南漪盯着满是狼藉的水槽看了会,在得知某人剥虾就用了整整两个小时后,深深吸了口气。她戳了戳盘子里满是疮痍的虾仁,露出同情和心疼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对虾仁还是对向野。 “剥虾我会的!就是这个虾线太难挑了,总是断在里面,而且还有两条虾线!” 向野有点委屈。 南漪顺了顺他的背以表安慰,然后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会有两条虾线。 向野抓起一颗虾仁,指着他的肚子,说:“这一条最难挑了!” “这条好像不是虾线,” 南漪接过虾仁,沉默几秒,“这是虾的筋。” “筋?” “嗯,煮熟了之后会变色的那种。” “变色?” “意思就是,不用挑出来……” “啊……” 从那以后向野便放弃对厨艺的钻研,并且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天分。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才仅仅分开三年而已,这人已经对家常菜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南漪实在惊喜。 “向野不得了啊!” 吴小言连连夸赞,家常菜的味道已经堪比许多私房外卖了。 正当向野沉浸在被吹捧的喜悦中,吴小言忽然问他,“你什么时候出境啊?你签证应该最多在这里呆三个月吧?” 餐桌上的气氛刹时沉下去。 吴小言不知道,这是一个尚未被触碰到的话题。 南漪和向野最近仍然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还没来得及规划之后的事情。他们似乎默契地不去提“未来”,因为之前就是因为提到了这个,才闹了一出悲剧。 “嗯,可能年前回去吧。” 向野说的是农历新年。 南漪夹菜的筷子没停过,似乎没有兴趣多问什么。 一时间餐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吴小言视线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心里隐隐发怵。 该不会是说错什么了吧? 她以为如胶似漆的小情侣早就把事情聊开了,谁承想他们居然对这么重要的事情闭口不谈?即使再没有眼力见,她也不想挑事,于是灰溜溜把话题自然转走。 “说到签证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还记得eason女朋友吧?” 吴小言说,“前几天eason找我问配偶签证的问题,我加了他女朋友的微信,发现她女朋友是我前同事的客户。” 第70章 “记得啊。” 向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问,“他女朋友怎么了?” “之前她找我同事办了配偶签。” 吴小言说,“是和别人。” 她讲故事的语气太过弯绕,南漪和向野对视一眼。 接着吴小言轻描淡写八卦了一番,她说eason的女朋友有个谈了两年的前男友,确认关系不到半年,她就找了吴小言的前同事帮忙递交了配偶签证。 在澳洲,如果情侣一方拥有永居签证,两人确认同居关系之后,可以通过为伴侣递交签证的方式为对方同样获得永居签证。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年之后这位前男友居然找到中介,直接取消了配偶签证。 “你们说,这是因为什么?” 吴小言忽然福尔摩斯上线。 南漪不明所以,“两人分手了,不办了,这不是很正常嘛。” “如果是eason女朋友主动取消了,我可以这么认为,可是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诶!” 吴小言说,“这可是人家男生自己提出来的,不觉得很奇怪吗?” 向野不这么认为,“还好吧?反正两个人都分手了,谁取消不是都一样么?” “nonono!” 吴小言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问题就是,她和eason也只谈了三个多月吧,这就开始惦记着男朋友的签证啦!” 南漪听t了眉头一动,淡淡提醒:“事情究竟是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你别自己乱猜。” “南姐!你每次都是这样,你就是心太软了,老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吴小言显然不赞同。 平时南漪听到这话只是淡淡笑笑,不置可否,也许今天是向野在旁边给了她底气,于是她罕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和心软没关系,只是这是别人的事情,不知道实情还是不要乱猜乱传。” “我哪里乱传了嘛!” 吴小言反驳,“我只是跟自己人说说而已,再说了,八卦不是人之常情?别告诉我你们不爱听啊!” 南漪想说其实她真的不怎么爱听。 刚想说什么,向野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爱听爱听!但是言姐,八卦魂都是相互的,也许很多人现在也在八卦你呢!” “这还用你说啊?全公司现在就在八卦我呢!” 吴小言嗤之以鼻,对此十分不屑,“我可不是双标的人,反正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咯,随便八卦,老娘才不care呢!” 向野肃然起敬,“还得是言姐!言姐牛逼!” 他三句两句化解了紧张的气氛,朝南漪悄悄挑了挑眉。 南漪也淡笑一下,继续吃饭。 “哎呀,饱了饱了,向野这顿饭可太行了!让我编辑一下视频发个朋友圈!” 吴小言显然完全不在意刚刚被南漪“说教”,坐到沙发上瘫着摆弄手机,过了一会她收到同事发来的信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瞪大眼睛,倏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 南漪察觉到,走过去。 见她不说话,南漪就坐在旁边的位置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才听到吴小言怔怔地说:“南姐,我好像被反噬了。” 第35章 . 她似乎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内耗型人格 吴小言的同事给她发来一个链接。 是社交平台上的帖子,有人发了条长文字,匿名吐槽某留学移民中介的顾问。 文章的内容说某顾问仗着资历老在公司目中无人,甚至天天对老板发脾气。还对她的衣着妆容评头品足,说她每天来上班打扮得花枝招展……然而这些都不足以踩到吴小言的底线,最终让她暴跳如雷的是这段文字中的第二个人——张弛。 “他们居然说我堂堂一个移民顾问,连身份都是靠男朋友拿的?” “还说我身上穿的背的都是男朋友送的?” 吴小言骂了几句脏话,将手机扔到沙发上。 “肯定是那个erica搞的鬼!她吃饱了撑的跟我搞雌竞,这个破公司我一天都不想呆了,要我的位置赶紧拿去好了,我还不稀罕呢!” 见吴小言正在气头上,向野怕她一个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只好先稳住她的情绪,“事情还没查清楚,咱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搞的,你先别自己乱想。” 可他没想到这句话说完不但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却适得其反,“向野,你什么意思?你为别人说话?一个陌生人?” 吴小言没有继续升高声调,而是情绪沉了下来,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飘摇又可怜。 向野赶忙解释:“哎!我不是帮她说话啊,我又不认识她,我是怕你生气,不是说女人生气很容易有乳腺结节么!” 南漪扶额,小声说:“好了,先别烦小言了,你去倒点水来。” 于是向野乖乖去倒水,不忘在水壶里加了些冰块。 吴小言盯着浮浮沉沉的冰块入了神,双眼没有焦距,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南漪很少看到她这么沉默。 吴小言极少内耗,她似乎打心底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评论。生气时讲究“有仇当场报”,绝不会把消极的情绪留给明天的自己。可南漪不知道,再坚不可摧的人都有一个软肋,很明显她的软肋就是张弛。 刚刚向野替erica“开脱”的行为,让吴小言瞬间联系到了那个人身上。 这两兄弟都有这个毛病,总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无意间跟自己人站到对立面,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你好”。可在吴小言眼里,他们只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是否“体面”,好比那天张弛对erica的客套,好比刚才向野适得其反的关心。 第71章 算了,向野总是老好人,不跟他一般见识。 可是对于张弛,她越想越生气。 吴小言从大学时期就很在乎别人把她的“精致生活”和张弛挂上联系。同专业的同学说羡慕她,找了个这么有钱的男朋友,连端午节都能收到礼物。回国探亲时,她曾经听到家里亲戚说她钓到了金龟婿,早点嫁过去就不用自己奋斗了。 吴小言打心底厌恶这些形容,可她不想浪费时间跟这辈子也不会同频的人解释什么,也知道这根本不是张弛的错。 可长久以来积攒的怒火顺着导线在血液里窜涌,吴小言摁着太阳穴,脑袋隐隐胀痛。 “都怪张弛这个扫把星,我都跟他断绝关系了怎么还阴魂不散啊!” 她尾调有轻微的颤抖。 南漪察觉出来,和向野对视一眼,接着拍了拍吴小言的后背,“你别骂张弛嘛,他肯定不会找人写这种东西的。” 南漪故意这样说。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张弛搞的。我只是觉得……” 吴小言顿了顿,语气冷静下来,“可能我们俩真的是冤家吧。” 达到效果,她果然不再提这个名字。 警报解除,南漪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篇文字,理性分析:“这篇文明显没什么信服力,都是主观叙述,一看就是想讲故事吸引眼球,大家没人会信的。” 吴小言长叹一声,摇摇头,“南姐你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现在的人就喜欢吃瓜,管一些和自己无关的闲事。” 她说完想到什么,把脸埋在膝盖里闷叫了几声,“我就说我被反噬了吧!刚刚我才八卦eason女朋友的事情。” 这时向野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你们情况能一样吗?你那是跟自己朋友私下吃瓜,他们是互联网造谣,性质不一样的!” “算了算了,无所谓了。” 吴小言一向只看结果,现在帖子热度不小,恐怕事情马上就会发酵,毕竟她的视频账号做得风生水起,在圈内算是小有名气。即使没跟她接触过的人,应该也有意无意间刷到过她的视频。她抓起手机继续往下翻,果然看到评论区已经有几个人打出了“lisa”的名字。 【很明显说的是某公司移民部的lisa吧?】 【我之前找她咨询过,完全看不出是这样的拜金女诶!】 【悉尼的华人圈这么复杂吗?】 【怪不得呢,原来是人家根本不缺钱啊。】 【这里提的男方我认识,没听说结婚,也有可能两人不是正常男女关系?】 …… 吴小言攥着手机微微发抖。 南漪和向野看到这些来自陌生人的言论,同样惊讶到不敢说话,就静静看当事人一口气灌了自己三杯冰水。 过了片刻,南漪坐过去些,安慰她:“咱们先把这个号举报了再说,等你准备好了,用你的账号发一篇澄清帖吧。” 吴小言的账号好歹有些流量,之前积攒了许多客户粉丝,以她的专业和人缘,发了澄清帖后事情一定会有反转。 “就是,实在不行还有张弛嘛!” 话刚出口,向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他可以帮忙澄清,你俩是正当男女朋友关系,而且你又没靠他养!” 吴小言似乎累了,没有过多纠结这个名字,她靠在沙发上发了会呆,没过多久,重新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给谁编辑消息。 南漪以为吴小言是在处理帖子的事情,没多过问,她使了个眼色和向野一起去收拾厨房,留给吴小言留出足够多的空间。大约十分钟后,她听到一声清脆的锁屏声音,接着沙发上的人长长舒了口气。 “处理好了吗?” “嗯,处理好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明快了许多。 南漪也跟着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吴小言宣布:“我辞职了。” “啊?” 向野愣了愣,不敢相信,“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我辞职了啊,就这么简单。” 吴小言说。 “别冲动啊言姐!” 向野擦了擦手走过去,“要走也是那个造谣的人走,你走什么啊?” 吴小言说:“我早就想走了,所以谢谢她。” 她耸了耸肩,对比于十分钟前,现在的她像是换了个人。 洒脱又果决,简直像是换了个人格。 向野始终劝说,南漪在一旁没有加入。 她似乎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虽然我们老板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这件事肯定不是他指使的,他还指望着我手里的客人给他推单子呢。不过他也只是暂时不想动我罢了,搞不好这个erica抢着做视频账号就是老板授意的,反正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吴小言手机t响了一声,她边回复消息边继续说,“我也懒得知道究竟是不是那个erica搞的了,反正帖子我举报完了,也辞职了,过几天心情好了再发个视频阴阳回去!” 她忽然想到什么,挑了挑眉,“南姐,你和了了到时候帮我好好润色一下发言稿,等我们老板看到了,搞不好还会对我这个受害者挺愧疚的。” 南漪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向野仍旧头疼,他怕吴小言是一时冲动的决定,好心提醒:“可是你明年才能考出律师牌照,现在不是跳槽的好时候。” “谁说我要现在找新工作了?” 吴小言说,“顺利的话,三个月之后我就拿到牌照了,这段时间我刚好在家认真复习,这样不好吗?” 第72章 向野总算放下心来,“行行行,不愧是言姐,还是小的见识浅薄,多余担心了!” 吴小言抱拳回礼,继续说:“况且我手上好多做配偶移民的客人,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我辞职了公司留不住他们的。以前我道德高尚不接私单,现在可好了,老娘就要把这些客人都带走接私单!卷死他!” 南漪听完笑了。不得不说,她还是很了解吴小言的。 而向野听到这条条清晰的发言,一时震惊到说不出话,原来他离开的这三年,吴小言也变了许多。她并不是丝毫没有长进,反而从前大家不认可的那些“无法共情”、“没眼力见”、“铁石心肠”等等缺点,如今都成了她保护自己的武器。 处理完一切,南漪没有急着放吴小言回家,留她多住了一晚。 第二天起床,吴小言突发奇想非要回公司收拾东西。她说,不想当着同事的面卷铺盖走人,有点丢脸。 南漪理解,但还是提醒她要遵守公司的劳务合同。吴小言说,合同上写着辞职要提前两周给通知,算下来之前攒下来的年假、病假,抵消后刚好够她现在走人。 于是两人陪她一起回了趟公司。 送吴小言回家路上,南漪满是感慨。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呢?她能否做到像吴小言这样洒脱? 应该不行吧。 南漪想,事情发酵后,她至少要先消失几天放空自己,然后在“tell me”上发一条吐槽贴,等听到足够多的共情声音,才会平复心情、处理事情。而事情解决之后,她也许又会用几天、甚至更久的时间去回味咀嚼。 这样看来,她似乎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内耗型人格。 而吴小言恰恰相反,她的怒气值会在事情发生的当下迅速攀升,当升到顶点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所以她才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情绪熨烫平整。 南漪有些佩服。 当晚他们在吴小言家随便叫了外卖,为了庆祝闺蜜脱离苦海,三人跟视频对面的程了一齐举杯喝完了一瓶红酒。 实际上那瓶红酒几乎是吴小言一人喝完的,所以最后南漪看着她躺到床上之后才离开。 等电梯时,南漪和向野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言姐也不容易啊。” “嗯,是啊。” “她和张弛真的没可能了吗?” “不知道。” 又是两声叹息。 “那最近我们多关心一下言姐吧。” 向野说,“电梯来了,我们走吧。” “好。” 南漪刚走了一步,发现自己落了东西,“我没拿包,你等我一下。” “嗯,好。” 于是南漪独自折返。 她和吴小言有彼此家里的钥匙,怕吵到人,她轻手轻脚地进去。 本想拿到吧台上的包就离开,谁知转身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她停住,扭头看了一眼主卧房门。 吴小言正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也许很多年后她都不会忘了此刻的心疼。 那个为自己身披铠甲的人,原来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舔舐伤口。 第36章 . 事实总是经得起推敲 造谣视频在华人圈传开之后,最先有动作的是张弛。 他在自己的公众平台账号上,晒出了从吴小言那里收到过的所有的礼物,从大学刚认识到现在,整整七年。 小到几支笔、大到一台多巴胺色的立式冰箱,照片被这些零散的物件填充得满满当当。就连照片中心张弛比“耶”时,手腕露出的那只价值不菲的劳力士手表也是吴小言送的。 这张图片没有配文字,看上去只是莫名其妙发了一篇帖子,毫无指向性。即使信息量少到可怜,有吃瓜群众已经在评论下猜测起来了。事实总是经得起推敲,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回复,风向早就转变了,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原来张弛才是被“包养”的那一个。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向野。 其实张弛看到帖子时本来想直接开骂,结果被向野拦下了。他不但帮忙发了帖子,还在评论区下面找了几个朋友帮忙评论引流,很快和吴小言相熟的客人也来留言。 随后,吴小言也在南漪和程了的润色下,将“发言稿”修整完美。她把自己完全塑造成受害者,还趁机阴阳了一把老板和某些煽风点火的同事。 短短两天,事情已经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唯独帮忙澄清的“男主角”销声匿迹了。 这不符合花孔雀的作风,南漪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想,兴许张弛要趁机憋个大招好让吴小言回心转意。谁知很快向野便告诉她,也许这次孔雀是真的受到打击了。 看到帖子之后,吴小言去找张弛说了什么。至于具体内容除了他们谁都不知道,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张弛便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可吴小言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了了!你怎么还不出牌呀,慢死了!” “seriously?我是手机屏看牌好吗?几万几条数字很难看清的!” 手机支架上的“程了”眯着眼仔细看了会,“帮我打从右边数第三颗的。” 吴小言敲了敲刚刚帮忙代摸的牌,问:“那这颗给你放到哪?” 程了又扫了一遍牌,“放从左边数第五个吧。” 说完她松了口气,接着专注盯着场上的动静,结果到了第二圈仍旧被吴小言催牌,她终于忍不住了,“omg!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视频打麻将?” 第73章 南漪打了个呵欠,十分平静地说:“你猜猜会是谁。” “干啥呀,你们怎么都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今天吃完饭是谁说的!饭后活动都听我的?” 吴小言不满。 “向野说的。” 南漪立刻卖队友。 “别推我身上呀!” 向野被南漪瞪了一眼,抿了抿嘴,“好吧是我说的。” 他本来是贴心之举,念在吴小言辞了职又心情低落,和南漪两个人舍命陪君子,谁知道这“君子”不想斗地主偏偏要打麻将。 没办法,只好拉来了远在八百公里之外的程了云组局。可实施起来才知道,网上那些三缺一云聚会打麻将都是骗人的。帮程了抓牌理牌的第一步就磨了所有人的性子,花了整整十分钟的时间才进行下一步,而屏幕另一头的程了耐心也已经趋近为零。 最后吵闹一番,吴小言亲自把这项提议否决了,她边收拾麻将边哼哼唧唧的,已经把“不爽”写在了脸上。手机里面的程了也没挂断视频,气氛就这样僵着,有些尴尬。 南漪跟着默默收麻将,同时问视频里的程了,下次打算什么时候回悉尼。 程了之前基本每月回来一次跟大家一起过周末,这样算起来,也差不多过去一个月了。 “可能……这两周吧?” 程了忽然支支吾吾起来,“圣诞节的假期应该差不多,到时候回来多玩几天。” “好啊,那太好了。” 南漪收好盒子,正思索怎么才能化解尴尬,没看到视频里程了说这话时表情流露出的娇怯。可向野捕捉到了这一幕。 不止如此,他还察觉到程了似乎想说什么。 难道是跟妹主动讲话化解尴尬觉得害羞? 不应该吧……程了和吴小言一言不合就十分钟不讲话是常事,可通常这种情况也是程了单方面的闹别扭,有时甚至两人都“和好”了,吴小言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还能因为什么呢?总不能因为谈恋爱了吧…… 刚想到这层,下一秒向野便瞥见了程了手上的戒指。 向野观察了片刻,轻咳两声,忽然背对镜头凑近南漪的耳朵,小声说:“你看程了的中指。” “中指?” 南漪略显诧异,轻声问,“她竖中指了?” “……” 向野选择沉默不作答,南漪兀自疑惑了几秒,看到了程了中指上的戒指。 戒指、中指、热恋中。 南漪愣了愣,朝向野眨眨眼睛。 ——程了谈恋爱了? ——我觉得是的。 两人很快便无声交换了想法,接着南漪取下架子上的手机拿到面前,果然看到屏幕下方有枚闪着亮光的小银圈。 “了姐,你这里,” 向野指了指自己的额角,“你额t头这里有个东西,好像是个纸屑。” “啊?这里么?” 程了抬手摸了一下。 向野忙点头,“嗯嗯嗯,对对对,已经没了,掉下来了。” 南漪看清楚了,还是镶了一圈碎钻的戒指。 程了平时不喜欢戴首饰,对大牌也一无所知,如果是普通朋友送礼物,应该不会送这样价位的戒指,还被戴在了代表“热恋中”的中指上。 仔细再观察了会,难以发现程了确实和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比如,她时常低头看着屏幕偷笑……应该是跟谁在发消息。 于是此时南漪19%确认了自家的“牡丹”偷偷开花了的事实,但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吴小言讲。犹豫了足足几秒钟,她选择放弃。 毕竟吴小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会很闲,所以她将会有大把的时间去烦程了。所以为了所有人清闲安宁的生活,还是算了。 “时间不早了,了了你快收拾睡觉去吧。” 南漪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一声尖锐又短促的叫声,“啊!了了,你手上戴着什么?” 果然,论眼尖还得是吴小言。 她此时的表情有些凝重,没错,就是凝重。 她消化几秒,接着瞪大眼睛,“这是tiffany的戒指?你背着我们偷偷结婚了?!” 向野头疼,“……言姐,结婚应该戴无名指。” 吴小言立刻不耐烦说:“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结过!” 等不到程了解释,她又说,“你该不会是被求婚了吧!” “omg你谈恋爱了!” “真谈了啊?” 面对连环炮式的追问,程了终于娇羞地点了点头,“姐妹们,我谈恋爱啦!” 在吴小言的叫声划破屋顶之前,她立刻解释, “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只是我们昨天才确认关系。” 被姐妹发现,程了也不打算隐瞒,可吴小言似乎仍旧处在惊讶之中,盯着她手上的戒指,“姐妹,你怎么刚谈恋爱就被求婚了啊?有点突然,你让我缓缓……” 程了哭笑不得,“小言你别这么吓人好吗?nothing about marriage ok?我就不能是普通谈个恋爱吗?” 吴小言继续问:“普通谈恋爱给你送这个?” 她晃了晃自己的纤纤玉手,手指的位置空落落的,于是识趣地把手放下。 “这就是个小礼物!又不是只有求婚才能送戒指!” “可是刚谈恋爱就送这么贵的东西,也太贵重了吧?” “为什么刚谈恋爱不能送这个啊?why so serious?” 程了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再说了,这不是更说明他重视我吗?你们不应该为我感到开心吗?” 第74章 “我……” “好了小言。” 南漪见势头不对,拦住蠢蠢欲动的吴小言。本来现场“官宣”是一件幸福的事,她也不知道这两姐妹怎么聊着聊着又要吵起来了。 真是令人头疼。南漪此时很想给向野发个表情包来诉说内心的无奈。 她酝酿了几秒,看向视频里眉头紧蹙的程了,“了了,你谈恋爱我们很高兴的!小言只是……” 她本来想说只是担心你,可这句话也许并不适用于现在,毕竟此时此刻的程了不想听。 “她只是嫉妒你!她自己没收到戒指就嫉妒你!” 向野突然冒出来把话接了过去,接着摁住此时正在放射怒气的吴小言,朝屏幕挤眉弄眼几下。 得到信号的程了怔愣片刻,果然很快露出愧疚的表情。 没错,现在还是吴小言伤心的时候,她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跟自己的姐妹对着干。 于是刚刚还生气的程了瞬间转变了情绪,几人略微尴尬地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吴小言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向野讨伐,“你给我说说看,我有什么好嫉妒她的!嫉妒她快三十了才谈第一次恋爱,然后瞒着自己的闺蜜收了别人的戒指还满脸花痴吗!” “小言,你这么说有些过分了。” 南漪难得表面显出怒意。 抛开那枚戒指,程了谈恋爱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不管怎么说吴小言都不该一开口就追着人家手上的戒指不放,好歹问问对方是什么人、多大年纪、和程了是怎么在一起的吧? 总而言之,在宣布谈恋爱的那一刻,程了第一时间听到的一定是来自姐妹们的祝福,而不是疑惑和询问。 吴小言也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说话没分寸,于是泄气坐下,好声说话:“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了了谈恋爱我当然高兴啊!之前我帮她介绍过多少优秀的客人,可是我把过关的程了都看不上,现在突然冒出个不知名的男人,刚谈恋爱就送tiffany的戒指,你觉得这合理吗南姐?” 南漪没回答,于是她又把问题抛给向野。 向野想了想,认真回答:“我觉得啊……也许合理?” 吴小言拧了一下眉毛,听他继续说,“因为刚跟南漪谈恋爱的时候我就想送她戒指来着,情侣对戒。” “你……” 吴小言罕见地失语几秒,接着自己否定了这个情况,“不行,不能拿你作比喻,你是个恋爱脑。” 向野反驳:“为什么程了的男朋友不能是个恋爱脑?” 吴小言听完这句,突然转成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大哥,你现实一点好吗?你俩当时在一起的时候多大年纪?程了现在多大年纪?你们俩当时一见钟情,那你觉得有一个适龄、未婚、优秀的恋爱脑男人,他对程了一见钟情的概率有多大?” 对面的两人将这几个问题消化几秒,向野忽然露出门牙,朝南漪咧嘴直乐,“所以你当时真的是对我一见钟情啊?” “你走开。” 南漪懒得理他,转脸回答吴小言,“小言,你这么说有点片面,了了也很优秀啊。” 吴小言知道这人又想歪了,解释:“我没说她不优秀啊!只是我们年纪都不小了,现在的人都多现实啊,三十岁的人就是没有二十岁的人纯粹,这是事实!” 这时向野偷偷对南漪小声说:“我现在还是很纯粹。” 南漪憋笑,用手肘拐了一下他,听吴小言继续发言。 “其实我上上周就怀疑她不对劲了!在群里一天都不出来聊几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当时我就怀疑她谈恋爱了!” 向野:“哦——言姐斯国矣!” 吴小言不理他,疯狂输出自己的第六感,“所以我看到程了戒指的第一反应是——” 似乎是说累了,她喝了口水继续,“这个男的开局就投资不小,他要么是目的明确对程了有所图,要么是真的有钱,几千澳币的东西随便送女朋友,而且还是刚在一起的女朋友。” 南漪本来想说这个形容不太恰当,但品了品也有几分道理。但她总觉得程了母胎solo了二十七年,一定是有一段美好的姻缘在等她,所以她冥冥之中认为这个男朋友就是程了的mr right,于是顺着吴小言的第二个假设说:“那万一人家就是不差钱呢?而且你看咱们身边这几个男生,其实对女朋友都挺大方的。” “所以我也说了不排除这个可能。” 吴小言说完接着否定,“但我始终觉得,现在这样的男人难找,而且要是真遇上了,咱们的姐妹也hold不住。” 南漪思忖片刻,仍旧不解:“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啊?” 吴小言摇摇头,“算了算了,就当我是想太多了吧,那我不说了。” 被南漪这么一说,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最近的事搞得神经太敏感了,总觉得开局就喂牌的人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她要抓紧时间套话程了有关那个男人的所有信息! 可吴小言那句垂头丧气的话在南漪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小言,我知道你是担心了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脱单是好事,至于你说的问题,我们之后多关心一下就好了。” “嗯嗯嗯,我知道。” 吴小言忙着敲屏幕,“我这不正在关心呢!” 南漪看了一眼姐妹群聊里的消息,一时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 【吴小言:了了!快跟我们说说你男人!】 第75章 【程了:just bf ok?】 【吴小言:okok!你快说!】 接着,程了就把他们的合照发到了群里,还分享了他的instagram主页。 看着一秒钟聊到热火朝天的两个人,南漪忽然觉得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她默默扭头,看向向野。 向野给他递了一面镜子…… 南漪微笑。 第37章 . 果然,人是贪心的动物 程了谈恋爱无疑成了姐妹群中的大事。 大到连“今天集美们运动打卡了吗?”的群名都改成“今天了了恋爱打卡了吗?” 吴小言生怕自己未经人事的姐妹被骗,每天都让程了在群里汇报恋爱心得,程了兴许也受了初恋的新鲜感影响,竟然没觉得这个行为荒谬,热t情满满地配合吴小言。 程了的男朋友叫mark,这个名字和他的长相一样,在人群中稀松平常但不会出错。他颜值上不算佼佼者,却是父母辈经常挂在嘴边的“浓眉大眼”的长相。所以程了的父母见了一次便对mark颇有好感,这一点极其难得。 mark也是华人,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南漪和吴小言有些意外。她们认识许多年,心照不宣觉得程了虽然表面被父母的择偶标准洗脑,但内心还是更会被欧美卦的男生吸引。人总会不自觉被与自己同频的人吸引,程了自然流露的“drama”语气在澳洲人眼里很可爱。所以南漪和吴小言本来以为,自己的姐妹最终还是会找个外国男朋友,而她的父母总会慢慢妥协。 好在命运的齿轮还是向着明媚的方向转动了,程了的初恋似乎很合所有人的心意,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南漪确信程了的爱情运终于否极泰来了。 可吴小言似乎不这么认为。 【吴小言:你说我该怎么搞到这个mark的护照号码啊?】 【南漪:?】 【南漪:你想做什么?】 【吴小言:查查看他现在是什么签证啊!】 【吴小言:万一他是图了了的澳洲身份!】 【南漪:情绪稳定的水豚.jpg】 在对话框里扔了一个表情包,南漪锁屏手机,思绪有几秒钟停顿。 吴小言始终对mark不放心,她怀疑他对程了太过容易交付的真心,总觉得他是别有所图。可南漪听他们的故事,却认为mark应该是个心思单纯的男生。毕竟谈恋爱初期就吵着要见家长,还会在确认关系时就送这么贵情侣对戒,这样的“恋爱脑”此时此刻就躺在她的身边。 “你觉得mark怎么样?” 南漪往后蹭了蹭,后背贴到向野的胸前。这是他们在床上躺着闲聊时最喜欢的姿势,向野说这个姿势叫做“勺子式”,他们就像两把勺子一样相贴,完美契合在一起。 向野很喜欢这样抱着南漪——在她头顶刷手机,“mark?谁啊?” 说完便反应了过来,将视频声音调小了些,“哦,程了小男朋友啊。” 南漪应了一声,把刚刚和吴小言的聊天记录亮给他看。 向野看完扁扁嘴,说:“幸好你是先认识我的,不然你要是先认识的吴小言,我肯定要被她扒到底裤都不剩。” 这个形容亏他想得出来。 南漪轻笑一声,“你的底裤有什么好扒的。” “可好扒了。” “一点都不好扒。” “不好扒你天天扒?” “你好好说话啊。” 一段小学生式斗嘴最终结束于某人的脸皮厚度。 向野不说话了,露出胜利者的坏笑。他笑着笑着,还要拉着南漪的手往下伸,让她当场实施一下。 南漪被恶劣的行为击败,身子往前倾去,拒绝交流。于是向野得逞在身后咯咯笑,乐完了把人往怀里揽,边逗人边说:“吴小言这几年在中介上班,她见太多奇葩事了,神经有点敏感。” 他忽然这样说。 做留学移民中介总是能见识到各种“奇闻轶事”,尤其是吴小言负责的配偶移民部门。这些年来,她见识过相差十岁的热情如火的黄昏恋,也看过许多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同性恋人”的照片。其中真真假假无从考究,在工作时,她的任务只是帮助每一位客人递交配偶移民签证。 吴小言工作的这几年见过的drama事件无数,于是事情到了自家人身上,她便变得格外敏感,生怕有人用同样的“骗婚”招式图她程了的澳洲身份。 南漪觉得作为姐妹这份担忧无可厚非,向野却觉得是吴小言矫枉过正了,“程了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她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这么容易被骗。” 他认真说。 “那你怎么就确定mark是个好人?” 南漪反问,“你又没见过他。” “我虽然没见过,但是他肯定是个好人!” 向野半真半假回答。 此话一出,南漪便确信,此时此刻的向野一定是共情了那个素未谋面的mark。现在mark在他心里就是专一、纯粹的恋爱脑好男人。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一样。 南漪哭笑不得。 “你真自恋。” 她扭头鄙视向野,结果小贝恰好在她转身时也跳上来,毛茸茸的胡子突然扫在向野脸上。 “小贝你干嘛突然袭击,吓我一跳!” 向野手机差点砸到脸上。 南漪扭过身,看到他略显慌张地把手机锁屏,嫌弃说:“你做贼心虚,肯定是在看漂亮小姐姐跳舞。” 说完打算探身把小贝抱到自己这边,刚起身就被扑了回去。 第76章 “谁做贼心虚?” 向野把她压在床上,下巴贴近脖子,南漪能感觉出来微微冒出的青茬,蹭得她痒痒的,“你现在越来越会倒打一耙了,前两天看coser变装视频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做贼心虚呢?” 南漪瞬间消停。 看变装视频?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互联网透明成这样了?总归不能是向野拿她手机看的吧! 向野读懂了南漪飘忽不定的眼神,微笑提醒:“你有一位好友赞过这个视频。” 南漪:“……” 她心想,大数据时代真是不可靠,今天敢把她的私密喜好暴露给好友,明天是不是就敢把她的银行卡密码也分享出来? 看来是时候卸载所有社交媒体了,她默默想。 “干嘛,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做贼心虚。” 向野扭转乾坤,瞬间站到了道德塔尖。 “我没有啊。” 南漪嘴硬,“你那个好友肯定不是我。” “不是你就有鬼了。” 向野说,“虽然没点出好友的名字,但我短视频账号本来就没几个好友,我随便一分析就知道是谁赞的了,简直跟直接报身份证没有区别。” 真是尴尬。 “嗯……” 南漪思索该如何狡辩,“万一是别人赞的呢?” 向野看到这人诡辩的模样哭笑不得,顺着话说:“那就只有可能是张弛点赞的了。” “对嘛,张弛跟我喜欢的人是同一个。” 南漪说。 向野这回气笑了,“哦,对,他跟你喜欢同一个人,而且还喜欢看露着六块腹肌的男coser是吧?” 听到“六块腹肌”这几个字,南漪有点不高兴,纠正他,“明明是八块腹肌。” “你!” 向野磨了磨牙齿。 南漪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她徐徐挪动身子,试图逃离这股从身后涌来的低气压,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跳到房间门口的小贝,抓到了救命稻草,“小贝,你要去哪呀?” “你别叫它了,小贝一时半会是不用进来了。” 向野说完,把自己的上衣一把脱掉。 这时小贝十分识趣地溜出卧室,似乎是闻到即将袭来的狂风暴雨的味道。 向野去把卧室门关上,站起来时漂亮的腹肌一览无遗,在灯光的照耀下沟沟壑壑格外性感。 “你要干嘛……” 他一步步走过来,南漪的眼睛忍不住往下瞟,吞了口口水。 向野不怀好意地笑,“你不是喜欢看八块腹肌吗?” “我不喜欢看。” 南漪一秒乖巧,停了一会又说,“可是你又没有八块腹肌——啊——” 话音未落南漪被隔着衣服咬住了胸前最敏感的地方,“向野你是狗吗……” 只有狗才会这样咬人 。 “我不是。” 向野含含糊糊地说,“pepper才不会这样咬你。” 南漪被弄得身体一阵阵酥麻,细密的电流从脚趾钻到头顶,让她从鼻子里不停发出轻声的嘤咛。窸窸窣窣被褪去睡衣,震动的手机也被向野放到床头。 南漪看了一眼手机,嗡声说:“她们正在群里说话。” 向野声音低哑,说:“晚点再回,现在要办正事。” “什么正事……” 向野低笑,“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要装蒜啊?” 南漪身子轻轻抖了一下。 她最受不了向野用这样的声音在他耳边讲话,尤其是那声笑,像带着小钩子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全身不得动弹,任人摆布。 手机又在床头柜上震了一声。 南漪思绪回笼,又想到群里未讨论完的事情。 吴小言刚刚直接问程了,mark现在是什么签证。 她还没看到答案。 可偏偏这时,她突然很想问问向野,他现在是什么签证,等他过段时间回国之后,又要以什么样的签证回来。 还是说,他其实没有想过回来? 如果他回国之后二人重新变回起点,那现在他们的关系算是什么? 果然,人是贪心的动物。 在两人复合之前,南漪曾在“tell me”上问过这个问题,当时她给自己答案是——活在当下。 她不去想未来会发生的种种,只想面对此时此刻的自己。她以为自己活得足够明白洒脱,可没想到一切也只是说辞罢了。 喜欢的下一步总是占有,她怎么舍得和向野得过且过,不了了之? 她t想把向野自私地留在身边,就像那晚她借着醉意主动去吻向野一样。 可是事实真的能如她所愿吗?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向野见她分心,咬了她一口。 得到短促的回馈,向野很快便步入正题,他让南漪跪在床上,于是他便能从身后将人叩住。为了惩罚怀里人的心不在焉,他将南漪的手臂反剪,再咬住她高高上扬的脖颈。 很快,南漪发出愈发高亢的声调,可这声音在向野耳朵里就是动听的鼓舞,他加大力度,两人仿佛乘着巨浪不停翻涌。 渐渐地,浪花溅得越来越高,潮汐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心甘情愿被淹没在巨浪里,慢慢沉沦下去。 算了,还是就这样沉沦下去吧。 第38章 . 原来分手真的可以在一瞬间抽空一个人的全部力气 自从向野住进主卧,上班提前到店这件事在南漪身上就没再发生过。 以往七点半开门,南漪总会比班表上的时间提前十五分钟到,而现在每次都准时准点,实在不符合她的作风。好在平时都是跟敏珠一起搭班,相较之下倒也没显得南漪有多反常。 第77章 敏珠自从上次和男朋友和好,两人便从合租公寓里搬出去,彻底过上了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同居生活。小情侣如胶似漆总是难舍难分,于是上班迟到便成了敏珠的家常便饭。 这件事放在以前,南漪一定内心忍不住又想去“tell me”发帖,可现在她也算是体会到了感情失而复得的意义。她认为自己没资格吐槽敏珠,并且体会到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矛盾和幸福,毕竟她偶尔也会稍微晚到几分钟开店。 对此南漪和敏珠互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找到了彼此搭班时的舒适点。 本来她们配合默契、相安无事,可当南漪这天忽然想起来,早上有一个七点半的送货时,才打破了这一平衡。 小情侣腻味了一早上,等到收拾好一切,南漪出家门之前才想起这件事,向野为了节省找停车位的时间,于是提出开车送她。起初南漪有些犹豫,毕竟向野三年没在澳洲开过车,而且脚伤还刚刚痊愈,实在令人担心。可向野丝毫无所畏惧,在载着她在车库转了好几个圈,展示自己并没退步的右舵驾驶技术后,接着一个油门驶出车库大门,朝咖啡店奔去。 向野开车技术的确并没生疏,奈何路上遇到的全是红灯,等南漪到店里的时候也已经迟到了几分钟。走近门口没看到成箱的派送,心里嘀咕了几句,到了店里才发现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南漪正疑惑着敏珠怎么会拿了店里的钥匙,谁知进去才看到正在弯腰理货的老板娘——camellia。 南漪心中默默收紧几分,把包扔到沙发上便开始帮着整理货物,边收拾边问:“康康你今天怎么来店里了?” camellia是山茶花的意思,很好听的女生名字。可老板娘偏偏喜欢用简称,她音译了第一个音节的发音,让大家叫她“康康”。 康康是香港人,小时候就来澳洲生活,平时用英语和粤语比较多,普通话并不算流畅。所以南漪也不想去纠正,她英文名中“ca”的发音其实应该音译成“卡卡”才更准确。 “嗯,一会要在附近办事,顺便来店里看看。” 康康说话间没看她,只是理货的动作很大,总感觉在顺便发泄什么。 南漪提了一口气。 迟到并且错过了送货时间,她认为必须要道歉解释一下,但想到康康经常挂在嘴边的“no excuse”,她还是决定只道歉。 于是她诚恳地为了迟到say sorry,康康听完仍旧没抬眼。她生猛地一口气搬起两个箱子放到储藏间,喘了几下对南漪说:“jessica,you are the supervisor,make sure it wouldn’t happen next time.” “不要再有下次了”,这是康康言简意赅的警告,然后便再没说什么,皱着眉头继续理货,看上去十分不耐烦。 南漪略显尴尬,即使知道康康做事说话一贯如此,也难免会被这强大的气场压制到冒冷汗,更何况这次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 不过话说回来,店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喜欢跟康康一起上班,他们纷纷表示,和老板娘上班有一种无形的“窒息感”。 尤其是敏珠,她是最害怕见到康康的人。其中原因南漪可以猜出个大概——康康说话太过直接,并且似乎没有一点共情能力。 之前敏珠有次迟到被她抓个正着,到店之后她解释今天悉尼的火车瘫痪所以晚了半小时,结果康康露出毫不理解的表情,问了她两个问题,为什么不提前预判可能会发生的状况?为什么早上不打车过来? 一连两个问题彻底击中了玻璃心的敏珠。 在康康的眼里,成年人应当具有预判一切未知的能力,并且认为多花一个小时的工钱打车总比迟到半小时好。可在敏珠眼里,她一定不愿意在“赚钱”的路上有额外花费,更何况是打车这种奢侈的事。 对于这两人相持的对立观点,南漪其实都可以理解,只是如果她是康康,一定不会多嘴干涉敏珠的选择,只会默默扣除半小时的误工费用。 “敏珠怎么还没来?火车又晚点了吗?” 整理完货之后康康说。 南漪看了一眼时间,心道康康也挺记仇,然后回答说应该很快就来了。 她本以为康康理完货就会离开,谁知她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拿出电脑坐在沙发上班。 她不是一会有事吗?怎么办起公来了? 可是南漪不好开口赶老板娘,只好默默祈祷敏珠快点来店,谁知今日份墨菲定律是发生在敏珠身上的——她再次迟到了半小时,被康康撞了个正着。 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老板娘时,显然敏珠吓了一跳。 她怯怯的,低着头过去鞠躬道歉,可康康似乎并不满意,开口便问她,迟到这么久为什么不跟supervisor讲。 迟迟没有听到回答,康康显得更不耐烦了,她刚打算再说话,谁知敏珠直接哭了起来。 一切发生突然,饶是“冷血”的康康也愣住,她看了一眼南漪,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决定让敏珠先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于是康康上阵,进到吧台里面,和南漪一起忙过了刚开店的小高峰,十几分钟后敏珠才调整好心情,站到自己的岗位上来。 南漪有些为难,她不知道当着康康的面该询问到什么程度,犹豫了两秒,她选择拍了拍敏珠的肩膀表示安慰。 敏珠抬眼,挤出来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顺便还附赠了两行泪水,康康见状又倒吸了一口气。南漪可以感受得到,老板娘此时忍耐度已经到极致了,一定是用尽力气憋住才没有开口说什么。 第78章 又过了一会,等到敏珠状态转好些,康康才说要离开去办事。走之前她在门口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返回来对敏珠说:“如果需要什么帮助,任何时间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接着便摆了摆手往门口走去,出门的时候还顺便扛走了早上拆的纸箱子。 南漪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怅然,停顿了片刻才想起来关心敏珠。 敏珠小幅度啜泣着,摇了摇头,“欧尼,我下班的时候跟你说。” 也好,万一上班时没忍住哭个不停也不是办法。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敏珠如同行尸走肉般,做了一整天无情的上班机器。等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敏珠才扁着嘴,眼里噙着泪跟南漪说:“欧尼,我和他彻底分手了。” 彻底分手了。这句话是南漪第一次从敏珠嘴里听到。 以前两个人也闹过分手,但那次更像是情侣之间的矛盾,可今天似乎严重许多。 敏珠说这话时眼里没有了光亮,跟平时的她判若两人。南漪蓦然想到了三年前和向野分开的日子,在这一刻她从旁观者视角感慨,原来分手真的可以在一瞬间抽空一个人的全部力气。 她拍了拍敏珠的后背,静静等她缓过情绪。 敏珠说到伤心事,泪腺如同无法拧紧的水龙头,眼泪簌簌落下。她抽抽搭搭好半天才把话说完,结果就像南漪预想的那样,他们之间最深的隔阂和阻碍仍旧是敏珠的“准婆婆”。 前男友的妈妈三天两头挑拨关系,而只要他们母子通话超过半小时,挂了电话必定会跟敏珠大吵一架。 “欧尼,本来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他的,但我发现我错了。” 敏珠眼神呆滞地望着远处,目光似乎找不到落脚点,“他们毕竟相处二十多年,早就已经被家里人‘洗脑’了,他再怎么爱我最后还是会选择跟他妈妈站在同一边。” 南漪一时不知该安慰什t么,只觉得听到这话心中隐隐抽痛,缓了一会,她问敏珠,如果男朋友再回来找她该怎么办。 敏珠擦了把脸,说:“不会了,我已经连夜收拾好行李住进朋友家了,下周就看房找新的住处。” 她颤声说,“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敏珠说这话时是意外的冷静和坚定,南漪心想,这一次他们恐怕是真的彻底分手了。 其实南漪始终搞不懂这个“准婆婆”的脑回路。 在澳洲留学的韩国女生普遍节俭持家,从传统家庭的眼光看来,敏珠作为儿媳挑不出什么错来。她学业、工作都认真努力。比起外食更喜欢自己在家做饭,并且在爱美方面也并无大的开销,即使这样还会被婆家挑三拣四。 南漪回忆张弛父母对吴小言的态度,心想这东西还真是人各有命,一时有些愤愤,在胸中为敏珠打抱不平。 这时店门开了,向野走进来。他神色有些急,似乎想要说什么。刚走几步,转脸看到柜台内哭得梨花带雨的敏珠,脚步顿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在南漪的眼神示意后,向野选择无声坐到角落。 “走吧,敏珠,我们送你回家。” 收好店,南漪对敏珠说。 敏珠看了一眼向野,小声说:“方便吗?” “方便啊,当然方便。” 向野回答。 于是敏珠跟着上了车,坐在后座看向窗外,一路无言。 下车后,她脚步轻飘走向公寓大门,背影看过去可以用失魂落魄形容。南漪叹了口气,“走吧。” 于是发动汽车。 “小姑娘怎么了啊?” 开了一会向野问。 “和男朋友分手了。” 南漪回答。 “啊?上个月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这就分手了?” “嗯……” 南漪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她想说因为敏珠有个不明事理的挑事婆婆,可话到嘴边,又尽数咽了下去。 仔细想想,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替别人不平,毕竟自己家里不也是一团糟么。 第39章 . 往往种下的期望越高,失望便越大 这一天敏珠的状态始终恹恹,南漪想着关店前没什么客人,便让她提前回家了。 下班后店里空无一人,柜台的灯箱和烤箱都关了,店里的暖意消失,整个屋子顿时显得有些萧条。 南漪坐到沙发上,打开了“tell me”。她已经很久没有登录这个app了,自从向野住进主卧之后。 她翻了翻自己曾经提出的问题,有种恍若隔世的失真感,她已经记不清当时写下它们的心情了。再点进另一个页面,“我回答过”标题下的第一个问题映入眼帘——要过多久才能和自己的婆婆和谐相处? 南漪回答:也许永远都不能。 在这个回答下面有许多人追问,可南漪都没有回复,显得这句没头没脑回答更像是发泄。 南漪觉得和“婆婆”相处是件微妙又神奇的事情,虽然她只和向野的妈妈短暂相处过一个月。 如果形容对向野妈妈的第一印象,南漪一定会说,她是小说中珠光宝气的“贵妇”。这种气质并不是靠衣着展现,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气。 比起吴小言,向野妈妈更像一个充满自信的精致芭比,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底气”。 才仅仅是见第一面,南漪便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她并非是“恶婆婆”的形象,让南漪始终介意的是她如同蝉翼一样的边界感。 第79章 “你做什么工作?” “我在咖啡店上班。” 沉寂了几秒,南漪得到的回答是:“为什么跑去给人家端茶送水?” 相比之下,james口中有关“专业对口”的劝诫,似乎礼貌得多了。 这样的事情还有许多,只是向野每次都从中调和,她知道自己妈妈在家里被宠惯了,大半辈子的说话方式实在难改,于是只能跟南漪解释道歉。 南漪因为在意向野,所以选择相安无事下去,可相处了几天,她逐渐失去耐心。南漪心想,这些年她连自己爸妈的“数落”都不买账,又有什么必要纵容旁人没有边界感的试探呢? 于是南漪偷偷让老板给自己多排几天班,从根本上减少与向野妈妈的接触。谁知向野妈妈见状问她什么时候打算辞职,说总不见得一辈子做服务员吧? 每次聊起这个她的神情总会透露出难以言说的嫌弃,南漪不知道她说这句话代表什么,只是确信和这样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聊的。 有时往往种下的期望越高,失望便越大。南漪没想到向野这样相处起来极其舒适的人,她的母亲却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于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南漪的失望就像一颗雪球越滚越大,而囤积的积雪最终被南漪妈妈亲手推进海里,悄无声息地融化。 “向野是不会留在澳洲的,他研究生毕业了一定要回去我身边生活的,这个你是知道的。” 南漪不知道。 “你要是毕业也回上海,我们也是欢迎的,只是结不结婚的以后再说咯,你们现在还都年轻。” 以后再说? “向野从小就招小姑娘喜欢的,就我来之前,他姑姑还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介绍女朋友?所以呢?那她又算什么? 也许是看出了南漪表情中的僵硬,向野妈妈拍了一下她。 “但是你别介意哦!他姑姑不知道你们感情好,没有别的意思。” 顿了顿,她又说,“但是人家朋友的孩子总归不好意思不见的,当个普通朋友认识一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们在澳洲就是生活太闭塞了,一点都不讲人情关系的,出了事都不知道找谁帮忙。” 南漪脑子一片木然,她很想直接问她,他们会出什么事? 人生最大的事情左右不过生命,出现任何突发状况可以叫救护车,她在这里也有能随叫随到的朋友。她遵纪守法、生活简单,所以南漪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遇到什么事,非要建立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网。 然而这些话只在脑子里过一遍也就烟消云散了,南漪永远不会说出口,正如同不在场的向野也不会知道自己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南漪至今没有琢磨透彻向野妈妈话的意思。 也许她只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低情商,脑子里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也许她这一番话是故意为之,让对面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明白,她的男朋友也是很有市场的。 南漪曾经揣摩内耗了一周也没有找到答案,后来她才蓦然明白过来——无论是哪一条,向野妈妈都瞧不上她。 而且,她说向野不会留在这里的。 向野不会留在这里吗?他答应过自己,也会留在澳洲,会一直陪她的。 可是……他虽然这么说了,却始终没有为了拿身份而努力,他闲暇时间都用来打游戏,从不复习也不考试,临近毕业也没有任何表示。 还是说,他从一开始都没想过要留下来…… 怀疑的种子埋下,南漪和向野开始频繁吵架。 在爱玩的年纪遇到了想照顾一生的人,这是一件十分矛盾的事。 二十出头的向野没有高瞻远瞩的目光,更不懂如何规划安定的生活,两人矛盾愈演愈烈,久而久之最后的沟通结果就是,向野选择沉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敲键盘发泄情绪。 而和好也总是伴随着向野的撒娇大法,每晚敲完键盘就会抱着南漪贴贴,软磨硬泡地求原谅,而南漪每次也会原谅他。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段相对昏暗的日子,让她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南姐,下班回家啦!”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南漪回过神来,她看着那人灿烂的笑,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退出app,把手机扔回包里,南漪跟着向野上了车。 上车后她始终沉默,向野感受到旁边人似有心事,以为这是打工人和老板娘工作之后的日常破防,就没多问什么,不停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 两人回家的路上打包了麦当劳,等到再次回到车上,向野忽然神秘兮兮,拉着南漪的手绕到了后备箱的位置。 这个行为让南漪愣住,她脑中忽然闪现许多后备箱求婚之类的华丽场面,心想他可千万不要在麦当劳人来人往的停车场里搞这一出。 此时向野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南漪眼里尽是狡黠,她伸出手又收回来,直接问:“你里面装的什么?” “啊?什么装的什么?” 向野也被问住了,他懵懂地指了指车尾的保险杠,“这里,你看不出来有什么吗?” 说完尴尬嘿嘿一笑。 南漪疑惑,定神看了看,问:“怎么了?” 向野“噗嗤”笑出声,“就这么不明显吗?南姐,我错了。” 他扯着南漪的手撒娇,“我是来跟你坦白的,早上送完你上班,倒车的时候不小心把别人的车门撞了。” 第80章 “撞了?” 南漪疑惑“撞”这个字在这该不会是形容词吧,毕竟她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t来。 接着向野跟她解释,早上倒车时撞到了一辆小车,南漪的车无碍,对方副驾的车门凹了一小块,虽然并不是多严重的剐蹭,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凹痕。事发之后向野立刻下车道歉,并且积极主动提出赔偿,谁知对方情绪极其稳定,他看了一眼车门居然说,“没事,这么小的伤痕就算了”,这让向野更加忐忑。 最后经两人协商,以向野赔钱私了结束。在看到转账记录之后,对方先是愣了下,接着激动收下钱,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南漪听着向野对那辆小车和车主的描述,心里逐渐攀升一个想法。 “你留了他的电话吗?” 南漪问。 “留了啊。” 向野亮出手机给她看。 当看到屏幕上熟悉的电话之后,南漪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这人你认识?” 向野问。 南漪微笑。不止认识,还挺熟。 “他是我们老板。” “啊?”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南漪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说了。 老板的车是辆二手车,买回来跟着他四处奔波到处接货送货,可谓“命途多舛”。在这三年间,他曾经剐蹭过这辆小车无数次,最严重的一次是被黄豆罐头砸瘪了机车盖。老板和老板娘在询问修车费用以后决定采用让车“自愈”的方法,破罐破摔,谁知第二个月车停在路边卸货时被另一辆车刮掉了倒车镜,对方财大气粗嫌麻烦直接走了全险,于是这辆小破车又被翻修了。 “简单来说,这辆车自从跟着我们老板以来,受了不少苦,可老板没花一分钱。” 向野听到这里,沉默片刻,说:“怪不得他看我转了五百刀之后那么惊讶……” 且兴奋。 “我们老板买这辆车的时候花了2000刀。” 南漪说,“你今天就赔了他四分之一。” 向野头痛极了。 “那这车买的太值了,开了三年不止回本甚至还赚了!” 果然钱还是掌握在资本家手里。 两人边说着故事在车里吃空了一包薯条,在南漪下意识要打开汉堡盒子的时候,他们突然一起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没笑什么啊,你在笑什么?” 互相打了几句哑谜,南漪把汉堡默默放起来。 这时向野递了纸巾过去,说:“吃吧吃吧,我慢点开。” 见南漪点头,他笑得更开心,“现在开心啦?看你今天下班的时候愁眉苦脸的,和你们老板娘见面这么不开心啊?” “没有啊,她在店里呆了没多久就走了。” 不过说到这里,从今天康康对敏珠的态度上看,倒是对她有所改观。 话音刚落,南漪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康康的信息。 南漪看完怔住。 “怎么了?谁的消息?” “我们老板娘的……” “嗯?” 接着,南漪收到了一笔转账付款。 【康康:jessica,修车的钱,还你们四百。】 第40章 . 这个世界唯一一成不变的就是变化 南漪一头雾水收了钱,再发消息过去康康没有回复。她估摸着是老板回家后讲了今天偶遇“冤大头”的故事,然后康康认出了南漪的车。 “她怎么把钱还回来了?” 向野问。 “可能觉得有点像讹人,怕再见面尴尬吧。” 南漪说。 向野想到刚才听到关于那辆车的故事,觉得神奇,笑出声来,“你们老板这车性价比也太高了,居然还能赚钱。不过他们只留一百真的可以吗?” “可以吧。” 南漪有些疲倦,方才说了那么多话,现在整个人瘫在座椅上。 她此刻没什么心思去管这个小插曲,满脑子都是敏珠分手的事情。敏珠就像是一面镜子,仿佛映出了同病相怜的人将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而另一边向野始终担忧,并没有察觉到旁边人的情绪,“要不改天我请他们吃顿饭?只赔一百还是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南漪摇摇头,“没事,他们不会介意的。” 老板本来就是个乐天派,即使今天车门整个瘪掉他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更何况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凹痕。再说还有康康呢,她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吃亏。 向野还在旁边自顾自说话,他说这是两码事,退回的四百明显是搭上了南漪的人情,有时多破点财不是件坏事,总好过老板不情不愿转账,事后想起来再看南漪不顺眼,想到这里向野愈发惶恐。 南漪看向窗外没说话,整个人有些怔忡。 她知道向野这些年一直在帮家里做事,在人情世故上成长了许多,却没想已经妥帖到这样的程度。他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少年,已经悄悄在某个她看不到的地方独当一面。 在这一刻她脑中忽然闪现出了许多个念头。 向野很快就要回国了,即使他说回去是暂时的,可南漪也不敢把自己全部希望放置在他的身上。这个世界唯一一成不变的就是变化,尤其是回国之后变数更多,万一到时候向野妈妈拉着他要介绍新人,万一向野被困在家里无法脱身,万一这段时间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南漪?” 第81章 “嗯?” “你没事吧?” “没事啊。” 向野停好车,握了握她的手,“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不理我。” “没想什么。” 南漪淡淡回答,说了谎,“在想我们老板娘。” “别想了,等我准备个礼物你送给老板,正好圣诞节。” 向野对南漪的说辞信以为真,接着说,“那我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南漪侧脸看他,“嗯?你说了什么?” 于是向野说,某个消失了一周的失踪人口出现了,刚刚给他发了四个字“江湖救急”,所以他吃完饭要出去一趟。 两人回家匆匆啃了汉堡,向野走后,南漪在沙发上抱着小贝发呆。 她脑中一会想起敏珠心灰意冷的啜泣,一会又闪出向野妈妈那副“我儿即将继承皇位”般的姿态,高傲的影子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曾经相处的短暂时光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反倒被剪辑成了视频片段,在不经意间就被翻找出来,然后循环播放。 南漪这才骤然发现自己内耗这么严重。 小贝“喵”了一声,主动蹭南漪的手,示意她,“别停,继续摸”,然而刚摸了两下,它又被手机震动声吓到,后背拱了起来。 南漪被这个动作逗笑,边摸着后背安慰它,边接起电话。 是吴小言打来的,一开口就问向野是不是有病,南漪陷入的思绪被剥离出来一些。 她定下心听事情原委,这才知道张弛口中的“江湖救急”是什么。 吴小言说他俩沆瀣一气,布置了一个“道歉现场”。向野负责打电话把人喊下来,等到下楼张弛的车以倒车的方式行驶停到吴小言面前,然后后备箱在下一瞬间打开—— “就是那种后备箱求婚的布置方式你知道吗!” 吴小言声音难掩愤恨,“所以一开始我真的愣了两秒钟,以为他要跟我……算了算了,不说这个,问题是你见过有人把‘道歉’搞成这样的吗?一圈发光的鲜花中间放着一个礼盒,礼盒上面写着‘sorry’,等我打开那个蠢到家蝴蝶结,从礼盒里面飘出来另一串‘sorry’氢气球!” 南漪消化了几秒,竟然觉得这件事发生在张弛身上没有违和感。他就这样思路清奇,找人和好还搞得这么浮夸。 不过这个行为愚蠢且没有诚意,尤其搞了一副求婚的阵仗,直直戳在吴小言的痛点上,不过张弛的精神状况一向如此,可向野怎么也不拦着点呢? 吴小言痛骂了他们五分钟才喘了口气,南漪正等着她喝口水继续,谁知她停下来,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南漪有苦说不出,笑说:“你发挥得太好了,我没有找到机会见缝插针。” 不止这次,而是每次听吴小言吐槽都是如此,将眼睛所见描述得绘声绘色,每次南漪都能脑补出当时的场景。 最后吴小言看完那个浮夸的写着“sorry”氢气球,气得扭头就走,“所以现在我很懊恼刚刚没有发挥好,我为我扭头就走的行为感觉羞耻!我就应该把所有气球都扎破然后把他们臭骂一顿,气死我了!” 南漪又被这一发言逗乐,刚才心中的烦闷也散去许多,她笑,吴小言也不恼怒,停了一会也跟着笑,说每次都懊恼自己吵架没发挥好。 南漪问吴小言打算怎么办。 吴小言沉默了几秒,语气平常地说:“就正常办呗,该怎么样怎么样。” 该怎么样怎么样。这话她可是说了许多次,所以南漪已经无法判别她的真实想法了。 不过好在吴小言是极少内耗的人,她永远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像自己,总是被矛盾拉扯包围。 “向野是不是快回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小言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嗯,应该过完圣诞就走t了。” 南漪回答。 “然后呢?” “然后?” “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不知道呀。” 吴小言沉默片刻,把南漪数落了一通,说她从来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有时候让人生气。 尤其是这软绵绵的语气! “在这种关键事件上你不需要情绪稳定!” 她转眼就忘了刚才这位当事人还是她嘴里的“狈”,兀自替南漪着急起来,“你快去问他啊!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打不打算留下来,办什么签证,需不需要你给他办身份,如果需要的话我赶紧给你们直接递交配偶签证,反正你们的护照信息我这里都有。” 南漪愣了愣,被这一通发言搞到哭笑不得。她此时顾不上被吴小言戳到痛处,只觉得自己的闺蜜情绪激动,慢条斯理安抚她,“我知道,我会跟他谈的。” 吴小言轻嗤一声,讽刺南漪只是嘴上说说,要不然三年前也不会不明不白地分开。 南漪没作声。 吴小言追问:“南姐,我其实一直都没追究,你和向野当时到底为什么分手啊。” 南漪身形一顿,“就是跟你们说的那样啊,异国嘛,不想耽误时间,还是做回朋友比较好。”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然而在所有人眼里也是这样。 “就这么简单?你确定?” 吴小言拖长音调。 南漪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微微坐直身子,“为什么不确定?” 她吃不准吴小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初她和向野分手时,身边人都没有追问,不知道是向野去跟大家说了什么,或者她的朋友足够了解并且尊重她,总之没有人在她的雷区蹦迪。 第82章 两人在朋友圈做着最亲密的朋友,结果表演者入了戏,这人设立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于是南漪没有刻意戒断这段感情,只是用了很多办法去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身旁正翘着脚给自己舔腿毛的小贝,偷偷笑了下。 “你笑什么啊?” 吴小言听到了,更以为南漪有什么猫腻,非说她有事瞒着自己,说着说着变了一个语气,“南姐你这样真的挺没意思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跟我说。” 突如其来的转变打的南漪措手不及,在慌措中她隐隐嗅到了pua的味道,可是没有直接证据。 “我不是一直这样嘛。” 为了凸显诚意,南漪解释,“和了了我也没有说。” “是啊,我们什么都告诉你,你连分手的原因都不告诉我们。” 南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吴小言的语气听上去很难过,“之前我们不问你是相信你和向野能自己处理好,而且感情这种事别人掺和也没有用。” 南漪抓到漏洞,见机反驳:“那你现在还这么操心了了。” 每天让程了在群里汇报约会进度,甚至还要运用工作便利查看别人的签证信息。 “这能一样吗!了了就是个傻姑娘……” 吴小言反应过来不对,机敏地说,“不对!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现在说你跟向野呢。” 接下来,吴小言说了一段让南漪意想不到的发言。 “南姐,我觉得我好像做人很失败。” “我和爸妈关系不好,我弟也不听我的话,来了澳洲找的几份工作最后都和同事老板闹掰,除了你们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就连感情……”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他了。” “这次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再见张弛了。” “可我总会想到他,我家里全是他送我的东西,我每天都很想见他。” “我说谎了,我想结婚的。” 南漪默默抽气,听吴小言继续说下去。 “我爸妈感情不好,我的童年也不幸福,所以我很想组建自己的家庭,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生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张弛好像不是那个人。” “但是南姐,七年太久了,我好像都习惯跟他藕断丝连了,所以现在真的有点不习惯。” 她说着,声音带上哭腔,“我不知道你跟向野是怎么做到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反正我和张弛可能这辈子都会老死不相往来了。” 吴小言说完吸了一下鼻子。 而南漪在弹指一瞬的沉默中,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个决定。 “小言,其实我跟向野这几年没有什么联系。” 她平静地说,“我们不是什么朋友。” “你说的对,分手后不可能做朋友。” 第41章 . 宇宙并不是在所有时候都跟你站在同一边 南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吴小言失语了许久。 她本是借着抒发胸中烦闷,随意多嘴几句,谁知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说的对,分手后不可能做朋友。” 吴小言费解。等了半分钟,她终于听到了南漪的解释。 原来,南漪和向野这些年也只是对方“朋友圈”中的朋友。 她脱口而出,问为什么。 南漪沉默了几秒,回答:“因为向野一直以来都很体面。” 对前女友体面,所以没提过分手,等到对方率先走远,他也笑着祝福,然后跟所有人默认分手是他的错。 吴小言消化完,问:“你的意思是,向野在朋友圈给你留言是因为不想让大家知道你们闹掰了?给你留面子而已?” 南漪想都没想,纠正她说:“我们没有闹掰。” 吴小言在电话里拖长音“嗯”了半天,说:“对不起南姐,我不李姐,没有闹掰你们还在朋友圈演什么戏?正常微信聊天不好吗?” “我不知道啊。” 南漪顿时矛盾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着纠正吴小言的话,只觉得一定是今天麦当劳的可乐里掺了酒,不然怎么就被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委屈,“是向野突然不理我了。” 吴小言愣住。 三年前,南漪和向野决定分手之后,两个人都无法立刻戒断这段感情。他们并没有断了联系,如同以往在微信里跟对方问早晚安,分享生活中的琐事,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个月。 如同奶制品的保质期,他们分手的新鲜感也只持续了一个月。南漪已经记不清是谁率先沉默,只记得他们的对话逐渐减少,然后变成二字和单字的回复,最后只剩下节日和生日的祝福。 从那以后,她和向野屈指可数的对话只存在于朋友圈中。 南漪曾经想不明白,明明他们默契地选择跨出去,向野为什么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在别人面前表演亲昵?后来她才逐渐回味过来——向野的人设就是“体面”。 在接受这个事实的初期南漪很难过,原来自己和他的前女友也没什么区别。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跟着习惯,于是两人又心照不宣地在朋友圈维持着“最体面ex”的称号。 “我还是不理解……” 这是吴小言听完后的第一句话。 南漪短促地心梗了一下,她的闺蜜不愧是全天下最没有共情能力的人。 “但我不发表意见哈!你们俩开心就好。” 也许是感受到南漪正在滴血的内心,吴小言居然没有发挥毒舌功力,甚至语气听起来像是安慰,“不过,我只有一个问题!” 第83章 她加重了声调,南漪警惕了几分。 “所以你们俩当时为什么要分手。” 吴小言说完补充,“你别跟我说是异国恋哈,你们都不是因为距离会分开的那种人。” 吴小言这点看得透彻。她了解南漪,同时也了解向野。 “向野和张……咳咳,和那个傻子不一样。那个傻子从前没翻出什么浪花来是因为我们在澳洲,这里餐厅关门这么早,酒吧有宵禁,娱乐活动总共就这么几个地方,他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有心无力。” 吴小言骂着,喝了口水,“可向野不一样啊,他本来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就算他回上海天天住在酒吧里你也不用担心。” 说完紧接着吴小言话锋一转,“不过也不一定哈,天天纸醉金迷的谁知道呢,男人呗。” 南漪:“……你这是表扬向野么。” 吴小言哈哈一笑,“哎呀,别在意这些细节嘛,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就行了。反正,总而言之,我当时就不相信你们是因为异国恋分开的,只是懒得戳穿你罢了。” 在这一刻,南漪恍然瞥见了吴小言灵魂深处的温柔。她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试图解开南漪的伤疤。她仿佛是这段感情里最清醒的看客,站在高处看着身处迷雾中的两个人。 吴小言说,她心里一直确信南漪和向野会复合。 埋在南漪胸口的石头终于松动。 她说,是她主动提出分开的。而迫使她做这个决定的,是向野妈妈朋友圈里的照片。 南漪一直以来都知道,向野妈妈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全天下最优秀的儿子,没有任何女生配得上他。对于向野的夸奖,南漪不置可否。向野很好,可一想到这些都是基于拉踩自己的前提下t,她的心里开始渐渐排斥。 而两人第一次吵架也是因为向野说,妈妈让他尽快回国一趟。 “回国?就是最后一次向野回国吗?” “嗯。” “那次他妈妈叫他回去干嘛啊?” “介绍女朋友。” “……” 向野妈妈发的消息恰好被南漪看到,于是他们像所有情侣那样,为了这件事大吵一架。 几年前南漪还并不是水豚的性格,充其量是一只猫。 时而独立时而黏人,潇洒又慵懒。可再容易相处,猫也是容易应激的哺乳动物。于是向野妈妈就成了南漪的ptsd对象。 南漪抓着那条要向野回去“相亲”的消息不放,吵了几句便开始冷战。向野着急,起初撒娇打滚解释,说他妈妈只是那么一说,不是真的要拆散他们。可这招显然不管用,事情没有在根本上得到处理。 “向野有毛病啊?他跟你解释他妈妈的意图有什么用?他要做的是别回国,跟他妈反抗到底啊!” 吴小言愤愤不平,突然共情了南漪的处境。 “是吧……” 南漪心中藏匿了几年的委屈又涌上来些,压下去后缓缓说,“而且那个时候他的学签要到期了,我想让最起码申请完工作签证再走,有一份保障我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不得不说,向野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极其幼稚。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忘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他只顾着保证自己不会背叛,回去看看家里人就回来,可这些承诺在南漪眼里只是撒满芝麻的大饼,甚至不知道该从何下口。 终于,在他们最后一次冷战时,向野的耐心被用完。他委屈地认为自己的女朋友对他没有信任,或者说,有些无理取闹。他们那晚大吵一架,向野一气之下买了单程机票。 “现在你满意了吗?我买单程机票再也不回来了,行了吧?” 他从没这样大声说话过,南漪还记得那天在椅子下面瑟瑟发抖的pepper,可怜得像一个即将无家可归的小朋友。 虽然向野出去吹了一晚上海风就清醒过来。他跟南漪疯狂道歉,瞪着一双虔诚又真挚的眼睛看着她,跟她承诺自己只是气话,回国后就买返程的机票。 南漪还是选择相信他。 然而宇宙并不是在所有时候都跟你站在同一边。向野回去之后爸爸突然生病,这时疫情突然爆发,预期的两周假期拖成了两个月,当他处理完事情刚打算买机票,澳洲宣布海外人员暂时不能入境。 “之后的事情就是我说的。” 南漪说,“他妈妈发了向野和那个女生碰杯的照片。” 那一瞬间,南漪从未被压下的委屈在心中翻涌。 算了吧,她已经足够疲惫了,恋爱不应该被谈成这样。 吴小言听了整个事情经过大发雷霆,痛骂向野。她说原来看似完美的好男人也不能免俗,永远无法权衡在“妈妈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的问题。 “他妈妈都那样对你了,向野居然都无动于衷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南姐,咱们可不嫁这样的‘豪门世家’。” 南漪张了张嘴,说:“我没跟向野说那些,他还以为我和他妈妈相处得挺好的,所以他可能以为是我神经敏感,无理取闹吧。。” 吴小言眯了眯眼睛,“哈?他妈妈对你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向野都不知道?” “不知道。” 南漪说,“他妈妈当着向野的面对我挺好的,每次跟我阴阳怪气都是在向野不在场的时候。” 吴小言倒吸一口气,发出了程了式的惊叹,“o!m!g!他妈妈好茶啊……” 第84章 南漪轻咳两声,对这个不怎么礼貌的评价不予置评。 “不过你为什么不跟向野说啊?你是不是傻!” 吴小言怒从中来,说这件事如果换作她,她是绝对不会让向野妈妈好过的,就算要分手也一定闹得鸡飞狗跳再分手,她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南漪怎么会不清楚呢。她也想过,如果自己跟向野说尽自己的委屈,他不会坐视不理,可正是因为这样,南漪才选择沉默。 “我不想让向野为难。” 吴小言听了沉默几秒,喉咙发出稀碎的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最后又尽数咽下去,“算了,我不发表言论了,省得你生气。” “嗯,算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吴小言像是安慰她,又问,“那你这次准备怎么办呢?还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说吧。” 南漪小声说,“我会跟他说的。” “哦哦哦,好好好。” 隔着电话仿佛都能看到吴小言的白眼,她无关痛痒地数落了南漪几句,忽然问她,“你为什么之前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我……” 南漪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在她心里始终断定,跟吴小言吐槽或者抱怨,一定会得到与自己相悖的答案,而南漪不想听到任何消极的发言,于是宁愿选择了“tell me”。 正当她不知该怎么跟吴小言解释时,那人忽然想到什么,紧张地问:“等等!我有个问题,这些话你之前跟了了说过吗?” 南漪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我是第一个?” 吴小言声音都转了调,“你这些事之前谁都没说过?” 南漪有些心慌,毕竟“tell me”软件上有上百个人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思索片刻,回答:“没有跟我身边的人说过。” “啊!” 吴小言忽然大叫,听起来有点像仰天长啸,紧接着,她又哼了声,“算了,看在我是你第一个倾诉对象的份上,就原谅你了。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之前告诉了了没告诉我,我会特别生气的!” 南漪“噗嗤”一声,哭笑不得,“怎么你还酸起来了,跟姐妹比较什么。” 吴小言坚信地说:“你不懂,姐妹也有三六九等、近亲远疏。” 左右嘴皮子不如人家,南漪投降,结束了这个酸里酸气的话题。 她不知道自己如果三年前就和吴小言说这些,一切和现在会有什么不同。可她此刻忽然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庆幸。 三年过去了,向野回到了她身边,而她也顺便发现了吴小言的温柔。 宇宙好像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事情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第42章 . 好在云开雾散之后,他们又站到了同一地点 向野回来的时候客厅黑着灯,只有房间狭窄的门缝里有光。 他蹑手蹑脚换了鞋子走进去,不一会房间的光透出来些,小贝尾巴一卷一卷的,用头顶开门缓缓走到他脚边。 “小贝,我发现你好像是更黏人了啊。” 向野蹲下身挠挠正在蹭他的小贝。 之前小贝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就是钻到沙发底下,要偷偷观察好一会才会出来,可自从向野住进来,小贝仿佛愈发开朗了。 “你姐姐呢?” 向野摸着小贝,探头看进房间,“不会已经睡了吧?” 他抱起小贝走进去,果然看到斜躺在床上的南漪。这人居然连妆都没卸就睡着了。 “乖,醒醒。” 凑近才看到南漪泛红的脸色,床头放着两听啤酒,向野倒吸一口气,“你不会是喝酒了吧?” 南漪喝的是罐装啤酒,前几天点炸鸡外卖顺便点的,向野觉得这种啤酒味道重,后劲有股浓浓的苦味,所以剩了几听,没想到今天被南漪解决了。 他知道南漪心情不好,可有些事她不主动开口,向野没办法自说其话。 “嗯……” 南漪听到声音,有要醒来的迹象,她迷迷糊糊的顺势把向野的手压到自己脸下,含糊哼唧两声身子又沉了下去。 向野心跳停了两拍,蓦地想到他们确认关系的那天,南漪在酒吧里的样子。她眯着眼睛笑,笑容像月亮,笑着笑着又吻了上来。 “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啊?” 话音刚落,向野被猛地拉下去。 两双唇紧紧贴住,两个瞬间重叠到一起,有人的心跳不听使唤。 吻了不知道多久,南漪终于放开他,她半睁着眼睛,烟波一闪一闪,像要哭出来一样。 “怎么这么委屈啊?” 向野侧躺上床,抱着她哄。 南漪摇摇头,不说话,往他胸口埋了埋。 “今天你好黏人,跟小贝一样。” 向野笑着说。 他有些心疼,认识这么久,很少见到南漪这样。她像一只在温水里泡舒服的小刺猬,终于舍得把柔软的肚子露出来。想到这里,向野又看了一眼卧在他们中间的小贝。 其实还是更像小贝。 向野哄了会,换来南漪不停重复的三个字——“我没醉”。他无奈,“好了,知道你没醉,你酒量可太好了,三碗不过岗。” 这句话戳到南漪的笑点,她笑个不停,整张床都跟着抖。向野也跟着笑,两人东倒西歪,小贝被他们吓得跳下床。 谁知小贝的举动让南漪忽然惊醒。她一把捞回小贝,然后紧紧抱紧怀里。 “你干嘛呢?都吓到t小贝了。” 向野哭笑不得,还不忘哄着满脸惊恐的小贝,“别害怕啊,姐姐喝醉了。” 第85章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南漪和小贝不停上演“它逃、她追、它插翅难飞”的戏码,惹得小贝一直骂骂咧咧。向野笑了好一会才上前制止,“好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让人家下去吧。” 谁也没想到“强扭的瓜”成了南漪的逆鳞,她听到这几个字,倏地松手,坐直身子,蹙眉瞪着向野,“才不是强扭的瓜!小贝是我的,它不会走的,我和它是双向奔赴!” 向野嘴巴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被这副奶凶奶凶的样子狠狠震慑住了。 “好好好,是我说的不好,我不说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小贝不会走的。” “我也不会走的。” 他顿了几秒这样说。 南漪哭了。 心想酒精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向野无措地想。 他抱着南漪哄了很久才放开,等人哭了一会,他才听到南漪含糊的抱怨。 她说他好狠心,走了之后还把pepper带走了。 向野愣住。 他从来不知道把pepper带走南漪原来这样伤心。换句话说,他没想过南漪这么喜欢pepper。 她当时不是很烦养宠物吗? 还说养狗之后她才不会帮忙照顾的,让向野自己负责。 pepper接回家的几年,南漪对它的感情始终平淡,导致pepper也不怎么黏着她。所以向野本以为,他离开之后pepper会是一个负担,毕竟当初发誓会照顾它一生的人是他,而不是南漪。 淤塞在心中的往事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水阀,当表面的垢渍被清洗干净,阀门才会轻轻松动。 蠢蠢欲动的水流呜咽着说,她本来是要跟pepper相依为命的。 向野眼眶微微泛酸,胸口闷涩,是无法形容的懊恼。他忽然想到刚刚回来的路上,吴小言给他发的夺命连环语音,让他辗转难忘的是吴小言平静下来的话。 “我们毕业那年,南漪妈妈来悉尼玩,当时她跟我说了一段话,让我一直忘不掉。” “南漪从小性格就闷,小心思很多但从不说出来,所以到出国之前都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别人放假都约着小姐妹出去玩,就南漪自己闷在家里一假期都不出门。” “她妈妈说,没想到南漪出国之后能打开自己、跟人交朋友了,朋友圈也会经常发跟我们的合照,她看着真的很高兴。” 讲到这里的时候,向野还以为吴小言是让自己对南漪的沉默多一点耐心,结果却不是这样的。 “向野,你知道当时听到这些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是愧疚。” 吴小言说,她从前对南漪有过抱怨,因为她是她们姐妹三人中最内向、看似付出最少的那一个。她总静静坐在那里等待别人的邀约,仿佛从来不会主动让别人走近自己。可当她听到南漪妈妈那番话后才幡然醒悟—— “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接受的程度不一样,付出的方式也不一样。南漪不抱怨,不代表她心里不介意,她不拒绝任何人,这也不能说明她就认可你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一点都不担心那个james。” 向野开着车,不说话,就静静听着。 “所以我想说,也许南漪这种人,她选择让谁待在她身边,对所有人都包容、没有怨言,已经是她人生中所能付出的,最大的程度的示好了。” 向野挂了电话,许久都没有缓过来。 他在车里呆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决定上楼,结果就看到了独自“买醉”的南漪。 她才是口是心非的家伙啊,干嘛总说小贝。 “嗯?你怎么也哭了?” 怀里的“小贝”抬脸,眨了眨眼睛。 “我没啊,我才没哭。” 向野吸了吸鼻子,嘴硬否认,然后轻轻戳了戳南漪的脸,“乖,你现在酒醒了没有?” 而回答他的还是那三个字——“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 向野也不再纠结,此时他只想把心里藏着的所有都告诉南漪,“我陪你过完圣诞要回趟国,家里有些事情要我处理,估计要等到农历年后才能回来。等我回去一确定就买机票,好吗?” 南漪整个人怔住,眨了眨眼睛,眼神看上去有些懵懂。 向野整颗心都软下来,“乖,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我的安排,我不是心里没打算,也不是想拖着不处理,但是计划不如变化,我不是、不是怕发生上次那样的情况嘛……所以就没跟你说。” 上次他计划着过几天就买机票,谁知落地后才发现家里早就鸡飞狗跳。 “当时我回国,一进家门发现大厅的花瓶都碎了好几个,我问了阿姨才知道是我妈和我爸吵架摔碎的。” 南漪这时酒醒了许多,她随口问:“你爸爸不是脾气很好吗?” 向野爸爸脾气是出了名的温和,并且对向野妈妈宠爱非常,两人大学毕业就决定结婚,白手起家的时候恰好赶上遍地是金的好时候。这些年他们在朋友眼中是模范夫妻的楷模,于是向野就成了父母圈子中炙手可热的“准女婿”。 可惜,现实总是充满讽刺的。 “我爸出轨了。” 向野似乎很难开口,缓了缓才说,“他外面其实一直养着一个小三,被我妈妈发现了,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闹了几天了。” 所以对于南漪提出的“分手”,向野选择接受。他不想在自己心力交瘁的时候不停将身体里的负面能量释放给南漪,就想等他回澳洲之后再说。 第86章 “其实这些年,我很后悔当时没听你的话……” 南漪沉默,然后抱了抱向野。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当时应该努力拿永居签证的那几年,向野没有听南漪的劝告,把大把时间浪费在吃喝玩乐上,觉得自己正年轻,什么都不算晚。而那时让向野更叛逆的,还有他稚嫩的自尊心。 “还有一件事……之前你说你可以帮我递交身份,我生气了。” 南漪当年率先获得永居签证的资格,她说愿意以配偶的身份给野递交申请表,帮他拿到身份,结果向野用“不想吃软饭”几个字终止了这场不算愉快的谈话,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道歉,“都说女生比男生成熟得早,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的哈。” 南漪低下头去,身子轻轻颤抖着,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认同向野的最后一句话。 “那你能原谅我吗?” 向野瞪着无辜的眼睛看过去。 南漪点点头。 好在云开雾散之后,他们又站到了同一地点。 第43章 . 其实爱对了人,圣诞节每天都过 南漪醒来,房间和脑袋一样空空,一人一猫不知去向。 还没来得及回忆昨晚的“宿醉”,客厅传来声音,是向野在收拾行李箱。 他为什么突然收拾行李?不是还没定机票吗? 在独自困惑的间隙,向野放下衣服朝她走来。 “睡醒了?” 他唇角上扬,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戏谑。 南漪皱了皱眉,被这欠收拾的霸总笑刺到眼睛,心知他正在嘲笑自己昨晚的行径,于是酝酿该说什么才能“一击致命”。 见南漪沉默中微表情逐渐丰富,向野这才打消她危险的念头,“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啊?” 南漪顿了两秒,嘴硬:“我记得啊,我又没喝醉。” 向野“噗嗤”笑出声,“对对对,你没醉,醉的是蝴蝶。” 南漪问:“什么意思?” 向野退后两步,唱跳起来,“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太土了,告辞。” 南漪作揖,退回房间。 然后被人追着闹。 两人你追我赶,最后倒在床上互相给对方挠痒,扭成两条虫子。最后是南漪投降,整个人缩到床角,举起双手,“我认输,不闹了!” “认输了?不闹了?” 南漪猛点头。 向野把人一把捞回来,头靠在她的肩窝,“那昨晚发生了什么你记起来了?” 酒醒后总会伴随一些后知后觉的羞耻感。 所以南漪不止记起来了,并且很羞耻。 昨晚在向野深情“告白”之后,两人解开了三年间的别扭和误会,南漪长久以来的内耗被闺蜜和男友一并治愈,于是她一夜之间摇身成了全世界最体贴的卡皮巴拉。 “我跟你说,圣诞前后的机票是最贵的,所以你要尽快订票。” 她拉着向野当场看起机票,在阅览网页第三遍之后,南漪精打细算帮他选了圣诞节当天的机票。 向野愣住,有些委屈地说,他想在这里陪南漪过完圣诞再走的。 谁知南漪摇头,不仅安慰男友,还慷慨替他下了单,并且用着深情的眼神看着他,唱道:“其实爱对了人,圣诞节每天都过~” 向野忙捂住她的嘴,说下一句就不要唱了。 南漪说梁静茹没有教她下一句。 接下来向野在长达一t分钟的狂笑后,终于接受了自己即将在圣诞回国这一现实。 毕竟他的女朋友实在太可爱,不但善解人意,并且总能顾全大局—— “圣诞节老板和老板娘要出去度假,在店里上班的人有双倍工资,我们在这天既赚钱又省钱,所以是双赢。” 向野听完含泪为南漪的“大局”鼓掌。 圣诞节当天,商场和路边商铺纷纷关门,路上行人都少了很多,只剩下街道各处红红绿绿的圣诞装饰,略显空荡。 忙碌了一年,几乎每个澳洲家庭都在为这一天而准备,许多人早就订好出门度假的机票,于是机场也没有平时拥挤。 南漪陪向野办好托运行李,两人在咖啡店喝了杯甜到发腻的热巧克力,磨蹭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往安检口动身。 三年前他们也喝了同一家店的巧克力,却怎么也中和不掉心里的苦涩。那时大吵一架后的余温还没散尽,愧疚伴着不舍,两人泪眼婆娑,相顾无言。 向野不停跟南漪保证,说那句“再也不回来了”是气话,等他办完家里的事情就买回澳的机票。而南漪表面点头理解,内心却早已做好了最后一次见面的准备。 结果差点一语成谶。 南漪心想,消极果然是人生大忌。 “妈妈,我走了,回去给你发pepper的照片。” 亲昵告别之后,向野晃了晃手机,屏幕亮起,屏保从pepper的独照换成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pepper怀里还p了一个小贝。 南漪失笑,点点头,“嗯,一路平安。” 向野走进入关口,一步三回头,“我走了啊!照顾好自己!” 南漪点点头,目送向野走进去。 几秒钟后,他又探头出来,“我真走了啊!” “嗯嗯,走吧。” “真的走了啊!” “拜拜。” “我还会回来的!” 第87章 接下来,向野不顾旁人看智障的目光,在入关口反复进进出出,离别酝酿的小伤感都折腾没了。 “你是土耳其冰淇淋吗?” 南漪终于忍不住了。 说完两人对视笑出来,挥手告别,直到消失在对方视线。 所以告别其实也没那么伤感嘛,南漪垂眼笑了笑。 送走向野便匆匆离开,毕竟今天是圣诞节,南漪心心念念都是上班拿双倍工资。 谁知走出送机大厅,她遇到了本应该在度假的老板娘。 “康康?” 南漪顿住脚步。 康康也看到了她,朝这边走来,“送男朋友走了?” 之前给班的时候南漪提过,圣诞节早上要来机场送男朋友,上班会迟到一小时,所以康康知道这回事。但是南漪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按照老板在群里说的,现在他们一家人应该在斐济度假才对。 于是南漪随口问问,谁知康康回答:“他说的是他们一家人,我可没说要去。” “啊……” 南漪给了一个听起来合理又礼貌的音节。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个话题的时候,康康主动说:“我就是来送他的,送完我也要回去准备圣诞大餐了,今晚朋友来我家party。” “这样啊?那太好了!” 南漪回了职场假笑,接着问,“你开车了吗?” “没有,我们坐火车来的。” 康康说,“机场这条路我不会开。” 真是非常任性的老板娘。 南漪为老板捏一把汗,客气问:“要不我送你回去?” 本以为康康会拒绝,谁知她反其道而行,同意了,“好啊,我刚好要回店里拿点东西。” 南漪头皮紧了紧。 从她在这里上班以来,店里的人都不喜欢这个老板娘,大家都觉得她总冷着一张脸,说话直来直去,大多都是命令的语气,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相比之下和老板相处起来更舒服,毕竟他是车被罐头砸了一个坑也能哈哈大笑的那种人。 不过康康除了工作需要,平时也不怎么跟店里的员工相处,私生活完全没有重叠,所以大家对康康也只是表面相处下来的刻板印象。 可这种刻板印象传来传去就变得在脑中根深蒂固,连南漪也不例外,于是开车的时候都略显紧张。 她实在不知道该跟康康聊什么。 不过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也会低头玩手机吧。 于是上车之后南漪第一件事就是打开fm,澳洲人开车不都喜欢听电台么。 结果还没开出停车场,康康就问:“你平时开车喜欢听电台啊?看不出来你是这个风格的。” 南漪没反驳,笑笑,“那你觉得我是什么风格?” “j-pop、k-pop,不是吗?” 康康说。 还真是这样,南漪上班的播放列表都是韩语和日语歌。 被戳中心思,南漪骑虎难下,毕竟她又不能跟老板娘说,哈哈你猜对了,其实我放电台是想迁就你。 于是南漪思索几秒,怀揣着倔强在播放列表里找到了“周杰伦”。 嗯,没错,华流才是最牛的。 结果康康居然跟着哼了起来。 她怎么会唱周杰伦的歌? 南漪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康康是香港人。 紧绷的尴尬被一首“黑色毛衣”缓和了几分,南漪松弛了许多,和康康随口聊天。 讲了几句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聊,她只是性格比较率性,甚至比吴小言都要随和许多。 几首歌打开了康康的话匣子,她忽然问南漪,敏珠最近怎么样。 南漪说,敏珠圣诞请假回韩国了,估计跨完年就回来,她终于和前男友斩断了联系,不需要被永远解决不完的婆媳矛盾发愁。 康康听完若有所思,点头赞许:“是应该这样的,她不应该委屈自己,反正还年轻好男人多的是。” “嗯,也许吧。” 南漪附和。 其实就敏珠的问题,她从来都无法回答。 毕竟如果她换作敏珠的处境,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她也曾为婆媳问题苦恼,可她不想说出来让向野为难。 “其实我和他妈妈关系也不好。” 康康忽然这样说。 “什么?” 南漪以为自己听错了。 伴着“听妈妈的话”bgm,康康道出了她的故事。 “也不是和他妈妈吧,我和他们家关系都比较平淡。” 康康说,老板一家人和和睦睦,相亲相爱,是大多数人眼中最羡慕的家庭氛围,可偏偏她从小独来独往惯了,接受不了被人瞩目和簇拥的氛围,所以但凡他们家里有大型聚餐活动她都会借口逃掉。 “今年我就说,有高中同学从香港来悉尼跨年,我要留下来陪她,所以不能去斐济了。” “这样吗?” 这都行?南漪心里竖起一个大拇指,继续请教,“那他家里人没有说什么吗?” “没有啊。” 康康说,“我只要表面功夫做足了就好了,圣诞礼物买贵一些,我人不到场也没关系。” 这……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过,老板居然也同意她对自己家人的疏离? 康康似乎看穿了南漪的想法,继续说:“我们其实性格完全不同,可以相安无事相处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我们跟对方分享自己的所有。” 所有,包括每天身边发生的事,也包括脑中冒出来的小想法。 第88章 “这么赤裸吗?” 南漪用了“naked”这个说法。 康康笑了笑,说:“对啊,我们在对方眼里就是naked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立刻知道他被你男朋友撞了车,并且讹了他500刀。” “那倒也不是讹……” 南漪讪讪地说。 聊了几句,康康又开启工作狂模式,说起了店里新换的咖啡豆,开始嘱咐调试咖啡机的问题。还跟南漪说,今天晚上如果有安排下午可以早些关店。 到店之后,康康从冰箱拿了些做蛋糕的材料就走了,全然无视店里拥挤的长队和客人焦急的目光。她离开时的背影看上去和之前并无不同,还是一样的铁面无私、不近人情。 南漪失神几秒,笑出声来。 搭班的同事问她在笑什么,她说,想到今天和明天都能拿到双倍工资。 然后同事也跟着笑起来。 三人在咖啡店连轴转了一整天,忙到四点钟才关店。 下班后南漪回完吴小言的电话,接着看到向野微信发来一张图片。 他用生涩的p图技术,把pepper和小贝拼到了一起,还给它们面前立了一张“横幅”,上面写着—— 世界上最美的妈妈/姐姐,merry christmas~ 第44章 . 从没谈过恋爱的单纯女生,很容易长出“恋爱脑”这种器官 南漪拿着圣诞节赚到双倍工资,请吴小言吃了两天豪华外卖。 程了到悉尼的时候,两姐妹正准备回煮昨晚剩下的酸菜鱼。在接到程了男朋友mark的晚饭邀请后,她们毅然决然关了火,并且洗了头。 邀约突然,时间紧迫,吴小言边化妆边抱怨,“这个mark怎么搞突击?我今天本来打算枕着小贝看一天珍珠开蚌直播呢!” 小贝听到自己的名t字“喵”了一声,骂骂咧咧走了。 南漪戳了戳小贝的尾巴,笑着说:“听见没,小贝骂你呢。” 吴小言在南漪家蓬头垢面住了两天,她们彼此监督,明天一定走出家门,去周边小镇转一转,“不要激动,你只是把洗头提前了一天而已。” 吴小言“嘁”了一声,更不满了,“我不介意跟了了一起出去玩,但是我为什么要带着她男朋友一起呢?” 听到这话南漪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问:“他们说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没有啊。” 吴小言整张脸贴在镜子上涂假睫毛,“但是我猜了了肯定会这么提议,不信我们打赌。” 南漪摇头,“我才不要浪费我的double pay。” “哎!我还没说多少呢!5刀而已,一杯咖啡!” 吴小言摩拳擦掌。 南漪双手画叉,“达咩。” 然后她收获了一个白眼。 在去餐厅的路上,南漪把吴小言的“赌注”发给向野。 向野回:我也觉得会跟你们一起去。 好不容易带男朋友回来跟姐妹团聚,程了肯定要制造各种机会让他融入这个集体。向野和吴小言都这样认为。 几个小时后,南漪回复:你赢了。然后转了一杯星巴克的微信红包过去。 向野收了红包,发了一个奸笑的表情,回复:不过他从墨尔本开过来,恐怕明早继续开身体受不了啊! 墨尔本距离悉尼800多公里,满打满算要开八个小时,明天她们要去的地方来回也要开四个小时,接连两天长途确实比较辛苦。 南漪想了想,回复:要不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辆车吧,我开就好了。 向野立刻甩了一个pepper舔柠檬的表情包,南漪差点笑出声。 这都能酸?这个人又在用搞笑刷存在感了。 南漪抿嘴,回:那让他加油开吧,反正不是我男朋友。 向野:你好恶毒,居然这样对自己闺蜜的男朋友。 南漪:狗叫.jpg 放下手机,听见程了眉飞色舞地说:“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几点出发?” 南漪看了一眼吴小言,说:“我们都可以,不用太早,随意点就好。对了你们跟我们一辆车走吗?” 说完看向mark。 mark似乎正在发呆,没有听到这句话。 程了凑过去,握了握他的手,提醒说:“jessica跟你说话呢。” mark这才抬眼,“哦,不好意思,开了一天车,有点累,走神了。” 南漪说没事,刚想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被程了抢了先,他笑笑,回握程了的手,“我都可以,听你的乖。” 吴小言打了个冷颤。她表面不动声色睨了mark一眼,没说话。 南漪只顾着婉转话术,没注意吴小言的表情,只觉得她今晚是非同寻常的话少,害得这个i人要充当活泼e人来调动气氛。而mark性格也闷闷的,所以整个饭局上只有南漪和程了在不停讲话。 不过mark和她们的第一次见面还算和谐。他比照片上看起来要上相许多,五官不算精致也绝对周正。说话慢条斯理,颇有古代读书人的气质在身上。 看得出来mark心细体贴,一晚上下来,程了忙着说话,他便忙着给程了剥虾,剥完了一言不发放到她的碗里。而每当程了发现之后都会露出惊喜又甜蜜的表情,接着两人对视笑笑,浓情蜜意。 在这一刻南漪突然想甩一个pepper舔柠檬的表情给他们。 饭局匆匆结束,就连吴小言都看出mark的疲倦,让他早早回酒店休息,然后对程了说:“那你跟我们走吧,今晚是住南姐家还是晚上把你送回去?” 第89章 谁知程了摇摇头,牵起了mark的手,“太晚了,我就不去了,咱们明天见吧?” “太晚了?” 直到晚上睡前吴小言还在不停重复这一句话。 “南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太晚了?” 吴小言叉着腰,梗着脖子,满脸愤怒。 “消消气啊。” 南漪无奈安慰,“就是字面意思呗,他们开了一天车,要回去早点休息也很正常。” 吴小言似乎对程了最后的决定极其敏感,她频频摇头,脸上写满了女儿爱上小流氓般的痛心疾首。 “这不正常!了了跟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因为男人不跟姐妹鬼混了?” 她在屋子里踱了好一会才消停坐到南漪旁边,“而且咱们这是第一次见她的男朋友,肯定要和姐妹讲讲小话什么的啊,你说对不对啊,向野。” 手机屏幕里的向野边嗑瓜子边摇头,“别问我,我是吃瓜群众。” 吴小言翻了个白眼,朝吃瓜群众竖中指,“还有,你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吗?” 南漪和屏幕里的向野同时竖起耳朵,“什么动作?” “就是吃饭的时候啊,程了和mark全程拉着手!” 吴小言说。 向野接话:“拉着手怎么了,人家小两口刚在一起甜甜蜜蜜的,不是很正常么?” “不正常!” 吴小言不知怎么解释,有点着急,“我这么跟你说吧,他俩给我的感觉不是因为难舍难分才这样,而是mark对程了下达的指令。” 南漪蹙眉,疑惑问:“指令?什么意思?” 吴小言开始脑补,“就是mark可能跟程了说,在外面的时候,尤其是在朋友面前,一定要紧紧牵着他的手,这之类的吧。所以你看我们分开的时候,我刚牵住她,她立刻扭头飞奔回去找mark,就好像晚一秒她的男人就会生气一样,这不值钱的样子简直气死我了!” 南漪回忆了一下,说:“不至于吧……” “言姐你是不是酸了,因为姐妹有了男人忘了你所以你吃醋了。” 向野说完,又被竖了一个中指。 吴小言不理会调侃,继续说:“还有啊,程了不吃一切菇类,你们记得吧。” 程了的生活作息是朋友中最健康的那一个,饮食方面也是,尤其父母严令禁止她吃炸鸡,所以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不碰高热食物。她不怎么挑食,唯独不吃菇类,据说程了妈妈怀她的时候看到菇类就想吐,所以她长大后也坚决碰不得这类食物。 “可今天晚上,mark给他夹了两块杏鲍菇!” 吴小言愤慨地说。 南漪愣了愣,“这个我还真没注意,mark这么细心,居然不知道了了不吃菇类吗?” “nonono!他不但知道,而且是故意让了了吃的。” 吴小言说,“我听到了,他小声说,乖,这个有营养,你不能挑食,多吃点。” 南漪听完突然冒了一阵冷汗,像有凉风吹过一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我还真没听到这句……” “你当然没听到了,那会你俩微信斗表情包呢!” 吴小言听到那句话的当下就看了南漪一眼,结果她在远程甜蜜,没空跟她眼神交流,“最可气的是了了居然就皱着眉头把那两块菇给吃了!” 在一旁吃瓜的向野坐不住了,加入话题:“这我就不得不说一下这位兄弟了,人家不爱吃菇类又不是挑食,是从娘胎里就厌倦,连他爸妈都不逼她吃,他怎么还强人所难呢?” “就是就是!” 吴小言见有人终于get到了她的想法,激动起来,“况且菇类有什么营养?吃不好还容易中毒!红伞伞,白杆杆,吃完躺板板~” 见这人说着说着唱起来,南漪赶忙制止,把话题扯回来,“你先别唱,接着说今晚你还发现了什么?” 吴小言想了想,“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就是他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性格就是这样。但是有一说一,我真的看这个mark非常不顺眼,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这个人很难相处,很自我!” 听完分析,南漪神情沉下来几分。 虽然吴小言情商经常为负,但她的钝感力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收放自如。再加上这些年她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客户,工作环境鱼龙混杂,所以在识人方面南漪确实不如她敏感。 她本来对mark无感,说不上来喜欢,却也不讨厌,而接下来的好感度完全是跟着他对程了的态度走。 一顿饭局下来,她只看见mark给程了剥的虾,还有程了看mark时崇拜依恋的眼神,于是她便先入为主地在心里给mark打上一个不错的分数。 此刻她忽然有些懊恼自己今晚的分心,眼下被吴小言一分析,她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毕竟陷入热恋中的人容易被蒙蔽双眼,更何况是从没谈过恋爱的单纯女生,很容易长出“恋爱脑”这种器官。 回忆整晚程了看mark的眼神,南漪忽然可以理解吴小言的反应了,“了了没谈过恋爱,确实很容易陷进去。不过也有可能这个mark是真的对她很好,只是有点大t男子主义。” 吴小言耸耸肩,“但愿吧。我也希望他只是大男子主义,可千万别是pua男啊!” 向野突然尖叫,“我靠你别吓唬我!” “我看你是想吓死我才对吧!” 吴小言摸着心脏瞪他。 向野笑笑,“我这不是缓和气氛嘛!” 他说完安慰道,“你俩先别想了,赶紧睡觉去,明天出去玩的时候再观察观察。” 第90章 南漪点点头,叹了口气。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第45章 . 热恋中的情侣惯会把“吃醋”当情趣 程了今天比平时上班起的都早。七点钟时她已经化好妆,简单盛了两碗燕麦牛奶,然后去叫mark起床。 他们约好今天一起去史蒂芬港看海豚。 这个行程是南漪突然想到的,大学时期他们几次三番计划出海看海豚,然而每次都被路途遥远劝退。码头所在的小镇从悉尼市区开过去单程要两个多小时,所以当天往返司机要辛苦些。 考虑到mark开了一整天长途,南漪提议四人一辆车过去,她和吴小言都能开车,好让mark休息一下。 她们约定八点钟出发,然而程了的叫起床服务持续了半个小时,床上的人还是纹丝不动。 直到吴小言在群里发了消息,程了着急起来,“baby起床了,小言她们已经出发了,还有十五分钟就到楼下了!” mark还是不动弹,程了只好把他卷在身下的被子扯出来,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别吵!我要睡觉!” 是极其不耐烦的低吼。 程了愣住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很快那人便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sorry,我起床气。” 他扯了扯程了的胳膊,语气仍旧不怎么耐烦。见程了不说话,他终于清醒了些,“我错了乖。” mark抱着程了,方才眼底的怒意全然不见,声音变得黏腻,“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昨天我开了一天车,没休息就直接去陪你和你闺蜜吃饭,实在太累了。” 程了眼神闪了闪,委屈地说:“我知道你辛苦,但是我说晚上一起吃饭你答应了啊,我以为你都ok的。” “我是ok啊,但是你也要理解我真的很累,是不是?而且今天还要给她们当司机。” 程了疑惑,“今天是jessica开车啊,她一会来接我们,昨天都说好了不是吗?” mark听到这里叹了口气,牵着程了的手,耐心解释:“乖,你还是太单纯了,有些事情考虑不透彻,可是我不能不帮你考虑啊,是不是?她们两个女孩子开那么久的车,我一个大男人在后面坐着睡觉,你觉得这合适吗?” “这……” 程了愣了愣,她确实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没什么不合适的啊,她们不会介意这些的。” “那是她们和你亲近,不是我。你们可以不用客气,但是我不行。” mark说,即便再亲近的人也会有彼此隔阂的时候,更何况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来人。他再次强调他不会让女孩子开车,说完深深望着程了,“没关系的,乖,为你做这些我很愿意。” 程了算是情绪敏感的人,时常会被吴小言说的话冒犯。她心里清楚吴小言的脾气,才会转眼跟她和好。可和好了只能说明她们熟悉彼此,不能代表她的心里没有隔阂。 所以,也许mark说的是对的。 更何况他为自己考虑这么多,做这些也是为了自己。 想着想着,程了神色终于放缓,眼神中闪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激。 “而且……” mark把程了扯进怀里,轻轻蹭她的脖子,“你昨晚吃饭一直在跟她们说话,根本不理我的。” “我没有啊!” 程了瞪大眼睛,扭头看他,“我不是一直牵着你的手吗?” “可是你眼里都是别人,我有点吃醋了。” mark咬上她的耳朵。 也许是热恋中的情侣惯会把“吃醋”当情趣,这两个字混杂着耳后酥麻的感觉,程了眼神都变了。她似乎没有觉得mark是无理取闹,甚至惊讶中掺着些不可置信的惊喜,“别闹。你这有什么好吃醋的啊?她们又不是别人,是我闺蜜。” “我知道。” mark压下嗓子,“可我就是吃醋,我想你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 床上一阵窸窣声响,程了鼻子发出闷哼声。手机震了几下,她想翻身去够,然后被人一把拽过去,吻到喘不过气。 “别看手机,只看我……” mark的气息让程了全部笼罩,她鬼迷心窍一样跟着浮沉。 手机在地毯上嗡嗡响了很久。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怎么还不下来,也不接电话?” 两人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吴小言已经在车上化完妆,甚至买完四人的麦当劳早餐,那两人还是不见踪影,“南姐,你知不知道他们住哪间,按门铃!” 南漪搜索聊天记录,摇头,“不知道啊,程了没说过,而且他们这次来悉尼好像是住的mark朋友的房子。” “啊?他们和朋友一起住?” 吴小言问。 “应该不是吧。” 南漪说,“好像是朋友假期回国了,刚好房子空出来一段时间。” 吴小言拆开一颗薯饼,边吃边说:“是吗?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到。” “就昨天吃饭啊,程了提了一嘴。” 说完之后mark刚好和南漪对视,他们还笑着点了点头。 吃饭时吴小言只忙着观察研究mark的微表情,几乎没怎么听她们的谈话。 又连续打了两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吴小言亮出聊天记录给南漪看,“你看!我们出发的时候程了回消息了,怎么现在人不见了?” “再等等看吧。” 南漪说,“可能太累又睡过去了。” 吴小言听完这个说法不置可否,扁嘴“嘁”了一声,“也不知道谁住你家的时候六点半就起床,她要是太累了,那绝对不是因为赶路,而是纵欲过度。” 第91章 这个结论让南漪差点笑出来,但她此时此刻必须保持严肃,不然就成了她和吴小言一起排挤程了了,于是她憋住没说话。 吴小言似乎也不在意这份回应,她消灭薯饼,又拆了一个双层芝士汉堡吃起来。在她说到第十三遍“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的时候,那两人终于出现了。 视线捕捉到他们的那一刻,南漪有几秒钟的怔愣。 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这么黏糊的情侣了。 程了个子不高,所以她是整个人挂在mark胳膊上走出公寓大门的。在看到南漪时,两人向车内人招了招手,接着保持紧贴的亲密姿势坐进车里。南漪莫名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车后,四人在车上简单规划了一下路线,准备出发的时候mark说:“jessica,还是我来开吧。” “不用啊。” 南漪说,“今天我跟小言开就行了,你们两个好好休息。” mark还在继续拉扯客气。 吴小言被这两人瞎客气吵到不耐烦,接过话来,“你和程了就在后面坐着安心吃汉堡吧,早上都困成那样了,你敢开车我还不敢坐呢。” 其实她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打消mark想要当司机的念头,南漪和程了习惯了她的说话风格,都没有多想。 可这话在mark听来味道就变了。 于是他不再揽差事,一言不发看着窗外,整程都没怎么讲话。 南漪察觉出来mark骤降的情绪,猜到他是误会了吴小言的意思。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程了一路都在“讨好”mark。 这种“讨好”不是低声下气的谄媚,而是一些只可意会的细节。 比如她时不时侧着脸贴过去,小声问mark是不是不高兴了呀?还有她黏腻的动作和眼神,像极了曾经历过某个特殊时期的小贝。生了这个念头,南漪打了一个冷颤。 她回忆昨天吴小言的结论,顿时更冷了。 第46章 . 这世上口是心非的女人又多了一个 到史蒂芬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出发的时间比预想中晚,四人刚吃完麦当劳早餐,吃不下午饭,打算先出海看海豚。 停好车后,吴小言拉开遮光板的镜子,开始边哼歌边补妆,南漪在手机地图上找售票点。 她瞥了一眼后视镜。 mark似乎很疲惫,头靠在窗户上,整程都没有讲话,看上去像是在假寐。 这时南漪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一条消息。 【程了:mark晕船,就不跟我们一起去了。】 有点莫名其妙。 南漪压着不解,余光向后扫了眼,看到他们全程十指紧扣的手,心中腾起一丝诡异。接着转回目光,顺势打开车门。 “走吧,咱们现在去买票。” 她率先下车,活动一下紧绷的肩颈。 吴小言接着下来,她戴上了墨镜和巨大的遮阳帽,显得标致的鹅蛋脸更加精致小t巧。见后座两个人还没动静,她敲了敲程了的窗户,“干嘛呢?还不下来。” “小言。” 南漪把她叫过去,忽然问,“你今晚住我家吗?” “今晚我回家啊,不是昨晚就跟你说了嘛。” 南漪只好又跟她说,今天的天衬得海好蓝,好在吴小言的注意力一秒就被转移。 等两人拍了几张风景,车门才打开。程了下车,mark没有跟过来。 “mark怎么了,不舒服吗?” 吴小言没察觉到气氛的转变。 程了垂眼,声音听起来沉沉的,“他有点头疼,所以让咱们去玩。” 她补充,“而且他本来就晕船。” “啊?他晕船?” 吴小言往车里看了一眼,觉得扫兴,脱口而出,“那他今天跟我们来做什么?” 南漪默默攥了攥拳头。 此时她很想钻进旁边哈士奇刚挖出来的沙坑。 “那你把车钥匙给mark吧,” 她把车钥匙递给程了,“我们出海来回估计也就一个小时,他可以在附近逛逛。” mark显然已经做了决定,所以这是南漪眼下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程了看上去兴致减了大半,尤其是在听吴小言说完那句话之后。 于是南漪站在中间把两人隔开,左右逢源,此时她实在怀念关键时刻能唱能跳的向野。 三人买了船票,登上二层的夹板,工作人员说船行期间请大家就坐,程了才从栏杆离开,坐回窗边的位置。 晴天的海总有治愈心灵的功能,程了被海盐味道的风吹着,神态松缓了许多。她从上船之后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不知在屏幕上疯狂敲击什么,忙了好一会才锁屏手机,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mark还好吧?” 南漪这才开口。 程了点点头,“他说现在去喝杯咖啡,问我们晚上想吃什么。” “我们吃什么都可以。” 南漪试探问,“你们俩没吵架吧?” 她总觉得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太妙。 “没有。” 程了说,“mark脾气挺好的,我们每次有矛盾也吵不起来,都是他先道歉哄我。” “这样,那很好啊。” 南漪不置可否。 吴小言挑眉,“是吗?我觉得……” 衣襟被南漪拽了下,她把话强行咽回去,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对对对,我觉得男人脾气好很重要,很重要,情绪稳定的人拥有世界,是吧,南姐?” 第92章 南漪点头,突然有点感动,“嗯,小言长大了。” 长大了的吴小言“嘁”了一声。 程了有些娇羞,“嗯,我觉得也是。” mark不知道是怎么哄程了的,她现在的状态跟刚上船是判若两人,时不时抱着手机垂眼傻笑。南漪不禁尴尬,原来她当初在床上回向野消息扭来扭曲时,上帝视角看起来是这样的。她和吴小言不动声色对视一眼,蓦地想到程了曾经的雄心壮志—— 我的人生不需要男人,我绝对不可能是恋爱脑。 好的,这世上口是心非的女人又多了一个。 船开到深处,船员小姐姐拿着麦克风给大家播报,说马上到达海豚经常出没的地方,请大家来到甲板上注意观察海面。 果然过了几分钟,不远处出现几只海豚,它们三两成群,身体以一个漂亮的圆弧型跃出海面,然后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它们从海面腾起的姿态轻盈优雅,却转瞬即逝,然而全船的人兴致盎然,一齐欢呼,纷纷拿起手机记录下来海豚出没得样子。程了则全程开着视频,时不时用嘴型对屏幕里的人说一句“love you”,满眼爱意,笑容比浪花还灿烂。 其实南漪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一眼海豚。 不过确实也只看了一眼而已,出海行程很快结束,船员让大家返回船舱坐好,准备返航。 程了这才舍得挂视频,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跟你们说一个好消息。mark说,下个月我们就可以搬回来了。” “搬回哪?悉尼?” 吴小言讶异,“下个月?这么快?” 一连四个问句,程了觉得好笑,“你怎么这么惊讶,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嘛。” 半个月前她曾在群里提过,mark由于工作调动可能会回悉尼工作,程了说她也想一起回来。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作为闺蜜无疑是开心的,可她们对这事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当初程了毕业首选留在悉尼,奈何父母这一关却过不了。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墨尔本有更好的工作机会,还可以住在家里,省下很大一笔房租和生活开销。 在物价飞涨的悉尼,回到父母身边无疑是程了更好的选择。即使这些年她时常吵着要跳出“舒适圈”,至少要从家里搬出去。可每次想到租房后的一系列问题,她便打了退堂鼓。 程了父母不容易搞定,再者她目前在墨尔本工作稳定,每月工资能攒下相当可观的存款。所以南漪和吴小言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仅谈情说爱一个月的男朋友,心甘情愿搬出“舒适圈”。 可眼下程了神情太过认真,她们有些恍然。两人对视一眼,彼此脸上写了同样的疑惑。 吴小言难得有些严肃起来,说:“了了,换工作可不是小事,该不会是mark给你画大饼吧?” 程了笑说:“你们怎么还不欢迎我回来呢?” 她似乎看不见吴小言忧虑的神情,满眼只剩下对新生活的渴望,略显激动地晃了晃南漪的手,“mark调职申请已经下了,等他的工作收个尾我们就可以过来了。” “等等……你等等……” 吴小言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 明明程了说的都是母语,吴小言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他早就申请调职了?那为什么还……” 她话没说下去。 “还什么?” 程了追问。 “没什么。” 吴小言顺了顺气。 其实她想说,既然决定搬离墨尔本,为什么还要在离开之前谈一个女朋友?难道他是在刚开始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还是说,程了其实就是她的备胎,是不需要在她身上花心思的,可有可无的人?或者,他坚信程了会辞掉安稳的工作,离开父母家,毅然决然地跟他走? 可这些她无法对程了说出口,即便再心直口快,她也要顾念姐妹的心情。更何况这些也只是她擅自揣测的因果,总归无凭无据。 吴小言此刻只希望mark不是自己脑中杜撰的那种人。 一个月后,程了如愿搬来悉尼。 令人惊喜的是,这次她的父母没有阻挠,而他们仍住在mark国内朋友的房子里。程了问起房子主人,他便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最近半年都在国内,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愿意以比市面便宜一半的价格租给他们。于是两人平均下来,程了只需要每月付200澳元,她觉得搬来悉尼的选择实在太过正确,而mark就是她开启新生活的钥匙。 搬完家后,他们邀请南漪和吴小言一起来家里house warming,那天不善厨艺的程了亲自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西餐。她对着视频教程一步步操作,mark则在旁边打下手,两人一起研究菜谱,时不时喂彼此吃一块水果,看上去似乎是琴瑟和鸣的一对。 南漪悬着的心放下来许多。 虽然自从谈了男朋友,程了和她们的联系越来越少。曾经被置顶的三人群聊逐渐沉底,程了甚至好几天才在群里回一次消息。她很少发微信朋友圈,不过以前经常在ins和facebook上发自己的欧美妆自拍,自从搬来悉尼,她也已经很少在社交媒体上发任何状态了。 她似乎在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逐渐淡出南漪的生活。 南漪起初有些难过。但很快她便想通,只要姐妹过得由衷的幸福,她不会随意评论别人心中的那杆标尺。 几天前她和向野讨论过关于爱情和友情哪个更重要的问题,两人给的答案是——“它们并不冲突”。 第93章 一段好的感情是彼此融入、彼此包容。就像南漪和吴小言成为闺蜜,最初也是因为她们的男朋友是密不可分的homie。没有谁是谁的私有物,再亲密的感情也不应该是彼此占有。 但这也仅适用于他们的想法罢了,感情这种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在程了心中爱情在排在首位吧。南漪这样想。 然而这天凌晨的电话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第47章 . 感情明明应该令人愉悦 凌晨两点南漪被手机震动声吵醒,是吴小言的电话。 她本以为是张弛深更半夜又作了什么妖,谁知道是因为程了。 “南姐,不好了,了了好像出事了!” 吴小言声音听起来很急迫。 南漪瞬间清醒,从床上撑起身子,“什么意思?了了怎么了?” 吴小言说:“我发现她把ins上的t照片全都删了!” 不止是ins,还有facebook,微信朋友圈,以及所有程了用过的社交媒体。 南漪本来就是睡着被吵醒的,现在更一头雾水,懵懂地听下去。 吴小言说,今天她睡不着,刷朋友圈时看到eason发的照片,是一张b超影像,图片很模糊,但吴小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一个月前eason刚和女朋友领证,那天邀请了大家去参加他们的领证仪式,吴小言问什么时候办酒席,那时eason的女朋友害羞地说不着急,之后补办也可以。今天她看到那张b超照片才意识到,原来是因为怀孕了两人才匆匆领证。 于是吴小言去找他聊了几句。 eason言语中都透露着满满的幸福,再迟钝的人隔着屏幕都感受得到,吴小言笑他老来得爱。还坦言,刚认识的时候对eason女朋友印象不是很好,好在他们现在过得很幸福。后来两人聊到南漪和向野,说本以为他们会是最先结婚的,谁知道被eason抢了先。再后来,他们聊到快三十岁才第一次谈恋爱的程了。 “对了,前两天我遇到程了了,应该是她吧,在火车站和她男朋友等火车。” 吴小言笑他连程了都认不出来,居然还用“应该”两个字。 eason解释说,因为隔着一个站台,他们在车站另一边,才看了个影子就被火车挡住了。 “不过他们好像吵架了。” eason说,“我看程了哭了,站在她男朋友身后抹眼泪。” “程了哭了?” 吴小言愣了愣,“你怎么当时不告诉我?” “哎,我这不是不能确定吗,现在我也不敢说那就是程了啊,我就是聊到才突然想起来有这回事。” eason听吴小言声音变了一个调,似乎察觉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什么情况啊?他们两个经常吵架吗?我看上次来我领证仪式那次不是挺好的吗,两人如胶似漆,吃饭都要手拉手,当时我还开玩笑说程了遇到真爱了呢。” 吴小言眉头越拧越深,草草几句便挂了电话。 第六感使然,她给程了发了几条消息,然而都没有收到回复。此时过了十二点,依照程了的作息确实她早就睡了,于是她又去翻看程了的所有社交媒体账号。 朋友圈上一条状态是一周前,程了帮mark转发他们公司的理财产品。 她已经许久没有发朋友圈了,最近几条居然都是有关mark。 这个女人真是恋爱脑!吴小言暗自骂了句。 再翻下去就是她跟mark的合照,姐妹三人的合照,还有程了年中时去巴厘岛拍的比基尼照片。她没有设置朋友圈时间权限的习惯,仅仅把这种性感照片设置为父母亲戚不可见而已。 没发现什么端倪,吴小言又去了程了的ins,翻着翻着她愈发觉得不对劲。 她明明记得,之前程了有些照片下面有许多评论,那些人大多都是在路上跟她要联系方式的外国人,评论下面基本都在说她“sexy”和“hot”,许多女生也都这样回复,程了对此也很大方,经常在回复的时候跟大家开玩笑。 然而今天那些类似的评论都不见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删很久之前的评论,除非有人翻了陈年旧账,因为这件事跟她吵架。 翻到现在,吴小言暗自有了的结论——“mark是个小心眼、占有欲极强的男人”。 然而当她再次点回程了主页,刷新页面的时候,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有人正在一条一条删去她发的状态。不止ins,朋友圈也是如此。 怎么会这样?程了为什么会大半夜不睡觉删自己发的东西? 不对,刚刚她不是才发消息给程了吗?为什么她不回自己消息?难道手机现在不在她手上? 吴小言越想越觉得奇怪,直接拨通程了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诡异的地步,她气愤地发了一串问号给程了,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提示直接进入语音信箱——程了关机了。 于是吴小言赶忙打给南漪。 两人轮流拨打均无果,她们犹豫了两分钟,果断打给mark。 结果同上。 怎么会有人上一秒还在删除状态,下一秒却关机了?而另一个人也是同样? 此时南漪内心的预感也往极端的方向一去不返,两人越想越心慌,深夜赶去程了住的地方。 在楼下按了十分钟门铃才有人回应,mark开门之后似乎早有预料,他往后一倚,不耐烦地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第94章 这一举动让吴小言更确信自己的揣测,她懒得周旋,直接问:“程了呢?打你们那么多遍电话怎么不接?” “她出去了。” mark没有正眼看她们,“我们刚吵架了,吵了两句就离家出走,担心的话你们去找她吧。” 这时南漪看到家中凌乱的客厅和走廊,惊讶,“你们这是怎么了?” 吵架吵到家里一片狼藉,这已经不是简单口角两句的程度。 到了吴小言这里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她直截了当质问:“什么能让你吵成这样?” 她想到什么,瞪大眼睛,“你不会打她了吧?!” “大姐,你想象力有点太丰富了吧?” mark此刻是脱掉外皮的猛兽,终于露出尖锐的爪牙,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面前人撕得粉碎。他把手机亮到她们面前,屏幕已经成了碎片,“这是程了给我摔的,是不是应该问问你们的好姐妹对我做了什么?” “你胡说八道!” “走吧,小言,我先去找程了。” 南漪拉着人走了。 凌晨三点,街上空无一人。程了手机关机,她们实在想不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女生会去哪。 在附近能步行去到的歇脚点都翻了个边,最后她们在两公里之外的麦当劳找到了程了。去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的车流。她眼里寻不见一丝光亮,像一只无家可归、失魂落魄的小动物。 “了了。” 南漪站到她身边,轻轻唤了声。 直到听到声音程了才反应过来,她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停顿几秒,扑到南漪怀里大哭起来。 吴小言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看到她毫发无伤,这才放心下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程了哭完。 “你们怎么来了……” 程了此刻的眼神就像即将溺水的人看到浮木,终于能稍稍喘口气。 南漪很是心疼,轻声说:“多大的人了还离家出走啊。” 程了摇头,用手一个劲擦眼泪。 “别揉了,小心得红眼病。” 吴小言拦下动作,给她手里塞了纸巾。 程了眼神闪躲,似乎是不敢看吴小言。 眼下人也找到了,吴小言看到她扭捏的样子觉出好笑,说:“干嘛还不敢看我啊?” 程了扁扁嘴,很是委屈,“怕你骂我。” “你也知道我会骂你……” 南漪这时戳了她一下,吴小言闭嘴,“好好好,我不说了。” 等程了情绪完全稳定下来,吴小言这才把前因后果叙述一遍,听完后程了眼里的委屈又藏不住了。 “你先别哭啊!” 吴小言着急起来,“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删照片?而且删完了还不理我?”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在吵架。” 程了囔声囔气的,“他说,看到我之前发的照片就生气,让我删了下面的评论,还让我把照片删了。” “why?for what?” 吴小言皱起眉头,满脸不解,“你也没发过什么暴露的啊,只是有几张比基尼照片而已,更何况这是澳洲,穿衣自由脱衣自由,之前他们还经常举行裸体一日游呢,你又不是去参加那个活动。” 程了摇头,“他说女孩子发那种照片就是被人评头品足的,感觉特别不自爱,他看到就生理不适。” “生理不适?” 南漪神情严肃起来,“他这么说的?” 吴小言骂了一句脏话。 “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南漪继续问,“是你们因为谁吵架了吗?” 她并不意外mark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闹脾气,但算到现在他们在一起已经有几个月,mark没有理由突然翻出旧账。所以南漪想,也许是之前程了的某个追求者发了消息才挑起矛盾。 谁知程了说,她早就把那些人拉黑了。 南漪和吴小言面色越来越沉,看来mark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似乎比她们想象中更严重。 今晚的争吵,起因是mark赞了前女友的朋友圈被程了发现。 说到这里,吴小言愣了下,有些诧异,“不会吧了了,你对前女友还吃醋呢?” “不是啊,不是因为这个!” 程了显得手足无措,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烦躁了好一会才说,“其实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他前女友的……” “……t” 南漪和吴小言双双沉默了。 mark和他的前女友从未断过联系,程了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 然而也是今天mark的赞让程了积攒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 “他很奇怪,他说看着那些追求者在我好友列表里就心烦,让我把他们都删了,不删就跟我冷暴力不说话。后来我一想,没必要因为那些不太熟的人跟自己男朋友吵架啊,我就把他们删了,结果mark还是不满意,说每次看到他们在我post下面的留言就恶心,还说我发的性感照也让他觉得脏。” 南漪和吴小言听到这里,已经攥紧了拳头。 更让她们心酸的是,程了居然自己默默忍受了这么久。 “可他居然这么双标!他看不爽别人回复我,但是他就可以跟前女友保持联系吗?而且还瞒着我这么久?上周他前女友打来微信语音我才知道,他们其实一直没断过联系,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她的,那天我就说,要搬出来去找南姐。” 南漪说:“那你怎么没来找我?而且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啊?” 程了垂眼,有些愧疚纠结,“那是因为mark说,我们两个的问题不应该波及到别人,他说把这些‘家丑’跟别人说是很消耗别人能量的,即便是最好的闺蜜、最亲近的家人,也有自己的事情,我不应该那么自私地把本应该自己处理好的负面情绪倒给你们。” 第95章 “wtf!” 吴小言直接激动地拍桌子,“程了!这个人就是在pua你!” 第一次在自己身边见到pua真实事件,并且还发生在自己的闺蜜身上,她们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同时也觉得后怕。 万幸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一切还不算晚。 “了了,你从来没想过他这个人不太对劲吗?” 南漪问。 “我想过……可我没有多想,我又没见过pua男,我不知道啊!” 她说着又要哭起来,“我还以为遇到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了……” mark起初对程了百依百顺,表示认同欣赏她的一切,这对经常遭受原生家庭打击的程了非常重要,所以没过多久,她便确信自己遇到了全世界最懂她、宠溺她的人。 程了心思单纯,对待最亲近的人也是付出型人格。人生的第一次恋爱就遇到真爱,她当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不需要多加催化就轻易沉溺、无法自拔。她对mark开始越来越依赖,并且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她被mark挂在嘴边的“我做这些全是为了你”洗脑,对mark感激并且愧疚,在言语份量的相较下,程了觉得自己做得远远不够,于是就会在行动上想要加倍弥补。 她每天都在哄他,而他变成每天都在生气。 程了虽然迟钝,却也发现了事情逐渐变得不对劲。感情明明应该令人愉悦,怎么会发展到每天小心翼翼的地步呢? 她不解,找mark聊了自己的想法,想和他认真谈谈,可mark却说,这些都是因为程了从没谈过恋爱,太过稚嫩、不懂感情中的轻重缓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听到这里吴小言也骂不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摇头说:“我早就觉得这个人不对劲,但我以为他可能只是性格没那么好,怕了了搞不定他吵架会吃亏,可没想到他段位这么高,居然是个pua垃圾?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恶心了!” 南漪牵着程了的手,始终无话。吴小言的话让她想到自己曾经的无知,竟然还说mark也许是太爱程了才会这样,险些酿成大祸。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鼻子和眼睛都很酸,胸口堵塞着无尽的懊恼。 吴小言说完又继续骂了几句,骂完了想起来今天客厅的残局,问程了:“你还没说完,今天发现给他前女友点了赞,然后呢?然后你就把他手机摔碎了?哎?不对啊,那今天那些ins是谁给你删的?mark给你删的?” “不是,是我自己。” 程了声音弱弱的,小到几乎听不见。 南漪费解,问:“为什么你要删状态?不是应该他删掉前女友吗?” “他说我不懂事。” 程了说。 又是一阵沉默。 “他说前女友愿意便宜一半的价格租给我们,本来就是我们占便宜了,他们现在就只有房东和租客之间的关系,我不应该享受别人的福利还要无理取闹。” “还说,他其实一直在忍我,每天看到想到我发过的内容就生理不适,说他自己非常痛苦,觉得精神被玷污。” 吴小言瞠目结舌,竟然无言以对。 南漪也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问:“所以你就听他的话,把东西都删了吗?” “我没办法啊……” 程了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真的快受不了他的冷暴力了,我想回到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时候多好啊!” 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还有这个,我永远记得他给我戴上戒指时候的那一刻。” 她说着,逐渐泣不成声,甚至连不成完整的句子,“可现在……才几个月,我们就要吵到不可开交,我居然也会摔东西了,我不是这样的人啊……” 程了不明白,两个人是怎么闹到如今不可开交的地步。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的稚嫩,才会让这段感情千疮百孔。她陷入自责、愧疚的情绪,又无法说服自己去遵循mark逐渐无理的控制,于是陷入混沌,几度抓狂。 “别想了,了了。” 南漪也落泪,胡乱擦了擦脸颊,“他不值得的,他本来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她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程了的哭声让所有人心乱如麻,她们在沉默中想了很多很多。 mark仿佛是一种慢性毒药,用一种温和又卑劣的方式,缓慢地侵入程了的身体,然后将她原有的生活腐蚀、吞噬。 他想彻头彻尾地改变程了,让她无处可逃,还有—— “了了,他想控制你、毁了你,这样的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变态!” 吴小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咬牙切齿,“太可怕了,你真的不要再跟他联系了,他是带着目的来的,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恰好你符合他pua对象的条件,他选中了你而已!” 这句话如同利剑一般刺破程了心脏。她在南漪怀里嚎啕大哭,引来工作人员询问,吴小言只好将他们打发走。 南漪紧紧抱着程了,轻轻摸她的头发,忍着哭腔说:“没关系的,别怕,明天我们帮你去搬东西,以后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修整好自己,看了看玻璃窗外的风景。 南漪长舒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四点半了,天都快亮了。” “四点半了吗?” 吴小言说,“天啊,我们居然在麦当劳呆了这么久。” 她们扶着快哭到昏厥的程了,给她套上外套,推开那扇走出阴霾的门。 第96章 “走吧,咱们先回家。” 第48章 . 有人遇事善于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有人善于反省自己 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程了哭累了睡了过去,南漪去厨房找了点面包垫肚子。 躺到床上,迟迟无法酝酿睡意,她翻来覆去,给向野发了一条消息。这时国内才早上八九点,估计他要睡到中午才起床。南漪心里空空的,只好摸摸小贝寻求安慰。 忽然她想到手机里沉睡已久的“tell me”,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登录账号。 编辑问题:【闺蜜被pua了,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好难过t t】 发完后蹦出两三个回复,都在问楼主发生了什么。南漪言简意赅将事情经过归纳成几句话,打完字她将内容看了一遍,越看鼻子越酸。 回复里都是让她振作起来的,没人指责她,都说她是共情能力太强,太善良了,闺蜜的遭遇与她无关。还有人帮着出主意,教楼主如何劝解闺蜜走出阴霾。 有时当全世界都站在你这一边的时候,你反而会更加怀疑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不配得到这些温暖。 有人遇事善于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有人善于反省自己。南漪是后者,她从来没有这样失神过。 她甚至有一瞬间,认为程了的初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如果程了刚谈恋爱时,她能多关心一点,或者在吴小言质疑mark动机的时候,她也站在相同阵营,那么程了会不会多生几分警惕,多考察一下这个男生? 可事实却完全相反,当时她不但没有阻挠,居然帮mark说话,甚至举了向野的例子,说他们刚在一起时发展也很迅猛,这很正常。程了一向羡慕他们的感情,于是这一“助攻”让程了误以为自己也寻到了良人。 南漪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向野打t来电话。 “乖,我才醒看到你发的消息,程了没事吧?” 听到向野的声音,南漪胸中积压的复杂情感终于找到出口,鼻子泛起一阵阵酸涩,她压着声音开口,“嗯,没事了……” 听到强忍到颤抖的尾声,向野愣住几秒,长长叹了口气。 “没事了没事了哈,你别担心,程了现在不是很安全吗?” 电话那头没说话,他又说,“你不要自责,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程了有没有受到其他损失,还有你们得尽快帮她把东西搬出来。” “嗯,我知道。” 南漪罕见这样魂不守舍。 向野远在北半球,实在帮不上忙,只能着急叮嘱说:“你俩别自己去,让eason帮忙一起。等等,还是算了,叫上张弛吧,他跟程了更熟。” 他了解南漪,知道此刻她正陷入自责的漩涡,安慰了许久后认真地说,“乖,我知道你替程了难过,但是你不要pua你自己。” 南漪点点头,很快振作起来,毕竟程了现在才是最可怜的。 相比之下,吴小言始终保持状态在线,南漪此时终于看到了“缺乏共情能力”的优点,至少用理智考虑问题的人,遇事总能冲在前线,不会像自己一样伤春悲秋太久。 在吴小言的带领下,两人在开导程了的间隙顺便套话,发现mark果然没安好心,骗得程了差点帮他递交了身份,这段时间还为他花了不少钱。 所以mark的接近从最初就怀有目的,可程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点。 南漪和吴小言商量了许久,还是决定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程了,以后到了时机她自然会自己想明白。 两天后,她们叫上张弛一起来到mark家楼下。 mark仿佛早有预料般,很快为他们开了门,任他们帮程了收拾东西。他自知理亏,期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没有多说一句话。 从那晚南漪和吴小言瞥见了他的爪牙,他便没有再掩饰自己,就如同在蜘蛛网上放弃抵抗的昆虫,以四仰八叉的姿态彻底摆烂。这期间他没有联系程了,即使见到一行人明摆着来“兴师问罪”,甚至都懒得问一声,程了现在在哪,或者她这几天情绪怎么样。 南漪怒气值疯狂飙升,然而同时她又庆幸地想,还好这个人道行浅,没什么耐心,见达不到目的就果断放弃。如果他是一个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在东窗事发之后摆出弱者姿态,可怜兮兮地去找程了说自己是一时糊涂,哭闹着求她原谅,难免程了不会回心转意。 可他都没有。 他全程仿佛一个被戳穿罪行的囚犯,垂着头懒得为自己辩解一句,更加做实了他对程了居心叵测。 离开前,张弛跟他算了一笔账。 他要求mark支付这段时间从程了身上索取的生活费用。 可mark却像听到笑话一样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她是心甘情愿刷卡付钱的,我可没有逼她。更何况她的房租这么便宜,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所以谈恋爱好聚好散,你们也少管闲事。” 这话散发着恶臭,张弛强忍着没有挥拳。 “你别不要脸了,这个房子是谁的咱们都心里有数,你和你前女友不明不白,把程了当傻子,我们还没嫌你恶心!” 吴小言没忍住又骂了几句难听的。 “你说话注意一点!小心我报警说你们非法闯入!” mark被激怒似的,身子上前一步。 “小言,你别冲动。” 南漪皱眉把她拉回来。 张弛站在两人身前挡住mark,“你在跟谁说话呢?还想打女人是不是?你有本事你就报警试试看!我们正好想告你骗钱骗色!” 第97章 “骗钱骗色?” mark噗嗤笑出声,露出丑恶的嘴脸,“你要不要看看我们聊天记录?看看是我骗程了,还是她主动贴过来离不开我?” “你这人真的恶心!” 吴小言说着就要冲过去。 “好了好了,别冲动。” 张弛一把搂住吴小言,把她往门外送,“你们俩先拿着东西出去等我。” 说完把两人连同行李箱塞出门外。 张弛跟mark又说了什么她们不知道。 两人走出公寓楼的那一刻,南漪恶心感达到顶峰,蹲在花坛干呕起来。 “南姐,你没事吧!” 吴小言吓了一跳。 喝了口水她才站直身子,长舒一口气,“没事,可能最近精神太紧张了,胃难受。” 南漪从来没想过,一向被朋友称作情绪最稳定“卡皮巴拉”的她,居然会因为愤怒生出胃部痉挛的生理反应。 这些日子程了一直住在南漪家里。她没有回墨尔本,也不敢跟父母道出真相。而南漪担心她的精神状况,每天陪在身边。她跟着忙前忙后,不但要稳住程了的情绪,在她面前输出积极的一面,同时还要阻止自己的疯狂脑补。 她曾经和吴小言讨论复原mark这几个月以来的行径,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刚在一起时他送程了的那枚tiffany情侣对戒,可是很快她们便找到结论——用两千澳元的投资换来一张永居身份,实在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感情经验为零的少女很容易被糖衣炮弹迷惑,一旦赌对了,说不定还能遇到程了这样奉献型的恋爱脑。吴小言曾为闺蜜下了一个“过分”的定义。 可话糙理不糙,mark确实赌对了。 他用小小的投资获得了一个任劳任怨的“长期饭票”,甚至用自己生动的表演骗过了程了的爸妈,还有她的闺蜜。 南漪这几日闲下来就会想,如果程了个性再软弱一点,或者吴小言没有恰好撞破事实,那么mark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招式来完成他的“精神控制”? 两人在一起后,他首先将程了带出了父母家中,充当了“救世主”的角色,成为她生活中的主角。他成功地把程了带进了自己熟悉的领域,扬言心疼她,不让她出去找工作,自己却无所事事,理直气壮花着程了余额富足的银行存款。两人一旦吵架闹矛盾便搬出自己那一套歪理,不让程了对外求助,将家人和朋友一步步从她的生活中淡化。 然后呢?他完成这些之后又会做什么呢? 彻底把“无关人士”悄无声息地剥离出程了的生活,然后完全控制她的人生? 再之后呢?等到寄生虫榨干宿主的最后一滴血,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而第一次经历恋爱的程了呢?风波平息之后,她又会花多久时间走出来?她该怎么去面对本就难以沟通的父母?这件事会给她留下阴影吗?未来她还会不会有勇气重新面对异性的示好? 同理代入了一下,南漪根本不敢想下去。 胃部的不适感持续了一下午。 回家后南漪在床上躺到晚上,当看到情绪不振的程了要反过来安慰她时,愧疚又悄无声息蔓延。 不会吧,南漪,你原来这么菜啊? 她接过程了递过来的热水,自责地想。 吴小言看不下去了,对卧室执手相看泪眼的两姐妹露出同情的眼神。在这一刻南漪才深深认识到自己的脆弱,还有强装镇定后打脸。 没错,她似乎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情绪稳定、人间清醒。 相反,她其实善于内耗、精神敏感。 她这些年一直在口是心非地立一个人设,然而连自己都解释不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南姐你别躺着了,下来走走吧。” 吴小言说,“要不然你去楼下拿个外卖清醒清醒?” 南漪点点头,穿上鞋子下楼去。 等了几分钟,仍旧不见外卖的影子,南漪拨给吴小言,然而电话响了两声,“外卖小哥”出现了。 “hi cutie,是你点的外卖吗?” 下一秒,南漪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位小哥。 “你怎么……” 惊喜之余,她把所有感动咽回肚子,回溯某人的那句“cutie”,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油腻啊?” 向野:“……我错了。” 第49章 . “为爱自愿改变”和“以爱之名绑架”有本质上的区别 向野的到来给南漪打了一针镇定剂。 他笑着收起自己的“油腻”,把南漪紧紧抱在怀里,两人持续这样的姿势许久才松开。 “你怎么回来了啊。” “哎呀,听起来你不是很想让我这么早回来啊?”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南漪声音闷闷地说。 和上次“偶遇”的心境完全不同,他们不是互相试探的前任,不需要为自己的小动作疯狂找理由。 “有没有想我啊,乖。” 向野小狗一样蹭着南漪的脸问。 南漪不回答,满眼都写着“明知故问”,两人在楼下腻歪了许久,她才想起来问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才突然回来的。 向野回答是,斩钉截铁地说:“我回来可不是为了你么!紧赶慢赶处理完国内的事情,然后马上跟家里人申请提前回来t。 “那你爸妈……” “他们知道。” 向野打断南漪的忧虑。 第98章 “哦。” 南漪怔怔点点头,看上去在愣神。 向野见她这副样子笑出声,“你能不能别这个表情,怎么几周不见变傻了这么多?” “你才傻!” 南漪顾不上久别重逢的温情,扭头就走。 “别走啊——” 向野拖着两个箱子追上去,“别走啊,cutie——” 南漪:“……你别过来!” 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小鹿在胸口撞来撞去,毛茸茸的耳朵还蹭得人心痒。 她有些羞耻,羞耻于向野看穿了她是纸做的水豚,轻轻一戳,坚定的外壳就破了。她不擅长跟人诉苦,可那人总能轻易看穿,然后把自己包装成surprising gift出现在她眼前。 可偏偏准备惊喜的人没提这茬,他没把南漪当作脆弱患者来看,仿佛在那个吵着要马上订机票回去陪女朋友的人不是他。 可没想到太油腻,竟然把人吓跑了。 向野扶额苦笑。 他追上去跟她在电梯里亲热了一会,进屋后把行李箱一摊,然后自然地跟吴小言和程了打招呼,奉上他从国内带的“特产”。 吴小言嫌弃地收下包装精美的雪花膏,以“屋子里人太多”为由先溜了。 相比之下,程了就显得礼貌许多,她和向野寒暄几句,问他从哪里飞的,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向野盯着程了的脸看了一会,一惊一乍地说:“不错啊!了姐!我看你最近面色红润,眉心泛粉,一看就是摆脱劫难将要迎来新生活!” 南漪听不下去了,戳了他一下,“你神农最近改行算命了?” 这一吐槽戳到了程了的笑点,让她十分浮夸地大笑起来。 南漪许久没见她这样开心,也跟着笑了。 “你看,还是我厉害吧?” 向野抱起小贝,凑到南漪耳边小声说话,给她使了个眼色之后往厨房走去,“我去找点吃的啊,你们聊。” 南漪和程了回了次卧。 “南姐,向野一回来你就变了好多啊。” 两人坐下后,程了忽然这样说。 “啊?有吗?” 南漪摸不着头脑。 “有啊。” 程了说,“前几天你都不怎么笑,没事就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失恋了。” 南漪脑中的弦震颤了下,缓缓地说:“这样啊……我自己都没发现。” 她想道歉的,毕竟这段时间该被安慰的是程了,怎么现在反倒变成她来安慰自己了。 “了了,这几天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说,不用急着回墨尔本,也不用在意向野,你就在我这里住着就好。” 南漪认真说。 程了听完眼里闪过光亮,缓缓说:“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啊。” 她揉了揉鼻子,垂下眼去,“我觉得很对不起你,这几天你请假不上班在家里陪我,还有小言也是,忙着复习忙着搞事业还要抽空过来看我,你们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南漪这些天太过担忧,生怕程了像某些社会新闻里写的那样,一个不留神就成了情场失意的失足少女,被渣男打击到身心都受了影响。 她虽然不善于安慰别人,但毕竟是个称职的聆听者,也庆幸程了并没有因为受了打击而丧失分享欲。于是这些天她索性请了几天年假,在家里专心陪程了。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大限度的“亡羊补牢”。 “你们不用这么担心我啦!” 程了忽然说,“其实我没有觉得很受打击。” 南漪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觉得她在强装镇定。 程了却一脸认真通透,“我是认真的。谁的一生还没遇到个渣男了呢?我第一次谈恋爱就遇到了,而且我们只相处了几个月,总比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再发现要运气好吧!” 南漪没想到她突然拿了“人间清醒”的身份卡,一时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会这样,于是试探:“了了,最近有谁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怀疑程了是听了谁的说法才会“幡然醒悟”,毕竟这番话乍一听十分像在pua自己,思来想去,她决定拿自己举例,“你说的没错,谁都经历过失败的感情,就连我和向野不也是分开好几年嘛。” 程了听出来她是在安慰自己,就耐心解释:“我这几天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这个来着。”她表情认真地说,“我之前没谈过恋爱嘛,身边熟悉的老夫老妻就只见过我爸妈、你和向野、小言和张弛。我家情况你懂的,我爸妈就是上一辈的思想,两个人凑合过日子,一起努力把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所以我一点都不羡慕他们。然后小言和张弛……” 她欲言又止,继续说:“其实我真的最羡慕你和向野,你们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相处得那么松弛,分开几年还能复合。你看,现在也是,他知道你最近不开心提前处理完事情回来了。” 程了顿了顿,“所以当时遇到mark,就觉得我也遇到世界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了。” 果然是因为这样。 南漪默了几秒之后道歉,“对不起啊,了了。” 她叹气,鼓起勇气说,“当时我也以为mark和向野是一种人。” 所以才会坚定不移地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结果险些酿成大祸。 “你道什么歉啊!又不是你逼我跟mark谈恋爱的。” 南漪没说完,程了却看透了她的沉默,坚定地说,“你那才是一个合格的闺蜜应该做的!我最在乎的就是情绪价值,当时我就是很喜欢mark,你如果不跟我站在同一阵线,那我肯定会难过死了!” 她想到什么,有些羞赧,说话放低了些声音,“所以当时小言经常说mark的不好,我很生气来着,心里不知道骂她多少回了,这么想想真的很对不起小言啊!” 第99章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出来。 “不愧是小言。” 南漪笑完,认真地说,“可这次也多亏她了,有的时候她的第六感真的挺准的。” “嗯嗯嗯!” 程了疯狂点头,“她挺厉害的,明明钝感力十足,但是第六感又奇准!” 气氛因为说另一个闺蜜的“坏话”而松缓了许多,在确定程了情绪恢复得不错之后,南漪打趣说,其实一直以为她会接受某个外国人的示好的。 程了说,之前有个意大利人追求她,其实她心动过好一阵子,但父母曾“明令禁止”不准跟其他国籍的人谈恋爱,而自己也缺少勇气,于是强行戒断那份心动。 “仔细想想,我好像更适合和外国人谈恋爱,至少生活更自由随意一些,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程了说,“我不喜欢被管着,所以当时mark管我的时候我就快疯了,但每次想想他对我那么好,我就忍下来了。可这样不对,向野从来就没有让你委屈自己。” 南漪仔细回味,想到他们分开的那几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定义。 向野从来都没有让她受过委屈吗?也有吧,最初她不想养pepper,后来她不想把pepper送走,这些都是向野让她受的委屈。 还有向野的妈妈,她趾高气昂的样子也曾把南漪逼到窒息。 不对,怎么又拿他们的感情当例子了?这根本不同好吗! 南漪在心里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这是哪跟哪啊!怎么会把向野和那个渣男相提并论? “为爱自愿改变”和“以爱之名绑架”有本质上的区别。南漪此刻庆幸自己只是在脑中脑补,没有把这一番os说出来。 “算了,不想他了。” 南漪赶忙把mark这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剔除,“你能想清楚就很好了,你本来就很优秀啊,就是太单纯善良才会一时看走眼。恋爱和生活都是自己的,如果你以后遇到真正的mr rigth,爸妈肯定不会干涉的。” 程了点头,笑着说她知道。 在这一刻南漪终于信了程了说的,“她其实并没有觉得很受打击”,毕竟她从始至终都不缺少追求者的赞美,她清楚自己的优点和价值,这次只是一时失足崴了脚。 于是南漪放下心来,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程了想了想,说:“我还是想留在悉尼,但是要先找到工作再说。” 她默了良久,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打算这周末回家一趟,主动跟我爸妈坦白。” 南漪蹙眉,担心地问:“你确定么?” 她不确定刚遭受过情伤的程了是否能处理好父母这道关卡,毕竟他们不是那么容易说话,“要不再过一阵子吧,或者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啦,再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爸妈。” 程了弯了弯眼睛,“这次我想勇敢一点。” 勇敢地接受自己的失败,然后把内心最坚定的部分,亮给他们看。 第50章 . 我知道的,你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正文完) “今天天气好凉啊,一点都不像夏天。” 平t时一月正是最热的时候,气温四十度以上都有,但今年的夏天仿佛打了一个幌子,连下了几天雨,晚上的风居然有几分凉意。 刚好适合在阳台上盖着毯子吹吹风,程了回家之后,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快过年了。” 南漪窝在躺椅上,塞了一块西瓜在嘴里,“悉尼年味好淡啊。” “悉尼过年也不吃西瓜啊!” 向野把西瓜抢到自己手里,猛吃几口,“知足吧,悉尼已经够有年味了,现在国内没几个城市能找到大年初一有舞龙舞狮表演的。” 画面感太强,南漪一下子就想到前几天海报上看到的,即将要在唐人街表演的丑狮子头,噗嗤笑出声。 说起来她已经四五年没有回国过春节了,临近阖家欢乐的日子总是会有点想家。 “明年冬天咱们去日本玩吧?找个一二月份,去看看雪景,玩完了顺路回国过年。” 南漪小心思被看穿了。 她想了想,点点头。 程了过年都在墨尔本,也只有吴小言会加入她的孤独阵营。 不过年味过淡还是有优点的,能把孤独感冲淡许多,尤其是两个工作日之间蹦出来一个“除夕”,很容易把这天淡忘。 “对了,小言爸妈应该过几天来悉尼。” 南漪说。 向野眸中没有惊讶,边吃西瓜边说:“哦,是吗?那可以跟叔叔喝酒了。” 吴小言爸妈之前来过一次,吴爸对向野印象很好,父母似乎都喜欢嘴甜的孩子。可惜的是他不卖张弛的帐。 想到这里,南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次张弛会不会死皮赖脸去蹭饭。” 向野没立刻回答,停了几秒才说:“嗯……可能不会了。” “为什么?” 南漪问。 “因为他受了天大的打击!” “……” 一阵沉默过后,向野坦白,语气神秘兮兮的,“前几天张弛去吴小言家楼下蹲她,结果蹲到了有个男生跟她一起从楼上下来了!” 南漪凝眉,“哈?” 听到这句她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吴小言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她,如果真的有情况肯定不会瞒着的,“张弛是不是误会了啊,可能是修水管,或者是开锁的。” 向野微笑,“你见过穿着休闲西服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马里奥吗?” 第100章 这是什么形容? 南漪有点无语,一时竟然评选不出这一对homie谁的嘴巴更狠毒一点。 “那他是谁啊?小言没跟我说啊。” “哼哼——” 向野幸灾乐祸地歪嘴笑笑,“那个人叫wilson。” 南漪愣了愣,“wilson?” “没错!w—i—l—s—o—n!” 向野甚至将他的名字拼读出来。 南漪没空理他的耍宝行为,脑中不断检索着这个名字,忽然她想到什么,“小言的前同事好像有个人叫wilson,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一个人。” 紧接着,向野简单描述了特征,听着听着,那个跟南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wilson形象逐渐清晰。 “好像是这个人诶……” 南漪思索几秒,想到哪里不太对劲,“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啊?张弛告诉你的?” 张弛这么无聊的吗?居然去偷拍人家还做背调? 不过……想到曾经他也偷拍过james的背影,一切好像又说得通了。 他确实就这么无聊。 “nonono——” 向野却摇着手指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是张弛自己冲上去问的。” omg!好勇! 果然这也是张弛会做出来的事情。 画面太过尴尬,南漪不敢再脑补了。 怪不得吴小言不把这件事告诉她,估计是正忙着跟wilson道歉和痛骂张弛吧。 “wilson跟她不会有什么的。” 南漪忽然笃定地说。 向野耸肩,“你这么确定啊?都邀请他去家里了,这么亲密。” “同事也可以吧。” 南漪说完,补充,“前同事也可以。” 她其实并不是要为吴小言证明什么,只是她确信,如果wilson真的转正吴小言一定会讲的,没说就代表待定,不必太过着急。 然而这个来自闺蜜的“八卦”在搁置两周之后,终于破土而出。 吴小言带着wilson到南漪家过年了。 wilson显然还记得南漪,妥帖地跟她打招呼,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礼数周全。 向野没被“收买”,但也算给面子,陪着客套聊天。当wilson说出,“我第一次在小言的vlog里看到你就觉得你特别帅”,的时候,向野终于沦陷。 南漪觉得“因材施教”真的很有道理。 吴小言带人进来的时候没有过多介绍,似乎两人还不是男女朋友,但能看得出来,她在wilson面前很放松,也很平和。 她不用时刻紧盯着对方的手机,担心哪里又冒出来了莺莺燕燕。也不会突然被几句话激得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没有女孩子自愿当一个情绪暴躁的女友。 小言一定也是吧。 红酒见底,向野也开始跟人勾肩搭背,开玩笑敲打他说能入小言眼的人可是好福气,机会如同指尖砂砾、白驹过隙。 谁知道wilson说,他其实很早就认识吴小言了。 “我一直是她视频号里的粉丝,就是因为她才知道那个中介的。” wilson说完,南漪和向野都有些惊讶,他继续说,“其实我表弟来留学也是找小言办的签证。” 这回连当事人自己都惊讶了,“嗯?你表弟是我办的签证?谁啊?” wilson说了一个名字,吴小言很快想起来,“啊!是他啊,你表弟小小年纪还挺会的,到悉尼之后还来公司来找我,给我带礼物。” wilson挠头,不好意思笑笑,“其实那个礼物是我送的。” “o!m!g!” 在场的三个人都傻愣住了,爆了程了的口头禅。 之后wilson坦白了许多,看得出很是居心叵测。 向野听完连连摇头,心知自己兄弟这回事彻底玩完了。 而南漪也在吴小言脸上看到从未有过的神态,是被一个人坚定选择的幸福感。 于是她知道,吴小言是真的动心了。她这是在确认关系之前,先带人来给自己看看。 “挺好的,这个wilson真的挺好的。” 他们走后南漪还在念叨,“而且小言辞职没多久他也跟着辞职了,这个男生一看就靠谱。” “哎!你打住!” 向野扼制南漪的幻想,提醒她,“你可别忘了mark!你当时还说他看着也挺好的呢!” “这哪能一样啊!” 南漪急了,替wilson感到深深的屈辱。 见自己女朋友完全被闺蜜的准男友收买,向野咬了她胳膊一口,“又不是你谈恋爱你怎么这么激动!” 南漪嚎叫出声,“你是狗啊!” 向野嬉皮笑脸,“我不是狗,我是猫,是吧,小贝?” 小贝没吱声。 南漪瞪他一眼,“小贝才懒得理你。” “那太好了,正好姐姐和姐夫要关起房门来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说着向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横抱。 南漪反抗无果,于是乖乖享受。 两人洗完澡之后国内还没过零点,南漪第二天还要上班,于是先打电话给爸妈拜了年。电话里向野表现得像个乖巧的倒插门女婿,跟二老承诺明年跟南漪回去陪他们过年。 爸妈听完合不拢嘴,连连说好,南漪哭笑不得。 挂了电话,他们把餐厅的残局收拾一番,重新躺回床上之后,向野忽然凑过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并且难以启齿。 “你想说什么?” 南漪猜道,“你该不会想跟张弛说什么吧?” “没有没有,张弛是谁?我不认识。” 向野胡说八道一番,脸又往南漪肩窝挪了挪,“妈妈,你想不想跟pepper视频啊?” 第101章 南漪手臂一僵。 pepper在向野国内的家里,一直被向野爸妈照顾着,他突然这样问,再加上这个试探的表情,实在很容易被人参透。 事发突然,南漪一时没有做好准备。 况且她和向野妈妈关系比较僵,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向野自然瞬间察觉到了南漪的不自在,于是安慰:“没事啊乖,不想就下次,我让我爸爸拍一段pepper的视频也行。” “不是……” 被这样一说,南漪忽然有些心酸,她也心疼向野,只能夹在两个人中间。思索几秒,南漪点头了,“那打个招呼吧。” “真的吗?” 向野眼睛“唰”地就亮了,“你不要勉强啊!不要有压力!” 南漪被这个表情逗笑,回答:“没有啊,我没有勉强,也没有压力。” “好好好,那就好!” 说完就拨通了视频电话。 向野应当是提前跟爸妈打了招呼,电话很快被接起。屏幕里面气氛不错,背景音是热热闹闹的春晚歌舞。 “爸妈新年快乐。” “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向野爸妈t热情回应,他的妈妈似乎更激动些,直接邀请她:“明年有空跟向野回上海玩呀!哦,不对,应该是今年了!” 说完她笑着仰到向野爸爸身上,老夫老妻看上去很甜蜜,“哦,对了,pepper呢?pepper快过来,跟你爸爸妈妈打个招呼——” 接着屏幕里突然蹿出来一条小短腿——然后撞飞了手机。 所有人都跟着笑起来。 南漪没想到今晚会是这样的气氛。 为了这个电话,向野应该忙活了很久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他忽然这样说。 看着这人一脸得意,南漪也跟着笑,“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我不说。” 向野忽然傲娇起来,“你让我说就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南漪无语,“那你去吃点泡腾片冷静冷静吧。” “你别走啊!” 向野笑得直不起腰。 “我没走啊。” 南漪疯狂侧转身子。 “你不准转过去!” 向野霸道起来。 “不要。” 南漪不吃这一套。 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开始了挠痒大战,最终以南漪战败结束,他们变回了“面对面”的姿态。 夜深了,刚闹过一场之后就显得房间格外安静,他们就静静地抱着彼此,许久都没有说话。 隔了不知多久,向野以为怀里人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胸腔的震动。 “你说,出轨真的可以被原谅吗?” 南漪突然问。 向野一头雾水,消化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哭笑不得,“你别告诉我刚刚跟我爸妈视完频,你满脑子装的都是这个。” 南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猜错了吧?” “……不愧是南姐,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他挠完头之后思索几秒,认真回答,“其实我本来以为我妈原谅我爸之后,两个人可能就貌合神离了,但我看他们现在好像也挺好的。哎,老夫老妻嘛,都一起过了三十年了,更何况他俩要是真离婚这财产也不大好分啊。” 这回换南漪无言以对了,她缓缓从被窝里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在向野面前,心里夸他真是个亲生儿子。 “人和人不一样吧,我没办法评论他们。” 向野忽然认真,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南漪,“但是我肯定是不会出轨的!” 本以为说完这句会得到铺天盖地的夸赞,谁知面前人轻蔑地笑了一声,“这种事情可说不准,你最好不要瞎保证。” “我怎么不能保证了!你不相信我!” 向野急了。 南漪其实很想说,他爸肯定当年也跟他妈这样保证的,但想了想还是转化成了偷偷摸摸的碎碎念。 “好好好,我信你,行了吧。” 南漪忽然敷衍。 “我靠!南漪!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我们现在缺少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他急了,直接把南漪从躺着的状态拎了起来。 南漪哼哼唧唧叫苦不迭,想到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她只好认真回应:“你还是别保证了。” “为什么!” 向野不依不饶。 “因为我不能保证呀。” “……” 一瞬间万籁俱寂。 “你说什么南漪!” “我错了,我瞎说的,你别闹我,我明早还要上班……” 不知多久两人闹累了才消停下来,南漪把整个头埋在向野肩窝,眼皮越来越沉。 半梦半醒间,她感受到额角落了一个吻。 “我知道的,你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他声音带笑,灿烂得一如记忆中的懵懂少年。 而他们的青春,未完待续。 ——正文完—— 第51章 番外:“我放下所有回忆,来成全你的爱情” 吴小言和wilson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张弛耳朵里。 他在朋友圈发了一晚上疯,编辑一堆莫名其妙的文字发了删,删了又发,幼稚地像在qq空间哭嚎分享自己考试没考到一百分的小学生。 向野为自己的兄弟感到悲伤且丢脸,同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homie嘛,就是这样。 当初他为了南漪回来时,张弛也把james西装革履的背影做成表情包天天发给他添堵来着,所以如今情况调转,他没有以牙还牙已经是很仁道了。 第102章 “我跟你赌五块钱,张弛昨天肯定哭了!” 损友之魂还是没压住。 南漪想了想,拒绝:“你找别人吧,跟我赌没结果。”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向野笑出声,“不愧是你。” 欣赏完刚刚发的状态,他点进去头像,“嗯?张弛把东西又删了?这么快?才两分钟?” 向野满脸不可置信,看来兄弟这次真是受到不小的打击。 南漪把手机接过去看,屏幕忽然亮出两个大字——“你儿子来电了。” 此刻向野心中居然真的生出一股老父亲心酸,叹气接起,“喂,儿子,怎么了?” 听到那头声音嘈杂混乱,还有滋滋的电流声,“你这是在哪啊?”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鬼哭狼嚎的激情演唱:“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 向野和南漪愣住。 没想到孩子居然难过得都去ktv买醉了。 “儿子,儿子?张弛——” “叫爸爸干什么!” “哟,没喝多啊?你在哪,我们过去接你。” “我放下所有回忆,来成全你的爱情……” 话没说完,又哭嚎起来。 “天啊,张弛还好吗?” 南漪从没见过张弛这副样子,不禁担心起来。 问了好一会才把地址问到,两人忙往ktv赶。 向野和南漪到的时候,张弛把各种包装纸和餐巾纸团成大小不一的纸球,正在做空气投篮。 随后服务生敲门进来,让他们尽快把人带走,因为他看上去已经醉得很厉害了。 “他刚刚还来前台赖着不走,说要继续喝酒。” 服务生一脸难色。 酒吧和ktv等场所均有规定,不能卖酒给已经醉了的人,张弛这个行为已经可以用“致幻”形容了。 向野立刻道歉,表示马上带他回家。 ktv屏幕上一直循环播放着不同版本的《嘉宾》,不知道这人到底点了多少次。 向野心想吴小言这才刚谈呢,现在就开始唱太早了点吧。 “嘿!儿子醒醒,别睡了,走了回家了。” 向野敲了敲他。 张弛这才缓慢把脸从胳膊里探出来,“你们怎么来了?” 他转脸看到南漪,情绪有点激动,“南姐你也来了啊,你是不是也知道吴小言要结婚了!” 南漪一脸问号,“小言要结婚?没有啊,她没有要结婚。” 此时她还确信张弛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放大了幻想,说了醉话。 结果不是。 “你别骗我!” 张弛忽然整个人倒栽葱似的,竖直栽在沙发上,“你怎么能骗我呢!就因为你是吴小言闺蜜吗?你也是我朋友啊!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实话吗?她婚礼什么时候,我保证不去闹,就去唱首嘉宾就走。” 南漪震惊,心想张弛还挺体面的,居然已经开始为了前任的婚礼疯狂练歌了。 一旁向野已经捂住肚子笑倒在沙发上,被瞪了一眼才收敛些。 “你听谁说的啊?” 南漪坐到旁边,耐心跟他说话,“你是我的朋友啊,所以我没骗你,小言真的没有要结婚,她只是……” 她想说,小言只是谈恋爱了而已,但想想这句话似乎也会刺激到张弛,于是又重复否定了一遍。 “你不信我,你自己看!” 下一秒,张弛和吴小言的聊天记录亮到南漪面前—— 【张弛: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吴小言:在我男朋友爸妈家。】 【张弛:你故意的是吧???】 【吴小言:不跟你说了,我们在讨论婚礼细节。】 【张弛:???】 【吴小言:我们要结婚了。】 接着是被挂断的语音电话,最后弹出消息说他已经被拉黑了。 南漪和向野像被点了穴道,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道张弛醒酒之后会不会记着今晚发生的事,会不会社死。反正南漪看到这里已经头皮发麻了。 “好了,看完了,你把手机收好。” “不行,你认真看!” 张弛直接把手机塞到南漪手里,“她真的说自己要结婚了,我真的服了,她才认识那个男的几天啊!” 在张弛的嚎叫中,她看到了对话前面的几句内容。 【张弛:我知道你那条朋友圈就是我一个人可见的。】 【吴小言:你太自恋了。】 【张弛:你还在生气啊!】 【张弛:咱俩吵架归吵架,你别拉别人来气我,之前我做错的事我都道歉了啊!】 【吴小言:……】 南漪确信,吴小言是故意的。 说完“重磅消息”之后拉黑,就是她实行“报复”的一贯风格。 不过奇怪的是,以张弛的脸皮厚度,他怎么会那么听话,被拉黑之后无动于衷,甚至深夜跑来醉酒练歌? 难不成还真打算去前女友的婚礼唱《嘉宾》? 张弛还在沙发上撒泼打滚,像极了商场不能把玩具带回家的孩子,正以极其夸张的方式引t起父母的注意。 奈何父亲拿他没办法,最后还得母亲出马。 “是不是还跟你说什么了啊?她把你拉黑之后你没再找她吗?” 母亲说完,孩子停止了哭闹。 《嘉宾》的伴奏还在循环播放,门外有几个服务生踱来踱去,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再进来赶人。 “我们先走吧。” 南漪说,“上车再说。” 第103章 于是张弛乖乖跟着上了车,只是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自己想听歌,向野只好打开自己最常播放的专辑,随便点了一首。 他们知道戳到了张弛的伤心处,也知道他的酒量根本没有那么差。 他只是想以最笨拙的方式吸引身边所有人的目光。 真的很像一个孩子。 “小言说她要结婚了。” 张弛说。 “她故意气你的。” 向野回答。 “不是的。” 张弛这次停了很久才说,“她应该真的要跟那个男生结婚了。” 南漪和向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们也属于两人感情中的“外人”。 车内气氛顿时降了几度,毕竟有这两兄弟在的车厢内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南漪关了空调,听到张弛喃喃自语。 “我打电话给她,她接了。” “她说她真的要结婚了,没有骗我。” “我一开始也不信,知道她故意这么说的,但我听到还是生气,就说了她几句。” “结果小言哭了。” 南漪此刻蓦地想到那晚偶然撞见的那个,躲在被子里偷偷落泪的吴小言。 她似乎真的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坚强。也许张弛是最接近她脆弱那面的人,但是他并没有保护那层外壳,反而像个调皮的野孩子,站在外面敲了又敲。 吴小言对他说:“张弛,你别装蒜了,我想结婚,你知道的。” 一句话便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张弛许久没有回应什么。 他此刻猛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怂,都不敢站出来反驳这句话。 吴小言没有说错,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扮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装作听不懂女友的任何暗示。 吴小言丝毫不客气,哭着在电话里细数着他的自私。 而他知道,这些都没有说错。他就是一个“又当又立”的人,什么都放不下,什么都想要,可一想到“责任”这两个字,他又拔腿就跑。 他本以为吴小言跟他一样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结婚啊?我们俩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小言觉得不好。” “她以前分明也觉得这样很好啊!我们讨论过的!” “可是人都会变。” “但她真的舍得么……我们都在一起七年了。” “张弛。” 南漪听到这里,叹了口气,从后视镜里看他,“这几年你有一心一意地认真对小言么?” “我怎么没有了!” “你微信里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生……” “我跟她们什么都没有!” 张弛抢过话来解释,“我只是加了她们微信而已!” 南漪此时终于看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出处,皱眉纠正他:“你看,你现在还在说‘而已’,你根本不觉得自己那样做有问题,但是小言很介意。所以你做不到就算了,你们就好聚好散吧,现在这样挺好的,也没人再管着你了。” “就是啊!” 开车的向野也听不下去了,一起教育他,“兄弟,不是只有肉体出轨了才叫出轨,你那样撩骚也是出轨。” “我没有出轨……” 他低下头去,嘟囔着狡辩两句,接下来一路都沉默,快到下车之前他才说,“她是不是真的不会再理我了。” 没人回答,他又说,“可是我真的很想她。” “你别这样啊兄弟,打起精神来!你这样我好不习惯啊!” 向野很是担心。 “要不今晚你陪我打个游戏吧,转移一下注意力。” “……下车!” 把张弛扔下,向野和南漪对视一眼,一同舒了口长气。 回到家后,南漪收到张弛的消息。 是很长一段文字,基本都是在感谢她,南漪起初很感动,直到看到最后的那句话。 “你们明天有空吗?最近我不想一个人呆着,能不能带着游戏机来你们家啊?” 看到这一句,南漪果断锁了屏幕。 孺子不可教,向野看了摇头,“果然不应该可怜他。” 南漪点头,“同意。” 说完,向野用自己的手机发送消息—— 【儿子,你在家把嘉宾再好好练练吧。】 第52章 番外:承认错误需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南漪辞职了,虽然是被动的。 起因是老板和康康突然决定换个城市生活,于是把店转卖给别人。 咖啡店很快被人接手,新的老板并没有打算换人,相反他在尽可能留住所有老员工,想培养属于自己的左膀右臂。 改变习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出意外店里许多人选择继续留下。南漪起初也没打算离开,直到她申请的假期被新老板驳回。 以往请假提前两周报备就可以,只要留出足够的时间排班,老板和康康都会准假。没想到这回南漪提前一个月申请,新老板以“老员工需要带新人”为由驳回了她。 一向平和的南漪有些无语。 她每年年假有十五天,去年还一天都没有用过。这回等到向野那边处理完事情,终于有空闲一起出国玩几天,两人连下个月的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没想到在请假上出了岔子。 抛去这些,更让南漪失望的是新老板真实的态度——他其实并不在意老员工的去留,他要的只是稳定输出的劳动力,是能帮他迅速培养新战力的“工具人”。 第104章 任何选择都应该是双向的,南漪不喜欢目的性明确的雇佣关系。 于是两人商量后,南漪辞掉了工作。新老板没有多加挽留,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南漪一夜之间成了“无业游民”,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还没有想法。 “不然你也开间咖啡店吧,自己当老板。” 向野说。 这个提议似乎没有诱惑到南漪,她想了想说:“可是开店很累,什么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你之前的老板和老板娘不是一周才来店里两次嘛,这不是挺自在的。” “那是这几年而已。” 南漪说,“咖啡店刚营业的前两年,他们每天都在店里,没人上班的时候自己必须补上去。” 她越想越打退堂鼓,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太累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给别人打工。” 给别人打工只需要完成她份内的工作,不必过多考虑盈亏,也不用为了店员的大事小事操心,下班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休息的时候不回消息。 多么悠闲的神仙日子。 南漪这一点考虑得十分清楚,向野对她的决定一向支持,开玩笑说不行就高薪聘请她当自己公司的会计,做一个高薪在家上班的老板娘。 本以为南漪会讽刺他没正经,谁知道这人居然认真思索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嗯?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怎么啦?摆烂工作多开心啊。” 向野闻言笑出声来,“南姐其实你真的挺腹黑的。” 南姐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两人说话隔着一个厨房,向野在厨房忙碌,南漪坐在餐桌前认真等待投喂。 关于就业发展的聊天结束,向野的“饭后甜点”也做好了,“过来吃水果吧。” 南漪趿拉着拖鞋过去,看到摆盘精致的果盘,有些惊喜,“有点厉害啊向大厨,现在居然都学会摆盘了。” 这段时间向野突然爱上做饭,厨艺突飞猛进,他不止研究正餐,连果盘也已经换了三天不重样。 然而刚夸完,南漪便看到旁边案板上放着的大块菠萝果肉,“嗯……等一下,向大厨,请问你削皮原来是垂直切下来的吗?” 怪不得盘子里的黄色果肉少得可怜,乍一看还以为是泰国迷你菠萝。 “难道不是这么切吗?” 向野挠挠头,“还好吧,我觉得果肉也没削下来太多。” 南漪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缓缓点头,“嗯,不多,只是恰好能拼出一个小菠萝而已。” 她不打算让向野返工,自己默默接过案板,“我把这些重新切一下吧。” “不用那么麻烦,这几块啃两口就没了。” 下一秒向野拿起案板上带皮的大块菠萝,像啃橙子一样啃了起来。 “你别这样吃啊!” 奈何这人速度太快,实在没拦住。 浪费的部分三下两下被打扫干净,两人端着摆盘精美的果盘转去沙发坐着,打开电视继续昨天看了一半的电影。 看着看着,向野忽然觉得嘴巴有些刺痛。他本来没当回事,谁知唇部的刺感逐渐扩散,直到他开始频繁挠痒,才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乖,你看我嘴巴怎么了,有点痒。” 向野说。 南漪扭脸,整个人直接愣住,“你这是怎么了?” 向野问:“是红了吗?” “不止红了。” 南漪凝眉,神情严肃,“而且还肿了,你这是过敏了啊!” 两人开始t回溯今天吃了什么,细数一番后南漪将矛头对准面前那盘黄色的小方块—— “该不会说是菠萝吧?” 南漪说。 向野却摆摆手,“不可能,我又不是第一次吃菠萝,怎么可能对它过敏嘛。” “可是你今天也没吃什么其他东西,总不可能是西瓜和葡萄吧?” 南漪说,“况且你在吃菠萝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刚啃完嘴巴就这样了。” 看着向野抓耳挠腮的样子,她有些着急,要不我们去急诊看看?” “我这种情况去急诊医院也不收啊,没事没事,我觉得问题不大。” 向野一边安慰南漪,一边开始怀疑起冰箱里的苏打水,起身去冰箱翻看瓶身的生产日期。 他似乎认准了罪魁祸首不是菠萝。 南漪无言以对,有点想掐一掐向野的人中,好让他清醒一下。 她忍着冲动拿起手机,查阅一番后递到向野面前——他目前的情况和屏幕里菠萝过敏患者的照片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现在可以相信了吧?” 南漪说,“走吧,不去医院,去药店找药剂师拿个过敏药。” 向野点开图片反复放大,在和镜子里的香肠嘴对比几番过后终于接受现状。 “既然知道是过敏就好办了,那就更不用去看病了,我这里有药,吃两片就行了。” 南漪听完倒吸一口气。 又来了,“神农”向野再现江湖。 两人自打复合之后还没有经历类似状况,所以南漪几乎都忘了,讳疾忌医的某人到底有多固执。 “之前你又不是没吃过亏,怎么还不长记性啊。” 南漪有些急了,她想起曾经“担惊受怕”的日子,心里烦躁不已。 “哎呀,真的没事!” 向野见人急了,赶忙跑过去嬉皮笑脸,“皮肤过敏你怕什么呀,就算去医院,医生不也是开那几种过敏药嘛。” 第105章 向野说着就吞了一颗药,一口气灌了几杯水帮助快速排毒,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在吃过药半小时后嘴巴的肿胀消散下去不少,南漪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几分。 虽然如此,她仍然无法认同向野“自我诊治”的毛病。 “向野你总有一天要吃亏的,到时候我才不会理你。” 南漪气鼓鼓地说,“以后我才不会给你推轮椅。” 可这副认真生气的模样让向野笑得前仰后合,他一把搂过南漪,扬言说等他老了以后一定会买全自动的轮椅,无人驾驶的那种。 南漪听完更不想理他了,躺在床上任凭怎么哄也绝对不转过身去。直到感受后颈的呼吸逐渐平缓,她才扭身观察了向野嘴巴的状况。 还是没有完全消肿,估计明天要再吃一颗才能消下去。 可是嘴巴都难受成这样了还能入睡这么快,南漪实在佩服他的睡眠质量。 被这么折腾了一晚,她过了很久才睡着,睡眠始终留在浅层,连小贝跳上床她都能感受到。于是早上听到向野在浴室传来的惊呼,她也是瞬间醒来。 “怎么了?” 看到向野回来,她起身倚在床头。 向野弱弱地说:“嘴巴好像更严重了……” 南漪这才看到他“复发”的性感嘴唇,二话不说带人去了诊所。 到医院之后,医生判定确实为食物过敏,给他开了过敏药。至于为什么过敏药无效,医生也说不出来原因。只提醒说如果过敏反应上升至呼吸道和内脏,一定要立刻去医院看急诊。 向野攥着药单走出诊所,不敢看南漪的脸色,走在旁边小声嘟囔,“你别担心了嘛,医生不也说就是普通的皮肤过敏嘛……” 南漪一言不发,根本不想理他。 向野不敢嬉皮笑脸,回家后立刻遵照医嘱乖乖吃药,完成任务后跑来跟南漪撒娇。 “妈妈,别生气了。” 她把pepper睡觉翻白眼的照片亮到南漪面前,试图把人逗笑。 南漪看了一眼,仍旧面无表情,几秒之后语气平淡地说:“你是不是心里也在对我翻白眼。” “怎么可能!” 向野跳起来急忙解释,“我怎么可能对你翻白眼!你都是为了我好,是我不听话生病不去看医生,你应该在心里对我翻白眼!” 南漪沉默片刻,“你骂我是狗。” “……” 向野噗嗤笑出声,彻底败北。 他清楚南漪的脾气,平时温温柔柔很好说话,可遇到原则性的问题绝不姑息。 承认错误需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决定以“理”服人。 “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让你担心了。” 向野认真说,“我确实有这个毛病,不喜欢去看医生,但你也知道嘛,我奶奶是中医,从小我生病都是她在家帮我搞定的,我长这么大就没去过几次医院。所以适应需要一个过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他可怜兮兮地说完,瞪着无辜的狗狗眼看着南漪。 南漪承认这招好用。 她舒了口气,仍旧没说话,可神情松缓了许多。 向野见缝插针搞笑起来,“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只要一不舒服我立刻去医院!指甲长倒刺也去!” “你走开!” 南漪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了,笑了就是原谅我了啊!” 他一把拽过小贝,用它的爪子比了一个“发誓”的手势,“小贝作证啊,你姐姐原谅我了。” 他说完咧着嘴乐。 “别笑了,你牙上有菜叶。” 南漪说完溜出房间。 这一瞬间似曾相识,向野笑不出来了,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了。 “你别跑啊!” 他跟着追出去,“我发现你真是学坏了……嗯?你拿的这是什么?” 向野感受到空气中莫名的压迫感,停住脚步。 南漪将手中的药片举到他面前,瞪大眼睛,“向野!你昨晚吃panadol做什么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