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河神》 第1章 [穿越重生] 《嫁河神》作者:折枝发发【完结】 本书简介: 乔五味穿到一本全员be的修真文里,成为一笔带过的小炮灰。 按原著发展,她会成为河神祭品,连人带轿被推入黑河中,被活生生淹死。 好消息她没死。 坏消息,她唤醒沉睡在秘境中的罪仙,还因契约同此人绑在一起。 原著中,宋滇之是因错被囚千年的罪仙,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更是害男女主be的罪魁祸首! 而此时的宋滇之身着宽松黑衣,露出大片雪白胸肌,三千青丝凌乱洒落在肩上。 他生的极其好看,殷红的罪仙印烙在苍白的眉心处,那潋滟的桃花深眸中,正露出迷茫的目光。 宋滇之:“你是谁?我又是谁。” 乔五味为保命,连忙胡扯:“我是你刚过门的娘子,你是…心地善良的河神!” 宋滇之意味深长盯着眼前女子,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亦如黑夜盛开的昙花,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 “娘子?” 乔五味下意识张嘴:“a ha?” 财迷怕死半吊子符师女主x黑到骨子里的黑莲花罪仙男主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甜文 东方玄幻 轻松 炮灰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五味,宋滇之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惊!竟穿成黑莲花罪仙的炮灰妻。 立意:爱能够创造奇迹 第1章 腥臭的雨水顺着黑子林中的樟树叶缝隙落下,沿着黑色泥土地流下斜坡,形成一个又一个水坑。 一只穿着布鞋的脚突然踏入水坑中,污水飞溅开来。 布鞋主人边胡乱擦拭脸上那发臭的雨水,边抬头看向头顶灰蒙蒙的苍穹。 他张嘴,声音粗哑吆喝。 “河神娶亲,生人勿近!” 如乌鸦垂死前发出来的嘶鸣,在这片寂寂无声的黑子林中显的极其诡异。 “张公,我们真的…真的要这么做吗?” 扛着花轿左前段的中年男人不安又愧疚道。 许是这几日落雨的缘故,明明是充满生机且绿字盎然的山林,此时此刻与灰蒙蒙的苍穹混合为一体。 失去了色彩,充斥着死气。 故此那一顶红色的喜轿在黑子林中显得极为刺眼。 被叫为张公的正是穿着布鞋的主人,他看了眼身后的那顶红色喜轿,咬了咬牙。 “那你说,村里谁舍得把闺女嫁给河神?” 话音落后,抬花轿的四人瞬间陷入沉默。 半响,他们一言不发的抬着花轿朝前方走去。 黑子林的尽头有处断崖,断崖下有一湖泊,因湖水常年呈墨黑色,故被周边村子的人称呼黑潭。 乔五味从昏迷中醒来,便见自己身着红色嫁衣,正坐在红色的花轿中时,那双漂亮的葡萄眼中不由露出困惑的神情。 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听轿子外传来声音。 “乔姑娘,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乔五味刚想出声询问什么被逼无奈,身体失重着随花轿倾斜向下倒去,花轿门帘被凌风卷起的瞬间,她这才看清楚,自己正同轿子坠入崖下。 那悬底是一片墨绿色的湖泊,如颗璀璨的黑宝石。 乔五味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一人一轿便将那颗黑宝石狠狠的砸裂开,水花飞溅在半空中,洒落在一起一伏的涟漪处。 在坠入湖底那刻,乔五味脑海中想起师傅曾说的话。 水清并且浅,水绿而深,水黑而渊。 冰冷刺骨的湖水如细针扎入骨血之中,肺部因断氧气的供养以及水压缘故,开始胸闷的难受,乔五味刚睁开眼,就目睹花轿在面前坠落而下,最终被黑暗所吞噬。 她奋力伸手朝湖面游去,可游至一半,却被一股莫名的吸力给拽入深深的湖底。 乔五味没憋住,呛了口水,嘴角处冒出好几个水泡。 也不知是濒死前的幻觉,她瞧见眼前的泡泡正逐渐变大,直至变大的水泡将乔五味笼罩其中,她在里头贪婪呼吸新鲜的空气时,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等回过神来,乔五味才确信自个吐的水泡正载着她,朝着漆黑的湖底沉去。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我有什么金手指?” 在没穿之前,乔五味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半吊子符师,在回山上道观的路上,因边走路边用手机看绿江金榜第一的《诛殇》而分心,踩空摔落山脚。 等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穿到一个陌生的朝代,为填饱肚子,她不得不干起老本行。 不曾想接到第一单生意,这钱没挣到不说,自个的命竟给赔了进来。 乔五味边在心里骂黑河村的村长不是个东西,边好奇的伸手戳了戳那水泡,却发现触觉像是气球的胶质感,而越下湖底,头顶的光线便越暗。 眨眼功夫,那最后一抹光也消失殆尽。 四下漆黑的可怕,乔五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怪物吞入肚中,她盘坐在水泡内,单手撑着下巴自我安慰道。 “书中主角都是化险为夷,坠悬崖拿秘宝,肯定不会有事。” 要知晓,乔五味是极其惜命! 不知过了多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突然冒出如米粒般大小的光芒,那抹光在逐渐扩大,等靠近才清晰的瞥见,正前方是一水下洞穴,那些光芒正是从洞穴内散发出来的。 第2章 承载她的水泡似是有自主意识,朝着洞穴内飞去。 只见洞穴石壁的周边生长无数一株白色长须的菌子,菌子顶部生有圆形的果实,正微微朝下垂摆,点点的莹白色光芒也正是从此处散发出来。 这洞穴内墙壁已被这种菌子全都占据,乔五味还从未瞧见这般美轮美奂的景致,忍不住贴近想近距离打量。 只见那圆形果实中间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隙,隐隐约约瞥见一抹红。 水泡并没给乔五味观赏的机会,载着她继续朝洞穴深处,若乔五味回头的话,定会发现那细小的缝隙在慢慢扩大,一朵朵红色的花儿从果实中挣扎着绽放开来。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洞穴尽头竟藏有乾坤。 越朝里,洞穴中的水位也逐渐减低,在露出地面的瞬间,水泡轻声“嘭”的炸开,乔五味直接以脸落地,摔了个狗吃屎。 她连忙爬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污泥,在抬头时却发现远处的巨石后竟伫立一棵树,那双漂亮葡萄眼中瞬间露出一抹错愕。 那树并不普通。 从身干到树枝皆呈羊脂玉色,看样子是以一块巨大玉石所雕刻而出,在生长石壁处的菌子所散发的光芒下,显的更加栩栩若生,晶莹剔透。 光一根树枝,怕都是价值连城。 乔五味嘴角疯狂向上扬起,嘴里忍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 此时此刻,她所有的心神皆被那棵玉树给深深的吸引住。 乔五味也顾不得全身湿透正滴着水的衣衫,更顾不得散落在身后的湿漉漉长发,她压抑自个要暴富的狂喜,朝着那棵玉树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来自己真是小说中主角,死里逃生不说,这般好事竟还让她碰到。 乔五味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这棵玉树换成银子后,她将会过上怎么样的好日子。 上好的黄纸,上好的朱砂。 画多少废符都不心疼。 重要的是,能过上买豪宅,左手搂着小奶狗,右手搂着小狼狗的幸福生活。 可等小跑到那棵玉树前,乔五味的眼底的狂喜变成错愕,后又转变成惊恐。 半响。 乔五味僵硬的身子准备折回去,正小心翼翼抬腿准备离去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道清润又低醇的声音。 “你是谁?” 在乔五味的身后,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坐靠在那棵玉树下。 男人生的极其好看,白皙的肌肤在玉树的衬托下显的有些病态,一对狭长却不狭窄的丹凤眼,正盯着突然出现的女子,尤其见那女子那红色的嫁衣时,眼尾上挑,那如黑玉般的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琢磨。 可最为显眼的还是男人额间的那抹红纹,那是两根荆棘纠缠一起的图案。 如果有后悔药的话。 乔五味打死都不会边走路边玩手机,更不会去看那本《诛殇》。 在穿来的三天里,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穿到书世界中。 直至刚刚乔五味瞥见那黑衣男子额间那荆棘的红纹时,脑海里猛的蹦出《诛殇》中的那一段描述。 “宋滇之额间那抹艳红如雪的荆棘红纹,乃是罪仙的标志,也是天道对宋滇之的惩罚,明明是被关押在黑潭中,可他如今却出现在北冥沧海之上。” 而在文中也曾一笔带过,十几年前黑河村因连下七日大雨,黑河村的村长不得已,听从云游道士的建议,将一名少女连人带花轿一起推入黑湖中,献给湖中的河神当新娘。 乔五味低头看了眼身上所穿的嫁衣,显然,她就是那名被推入黑河中的少女。 一个不值一提的炮灰。 可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身后的男人,那可是宋滇之,是《诛殇》中杀人如麻的大反派,是关押在黑河千年的罪仙,更是害男女be的罪魁祸首。 乔五味只觉得脑袋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危”字。 “姑娘?”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乔五味思绪瞬间回拢,她压抑内心的不安,缓缓转过身来,虽刚才是匆匆瞥了一眼,但还是被宋滇之的相貌给深深的吸引住。 这大反派长的真好看呀! 宋滇之在察觉有陌生气息时,便想动手将其除掉,可突然想起这地方可是罪仙囚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抱着好奇的心态,便耐心的坐在琼玉树旁守株待兔。 但这只闯进来的小老鼠在瞥见他一眼后就准备逃跑。 可真是有意思! 宋滇之一脸无害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那女子极其狼狈,全身湿漉漉的似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生的也并不是很好看,巴掌大的小脸,肤色不是很白,最吸引人的是弯眉下那双灵动的葡萄眼。 乔五味生怕装聋作哑惹怒这大反派,连忙开口“欸”了声回应。 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宋滇之那没穿鞋的双脚上,只见一条黑色的铁链正拴在右脚脚踝处,隐隐约约可瞧见金色的梵文闪过,而黑色铁链的源头正是那棵玉树。 怪不得方才有听见铁链声。 宋滇之不由眯起眼,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你瞧的见?” 乔五味没有任何一丝犹豫:“我瞧不见!” 宋滇之并未拆穿这只小老鼠的谎言,他缓缓走上前,只是还未靠近,乔五味便吓的脚软摔坐在地上。 “你是谁?” 第3章 宋滇之半蹲俯视着眼前的女子,因身上黑色衣袍过于宽松,在蹲下身的同时,两侧大敞开来,露出雪白的胸肌,那如绸缎的黑色长发更是凌乱的垂落而下。 这哪是罪仙,分明是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坐在地上的乔五味几乎是一览无遗黑色衣袍下的风景,然后极其没有出息的流出了鼻血。 可真白呀! 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乔五味立马涨红着老脸,她慌张的伸手擦拭鼻子下的血迹,随即双手撑地准备爬站起身,不曾想那只带沾有鼻血的手触碰到黑色的锁链上。 只听“咔嚓”一声。 乔五味疑惑的低头看去,只见那条束缚在宋滇之右脚脚踝的铁链出现了裂痕,眨眼的功夫便裂成碎片,在触碰到地面瞬间,化成无数的金色粉末,漂浮在半空之中。 当下乔五味只觉得完了! 她又不傻,怎会猜不出那铁链的重要性,那分明是用来镇压宋滇之的重要物件,眼下没了铁链,宋滇之就是刚出笼的疯狗,怕是逮谁咬谁。 乔五味脑子一热,几乎是颤着声道。 “我是你刚过门的娘子。” 第2章 这本是她为保命扯的慌。 可细想,自己本来就是献给河神的新娘祭品,也算不上是什么谎言。 只是话音落后,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些金色粉末重新化为黑色的铁链,还没等乔五味回过神来,铁链一端栓在她的左脚脚踝处,另一端则栓在宋滇之右脚的脚踝。 眨眼间,两处紧紧相连的地方消失不见,铁链大小也发生变化,似是一条极有特色的脚链,细看那些金色的梵文还在时不时的流动。 乔五味彻底傻了眼,她抬起头看向宋滇之,也顾不得这个人危险不危险。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栓大反派吗? 怎么把自个都一起栓了! 宋滇之也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束缚自己千年的枷锁竟是被偷进过来的小老鼠解开,更没想到两人会绑下的契约。 鲜血以为媒,言灵以为誓,同生同死。 还真是麻烦。 宋滇之伸手轻轻摩挲脚踝处的那条链子,眼底露出一丝阴鸷,可很快就被掩盖下去。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水光潋滟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一脸无辜的撒着谎。 “我也不知,我似是忘了许些事情,你可知我是谁?” 乔五味彻底愣在原地,她看着宋滇之那漂亮的脸蛋露出迷茫模样时,心里的提防在一点点溃散。 她并未怀疑宋滇之的话,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在乔五味看来,宋滇之是真每必要装失忆的戏码。 好半响,她才昧着良心,支支吾吾开口。 “你……你是心地善良的河神!” 这个答案让宋滇之意味深长的盯着眼前女子,他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亦如黑夜中盛开的昙花,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蛊惑。 “娘子?” 乔五味下意识开口:“a ha?” 待反应过来后,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也怪不得乔五味,毕竟那些刻在dna的歌词实在是下意识的反应。 宋滇之依旧是笑着,依旧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眼前的女子,他伸手轻轻捏着女子沾有一些污泥的下巴。 “还不知娘子的名讳?” 宋滇之的手也极其漂亮,如同上好的玉瓷器,白皙修长且骨架分明。只是在乔五味看来,那只手冰冷的叫人害怕,似是一条吐着舌信的毒蛇,下一秒就会缠在她的颈脖处,然后用力勒紧。 乔五味咽了咽口水:“乔五味。” 她是被丢弃在道观的孤儿,随着师傅姓,因道观门口种有好几株五味子,便取名乔五味。 “我名宋滇之。” 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自己的名讳,宋滇之的嗓音带着生硬与沙哑。 那只冰冷的手捏着乔五味的下巴,轻佻的向上挑起。 “可别忘记。” 乔五味张嘴想说些什么,目光却被身后的那棵玉树给吸引过去。 她不知玉树的存在是束缚宋滇之最重要的存在,更不知那铁链的源头也是来自这棵玉树。 铁链离开宋滇之脚踝的那瞬间,这座罪仙囚狱也失去它的存在性。 琼玉树毫无征兆的朝另一边倒去。 乔五味的小脸瞬间露出肉疼的神情,这么大棵玉树摔落在地,怕是会摔得稀巴烂。 这玉碎了可就不值钱了。 玉树倒下的瞬间,将最前端的石壁砸出个大洞,洞外是翠绿的丛林,阳光随之倾斜落下,时不时还听到几声鸟叫。 宋滇之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瞧见这样的景致。整个人愣愣的呆在原地,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露出一丝迷茫。 在他失神的片刻,乔五味突然爬站起来,朝着洞口方向小跑过去。 宋滇之的目光随着那只“小老鼠”的身影移动,以为她是要逃离,不曾想是蹲在琼玉树旁,一脸心疼。 乔五味见玉树并未摔的粉碎,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脚旁那一株在阳光下散发温润光晕的枝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触碰让她心瞬间激动起来。 还好,还好。 大宝贝还在。 第4章 可就在乔五味准备将脚边那一株玉枝桠折断时,眼前的玉树突然化为绿色的荧光,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在那瞬间,乔五味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那么大一棵玉树呢!! 怎么就突然没了!! 宋滇之将乔五味脸上的错愕与揪心的神情时,眼底露出一抹诧异,他站起身走过去。 可想到两人身上的契约,那鸦青的睫羽边掩盖眼底的杀意,边故作遗憾道。 “这琼玉树可是不得多的珍宝,单单一片叶子都可买下一座城镇。” 乔五味!!! 宋滇之继而有慢悠悠说道:“可惜娘子方才没能够折下几株枝桠,那枝桠折断虽不及琼玉树那般值钱,但却不会随琼玉树消失不见。” 乔五味只觉得宋滇之嘴里吐出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刀刀捅在她的心窝里。 难受的厉害。 宋滇之见乔五味那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漂亮的脸上露出无辜的神情,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瞥向洞穴外,那片有阳光的丛林处。 乔五味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痛失暴富的机会对她打击太大,整个人似丢了魂般,好半响才回过神,想起自个的包袱还遗落在黑河村呢。 那里头可还有不少黄符与朱砂呢。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一道阴影给笼罩住。 乔无味抬起头,就对上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漆黑的眸子似是黑湖,深黯的让人瞧不清任何情绪。 她猛的回过神来,整个人更是惊得一身冷汗,自个怎就忘了这个祖宗。 宋滇之垂眸,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娘子方才是想抛弃为夫?” 乔五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宋滇之微眯着眼,轻声解释:“你我已绑定契约,若两人离的太远,铁链会化为荆棘,从血肉中生长出来,那样很疼。” 乔五味瞬间被吓的脸色苍白,哪还在顾什么反派不反派,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契约不能解除吗?” 乔五味向来惜命的很,又怎愿同宋滇之绑在一起。 虽书中对宋滇之描写不多,但他出场便是子夜红月,百鬼哀嚎,结局更是穿着沾着鲜血浸透的黑衣,伸手将男主的心脏掏了出来,并将其推入冥海中,而留下女主在海村中苦守到老。 不等宋滇之开口作答,乔五味再次开口,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你真的失忆了吗?” 宋滇之一脸认真:“那是自然,娘子是不信我?” 乔五味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若宋滇之没有失忆,怎会如此良善的相信她所说的话,怕是直接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骨灰都给磨成粉。 可“娘子”那两个字,总觉得像是催命符。 乔五味极其心虚的低下,早知道说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毕竟这一声又一声娘子听是芒刺在背,站立难安。 “你别喊娘子,喊我五味就好。” 乔五味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宋滇之那如玉般的脚背上,随即又落在脚踝处那条黑色的锁链。 黑白的相衬,给与人一种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瞧的挪不开眼。 宋滇之先微微蹙眉,而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乔无味的身上。 “你想解除契约?” 乔五味用力点点头。 宋滇之要比乔五味高个头,似是一座山般站在乔五味的面前,他突然伸手擦拭掉沾在乔五味下巴处的污泥。 那指腹柔软,却又冰冷的厉害。 乔五味被突如其来的亲昵吓的全身僵硬,若那日这大反派恢复记忆,怕杀的第一人定是自己。 想起宋滇之的手段,她没出息的哆嗦起来。 宋滇之假装没察觉到,嘴角虽露出浅浅的笑意,但那双漆黑眸子却似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不如出去找人问问?”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双手紧握成拳,瞪大的眼睛中带着怒气。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我们就去黑河村!” 找人算账! 在乔五味看来,这一切都是黑河村长的错。 他若没把自己骗过来,打晕塞到花轿里,那就不会同宋滇之搅合在一起,小命岌岌可危不说,还有那什么鬼契约。 乔五味朝前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她扭头看向整个身影都被笼罩在阴暗中的宋滇之,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们离多远,这链子才会化为荆棘呀?” 宋滇之从阴影中走出来,阳光洒落那他的身上,将地上的影子拉的极长,本就极白的皮肤衬托的有些病态,根根长而翘的睫毛落下的阴影,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掩盖住。 “我也不知。” 乔五味幽幽的叹口气,朝后退了几步,边与宋滇之同行,边小声嘀咕着。 “那黑河村邪的狠,总感觉那村子里藏有什么脏东西。” 话音落后。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本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因宋滇之在旁的缘故,又硬生生的给憋回了肚子。 《诛殇》中主要剧情,便是男主与女主携手诛杀殇魂的过程。 而文中也详细描述过,这殇魂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第5章 洪荒初期,没有黄泉,更没有阎王殿与奈何桥。 死去的人化为孤魂,游荡在天地之间。 可伴随天灾,饥饿,疾病,孤魂数量增多,严重影响活着的人,那时名为“刳其”的人站出来提议。 不如将这些孤魂赶去冥海。 而在冥海深处有座城,名为归墟。 第3章 这群孤魂被赶入的冥海归墟没多久,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断,天河从九天坠落人间,而后女娲补天。 虽没让人类灭亡,但这场灾难,却导致孤魂遍野。 于是后土化为轮回,从那之后,天地间有了黄泉,也有阴阳轮转。 可那些被赶入冥海归墟城的孤魂却无法入轮回,那座城变成了牢,成为一个冰冷刺骨,永远找不到出口的地方。 归墟中的孤魂成了殇魂,因不甘与冲天的怨气,自那以后,凡是跌入海中溺死的亡魂,它会被这些归墟城的殇魂们伸手拽入深渊,沉入那座冰冷刺骨的城中,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在书中时间线里,千年之前,归墟国被名半仙打开了个口子,里头殇魂趁机逃走大半,而它们的存在,皆会引起邪门且诡异的事情。 就如笼罩在黑河村之上的大雨。 等乔五味回过神,却发现身边的宋滇之没了踪影,她连忙回头找人,却见宋滇之站在后方,正弯着腰,似是要摘下面前那一朵盛开的白色野花。 黑色的衣袍在微风中飘荡,那如绸缎般的黑发亦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那张由上天精心雕琢的侧脸给遮挡住。 明明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可他似是将那阳光拒之门外,整个人如深海上的孤岛,全身散发冷冰的气息。 她想了想。 或许这就是反派大佬独特的气场吧。 乔五味哪敢催这个祖宗,见脚踝处的铁链还好好的,她才放心下来,站在原地耐心的候着。 良久久,宋滇之才慢悠悠的走过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露出无辜的神情。 “可是让你等久了?” 乔五味连忙摇头:“没有!” 她见宋滇之双手空空,忍不住多嘴:“那花你没摘下来?是不喜欢吗?” 宋滇之似笑非笑道的说道。 “喜欢一朵花,未必要将它摘下来。” 乔五味神情有些惊愕,她想是不是宋滇之失忆的缘故,心性才同原著中相差那般大。 能怜惜一朵花的人,应该没那么坏。 偌大丛林中,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中间距离相隔并不算远,只是在这参天巨树前,两人的身形却显的十分的渺小。 乔五味总觉得宋滇之像是出来郊游的,走走停停,看看瞧瞧,在耐心一次被一次耗尽时,她就开始自我pua。 毕竟是被关押千年的罪人,这刚放出来是这样的。 先忍忍! 等解除契约,立即分道扬镳。 至于反派跟主角之间的恩怨情仇,那是他们的,跟炮灰可没半分关系。 从丛林中走出来时,视野瞬间开阔,尤其是头顶之上的苍穹更是万里无云,似碧玉般清澈,光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乔五味踩着刚冒着嫩芽的野草,绕路走到右侧稍微宽阔的路径,她记得沿着朝前走,便是那黑河村! 这时站在后方的宋滇之突然开口:“这是要去哪?” 乔五味自然不好说是去寻仇,而是换了个极其委婉的说法。 “回娘家!拿东西!” 她说的咬牙切齿,哪像回娘家,分明是去找仇人干架。 宋滇之也没戳穿,而是安静的跟着。 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就能远远的瞧见黑河村的村口,只是还未走进,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散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那味道像是许些鱼虾堆积一起所腐烂所散发出来的。 这越走进,那腥臭味便越发浓郁,而腥臭味的来源则是落在黑河村内的雨水所散发出来的。 那雨邪的狠。 眼下明明是清空万里,艳阳高照,可若踏入黑河村村口一步,豆大且散发腥臭的雨水便砸落到身上。 而诡异的是,黑河村上空一片黑云都瞧不见,似是在半空中落下,且范围只在黑河村。 乔五味来得正是时候,只见黑河村的村口,一名身着灰色道袍,蓄着白色胡子的老道长正在有模有样的开坛做法。 黑河村村长张公正满脸忧愁,在他身后是今日抬着花轿四名中年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张公,咱们听了这老道长的话,给黑潭中的河神娶亲,可这雨怎么还没停,他该不会是骗子吧。” 还未等张公开口,正在做法的老道长却冷哼一声。 “河神娶亲事关重要,关乎生辰八字,良辰吉日,你们随意找个来历不明女子去充当河神的新娘,怎能平息河神的怒……” 话还未说完,乔五味就咬着牙冲了过去,敢情都是这老道长胡说八道,她才遭此一劫。 怒火“蹭”的下烧断乔五味的理智,她上前一脚踹倒设好的法坛,而桌上的东西瞬间滚落而下,用朱砂绘制的符文则被一阵阴冷的风吹的四散开来。 乔五味一身湿漉漉的红色嫁衣,长发大半散落在脑后,另一半紧贴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 她还没有出声呢,底下就有人惊呼。 第6章 “张公!张公!是冤魂索命来着!!” “定是因为我们诓骗她,这才心有怨气的从黑潭中爬出来寻仇的。” 本打算呵斥的老道长瞬间双腿打颤,正打算偷偷逃走,底下也不知谁突然大喊道。 “大师,你快收了她!” 乔五味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旁侧那吓的站都站不稳的老道长,不由冷笑一声,什么老道长,分明就是个大骗子。 在老道长眼里,眼前的红衣女鬼的笑过于狰狞,吓的“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道。 “这冤有仇债有主,老夫可并未害姑娘你呀。” 乔五味被气的牙痒痒,直接开口骂道。 “你未害我!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我能被推入黑潭!” 还莫名其妙招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她见滚落在脚边的红色朱砂还有被雨水打湿三分之一的黄符,弯腰一边将那黄符捡起来,另一边右手的食指蹭了许些朱砂在指尖。 老道长虽不知这女鬼到底要做什么,但见时机不错,连忙爬站起身,猛的朝村口外逃去。 在他看来,女鬼是因黑河村这诡异的雨才能在青天白日出现的。 只要逃离这里,兴许有一线生机可活。 许是过于气恼的缘故,原本十张画符只成功三次的乔五味,手中捏的黄符竟一气呵成。 “八方符灵听我令,雷!” 只见乔五味手中的黄符迅速朝着老道长飞去,在悬挂目标头顶处的瞬间,黄符自我焚烧化为灰烬,一道道拇指大小般的紫色雷电落了下来。 被雷电击中的老道长整个人都被电的焦黑,那白花花的胡子甚至都冒出黑烟,只见僵在原地的老道长两眼一翻,直接晕死在满是水坑的地上。 因讨厌雨水中的气味,宋滇之一直站在村口外,并未踏入雨幕中,他似是置身事外的看客,直至见乔五味施展符咒瞬间,才倏忽抬眼看去,那张平静的脸色露出一抹诧异的神情。 而黑河村的村民们早就被这一幕给惊呆住,许是没有想到女鬼竟然有这样的能耐。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凄厉喊道。 “女鬼……女鬼杀人了!” 这句话似是一块巨石落入池水中,让安静的村民们瞬间乱成一锅粥,纷纷哭着喊着乞求饶过他们。 乔五味自己制的符文威力如何,她心里头是有数的。 那道雷符并不会劈死人,顶多是让人全身感觉道酸痛罢了。 乔五味伸手将贴在脸上的头发给捋到耳根后,她被吵的心烦,略有些暴躁的开口。 “嚷嚷什么,都给我静下来!” 不知是被这话给惊吓住,还是被她的本事镇住,底下的村民们立马闭上嘴,安静低着头,似是鹌鹑般。 这时身为黑河村村长的张公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乔姑娘,我知晓你心中有怨,此事皆是我提议,要杀要刮随你便,只求你放过这群无辜的村民们。” 这笔账乔五味自然是要算的,但眼下却不是时候。 “你让人把那骗子给绑了!还有你们村的这场雨同河神可没半分钱关系。” 乔五味也是心疼所谓的河神,好端端的一口黑锅莫名其妙的就砸到脑瓜子上。 张公微微愣在原地,可想到方才老道长的举动,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这雨下的太久,他也是急病乱投医,害了无辜之人。 “李四,把那骗子绑好丢祠堂里头关着,别让人跑了。” 说完话后,张公似是苍老许些,那背也弯了几分。 这变故让底下的村民们忍不住嘀咕。 “什么!这是个骗子!” “我们可是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怎能是骗子呢!” 本不想管这件事的乔五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先装模做样的轻咳几声,目光落在张公身上。 “我也不是什么女鬼,只是有些本事从黑潭活着出来罢了,你们这村子的事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 乔五味想着,自己再怎么不济,那还有宋滇之兜底。 张公与在场村民们脸上全都露出震惊与错愕的神情,可想到这姑娘方才那一手,也不像是说谎,的的确确有几分本事。 兴许她还真能解决这件极其邪门的事。 张公也上道:“乔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 乔五味一本正经的厚着脸皮,并故作严肃。 “我的出场费很贵。” 第4章 张公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才想起来当初是在镇上碰到这位乔姑娘。 他本想着从镇上寻人伢子买个姑娘回村,结果不走运,找好半天,也没瞧见那人伢子的踪迹。。 正准备回村再想法子时,转角就碰见以地为摊位的乔姑娘,嘴里吆喝着什么捉鬼驱邪祟。 张公只当她是骗子,想着不如为民除害,便哄骗进村打晕,给套上嫁衣塞入花轿。 不曾想,这名乔姑娘并非说大话。 张公思索片刻:“一百两可行?” 黑河村地势极好,身后是连绵不绝的高山,他们靠山吃山,采菌子采草药,运气好挖出人参,采摘野灵芝,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故此家家户户都相当富裕,拼拼凑凑的话一百两也是能拿的出来。 五十两变成一百两! 乔五味只觉得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些,她努力压抑上扬的嘴角,轻咳几声后,故作严肃道。 第7章 “放心,黑河村的事情以后就是我乔五味的事。” 许是没想乔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竟会这般爽快的答应,张公这心里头真不是哥滋味。见乔姑娘还站在雨中,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子,他连忙开口道。 “乔姑娘,我让人给你烧些热水,先泡个热水澡换身干爽衣衫,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再商议这邪雨的事。” 话音落后,张公就吩咐身边的几名婶子去厨房忙活起来。 乔五味本不觉得饿的,可听这一说,肚子立马叫喧个不停,她下意识跟在张公身后,朝着村内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乔五味似是想起什么,整个人先僵在原地,后把迈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怎又把这个祖宗给忘了! 乔五味转过身,便瞧见宋滇之正站在阳光下,那双漂亮的的五官露出浅浅的笑意,可眼眸中却似是深潭,不见半分情绪。 她下意识打了冷颤。 “张公,可否借把雨伞我。” 乔五味的目光落在宋滇之那双没有穿鞋的脚上,白皙的脚背上早沾有不少污渍,尤其是那被树枝划伤的红色伤痕,看起来极其的刺眼。 她这才想起来,这一路上宋滇之是光着脚走过来的。 犹豫半响,乔五味小声道。 “还有一双新布鞋。” 张公也没问:“我现在就给乔姑娘拿来。” 乔五味环顾四周,见周边也没有什么可避雨的地方,也只好站在雨幕中等候着,并幽幽的叹口气。 张公很快就赶了回来,许是怕把布鞋给弄湿,特意护在怀里。 他边把伞与布鞋递过去,边开口道:“这大小也不知合适不不合适。” 乔五味方才目测了下,大小应该差不多,想着又不是她穿。 “无事。” 黑河村口内跟村口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边是细雨绵绵,另一边是晴空万里。 一边弥散腥臭的气味,另一边弥散有野花的芳香。 邪乎的很! 乔五味单手撑着雨伞走到宋滇之面前,她将手中的布鞋递过去。 “村子里头路湿漉漉的不好走,穿上鞋子会好些。” 宋滇之抬眸看着乔五味,在他记忆中,似是很少见这般狼狈又有活力的姑娘,他伸手接过鞋子。 有些意外的是,鞋子大小极其合适。 宋滇之低头看着脚上那双布鞋,良久才抬脚走入雨幕中,乔五味下意识将雨伞递过去,遮挡住落下来的雨水。 只是两人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高高的抬直手,才让伞骨架碰到这祖宗的脑袋。 宋滇之见状,边伸手接过雨伞边轻声道:“我来。” 乔五味心里刚想嘀咕,宋滇之还是有些人情味在的,下一秒那冰冷的雨水砸落在她的脸上。 那把伞压根就没遮住她。 站在远处的张公在瞧清乔姑娘身边的男人相貌时,整个人都呆楞住,他活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生的这般好看的人。 张公没读什么书,只是觉得这个人站在黑河村,足以让整个黑河村蓬荜生辉。 一看就是大人物。 他小心翼翼道:“乔姑娘,想必这位就是尊师?” 乔五味?? 宋滇之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嗓音清润温柔:“我是她夫君!” 张公瞬间瞪大眼睛,好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乔五味则下意识抬头看向宋滇之,却见宋滇之脸上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我可说错话了?” 乔五味僵硬的脑袋摇了摇头,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热水与吃食早就备好。 黑河村民们见过乔五味的本事,下意识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看起来很普通的的小姑娘身上。 可在瞧见宋滇之时,村里的年轻的小姑娘跟嫂嫂们,边羞红着脸,边瞧的都舍不得挪开眼。 直到张公告知乔五味同宋滇之的关系后,她们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乔五味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又换一身干爽的衣衫,那带着湿气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 这时门从外被推开,进来的是两名年长的婶子,她们一人手里端着吃食,一人手里拿着乔五味的灰扑扑的大布包。 “乔姑娘放心,东西没被雨水打湿。” 将那奇怪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在木方桌上的嫂子,随即又继续道。 “这雨连下好几日,村里也没有什么能招待你的,只能煮碗酸菜鸡蛋面。” 她生怕会遭到嫌弃。 乔五味连忙走上前,待翻看布包看里面的东西都还在,脸上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劳烦两位婶婶了,待吃完我就去找张公商议邪雨的事。” 两名婶子见这乔姑娘这般客气,也不嫌弃她们招待的寒酸,心里的担忧慢慢散去,脸上也由多出几分笑意。 等两人离开屋子后,其中一婶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原来这乔姑娘长这样啊!可真水灵。” 另个婶子也点头应道:“我闺女眼睛要能这般大,我做梦都能笑醒。” 这也怪不得她们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乔五味身着红色嫁衣又披头散发的出现在黑河村村们面前,又听闻是冤魂索命,吓得双腿发软,哪还敢抬头看相貌如何。 第8章 屋内。 乔五味正在大口嗦面,那酸菜看似平平无奇,但却爽口开胃,那满满的一大碗,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在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后,她才站起身将双手擦拭干净,查看布包内的黄符还有多少张可用。 这斜跨布包是乔五味在某夕小程序上,花费二十四块八同别人拼团买的,也是她唯一从带过来的物品。 布包内未用朱砂画成符的黄符被整整齐齐放置在左侧,右侧则放置巴掌大陶瓷装的朱砂,与三支用过的毛笔。 之前画成形的画符被乔五味藏在中间的夹层中,她数了数,拢共有十张,也不知够用不够用。 乔五味合上挎包,将其背在身上,她准备找张公问问清楚,这场雨是从何时开始落下? 而在那之前,村子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原著中有说过,殇魂与亡魂不同,它们不被天地所容,又不归六道,可又因生前为人,故会被凡人内心所散发的七情六欲给深深吸引,殇魂会寄生在这类人身边,而这类人被称为宿主。 殇魂是会放大宿主的情绪,从而作恶,且它们所在,必有异象发生。 黑河村的这场邪雨就是最好的证明。 乔五味伸手从挎包中掏出一支毛笔,将其当作簪子,利索的将长发盘起来后,这才推开房门。 屋外的雨势渐起,豆大的雨水从湛蓝的苍穹坠落,雨水顺着屋檐形成密密的雨幕,腥臭的气味更是迎面扑来。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股腥臭不就是海水那独特的腥味吗? 那殇魂可是来自深海。 乔五味心里有些胆怯,可想到一百两银子,便将那乱七八糟的思绪给抛到脑后。 张公议事的地方就在旁侧,宋滇之的房间则在她隔壁,故此她并不担心距离太远,导致荆棘从脚踝处绽开。 眼前院子面积大,搭建房子更是用青石砖,旁侧议事的房间大门敞开,乔五味走过去,一眼便瞧见那屋子里头挤靠着七八位村民,张公与宋滇之正坐在中间的木桌前, 宋滇之换上一件广袖青袍,一半乌黑的长发用同色布条随意束起,另一半的长发则懒散披散在身后。 他手中正端着一个棕褐色泥碗,正放在鼻前好奇的嗅了嗅,鸦羽似地眼睑微微低垂着,那上半张脸掩入阴影中,让人瞧不清眼中情绪如何。 张公解释道:“宋公子,这是姜汤,驱寒用的。” 宋滇之轻抿半口,眉心微蹙,显然是对这姜汤的口感很是不喜。 此时张公瞧见乔五味,连忙站起身招呼:“乔姑娘!” 待乔五味落座后,张公便迫不及待地的询问。 “乔姑娘,你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这话引得在场村民的目光皆落在乔五味的身上,宋滇之也将手中的姜汤放置桌面,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也好奇的看过去。 乔五味想了想,然后把自个祖师奶给搬了上来当掩护。 “我祖师奶曾写过一本游记,游记中有一邪祟应是这场邪雨的罪魁祸首。” 张公瞬间瞪大眼,神情诧异:“是邪祟?不是河神发怒?” 宋滇之闻言,眉头一样,并意味深长的看向乔五味。 “河神发怒?” 乔五味吓得浑身一颤,立即大声道:“怎可污蔑河神!河神可是大好人!” 第5章 若宋滇之真的失忆,指不定真被唬了过去。 张公更是被乔五味这一嗓子给吓的愣在原地,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想到那老道士可是骗子,这河神发怒定也是瞎扯出地谎言。 乔姑娘说的对,是他们污蔑了河神。 张公拘束的搓着手,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他焦急的问道:“乔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呀!” 乔姑娘偷偷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宋滇之,见他目光落在那碗姜汤上。 “你们是被骗,不是有意,这河神心地善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 张公连连点头:“对!河神心地善良,这点小事怎会放在心上呢。” 乔五味又抬头偷偷瞥向宋滇之,见他神情淡淡的样子,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早知当初不哄骗他是什么心地善良的河神。 放下心的张公继续问道:“不知乔姑娘的那位祖师奶所写的游记中,那个邪祟是何物?这除掉邪祟,黑河村的邪雨是不是就可停下来?” 这也是黑河村的村民们最关心的问题。 邪雨连着下七天七夜,时大时小,田里的庄稼被淹死的不说,关键是镇上的流言蜚语,说什么他们黑河村受到了诅咒,闹鬼什么的,导致在山里找的山货都卖不出去。 乔五味沉默良久,才开口:“那邪祟被唤为殇魂。” 宋滇之猛的抬眸看向面前的乔五味,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诧异,只是这抹诧异很快便被掩盖下去,他越发好奇这个女人的真正的身份了。 张公错愕道:“殇魂?” 他这辈子听过冤魂索命,河神发怒,狐狸精吸人精魄,可却从未听过什么殇魂这种邪祟。 张公虽有些怀疑,但想起乔五味先前露的那一手,立即打消心里的顾虑。 乔五味并不知身边两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找到殇魂,要如何将驱赶,从而拿到那一百两银子。 “对了,张公可知这场雨是从何时开始下的?” 第9章 乔五味觉得自己最大的金手指就是熟读全文,只可惜刚看完大结局,正准备翻开反派宋滇之那两万番外时,一脚踩空滚到书里头来了。 这话倒也提醒了张公,他回想片刻:“七天前!” 在场的村民们也纷纷点点头。 刚开始他们只以为是一场狐狸雨,直到这场雨连着下两天,才感到不对劲。 乔五味继续问道:“那七天前,村子里头可有发生什么事?” 殇魂徘徊在这黑河村内,定是被什么给吸引住。 坐在旁侧的宋滇之则是一愣,随即抬头对上乔五味看过来的视线,他嘴角微微上扬,便见那乔五味似是老鼠见到猫般,吓得挪开视线。 张公有些不明白乔五味的意思:“乔姑娘,你说的事是什么事?” 乔五味想了想:“就是这段时间里村中可发生什么大事?” 话音落后,围聚的村民们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 “会不会跟方婆子有关?” 一石惊起前千层浪。 “方婆子是七天前出的殡!” “难不成方婆子的死有蹊跷,成了那什么殇魂,来报复她那没良心的儿媳妇?” 只是方婆子的死跟殇魂之间有没有关联,还要过去看看才行。 书中曾写过,有殇魂存在的地方,都会遗留下水银般的水渍,只是这一抹痕迹,普通人并不能瞧见,但男主却是特殊的存在。 乔五味虽是炮灰,但好歹是个半吊子符师,虽没有祖师奶以及师傅那么厉害,但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若是开了天眼,兴许能瞧见如同水银般的水渍,最好能找到殇魂所寄生的宿主,找到本体,将其诛杀! 乔五味目光落在满脸惊愕的张公身上:“能否带我去看一眼?” 张公连忙起身:“行。” 说完,他便走在前方带路。 乔五味下意识抬腿跟过去,突然想到宋滇之还在这,她僵硬的身子扭头望去,只见宋滇之正笑盈盈的看着自个。 “阿乔,你方才可是将我忘了?” 乔五味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宋滇之口中的阿乔是在说自己,这般亲昵的称谓让她后背一凉。 还呆在屋内的村民们是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以为两小口有私密话要谈,连忙起身出屋。 宋滇之站起身,他一袭青衣,墨发雪肤,长睫下的眼眸却幽深的可怕。 乔五味睁眼硬说瞎话:“没有!” 她似是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宋滇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犹豫半响,才开口轻声问道。 “你……你能对付殇魂吗?” 那一两百银子糊住了乔五味的双眼,在对上宋滇之那幽深的目光时,她刚才猛的清醒过来,殇魂并非那么好对付,原著中男主对付这些东西可都是九死一生。 更重要的是,乔五味忽略了一件事。 书中是有提过黑河村,以及被推入黑潭中的新娘,但时间却是十几年前。 也就是说,乔五味是穿书了,但穿的时间不对,眼下男主还只是两三岁的孩童。 宋滇之故作诧异:“阿乔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都忘了,怎能去对付那种邪祟!” 乔五味…… 失忆的反派这么弱的吗?脸上不由露出狐疑的神情。 见宋滇之勾起嘴角,他瞥见门口处那一抹衣角,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阿乔是对付不了那邪祟吗?” 乔五味猛地睁大眼,下意识反驳:“我能对付。” 她只是对未知感到有些害怕罢了。 这回答让宋滇之有些意外,他瞧了面前女子许久,脸上依是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 “那阿乔小心些,若受了伤,我可是会心疼的!” 清润又低醇的嗓音说着亲昵关怀的话,可在乔五味耳里,似是毒蛇吐出信,发出恐怖的“嘶嘶”声。 她忍不住询问:“以前的那些事你真的一件都不记得?” 宋滇之一脸无辜:“阿乔是不信我?” 乔五味…… 良久,她略微敷衍的应道:“我信。” 这时在屋外偷听的张公探出身子:“乔姑娘,宋公子可是一起同行?” 想到两人脚踝还连着的铁链子,乔五味哪能把宋滇之留在屋子里头。 “他也一起。” 乔五味出屋后,才发现屋外围着不少村民们,他们皆目光灼灼盯着自个,显然村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她的身上。 这无形的压力让乔五味紧抿着唇,她有些懊恼,早知晓讨了公道,就拿包袱走人,怎就被银子冲昏的头脑呢? 走在旁侧的宋滇之左手撑着白色雨伞,雨中所散发的那种熟悉而又难闻的气味,让他眉心紧蹙着,乌黑深睡的眼眸中,更是泛起冰冷的寒意。 方婆子家离这不远,没一会,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赶到方家院子前。 院内的屋檐下,正站着一名身材瘦长,脸色憔悴的婶子,她边伸手揉了揉肩膀,边疑惑的开口道。 “你们来我家作甚?” 这几日村民们早就被这场邪雨搅得心烦意乱,知晓邪雨可能同方婆子的死有关系,对赵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人群中不知是谁愤愤不平的骂道:“来你家作甚,自然是算账,若不是你虐死自家婆婆,能引来这场邪雨。” 第10章 赵氏脸色一变:“别含血喷人,什么脏水都朝我身上泼。” 张公懒得理会赵氏,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乔五味:“乔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 乔五味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但她丝毫不慌。 “不急,待我开天眼。” 这让见过乔五味本事的村民们立即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乔五味师承门派并非是传统道教,而是主修一个符,以朱砂等材料引天地之灵,注入黄符为我所用。她打小随师傅修行,千万种符的画法她皆知晓,但成功率却少的可怜。 想到这,乔五味凝神聚气,伸手打开挎包,将装有朱砂的陶瓷拿了出来,她以左手替笔,食指沾有红色朱砂,放置双眉中间,右手大拇指,食指与小拇指上挺,无名指和中指弯曲。 随着左手由上而下,一条红痕缓缓出现在乔五味的额间。 替乔五味撑伞的宋滇之直勾勾的盯着那条红痕,有些好奇这天眼是否能瞧见不远处那一抹银色的水渍,亦或者是躲在他们身后的那只殇魂。 乔五味并未睁眼,但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周边的景致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有些诡异。 类似于彩色电视突然成了黑白,但这也预示天眼开成功了! 周边的村民不知为何没了踪影,四周静寂的只剩下雨水砸落在纸伞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乔五味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转过身,睁开眼的瞬间,便对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眸。 在黑白的世界中,只剩两人并肩而站,可最为显眼的是两人脚踝处相连的那条锁链,上方海时不时浮现的金色梵文。 随着金色梵文的流动,黑白世界开始增添其他的色彩,周边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出现在乔五味的视野中,在那瞬间,乔五味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很轻很轻的哭声。 她微微蹙眉,还未弄明白那哭声的来源,却在转过身的瞬间,被趴在赵氏后背上那只亡魂吓得一哆嗦。 可为了自己在村民中心中的形象,为了一百两银子。 乔五味撤回一条朝后退去的脚,控制住那微微发颤的手。 第6章 那只亡魂是名个头矮小,身形肥胖的的老婆子,整张脸呈死人的灰青色,银灰色的长发凌乱的遮挡住面孔,只剩下那双被黑色瞳孔占据的双眼,双手正死死的捁紧赵氏的脖子。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嘴角朝耳根扩大,露出一个极其“和善”的笑意。 “你是来帮这个贱妇吗?” 那声音嘶哑且幽怨。 不等乔五味反应过来,那老婆子便伸出黑色的指甲,朝她扑了过来。 乔五味迅速朝后退了几步,右手的食指中指竖起,大拇指紧贴弯曲下来的无名指与小拇指,并大喝道。 “八方符灵听我令,缚!” 两道黄符迅速从挎包中飞出,直接将飞扑过来的老婆子钉在半空中,被束缚住的老婆子疯狂的嘶吼着,不知是不是这场雨的缘故,亡魂的身形竟慢慢的浮现出来。 在场村民们只见乔姑娘脸色突变,紧接两张黄符自个窜了出来,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便见死去的方婆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村民们哪见过这样的世面,胆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 从死里逃生的乔五味心还悬在嗓子眼上,心里明明是怂的要命,但为了维护自己形象,硬着咬着牙□□着。 她在心里疯狂默念道。 一百两!一百两!一百两! 方婆子见自己挣扎不开,只能死死的盯着自个儿媳赵氏,开始破口大骂。 “贱人,贱人,是你害的我,定是你害的我,不然好端端的我怎会摔死。” 赵氏脸色苍白,没等她开口解释,屋内突然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目光落在半空中的方婆子,声音哽咽的哀求着。 “阿娘,我求求你,别在说谎了。” 赵氏红彤着眼,急忙拉住自家男人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这话让方婆子似是被什么突然掐住了脖子,只能发出“嗬嗬”声。 那中年男子不顾赵氏阻拦,继续道:“你总说赵氏让你干重活,不给你吃饱饭,可明明家中杂活皆是赵氏在做,米油盐更是被你锁在柜子中。” 他几乎是哭着说出来。 “赵氏是儿苦苦求娶的人,阿娘活着就如此刁难她,为何死了还不放过她。” “当儿求你了,阿娘!你就放过赵氏吧。” 方婆子那双被黑色瞳孔的占据的眼眸逐渐变红,依旧是不甘的骂道。 “就是这个贱人害死的我。” 中年男子见状,只能抬头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声音哀求道。 “乔姑娘,可否超度我娘!” 超度亡魂的事,都是乔五味的师傅干的,而超度亡魂是有两个法子。 一是摁着亡魂的头去往生,她见这,手段相当残忍。 二是亡魂了解心愿,自愿往生。 乔五味犹豫半响:“我试试。” 她看着方婆子身上绵绵不断的怨气,再不超度的话,怕是要成为厉鬼。 “八方符文听我令,起!” 话音落后,挎包中的余下八张黄符腾空而起,它们立在乔五味的身后,随时听她的调令。 第11章 乔五味看向方婆子,小心翼翼问道。 “你愿去往生吗?” 被两张黄符钉在半空中的方婆子吓得一激灵,她总感觉自己开口说句不愿,那八张黄符会一张一张打过来。 半响。 她几乎咬牙切齿:“愿。” 话音落后,方婆子身上那些怨气似是被阵风吹散,整个魂体慢慢化为点点荧光。那一刹那,方婆子脑海浮现年幼的自己依偎在阿娘的怀里,听着阿娘哼出的童谣。 在彻底消失不见的瞬间,她同自己释怀了。 乔五味连忙收回那八张黄符,她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超度竟如此的顺利, 而站在身后的宋滇之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眼的金光闪过,他微眯着眼,神情隐晦不明。 这时中年男子与赵氏冲着乔五味鞠躬一拜表示感谢,那些胆子小的村民们也都寻个理由急忙忙离开,生怕又瞧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乔五味将八张黄符塞回挎包中,继续环顾四周。 很快就在面前院子的左侧处发现一抹水银般水渍,那是殇魂所遗留下的痕迹。 她走过去,思索着这地方有什么吸引殇魂时,便听见张氏开口说道。 “前些日子,我夫君同城里的酒楼谈了笔生意,要收许些菌子,当时送菌子的村民们皆都站在这候着,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乔五味摇摇头,眉心却微微蹙起,她怀疑这只殇魂一直跟在某个村民身边,她突然想起那道很轻很轻的哭声,不由侧目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宋滇之。 “你方才有听到哭声吗?” 宋滇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一旁的张公开口。 “乔姑娘,你怕听错了,把这风声当成哭声吧。” 其他村民也纷纷道:“对呀,我们都没听到哭声。” 乔五味抿着唇,目光依旧是盯着宋滇之,她迫切的想得到一个答案。 宋滇之垂眸,对上仰望自己的女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额间那抹红痕更是添了几分妍丽,宋滇之早已经收敛笑意,神情淡淡的让人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乔五味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时,却听宋滇之突然开口。 “听见了。” 乔五味忍不住蹙起眉心,看来那道哭声并不是她幻听,也不是什么风声。 这时张公连忙道:“乔姑娘,咱们先别管什么哭声,处理那什么殇魂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乔五味回过神,然后轻“嗯”了声。 “我知晓。” 她目光落在那抹水银般的水渍处,看来只能一个一个村民来排查,兴许就能知晓那只殇魂的目标是谁。 乔五味抬头看向赵氏:“来送菌子的村民们可还记得有谁??” 赵氏思索半响:“村里大部分人都有来送菌子。” 这消息对乔五味来而言,几乎没用,若人少排查起来还好,人多排查要查到猴年马月。 没想到刚发现的线索,就突然断了。 而眼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黑河村的邪雨的确是由殇魂引起的,可接下来要怎么办? 良久,她才开口道:“张公,你们先回去,我打算在村里四周看看!” 好不容易找个有本事的人,张公担心乔姑娘不管他们就跑了,便连忙寻个理由。 “乔姑娘是外地人,也不知黑河村的路怎么走,不如就由我在前面带路可行?” 雨势减弱,悬挂在头顶的日光也逐渐朝着西方慢慢挪去,光线也在黯淡下来,弥散在空气中那股腥臭味越发浓郁,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没等乔五味开口,张公就让围着的村民们先回去。 其中一名婶子突然停下脚步:乔姑娘,你给咱们透个底,你真能让这邪雨停下来吗?” 想到张公承诺的那一百两银子,乔五味神情诚恳。 “能。” 她豁出半条命都会把这只殇魂给找出来。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侧目,幽幽的盯着身边的宋滇之,虽是罪仙,但怎么说也是仙人,不知用仙人血绘制的符如何。 当然,她只是想想。 这谁敢从老虎屁股上拔毛呀。 得到承诺的村民们感到几分安心,听张公的话各回各家,毕竟他们呆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 空气中那越发浓郁的腥臭的气味让宋滇之眉心蹙紧,这气味让那些陈旧的记忆如海浪翻滚而起,那双细长丹凤眼中冷意森然。 心中萌生杀意的瞬间,额间荆棘的罪仙印突然发烫。 宋滇之清晰的感觉到心脏被长满长刺的荆棘紧紧包裹着,生不如死的痛意让他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极其的吓人。 这一幕让乔五味露出错愕的神情,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她立马慌了起来,并压低声音,十分担忧道:“宋滇之,你是哪不舒服吗?” 乔五味倒也不是关心,而是焦急,毕竟两人脚上还连着铁链子呢!! 鬼知晓他若是出了事,自个有没有影响。 宋滇之缓缓抬起头来,他忘了有多少年没听见有人唤这个名讳,只觉得陌生的厉害,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讥讽天道烙在额间的罪仙印。 心中杀意散去,包裹住心脏的荆棘也随之消失。 张公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行,他忍不住心里嘀咕,没想到宋公子年纪轻轻的,身体竟这般虚。 第12章 真是太可怜了。 张公满脸担忧:“要不宋公子先回去歇息?” 话音刚落,乔五味急忙开口反驳:“不行!” 她可是把两人不能离的太远,否则那荆棘会从血肉中生长出来的话牢记在心。 这时宋滇之声音温和的解释:“让张公费心了,不打紧,我歇一会就好。” 乔五味:\"……\" 张公闻言,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乔姑娘,毕竟是两小口的事,他掺和进去像什么话,索性眼不见为净,走在最前面带路。 黑河村占地面积极大,人口近百。 从村口的左侧是村民平时洗衣的小池塘,继续向前,是一排排坐落无序的扎着篱笆的小院子,村中心伫立一棵百年大榕树,本应嫩绿的叶子泛着黄,打焉耸拉着。 村中心后方依是村民们修建的院子,村尽头则是用青石砖修建的祠堂,那骗人的老道士还丢在里头关押着呢。 三人绕着村子走一圈后,那日头正跌进西山,飞溅而出的余晖,染红周边的晚霞。 可村内的雨势忽变得急促,将油纸伞砸的“哒哒”作响。 乔五味将手中油纸伞抬起,忍不住将手伸出去,那豆大的雨水砸落在手心生疼生疼的,也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那道很轻的哭声。 张公恨不得乔姑娘能早些解决这邪雨,可见天色渐晚,雨势又变大,只能开口道。 “宋公子,乔姑娘,这天也快黑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张公将两人带回自家院子,待用完饭后,张公的儿媳妇便将乔五味与宋滇之领到一间屋子门前,正准备离去时,却被乔五味开口喊住。 “嫂子,我们是住一间吗?” 张公儿媳妇理所当然道:“这夫妻自然是要住一起,同床共枕。” 乔五味?!! 第7章 她是一万个不愿意跟宋滇之住在一间房,正打算寻个理由让这位嫂子带自己去别的房间时,抬头才发现人不见了。 宋滇之垂眸,唇角缓缓透出一抹浅笑,他半张脸隐入黑暗之中,另半张脸落在烛火下,让人分不出脸上那抹笑是温柔还是冷意。 “阿乔,进屋吧。” 乔五味顿时僵在原地,良久,才同手同脚的推门而入。 在听到身后的木门关上的声音,她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乔五味被自己紧绷精神折磨的难受,忍不住偷偷的瞥了眼进来的宋滇之。 对宋滇之的畏惧与害怕是看了原文剧情,因先入为主的缘故,让她下意识认为宋滇之是那杀人不眨眼的罪仙。 眼下时间与原著不同,这个男人失忆了。 何况他要杀自己,早就动手,没必要等到现在。 一番有理有据的自我推测后,压在乔五味心中的那块巨石顺便瓦解消散,她目光落在屋内仅剩的一张床上,自己怕个屁。 “这床……” 乔五味抬头对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整个人瞬间怂了。 “给你睡。” 宋滇之倒也没客气:“阿乔待我可真好。” 这几日连续下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散的水汽导致地面潮湿的不行,宋滇之占了床,乔五味打地铺都不行,想着出门找那名婶子,让她给自个再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可刚走到房门口,乔五味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到木桌旁坐下来。 宋滇之抬眸,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一片漠然。 “阿乔不出去了吗?” 背对坐着的乔五味压根没有察觉到宋滇之的目光,她心情有些烦躁,伸手挠了挠脑袋。 “不去了,咱们脚踝上不是连着那破链子,不能离得太远。” 好几次她都忘记这个茬。 被束缚行动的乔五味,边将挎包放置在木桌上,边开口嘀咕着:“等黑河村事情解决完,咱们得找同行问问,这破链子要怎样才可解开。” 烛火下,鸦青色的睫羽垂落的阴影,遮掩住宋滇之眼中的情绪。他没有回应乔五味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那一道道黄符上。 为了小命找想,乔五味准备今夜发奋图强,能画成功多少符文出来就画多少。 “宋滇之。”她开口唤道,寻个感人肺腑的理由:“你先睡,我守夜。” 这是第二次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讳,从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的习惯,宋滇之侧目看向门口的方向,嘴角向上扬起。 “好。” 静寂的房间内,烛火摇曳,将执笔的那只手的影子放大并映在背后的墙壁上,伴随着龙飞凤舞的行动,那影子似妖魔般舞动着。 突然,一阵孩童的啼哭声从屋外响起。 正在专心致志画符的乔五味被吓的一激灵,蘸有朱砂的毛笔在黄符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好不容易要成功的一张符就这样废了! 孩童的啼哭声夹在雨声中陆陆续续的钻入屋内,乔五味下意识朝宋滇之所在的方向挪了挪,想找寻一些安全感,可扭头看去,才发现宋滇之竟然睡着了! 乔五味突然觉得,有时候一个人清醒着也挺无助的。 她急忙开口喊道:“宋滇之,你醒醒。” 连喊三四声,侧躺在床榻上的宋滇之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而耳边的啼哭声似是越来越近,乔五味迅速用左手的食指沾起一张黄符,并夹在食指与中指中间,无名指与小拇指半弯曲着。 第13章 “八方符灵镇诸邪,疾!” 手中的黄符迅速朝着门口方向飞去,最终稳稳当当的贴在门上方。 耳边那瘆人的啼哭声减弱不少,乔五味并未放松警惕,而是抓起桌上的另三张黄符,分别贴在屋内另三个角落处。 做完这些,她这才松口气。 乔五味正准备将余下的黄符收拾进挎包内时,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桌上的黄纸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她下意识扭头看去,原本紧闭地木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贴在上方的黄符被吹落屋外,很快就被雨水给浸湿,成为一张无用的废符。 冷风夹杂着许些水气俯冲进来。乔五味抿紧着唇,目光落在了屋外。 张公家的院子正对村子中心的那棵百年榕树,此时榕树下正站着一名四五岁的孩童,穿着青色补丁粗衣,头上顶着两个由红色长线扎的小揪揪,一只脚穿着虎头鞋,另一只脚则光着踩在泥地上。 那自带婴儿肥的双手透着不正常的惨白,边擦拭泪水,边哭喊着娘亲。 在瞧见那孩童的瞬间,乔五味的脑海中冒出两个字。 殇魂! 不知何时,哭声停止,孩童似是察觉到了乔五味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 乔五味在看清雨中孩童的脸的瞬间,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朝宋滇之那方向又挪了挪。 那孩童左半张脸似是被橡皮擦拭掉了般,平整光滑,没有一丝褶皱,而另外半张脸露出一只眼,半边鼻子跟一半的嘴巴。 这一幕在深夜的雨幕中显得格外的诡异与惊悚。 孩童突然站起身,缓缓朝院子方向走来,他那半张嘴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随着慢慢靠近,乔五味终于听清楚了。 “找……找阿……阿娘。” “姐……姐姐,救救……救救小虎!” 乔五味很想开口回应,姐姐救不了你,姐姐现在也很害怕。 孩童可怜兮兮的站在院外,他似是在忌惮什么,没敢继续向前,仅有的一只眼睛就这样紧紧盯着乔五味,良久,那小小的身影才消失不见。 乔五味立即松口气,她上前立即将敞开的木门给关紧,又在木门上方贴两道镇邪符,才感到安心。 许是害怕方才的事情再次发生,乔五味的目光落在宋滇之旁侧那空出来的位置,半响,她狗狗祟祟的摸到床榻上,见宋滇之没什么反应,犹豫片刻,又心惊胆颤的躺了下来,紧紧搂着怀里的挎包。 若是可以,乔五味恨不得抱着宋滇之睡。 倒也不是占便宜,她刚才能看出来,那只殇魂应是畏惧宋滇之的存在,才不敢继续靠近。 乔五味略有些自责丢师门的脸,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镇邪符理应不会从外破开,可刚才那张镇邪符却突然失效,这才导致那只殇魂发现自己。 也不知是这一日过的太过于充足与刺激,躺在床榻没片刻,乔五味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背对她侧躺的宋滇之却缓缓的睁开了眼。 翌日。 乔五味从睡梦中惊醒,正坐在床榻上大喘着气,他忍不住回想梦境中师父对她的恨铁不成钢,让她画一千张平安符的画面。 真是太可怕了! 这时,木门“咯吱”一声从外被推开。 屋外依是细雨绵绵,宋滇之见乔五味醒后,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睡的可好?” 那声音明明清润温和,可乔五味却听出几分冷意。 她下意识想抱紧怀里的挎包,却发现它不知所踪,整个人不由焦急了起来,直至发现它被放置在木桌上,这才松了口气。 乔五味低着头,心里头盘算着,若宋滇之不问她怎么睡到床上的,那自个就不答,若问那就装傻。 “挺好的。” 这时张公的儿媳妇撑着雨伞,站在在院中大声吆喝着。 “乔姑娘,张公子,早饭做好了。” 乔五味连忙起身,她将挎包背在身上,正准备出门时,却听宋滇之突然开口道。 “昨夜睡得沉,似是听见你喊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五味侧过身子,想了想,便将昨夜瞧见殇魂的事情说出来,不知为何,今日回顾那殇魂的行为举止,总觉得有些怪异。 殇魂会开口求救? 宋滇之垂眸,那张白净且俊美无俦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我似隐隐约约记起,殇魂是记不起自己名讳。” 乔五味呆愣住。 人在海中停止呼吸,停止心跳的那一霎那,会遗忘姓氏与珍藏的记忆,也因此殇魂会被凡人那强烈的七情六欲所吸引住。 那些东西是它们曾经拥有却又遗忘的东西。 就像是烛火对飞蛾有着致命的吸引。 乔五味不由看向宋滇之:“那昨夜我所瞧见的孩童就并非殇魂,而是游荡在黑河村的亡魂。” 宋滇之却一脸茫然:“我不太清楚。” 乔五味想了想,决定待会去问问张公,虽不知这亡魂同殇魂有没有关联,但这件事总得要解决。 主要她是害怕这只亡魂今晚又找上门,并赖上自己。 两人出了屋,撑着雨伞去了大厅内。 这用完早饭后,张公正想问今日要准备怎么找出藏在村子里的邪祟时,便听见乔五味开口问道。 第14章 “这村子里可有一名叫虎子的孩童,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脚上穿着虎头鞋。” 想起那诡异又惊悚的半张脸,乔五味是真的没法子去形容那孩童相貌如何,只能将已知的线索说出来。 张公愣了愣:“你说的孩童应是王小虎,住在村尾边上,是个遗腹子。” 乔五味立即听出这话的不对劲的之处,略微诧异道:“他还活着。” 张公的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自是活着,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他同村子的几名孩童去后山摘菌子。” 乔五味懵了! 若王小虎活着,那昨晚她瞧见的孩童是谁? 难不成这村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叫小虎的? 张公忍不住问道:“乔姑娘,那孩童你是在哪瞧见的?” 第8章 想到孩童只有半张脸的恐怖模样,乔五味话锋一转,只含糊说出王小虎昨夜站在大榕树下,哭着找自己求救的过程。 这件事略显得有的诡异,因活人是无法用魂体的方式出现。 张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站起身:“乔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随我去王小虎家瞧瞧。” 乔五味自是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她扭头看向无比安静的宋滇之。 “你也一起。” 路上,张公说起王小虎阿娘孙氏,那孙氏是被王小虎的爹买回来的婆娘,怀王小虎时,她男人在山里发生意外没了。 孤儿寡母也不容易。 三人撑伞前行,很快便走到村尾最后一家院子,那院子种着一棵老歪脖子树,刚靠近就听到院子里头传来凶狠的狗叫声。 只见一只大黑狗站在屋檐下,冲出三人呲牙狂吠。 张公站在篱笆外喊道:“孙氏可在家?” 连喊了三声,房门才“咯吱”一声被推开,一名穿着淡青色袄裙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女人整个人憔悴的厉害,眼眶深陷,眼底更是一片乌青。 她先是轻声呵斥还在狂吠的黑犬:“阿柴。” 那黑犬极其听话,立即便噤声,摇着尾巴站在自家女主人的身边,警惕的看着外来人者。 张公直接开门见山道:“孙氏,你家小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孙氏脸色瞬间苍白,那纤瘦的身影晃了晃,眼眶更是红的厉害。 “前些日子,赵氏家里收菌子,他便随大牛还有二牛去祠堂后方的山脚下采菌子,回来时还好好,可第二天却怎么也喊不醒。” 黑河村的孩童还未学会走路时,就被阿娘装进竹加入企饿君.羊巴咦死8一六酒陆三子源多多筐中背着上山,后学会走路懂了点事,就跟大人上山采菌子,采草药等。 故此孙氏才放心四五岁的王小虎同六七岁的大牛二牛去山脚旁采菌子。 说到这里,她泪水再次落了下来。 小虎就是孙氏的身上落下的一块肉,如今昏迷不醒这些时日,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张公忍不住叹口气,只觉得孙氏命运坎坷。 \"可有喊郎中过来看?\" 孙氏点点头:“郎中说无大碍,可就不知为何不醒。” 听着两人对话的乔五味立即反应过来,为何那王小虎没有死,他却可以魂体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王小虎此时的情况,被称为“丢魂”。 通俗来讲,人的肉身像是一个容器,装着三魂六魄,魄是人体的本源,离开必死,可魂不一样,魂是可以游走。 因孩童心智不全,且凝魂能力薄弱,故此三魂最容易丢失,一旦丢失便会昏迷不醒,若魂一直没能回到本体,那肉身亦如折断的花蕾,久之会枯萎,直至死亡。 张公闻言,连忙看向乔姑娘,他沉思半响,还是没忍住将昨夜的事情说出来。 孙氏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待回过神后,也不顾外面还下着雨,直接冲到乔五味面前,“扑腾”的跪在她的面前,双手死死的抓着乔五味的衣角,似是在抓那最后一根稻草般。 “乔姑娘,你既然能看到小虎,想必定是有本事的人。”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求求你救救他吧。” 孙氏悲鸣的哀求着,许是怕乔五味拒绝,她抓衣角的劲很大,大到难以想象如此薄弱的身体竟有这般力量。 本应是绵绵细雨,这雨势突然渐大,豆大的雨水砸在孙氏那苍白的脸上,混着泪水一起落下。 可不知为何,雨势又悄无声息渐小,小到乔五味都以为雨已经停了。 她不喜欢别人跪自己,边将伞挪到孙氏头顶,边伸手将其给拉起身。 “我试试看。” 乔五味只是个半吊子符师,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孙氏这几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听到乔五味的答复后的瞬间,整个人像是在做梦,她下意识拽紧乔五味的手,因为激动,身体微微颤栗着。 乔五味轻声开口:“可否让我看看小虎状况?” 孙氏连忙道:“他在屋子里头,乔姑娘随我来。” 说完,她拉着乔五味的手朝屋内方向走去,宋滇之同张公紧随其后,那只吠人的黑狗此时安静的坐在屋檐下,目光死死的盯着院外,恶狠狠的呲起了牙。 宋滇之余光瞥了眼那只呲牙的黑狗,又侧目看了眼院外,随即整个人身影陷入黑暗之中。 屋内的光线很暗,直至孙氏将众人带到东边的房间内,视线才变得开阔明亮起来,乔五味一眼便看见躺在床榻上的王小虎。 第15章 王小虎身上穿着的衣物同昨夜那孩童身上是一模一样,不知那孩童只有半张脸的缘故,还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眼前的王小虎有些陌生。 而王小虎的状态同乔五味猜测的差不多,她侧目看向满脸焦急的孙氏。 “丢了魂,让丢的魂归本体就能醒。” 孙氏连忙道:“那怎么把丢的魂找回来。” 乔五味看了外面的时辰:“叫魂。” 虽叫魂容易,但叫魂也是有忌讳的,切不可超过午时,而且忌讳夜里叫魂,那样魂容易被别的东西惦记。 她走上前,从挎包掏出一张黄符,直接贴在床榻下方,随即俯身伸手捏紧王小虎的耳垂,不知为何,当手触碰到耳垂的那瞬间,乔五味似是摸了一手水渍,可垂眸瞧去,手上干干净净的。 这让她下意识蹙紧眉心,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看着眼前倾斜垂落在地的日光,乔五味没继续深究,在确信没什么差错后,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黄符所贴的地方,连拍三下后,才开口道。 “床帮神,床帮神,小孩儿没魂你去寻,远的你去找,近的你去寻,寻山你答应,隔河你应声,王小虎快归来。” 连念三遍后,乔五味的目光紧紧盯着贴在床榻上的那张黄符。 若王小虎走丢的魂归位,黄符会自我焚烧成灰烬。 孙氏同张公下意识屏住呼吸,尤其是孙氏,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惊扰到乔姑娘。 宋滇之半个身子陷在黑暗中,他站在那似是个看客,此时俊美无俦的脸上正露出一抹浅笑,那是很淡漠又夹杂讽刺的笑。 不过瞬间,笑意淡去。 宋滇之故作担忧的看着眼前的乔五味。 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黄符没有任何变化。 叫魂失败了。 乔五味那双灵动的葡萄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以往她都是这样帮丢魂的孩童叫魂的,很少会失败的。 这时屋外的一声犬吠让乔五味猛的回过神。 她连忙站起身走出去,当看到坐在屋檐下的大黑狗时,才明白为何叫魂会失败。 狗,是至阳之畜,狗对应的十二地支五行是戌土,也是阳土,尤其是全身通体全黑没有一丝杂毛的黑狗,先天阳气最纯,最通灵气。 乔五味叫魂并没有失败,而是成功了。 只是游走的魂体属阴,可黑狗镇守门口狂吠,魂体根本无法进来。 跟回来的孙氏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乔姑娘,可是小虎回来了?” 乔五味顺着黑狗的吠声,微微蹙紧眉,她并没有回答孙氏这个问题,而是陷入沉默。 方才在叫魂时,乔五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而在叫魂失败后,她却下意识的松口气。 乔五味从挎包中拿出朱砂,肯定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必须要弄清楚才行,她从挎包中掏出朱砂,直接开天眼。 在睁眼的那瞬间,乔五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她看着篱笆外那密密麻麻的水银般的水渍,她似是觉得有一桶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浇了下去,全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住。 那只殇魂一直徘徊在孙氏的院门口!! 此时站在屋檐的大黑狗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漆黑的小眼睛依是警惕的盯着院外。 乔五味有些怀疑,方才叫魂叫来说完并非王小虎,而是那只殇魂,它应是在很早之前就守在这,却因忌惮脚边的大黑狗,才没敢进来。 可这只殇魂是被谁吸引的? 她不敢在那般草率,联想到王小虎出事前去采菌子的事,她开口道。 “我得去大牛二牛家一趟?” 孙氏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乔姑娘,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叫魂失败了,她张嘴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又害怕听到不好的结果。 良久,孙氏才哽咽的问道:“乔姑娘,小虎是不是回不来了?” 乔五味不知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忍不住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宋滇之,却见宋滇之正漫不经心的看着天边云朵。 半响,乔五味收回目光,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失忆的反派大佬相当于落水的凤凰,屁用都没有,自己是疯了才想让他来帮忙。 “他情况不一样,有些特殊”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孙氏听后却重新燃起了希望。 站在一旁的张公突然开口道:“大牛二牛家在前面,乔姑娘,我带你过去。” 乔五味轻“嗯”了声,以防万一,她在临走前特意盯着孙氏,看好那条大黑狗,它会护住小虎的。 三人没走多远,张公缓缓停下步伐。 “乔姑娘,孙氏的确遭人同情,可眼下咱们是要解决这场邪雨。” 在他心中,这场雨才是重中之重。 第9章 张公乃黑河村的村长,自是要以大事为主,若那孙氏记恨自己,那便记恨吧。 乔五味单手撑着雨伞,并未给予张公想要的态度,她正竖起耳朵认真聆听雨水击落在伞身上的声音,自三人离开孙氏家后,那毛毛细雨变得密集起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倾斜下来。 在张公说几句话的功夫,雨水已经形成一道道雨幕,周边的景致也跟着模糊起来。 乔五味瞥了眼脚边朝着低洼急促流淌的雨水,微微蹙起眉心,她发现雨势的大小似是同孙氏有关? 第16章 可很快,乔五味就反驳了这个观点。 兴许不是孙氏,也可能是王小虎,毕竟两人是母子关系。 可不管如何,殇魂定是被其中一个吸引过来的,她必须弄清楚事情的起因,才能知晓答案。 乔五味也没打算瞒着:“张公,现在就在解决这邪雨的事情。” 张公瞬间愣在原地,他哪能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牛二牛家就在那,我带你们去。” 乔五味撑着伞跟在张公身后,她忍不住抬头,略未嫌弃的看了眼宋滇之。 不明所以的宋滇之:…… 三人很快就来到大牛二牛家的院子口,张公站在院前喊了几声,一名穿着粗布衣裙的小姑娘才从屋子里探出了个小脑袋,她小心翼翼走出来。 张公连忙开口问道:“大牛二牛呢?我来问问他们前些日子去山里采菌子的事。” 小姑娘揪着手,有些委屈:“阿爹阿娘把他们带姥姥家去了。” 张公不曾想扑了个空,正准备去另外几名孩童家去问问时,却听身后那小姑娘突然道。 “那日我有跟在他们身后采菌子。” 就是说,当时发生什么,她也很清楚。 哪怕是撑着雨伞,乔五味依旧能感觉到,裙角被飞溅的雨水淋个湿透,尤其是空气中弥散的那股腥臭的味道,愈发的浓郁。 小姑娘看了眼乔五味,还有她身边那长的像是仙人般的大哥哥,有些害羞的开口:“外面雨大,你们都进来坐。” 待进屋子里头,乔五味才发现就她同张公身上被淋湿了不少,可宋滇之的身上一滴雨水的水渍都没,她狐疑瞥了张滇之好几眼,直至对上那双含笑却深邃不见底的丹凤眼时,才吓得立即收回目光。 小姑娘名叫林有睇,正准备倒茶水,却被张公给制止住。 “有睇,你把那日上山采菌子的事详细的同我们说说。” 林有睇似是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抿紧唇,过了好半响,才抬头看向乔五味。 “姐姐,村里这场邪雨是跟王小虎有关吧。” 她语气笃定,似是知道了什么。 乔五味并未给与答案,而是反问道:“为何这么说?” 林有睇神情认真:“那日在山上才菌子,王小虎一直说有东西跟着他,当时我跟大牛二牛都四处瞧了瞧,什么都没看到,那东西好像只有他一人能瞧见。” 乔五味不由猜测,一直跟在王小虎身边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殇魂。 只是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四五岁的孩童身上能有什么吸引殇魂的地方? 张公听罢,神情显得十分慌张。 “乔姑娘,那咱们万万不能替王小虎叫魂,这若醒来变成那什么殇魂,那可还得了。” 若不是顾及乔姑娘在场,他恨不得立即召集村民们去一把火将孙氏的院子给烧的精光,最好将那罪魁祸首王小虎也烧死其中,那样笼罩在黑河村的邪雨便不再落下。 乔五味想到孙氏院前那密密麻麻的的水银般的水渍,想起昨夜榕树下王小虎的魂体求救的画面,这事情总觉得没难么简单。 她不由抬头看向林有睇,却瞥见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慌张,这让乔五味的眼底露出疑惑的神情。 “张公。” 乔五味故意板着小脸,压低声调:“不能只听一言之词,再者怎么处理,我心里有数。” 张公微微愣住,虽心里会有些不舒坦,可见乔姑娘神情难得认真,也不得不听从。 乔五味起身正准备离开,衣角却被林有睇紧紧攥住,她垂下眼眸,便见林有睇神情着急的质问道。 “这场邪雨定是王小虎带来的,姐姐一定要处置他?” 乔五味越发觉得林有睇有些可疑,她开口反问道:“你认为如何处理王小虎才好?” 林有睇丝毫没有犹豫:“自是怎么对付那假道士,就怎么对付王小虎。” 乔五味抿着唇,她想了想:“这场邪雨的罪魁祸或许并不是王小虎。” “不可能!”林有睇声调突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锐刺耳:“我阿娘说了,王小虎是遗腹子,是不详的存在。” 遗腹子是指怀孕妇人于丈夫死后所生的孩子,在众人看来,遗腹子是不详的存在,乃天煞孤星,会带来灾难的。 乔五味那双漂亮的葡萄眼露出一抹错愕的神情,她突然反应过来,林有睇的话是有冲突的,她阿娘既如此厌恶王小虎,那在家中定没少说孙氏与王小虎的坏话。 作为家中一份子的大牛二牛自然耳濡目染,他们定是不会好好的同王小虎去采菌子的。 乔五味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有睇的身上,带着审问的语气质问道:“三人采菌子时,可有发生什么?” 林有睇下意识躲避乔五味看过来的目光,她低着头,然后晃了晃脑袋。 乔五味则继续追问:“采菌子时,小虎年纪最小,大牛二牛可有细心照顾他?” 林有睇也并未多想,轻轻“嗯”了声。 这声轻“嗯”也让乔五味笃定林有睇在说谎,或许从一开始她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一直在误导她跟张公! 乔五味心里头既觉得气愤又觉得后怕。 若她信了林有睇的话,认定问题就是出在王小虎的身上,结果不敢想。 张公也察觉一丝端倪,他小心翼翼问道:“乔姑娘,怎么了?” 第17章 乔五味冷声呵斥:“她一直在说谎。” 林有睇猛的抬起头,随即大声反驳:“我没有!” 乔五味直勾勾盯着林有睇那露出慌乱神情的双眸:“你阿娘说小虎是遗腹子,是不详的存在?” 林有睇立马辩解:“这话不止我阿娘说话,村里其他婶子也这样说。” 乔五味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半分脸面都没给林有睇留,直接陈述事实。 “你阿娘既如此厌恶小虎,大牛二牛又怎会细心照料小虎,那天你并没有跟在三人身后,更不知发生了什么,方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你的胡编乱造。” 林有睇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起来,无比慌乱的揪着手指,那天她的确没跟在三人身后,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之所以这样说,是认为王小虎本就是不详的存在,若他死了,兴许笼罩在村子上方的雨就停了。 到时候,阿爹阿娘的目光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林有娣就是黑河村的恩人。 张公万万没想到林有睇胆子竟这般大,竟敢胡言乱语,连连仰头叹气,脸上更是露出一副极其失望的神情,林有睇下意识求助那看着如仙人般的男人,可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不禁打个寒碜。 既无法从别人那得到答案,乔五味决定自己去找。 她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只要弄清楚那日采菌子到底发生什么,兴许就能找到怎么解决殇魂的办法。 乔五味要去山脚下,去寻着王小虎那游走的魂。 她看了眼跟过来的张公:“张公,我们要去山脚下寻魂,你同行的话会不方便。” 既说不方便,张公也不好厚着老脸跟去,只能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才幽幽的叹口气,只希望乔姑娘能早些解决此事。 若不然,黑河村的村民都快过不下去。 离黑河村最近的山就在祠堂后,乔五味瞭望悬挂在祠堂正门那在风雨中飘摇的红灯笼。 半响,她才开口抱怨着:“这一百两可真是不好挣。” 乔五味伸手扯了扯宋滇之那干爽的衣角:“快帮我撑着伞,我数数有多少黄符。” 黄符就是她保命的家伙事。 更何况待会要去山脚下找魂,指不定会碰到那只殇魂,乔五味总得要做好充足得准备才行。 宋滇之伸手接过乔五味递过来的雨伞,将其撑在上空,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面前神情认真的女子。 “阿乔可真是心善。” 他声音低哑沉冷,辨不出是恭维还是讥讽。 乔五味数黄符的手一顿,她抬起头,看着毫无作用的宋滇之。 “什么心善,我这是为了那一百两,难不成以后喝西北风过日子!” 乔五味歪着脑袋,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宋滇之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尤其是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中的阴骘,吓得她立即低下头。 算了!惹不起! 乔五味将数好得黄符再数了一遍,正准备拿回自己的雨伞,却被宋滇之避开,他伸手将乔五味那把雨伞丢弃一片,而后将手中撑的这把缓缓挪了过去。 宋滇之握伞的那只手的衣袖滑落而下,露出细白的腕部,那大拇指的指腹则不着痕迹磨蹭着伞柄, “我来替阿乔撑。” 乔五味看着被淋湿的右肩,很难不怀疑宋滇之就是故意的。 第10章 许是连下几日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散的水分,让祠堂后方的那座山脚下长满密密麻麻切各色各异的菌子,远远的望去,像是一副色彩斑驳的丹青画。 色彩浓烈而又几分诡异。 待靠近后,才发现这片区域似是不在黑河村内,故此没有落雨的痕迹,只见那如金沙的光幕穿过层层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撒落在地上,形成一块块的光斑,而乔五味的目光被眼前整片整片的菌子深深吸引住,一时竟舍不得落脚。 站在旁侧的宋滇之单手撑着还在滴水的油纸伞,那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另半张脸隐入阴影中,只见他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的景致。 乔五味垂抬头看向正前方被开辟出来的山径,确定没用来错地方后,便立即行动起来,她右手食指中指上翘并拢,大拇指无名指食指微微弯曲,神情严肃。 “八方符灵听我令,阵!” 只见三张黄符从挎包中钻出来,凌空漂浮在乔五味的面前。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承师门之令,以符引路,寻魂于此。” 三张黄符似是察觉到什么,“咻”的一声,迅速的朝着左侧上方的方向飞去,乔五味边追过去边对身后的宋滇之道。 “跟紧我。” 周边的道路皆被菌子群所侵占,在追赶黄符时,乔五味不得不踩踏这些色彩鲜艳而又诡异的菌子,只是她注意力都在前方三张黄符上,并未发现菌子在踩踏的瞬间,那些细小菌孢粉也随之喷散在空气之中,它们在光幕下悄无声息的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靠近。 这些是鬼菇的菌孢,虽无毒,但却致幻,若吸入会麻烦的很。 宋滇之神情悠闲的跟在乔五味的身后,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那双眼眸深不见底。 半响。 宋滇之伸出右手,整只手白皙修长,手指似是上好的玉瓷,在阳光下散着淡淡的光泽,他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薄唇轻启。 第18章 “风来!” 话音落后,一阵强烈的风出现在宋滇之的周边,将那群细小的菌孢吹的没有踪影,也吹的远处的丛林晃悠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听到身后动静的乔五味,不由侧身看去,却见宋滇之逆着光长身玉立,衣袂飘逸,如丝绸般的墨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正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宋滇之垂眸,没吭声。 乔五味:…… 见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她开口叮嘱:“你过来些,不然出什么事,我护不住你。” 乔五味并非好心,而是觉得失忆的宋滇之什么都不记得,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眼下是她刷好感的机会,待这祖宗想起来一切,兴许会发发善心,绕她一条小命。 远处那三张黄符停在一棵树后方,它们似是找到了什么,疯狂凌空旋转着。 等乔五味走过去,便瞧见被困在黄符中间的王小虎。 亦如那天晚上,身着青色补丁粗衣,头顶两个红色长线扎的小揪揪,一只脚穿着虎头鞋,另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但诡异的是,上次王小虎是左半张脸的五官消失不见,而这次是右半张脸。 王小虎仅有的那只左眼露出惊恐的神情,下意识想逃跑,可却半步都挪动不了。 俨然,是围绕在他身侧的三张黄符,将其镇在此处。 乔五味眉心蹙了蹙,她觉得自己是一回生,二回熟。昨晚第一次瞧见王小虎这副诡异的模样,只觉得心生恐惧,可眼下却没这般感觉。 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半蹲下来,看着用双手死死捂着自己脸的王小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脸怎么一会左一会右的。” 乔五味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她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你瞧见殇魂吗?” “…………” “昨晚不是让姐姐救救你,怎么现在当哑巴了。” “………………” 乔五味想了想:“你阿娘让我来带你回家,你不想念你阿娘吗?” 话音落后,只有左半边有五官的王小虎缓缓松开手,然后抬起头,许是只有一半嘴,所以说话有些缓慢与含糊不清。 “阿……阿俩。” 王小虎似是想到什么,那双胖乎乎的小肉手紧紧扯着衣角,左眼露出难过的神情。 “不可……可泥找……找阿俩。” 乔五味听清楚王小虎的话后,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站在旁侧的宋滇之似是知道了什么,嘴角微微下压,长眸微眯。 “为什么不可以找阿娘?” 丢失的魂离开□□过久是会出事的。 王小虎眼里露出一丝害怕,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姐姐时,就好像感觉到阿娘伸手温柔的摸着他的脸颊,心中的恐惧也随之跟着消失。 “肥去,阿俩……肥有为险,它……它在。” 乔五味瞬间发反应过了,王小虎说的“它”便是殇魂,她连忙柔声安抚着。 “别怕,告诉姐姐,它在哪?” 王小虎垂下眼眸,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语调拔高的大喊。 “它……它就在这。” 乔五味瞬间警惕的环顾四周,并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挎包,随时准备抛黄符战斗,可她在四周找了许久,都没有瞧见有殇魂的存在。 但为何王小虎说,殇魂在这的话? 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只是在抬头看着王小虎光滑无暇,似是白纸般的右半张脸时,脑海中下意识浮现雨中榕树下另一个王小虎的模样。 她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急忙朝后退了好几步。 乔五味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宋滇之,小声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宋滇之缓缓抬头,眸子十分幽深,他反问着:“哪样?” 乔五味朝宋滇之那边悄悄挪了几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虽宋滇之失忆什么都忘了,但并不妨碍他在乔五味心中的地位。 贴近一点点,安全感就多一些些。 乔五味垂眸,随即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猜测。 “殇魂融合了王小虎一半的魂体。” 宋滇之故作诧异,随即勾起嘴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低垂的眼底露出一抹兴致。 他故作诧异:“呀!那可该如何是好呢?” 乔五味:…… 是她高看了宋滇之,眼下除了一张能看的脸,其他一无是处。 殇魂融合魂体只不过是乔五味的猜测罢了,她也不确信那只殇魂就是昨晚的“王小虎”。 而现在得需问清整件事情的过程。 王小虎被三张黄符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自是能察觉到方才那个姐姐对自己的恐惧,本来就是四五岁的孩童,又经历这些事情,虽懂事的厉害,但眼下的委屈似是海水般无尽涌来。 那东西为什么要选择自己! 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王小虎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可却只有左半张脸的缘故,那哭声似是幼猫发出的惨叫声,听的让人瘆得慌。 乔五味只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全冒了出来,但还是走上前,放软声音的安慰道。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呢?” 第19章 “放心!姐姐会帮你把那坏东西赶出去的。” 可王小虎根本听不进这些话,他似是跌入一片汪洋之中,那海水冰冷刺骨,可耳边却响起阿娘呼唤自己的声音。 “小琅!” “小琅,快回家吃饭了。” 王小虎在海水中拼命挣扎着,他想告诉阿娘,你叫错名字了。 不是小琅,是小虎。 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阵巨浪忽将王小虎整个人拍入海底,那海底内突然涌出无数只青灰色的手,它们紧紧拽着他小小的身躯,一直一直朝着漆黑的深渊坠去。 耳边依稀传来阿娘那焦急的呼唤声,王小虎急忙拼命挣扎着,他要回到岸上去,他要找阿娘。 不然阿娘找不到自己会难过的。 乔五味一脸惊愕看着面前的王小虎,此时那仅有的半张脸忽然变得模糊,像是一滩水正在慢慢的融化,顺着眼泪水从下颚滴落在地。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乔五味下意识伸手抓住王小虎的手,拼命的大喊道。 “你阿娘还在家里等你回来。” “王小虎你听见没有!” 宋滇之站在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面无表情,目光幽深的盯着王小虎那张慢慢融化的半张脸。 丢失的魂体被殇魂盯上,从失去半张脸的那瞬间,这魂体就被殇魂侵占一半。 眼下,这只殇魂已经开始在侵占另外一半魂体,待这半张脸彻底消失后,殇魂就会替代王小虎,回到他的肉身中。 而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王小虎,他将会再次被这只殇魂一点点吞噬,亦如鸠占鹊巢般。 宋滇之侧目,目光落在乔五味身上,想到事态后续的发展,他的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来。 乔五味整个人慌的厉害,可心里又很清楚,必须阻止王小虎继续哭下去的行为。 与此同时。 王小虎半边的鼻孔已经消失,眉毛也在慢慢融化。 第11章 乔五味索性从挎包中抽出一张黄符,“啪”的贴在还在哭泣的王小虎额头上。 “八方符灵听我令!缚!” 这本是用来束缚亡魂的,眼下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还在融化的五官,似是被按下暂停键。 可惜左眼睛上方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眉毛,看起来又滑稽又惊悚。 见状,乔五味不禁松了口气,站在身后的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则露出一抹诧异。 而被无数只鬼手紧紧拽入黑暗深渊中的王小虎突然瞧见一点星光,似是阿娘以前捉给他的萤火虫,他不由伸出手。 在指尖与那只萤火虫触碰的瞬间,王小虎只觉得有一股舒服暖慢慢涌入自己的体内,可这些暖意对于那些紧拽他的鬼手来说,却似是日光般灼热,烫的它们不得不松开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 那些悲伤与痛苦的情绪更似是被一阵清风抚平。 王小虎缓缓睁开眼,在对上面前姐姐那担忧的神情,眼中露出委屈的神情,声音哽咽着。 “想阿……想阿俩。” 乔五味不敢放松警惕,只能柔声道:“阿姐会带你去见阿娘,但在那之前,你不能再哭了!” 她不敢赌王小虎情绪崩溃,再嚎嚎大哭的话,那仅有的左眼与半边嘴巴会不会融化成水渍,最后只剩下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皮在那。 王小虎左眼瞬间瞪大,随即重重地点点头,肤色惨白的双手更是紧紧的攥成小拳头。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再哭鼻子的。 乔五味伸手指着王小虎额间贴的那张缚魂用的黄符,开口恐吓道。 “这不可以扯下来,扯下来就永远见不到阿娘。” 王小虎乖巧的点点头。 乔五味这才瘫坐下来,她仰着头看了眼毫无作用的宋滇之,脸上露出一丝幽怨的神色。 宋滇之自是察觉到乔无味看过了的目光,他垂眸,嘴角勾起,且满脸无辜。 “阿乔盯着我作甚?” 那声音清润低醇,十分好听。 乔五味默默的收回视线,她哪敢当这祖宗的面,把藏在心里的嫌弃说出来,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 “在想怎么将那只殇魂给引出来。” 宋滇之看破不说破:“那想出来了吗?” 乔五味紧抿着唇,没吭声。 她只是一个半吊子的符师,对殇魂的了解全靠熟读原著,眼下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除非那只殇魂自己找上门来。 自己找上门? 乔五味瞬间豁然开朗,她伸手轻轻扯了宋滇之的衣角。 “这只殇魂目标既是王小虎,那我们不如守株待兔。” 宋滇之闻言,缓缓垂下眼眸,只见那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瞧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都听阿乔的。” 乔五味才不管宋滇之是真愿意听还是假愿意听,她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沾在衣裳上的尘埃与碎草,随即左手捏常用的手诀,解除围绕在王小虎身边那三张黄符所摆的寻魂阵。 那三张黄符凌空碎成灰烬,伴随着一缕轻风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乔五味看向王小虎那张极其恐怖的脸,开口叮嘱着:“待会我们会躲起来,你就在这等着那坏东西过来。” 第20章 王小虎乖巧的点点头。 乔五味带着宋滇之躲起来之前,还不忘安抚王小虎的情绪。 “别怕,一有危险姐姐就冲出来救你。” 此时悬挂在苍穹之上的烈日被盛开的棉花云给遮挡的严严实实,让原本透着树叶所撒下来的光影也隐匿起来,身后山峦虫鸣不断,树叶也随着风也发出簌簌作响的声音。 乔五味猫着身子躲在一片茂盛的灌木后,正探出个小脑袋死死盯着王小虎周边的情况,她左手放在挎包上,右手抓着五张黄符,随时准备冲出去。 宋滇之则站在旁侧的树后面,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漂浮在苍穹上空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云朵。 可等乔五味腿都蹲麻了都没瞧见殇魂的踪影,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难不成殇魂的目标并不是王小虎?” 若不是王小虎的话,那这只殇魂又为何要侵占魂体。 难不成是没有下雨的缘故? 乔五味遥望前方的黑河村,眼中露出狐疑的神情,半响,才察觉自己像是疏忽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这场雨本就是因殇魂的缘故才久久不停,可奇怪的是,这山脚下却一滴雨水都没有,也就是说殇魂是一直徘徊在村子里头,从来没出来过。 乔五味连忙走出去,并开口询问王小虎。 “这几日你都在哪?” 王小虎指了指面前的这棵树:“躲…躲介里,不能泥……泥找阿俩。” 乔五味脸色猛的一变。 错了!全都错了! 从一开始这只殇魂的目标就不是王小虎,王小虎不过是一个媒介,她想起殇魂在孙氏院前密密麻麻留下的痕迹,以及昨夜那只殇魂伪装成王小虎的模样找自己求救。 若两者串联在一起的话,乔五味瞬间觉得细思极恐。 殇魂的目标就是让她去孙氏家,从而发现因丢魂导致昏迷的的王小虎,虽不知晓已经占据王小虎一半魂体的殇魂能不能进入王小虎的肉身中,但这只殇魂的计谋在自己叫魂的那一刻已经成功了。 也多亏那只大黑狗守在屋檐下,那只殇魂计谋才落空。 殇魂真正的目标是孙氏,因为只要寄生在王小虎的肉身内,那它将会以孙氏最亲近的人留下来,或许等孙氏死去的那天,都不知王小虎换了芯。 乔五味连忙扭头看向身后的宋滇之:“我们得回村子里去!” 宋滇之抬眸,他直勾勾盯着眼前女子半响,才缓缓开口。 “好。” 乔五味被宋滇之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心里忍不住嘀咕,待解了两人脚腕上的破链子,定要离这祖宗远远的,就在她转身准备朝村子方向走去时,衣角却被身边的王小虎拽住。 “窝要……窝要去。” 小虎想阿娘,可一个人他害怕,但有姐姐在,他不怕。 乔五味想了想,觉得王小虎跟过去倒也没什么,何况殇魂目的就是替代王小虎,将他留在这也不安全,只是王小虎这副惊悚的模样若被八字较轻的孩童瞧见,怕是会吓掉了魂,那样就更麻烦了。 得需让王小虎的魂体寄宿在某个物件上才行,乔五味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丢弃在不远处的油纸伞上。 她走上前将雨伞捡起,随即从挎包拿出一张黄符将其贴在伞身上,待王小虎附在上面后,乔五味侧目看向远处的宋滇之。 她不由开口唤道:“宋滇之,快跟上来。” 乔五味单手撑着伞,站在树下,眉心紧蹙看着慢悠悠走来的宋滇之,她压根就没想过这祖宗会乖乖的听自己的话。 两人在踏入祠堂身后那条小路时,冰冷的雨水便砸落下来,那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也迎面扑来。 乔五味握着伞柄,双手伸的直直得将油纸伞撑到最高,将两人遮住其中,一想到肩膀处还未干透,手臂处传来的酸痛瞬间消失不见。 也不知是王小虎附在雨伞的缘故,没走几步,乔五味耳边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呼唤的声音。 刚开始那道声音很轻,似是一阵不易察觉的微风。 可渐渐的,风声大了,那道呼唤声也陆陆续续听的明白。 “小琅!” “小琅!快回家吃饭了!” “小琅!你在哪!” 乔五味听到一道焦急的女声在那呼唤着,可小琅是谁? 此时雨急促的落下来,狠狠的砸落在地面与油纸伞上,所发出的声音似是在悲鸣。 附在纸伞上的王小虎突然开口。 “窝之前……之前听……听到锅……介声音。” 乔五味不由猜测,这会不会是那只殇魂心底的执念,毕竟它占据王小虎一半的魂体,或许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才机缘巧合的听到这呼唤声。 再朝孙氏院子所在方向走去时,乔五味想起殇魂生前也是人,只是因死在海里,才会被拽入归墟。 她忍不住问道。 “小虎,那日你随大牛二牛采菌子发生了什么?” 半响,王小虎才缓慢又含糊不清的把整件事的大概说了出来。 那天三人一起去山脚下采菌子,可后来大牛二牛将他采的菌子全都抢走不说,还把他推到一小土坑中,等从土坑中爬出来时,正好听见阿娘唤他回家吃饭。 只是第二日醒来,他却孤零零的站在山脚下,没一个人能瞧见自己。 第21章 乔五味听完立即就明白,这只殇魂应该是被孙氏的唤小虎回家吃饭的声音所吸引来的,一名娘亲对儿子的爱与担忧,这样浓烈切又独一无二的感情,唤醒了这只殇魂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联想到方才听到的呼唤声。 兴许这只殇魂在生而为人时,是在临死之际,听见阿娘呼唤自己回家吃饭的声音。 它想回家! 等乔无味与宋滇之抵达孙氏的院前时,却见阿柴一动不动的晕死在屋檐下,她下意识地从挎包中抓出三张黄符,满脸警惕的盯着那一片漆黑的屋内。 第12章 附在油纸伞的王小虎更是急的不行,一直发出“哇呜哇呜”的叫声,若不是伞柄上的镇魂符在,怕早就跳出来冲了进去。 乔五味先试探性朝着屋内喊道:“孙氏?” 见屋内迟迟无人回应,她迅速将手中的三张黄符撒向空中,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三张黄符在空中呈“品”字阵形,由雷电化为一支支紫色羽箭从黄符中钻出,并迅速朝着漆黑的屋内飞去,可羽箭还未穿过屋内,便在半空中被击碎,化为点点紫色光芒。 乔五味不敢松懈,再次从挎包中抓着五张黄符撒向空中。 “八方符灵听我令,阵!” 五张黄符立即漂浮在乔五味的身侧,静候她的号令。 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雨中缓缓现身,他身上的穿着与打扮同王小虎一模一样,原本平整光滑的左半脸上,多了半截眉毛,鼻子虽完好无缺,但这副摸样依惊悚的可怕。 乔五味心知肚明,眼前的就是她一直要找的殇魂。 殇魂仅有的右眼露出凶光,他边伸手边道:“阿娘,我,我的。” 从天而落的雨瞬间静止在半空中,在殇魂挥手的瞬间,四周的雨珠子瞬间调转方向,并朝着乔五味迅速袭去。 乔五味心中虽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来面对,她右手捏手诀,五张黄符瞬间散发金光,那一抹金光亦如坚硬的盾牌,将两人一魂笼罩其,也将雨珠抵挡在外。 可很快,乔五味就察觉不对劲。 这雨水似是有腐蚀的作用,金光也在慢慢的消散,看来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才行。 乔五味并未寄希望旁侧的宋滇之,也好在昨晚画许些黄符,倒也不至于弹尽粮绝,她似是想到什么,低头从挎包中找到一张黄符,上面是用红色朱砂所画的繁琐符文。 “四方符灵听我令,唤炎为牢。” 乔五味使用黄符的威力并没有她师傅那般出色,但胜在于她知晓千万种符文的画法。 这张符文在乔五味面前迅速的自我焚烧,而在正前方,一座被汹汹烈火包围的笼子慢慢显现在正前方,与此同时,周边的金光也逐渐暗淡,一滴雨水狠狠的砸落在乔五味捏手诀的右手的手腕上,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只见被雨水砸落的地方,已经血流不止。 附在纸伞上的王小虎也痛苦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乔五味不能单指望那张黄符,只能忍痛在抽出五张黄符撒向空中。 “四方符灵听我令,御风成龙。” 五张黄符瞬间腾空而上,在金光彻底散去的瞬间,一道龙卷风平地而起,并将二人一魂笼罩其中,砸落过来的雨珠也被吞噬入内。 号令符灵次数越多,消耗的力气也越多。 乔五味只觉得双脚有些发软,但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火牢,她咬着牙大喝一声。 “镇魂!” 话音一落,冒着熊熊烈火的牢笼从空坠下,直接将那只殇魂困入其中。 在殇魂被困住的瞬间,被操控的雨珠不再朝乔五味所在的方向袭来,笼罩在黑河村的这场雨也在慢慢变小。 不知是因为殇魂源自于海底深处的归墟,还是别的缘故,它似是很畏惧这座冒着汹汹烈火的牢笼,整个人双手抱膝,卷缩在中间,身体更似是快要融化的冰,所露出的肌肤上都黏附着一层水,正慢慢的流淌落下。 看起来极其的可怜。 见殇魂被控制住,乔五味才痛的呲起牙来,她看着手腕处上那黄豆大小的伤口,见从里头冒着森森的黑气,连忙从挎包中掏出一张黄符,将其缠在伤口处。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椅子被绊倒的声音,乔五味抬头便看到孙氏急忙忙从屋内的跑出来,她似是能瞧见烈火牢笼中的殇魂,先是愣一下,随即轻声唤道。 “小虎?” 原本卷缩在牢笼中间的殇魂整个身子微微一僵,他缓缓抬起头来,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原本拥有的五官的脸,此时却那张如同光滑白纸般。 而明明害怕烈火,却还是朝着孙氏所在的方向慢慢走去。 乔五味整个人也彻底呆愣在地,一直以为她对这个书中世界都感到很虚幻,就像是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噩梦,可手腕伤口处的阵痛,还有看见殇魂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时,才彻底反应过来。 原本的世界,她是回不去了。 此时,殇魂的双手死死的握住那烈火所幻化的栏杆,那双手被烈火灼烧成黑色,手指头正在一点一点的在消失。 但它依旧不放弃,努力的朝孙氏所在的方向靠近。 孙氏犹豫片刻,她朝前走了几步。 乔五味连忙开口阻止:“它不是王小虎。” 第22章 孙氏轻声道:“我知道,它不是小虎,它是小琅。” 她看着对自己伸出双手,似是想要一个拥抱的殇魂,眼底露出一丝心疼。 “小琅,你已经回家了。” 殇魂先是呆愣片刻,那张如同光滑白纸一样的脸上陆陆续续出现眼睛,口还有鼻。 远处的宋滇之见到这幕,脸上先是露出一抹诧异,随即那双漆黑如同你黑曜石般的眼眸微微闪动着,嘴角更是向上扬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乔五味则略为震惊道:“殇魂不是没有五官吗?” 这个认知是自然是从原著中那知晓的。 游荡在归墟中的殇魂,会忘记一切,包括自己的脸。 也正因这点,乔五味才没有怀疑昨晚找自己求救的“王小虎”是殇魂。 宋滇之沉默半响,才缓缓开口。 “是,但殇魂一旦拥有五官,便是完成心中执念,重新入六道轮回。” 少有的幸运。 乔五味被震惊的不由瞪大双眼,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殇魂重回六道轮回,那为什么原著中没有讲述过这一点。 可很快,乔五味脸上就露出狐疑的神情,她歪着脑袋打量几眼宋滇之。 “你是怎知晓的?” 宋滇之侧目,在对上乔五味的质疑目光后,满脸无辜。 “不知为何,你询问时,便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乔五味紧紧抿着唇,在看不出宋滇之有什么异样后,才将目光转向被困在牢笼中地殇魂,既是可入六道轮回,那自己是不是能将其超度呢? 而就在这时,孙氏走了过来。 “乔姑娘,你去帮帮那孩子吧。” 这时附身在油纸伞的王小虎听到阿娘的声音后,十分急迫的想从伞中出来。 乔五味垂眸看了眼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油纸伞后。 “你可知,它差点害死你儿子。” 并不知情的孙氏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想说出来的话也卡在嘴边没有开口,她虽心疼那孩子的过去,但一想到他差点害死小虎,仅有的心疼瞬间变成了憎恨。 “是不是杀了它,小虎才会回来?” 乔五味并未对孙氏态度转变而感到诧异,以往跟师傅去驱邪时,见过的场面可比这还要精彩万分。 “小虎没事,等我超度它,就给小虎叫魂。” 孙氏这才放下心里,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只是在听到要超度那孩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们走后,我不知怎么的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有个孩子在海边上捡贝壳,后不知怎么的,突被涨上来的浪花给卷走,在被卷走的瞬间,我便听见有一妇人唤小琅这个名字,唤他回家,唤他吃饭,那声音越来越焦急。” 随即孙氏话锋一转。 “方才我是瞎了眼,竟会心疼他。” “早知晓是他害了小虎,让他被那烈火烧死才好。” 乔五味先是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待我超度它,入了那六道轮回,它所做的恶事,自会得到惩罚。” 孙氏闻言,这才没吭声。 乔五味走上前,看着被困在火笼中的那只恢复五官的殇魂,右手捏手诀。 “破!” 话音落后,火牢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而那只殇魂正呆站在原地,青灰色的婴儿肥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乔五味这才看清楚这只殇魂真正的样子,它头顶着用红色线绑的两个揪揪,身上穿着用针线绣的“虎镇五毒”的红色小肚兜,胖乎乎又呈青灰色的脚丫子没有穿鞋,那脚指头正上下动来动去,似是青灰色的小虫子般。 她故意放低声音:“小琅?”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讳,小琅歪着脑袋,那双漆黑的小眼珠子更是疑惑的盯着眼前陌生的女人。 乔五味继续道:“你愿去往生吗?” 小琅抿着唇,随即小心翼翼问道:“去了往生是不是就能找到阿娘,小琅本想捡个好看的贝壳给阿娘的,可是贝壳不见了,阿娘也不见了。” 乔五味看小琅的样子,体型跟王小虎差点大小,那可怜的小模样,也怪不得当阿娘的孙氏会心软。 “去了往生,小琅就能找到阿娘。” 话音落后,小琅小小的身子开始慢慢化为点点荧光,在彻底消失的瞬间,小琅似是瞧见阿娘正朝自己走来。 也不知何时。 笼罩在黑河村这场雨彻底停了,原本弥散在空气中那股腥臭的气味也消失不见,随着一阵清风袭来,鼻尖闻的是那淡淡的青草香与泥土的气息。 乔五味侧目看向不远处被王小虎附身的的油纸伞,还有眉眼低垂,透着孤冷的宋滇之,她不由幽幽的叹口气。 第13章 待将附在纸伞上的王小虎的魂体放出来,乔五味拖着疲倦的身体领着他朝屋内走去,孙氏是瞧不见正在悄悄牵着她手的王小虎,只能焦急的跟着乔五味身侧。 穿过漆黑的屋内,来到光线明亮的厢房,乔五味将贴在王小虎额头上缚魂用的黄符撕下来,才轻声嘱咐道。 “过去吧。” 王小虎抬头看向阿娘,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姐姐身上,奶声奶气的感激道。 “姐姐,等我醒后,我把偷偷藏起来的糖糕分你一半。” 乔五味并未告知王小虎,魂体归位,是会忘记所有的事情,所以那一半的糖糕她怕是吃不上了。 第23章 等王小虎魂体回到肉身后,乔五味才开口告知孙氏。 “晚些他就能醒。” 孙氏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她上前紧紧握住乔五味的双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也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乔五味默默抽回自己的双手:“我得去找张公,就不在这多呆。” 想到张公承诺的那一百两银子,那疲倦不堪的身体瞬间充满力气,她从屋内走出去后,看了眼还站在院中的宋滇之。 雨停之后,温暖的阳光落在黑河村的每一寸土地上,逆光而站的宋滇之身上似是披上一层金色的余晖,给那张本就俊美无俦的脸上添了几分神性。 乔五味不由愣神片刻,才开口道。 “走吧,我们去要报酬。” 宋滇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眼底却是一片淡漠,他歪着头望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子,那双狭长却不狭窄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在等乔五味走进之后,忽开口问道。 “阿乔可真厉害。”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润又低醇,好听的不行。 明明是称赞的话,可乔五味却莫名听出几分阴阳怪气,若换做别人,定是三言两语给硬怼回去,但眼前的是宋滇之,是随时都会取她小命的祖宗。 能怎么办呢。 只能先憋着,然后在心里骂骂咧咧。 乔五味看了眼笑盈盈的宋滇之,无比谦虚道:“以后别夸了,我怕我骄傲。” 宋滇之:…… 在雨停的那一瞬间,黑河村的村民们先是愣了半响,随即不可置信的冲出屋内,纷纷仰着头看着悬挂在头顶之上那晃眼的太阳。 半响。 不知是谁激动的嚎了嗓子,声音激动而又哽咽的欢呼道:“雨!雨停了!” 黑河村的村民们一半人高兴的笑着,一半人高兴的哭着。 站在屋檐下的张公眼眶微微发红,趁无人瞥见,迅速擦拭眼角那激动的泪渍,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口吩咐道。 “去杀只鸡宰只鸭,做顿丰富的午饭等乔姑娘与宋公子回来。” 若不是这两人,谁也不知这场邪雨会下到何时。 乔五味与宋滇之一前一后赶到张公家院前,便瞧见张公与众多村民们都站在门口迎着,这阵仗吓得乔五味还以为张公准备赖账,直到村民们一声又一声的感激后,她才暗自松口气。 待到屋内,张公也信守承诺,当着众人的面,将之前承诺好的报酬,也就是两张五十两银票递到乔五味的面前。 乔五味也不客气,边在心里头发出爆鸣般的欢悦声,边故作淡定的接过那两张银票,塞进腰间的挎包中,并轻轻的拍了拍。 这时张公开口道:“乔姑娘,宋公子,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用午饭可好。” 今日乔五味号令符灵次数太多,体力的消耗导致肚子早就饥肠辘辘,在瞧见的端上来的炖鸡,糯米鸭,红烧肉时,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嘴里的口水。 其他村民们也纷纷离去,毕竟那桌好菜是犒劳乔姑娘与宋公子的。 等白花花香喷喷的米饭端上来后,乔五味也没客气,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酒开始埋头吃的起来。 张公正在给宋滇之边倒酒边解释道:“这是去年酿的糯米酒,别看有些浑浊,但这味香的很呀。” 空气中弥散淡淡的酒香气,倒在酒碗中的米酒整体呈乳白色,上面还漂浮着好几粒白色的糯米,宋滇之接过张公递过来的酒碗,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多谢。” 这倒让张公有些受宠若惊,刚想说些什么,却瞧见乔姑娘已经吃完大半碗米饭,瞧那略微凶猛的架势,他都要怀疑乔姑娘是不是好几日都饿着肚子。 张公连忙唤来儿媳妇:“去多盛些饭过来,不够的话就在煮一锅。” 在这说话的功夫,乔五味手上的那碗米饭已经吃的干干净净,桌上的炖鸡没了一只腿,红烧肉少了三分之一,鸭子与其他菜还没动。 张公连忙把自己没动的那碗米饭递过去,乔五味也不矫情,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而坐在旁侧的宋滇之对饭菜兴致缺缺,正端着酒碗,微眯着眼,细细品尝着米酒的滋味。 本有一肚子感激与陈赞的张公陷入沉默,半响,他伸出筷子将炖鸡另外一只腿默默夹到自己碗里。 乔五味停下筷子的那刻,满满一桌的饭菜几乎是吃的干干净净,她揉了揉略为有些发胀的肚子,正准备开口询问身边喝一身酒气的宋滇之,两人接下来要去哪才时,门外突然一道焦急的呼唤声。 “张公,村口外来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说是来替他的师弟赔不是。” 没等张公弄明白村口老者是谁,乔五味便站起身,她已经猜出来那名老者的身份,既是来赔不是,那就去看看怎么个赔法。 乔五味可没忘把宋滇之也拉去,若不是两人腿上的那破链子,她真想带挎包中那一百两银子逃之夭夭。 黑河村门口,一名穿着青灰色的长袍,脚穿黑色布鞋的老者站在那,他左手持着一面幢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而另一只手则牵着一匹骡子。 老者白发苍苍,面相和善,风来时吹着他衣角卷起时,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第24章 在察觉来了人后,老者转身看去,只是还未看清楚来人,就觉得眼前一片金光,刺目的让他挪不开眼,待那金光慢慢散去,老者又似是看到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张公走上前,开口询问:“还不知老先生的师弟是?” 老者拿幢幡的左手还在微微颤抖着,他压抑内心的慌乱,连忙道。 “师弟道号以宁。” 张公立即恍然大悟,看眼前的老者眼神也变了,并愤愤不平的骂道。 “你可知你那师弟,信口胡言,竟让我们给河神娶妻才能平了村子里的祸事!” 老者神情淡淡,似是早就料到了结果,他先重重的叹口气,今日前来,便是替师弟了结种种因果。 “我会打断他的腿给众人赔不是。” 话音落后,除了乔五味与宋滇之外,在场众人都纷纷倒吸一口气,觉得会不会太严重了些,而张公犹豫半响,最终把目光落在乔姑娘的身上。 “乔姑娘,你看?” 乔五味可没半分心软,毕竟当初塞入花轿中,充当河神新娘的人是她,倘若没有宋滇之,自己不幸活生生的淹死在黑潭呢?又或者她当初没有带宋滇之赶回来算账,那是不是又有一名无辜女子被塞入花轿中,成为新的牺牲品。 “人家师兄愿大义灭亲,那是好事!” 张公见状,便吩咐将王以宁从祠堂中给带出来。 被捆的严严实实的王以宁在瞧见师兄的那刻,瞬间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的哭喊着。 “师兄!救我!” 可老者并未理会,而是从地上寻了块大石头,边朝着躺在地上的师弟走去,边轻声说道。 “以前师傅教导过我们,每做一件事就相当于播下一粒种子,种子抽芽生根结果,而果子的好坏则取决你所种下的因。” “师弟,你瞧。” “这果子里头血肉模糊。” 以宁被吓得脸色苍白,他开口拼命的哀求着。 “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随着石头狠狠砸落在腿上,黑河村的村口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鲜血飞溅,染红了那件青色的衣袍,惊得黑河村的村民们纷纷朝后退去,只觉得这师兄可真是狠心。 宋滇之垂眸看着那如疯魔的老者,忽勾起嘴角,低低一笑,可真有意思。 因果一空,死后身轻。 可这万事却又不离因果,故而常常适得其反,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 乔五味瞧不出那些名堂,只觉得老者真是铁面无私,她侧目瞥向宋滇之,见他嘴角含笑盯着那大义灭亲的场面,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么血腥的场面还能笑的出来,不愧是大反派。 以宁早已晕死过去,本就是天命之年,这被活生生砸断双腿,无疑是没了半条命。 老者将沾满血迹的石头丢弃在旁,客气的对一旁村民道:“可否劳烦将我师弟抬到骡子上。” 村民们不好拒绝,只能走上前搭手将那王以宁给抬过去。 而老者则朝着乔五味所在方向走去,他垂眸,无比尊敬道:“此事乃我师弟过错,导致姑娘受罪,作为赔罪,我愿替姑娘解上一惑。” 乔五味先是愣了片刻,待回过神后。 “收钱吗?” 老者有些错愕,半响,他摇摇头:“不收。” 乔五味有些蠢蠢欲动,秉承着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理,她小心翼翼问道。 “是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 老者点点头。 乔五味神情立即变的严肃起来,她蹙紧眉心认真思索起来,但想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可思索良久,才压低声音问道。 “我脚上的破链子要如何解开?” 在乔五味眼里,宋滇之就像栓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根绳,随时都有勒死她的可能性,还是越早摆脱越好。 但? 乔五味狐疑的打量面前的老者,有些怀疑他是否能解惑,而所给的答案是真还是假? 只见老者持着一面幢幡的左手,大拇指在中指食指迅速掐算,良久才开口道。 “你脚上的链子名为生……” 可还未说完,就被站在一旁的宋滇之幽幽开口道:“娘子就这般想同我分开?” 他眸光微微颤了颤,随即缓缓上前贴近乔五味,蛰伏在眼底的寒意在垂眸那刻,被很好的掩盖下去,再次抬眸时,露出温润又无辜的神情。 这显得乔五味似是个负心汉般。 乔五味瞬间汗流浃背,没等她开口,便听宋滇之继续道。 “老先生不妨说清楚些,这破链子要如何解?” 他似是很生气,那声音低沉阴冷的厉害。 站在旁侧的黑河村村民们忍不住低头凑在一起,并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宋公子生的如仙人般,乔姑娘怎愿与他分开哟。” “是呀!宋公子性格好的很,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生气!” 乔五味???? 她不由蹙起眉心,这听的都忍不住怀疑宋滇之是不是真对自己有几分意思! 可很快,乔五味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并疯狂的摇着脑袋,将这无比荒唐的念头给甩了出去,并朝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过于亲昵的距离。 是疯了,这祖宗对自己有意思! 第25章 老者怎会察觉不出自己的话是被故意给打断,他垂眸也不敢对视面前男子看过来的目光,方才掐手诀的左手微微有些发颤。 既不让说出生死契这三个字,那便不说。 可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南境,那地方有解开你们身上契约的钥匙。” 话音落后,老者似是要比方才要显得苍老几分,那背也弯了些,他持着手中的幢幡,语气慎重。 “乔姑娘,你的心中所惑,老夫已解。” 没等乔五味回过神,老者就牵着那匹驴子,边带着他那双腿已废的师弟离去,嘴中边哼着。 “南境玉树百鸟鸣,芙蓉泣珠百花露。春生秋落月枯尽,拜见神女入乾坤。” 第14章 见老者的身影逐渐走远,乔五味才收回目光,她信老者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至于他说解开链子的钥匙就在南境。 那就不如去南境一趟。 乔五味下意识蹙起眉心,随即侧目看向身边微微有些愣神的宋滇之,似是想到什么,她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我问他做什么,一个失忆的人,又怎会知道南境是什么地方。” 奇怪的是,乔五味总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她无比谨慎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原著中的剧情,可原著中并未提到南境二字。 就在这时,张公却突然开口道。 “这地方我似是听过。” 乔五味有些错愕的看向张公,而除了宋滇之,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张公身上,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张公缓缓开口:“前几日去镇上寻高人来解决村中邪雨时,在城中的清雅堂门口,曾听到里头说书人提到过南境。” 乔五味正怀疑张公是不是把难尽听成了南境时,却听张公继续道。 “我记得,那说书人也念过方才那首诗,什么百鸟鸣,什么拜见神女。” 闻言,乔五味瞬间眼前一亮,看来只要找到张公口中的那位说书人,兴许就可弄清楚南境是什么地方,且在什么位置。 想到一百两银子已经拿到手,那黑河村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当乔五味告别后,张公还十分贴心的让村里人驾着牛车,将两人送到桚城的城口处,省的两人一路走过去。 许是怕宋滇之又发什么神经,乔五味抿着唇沉思良久,抬头看向正瞭望城内方向的男人。 “宋滇之。” 从第一次听自己名字感到陌生,到如今已经习惯的宋滇之将目光从那喧嚣的人群中挪开,对上那双灵动的葡萄眼,微微挑眉。 为了能够顺顺利利解除两人身上的契约。 乔五味一脸认真,语气诚恳的说着最违心话:“我从没有过抛弃你的念头。” 宋滇之的眸光微微颤了颤,随即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哦?” 那尾调拉的有些长,似是在质疑这番话。 乔五味丝毫不慌,她早已想好对策。 “我只是觉得,咱们之间的关系要靠契约来束缚,是对彼此的侮辱。” 宋滇之垂下眼眸,掩盖眼底的冷意,声音却极其无辜道:“那我便信阿乔。” 乔五味面上一喜,许是没有想到宋滇之竟轻而易举的信了自己鬼话,连忙扯着身边男人的衣角,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热闹非凡的城内。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那说书人,打听打听南境的事。” 那语气藏不住的雀跃。 乔五味也逐渐回过神来,连忙咳嗽几声,来压压那得意忘形的声调。 宋滇之故作没听见,随着乔五味朝城内的方向走去,他可是比谁都希望,早些解除这另人恼火的生死契,从而获得真正的自由。 想到这千年间被束缚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似是寒冬下的海面,在绝对幽深刺骨下,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疯魔。 乔五味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宋滇之的异样,她的左手很不自在的贴着挎包,生怕一不留神,那一百两的银票就被偷儿给摸走了。 在路过一间钱庄时,乔五味停下了脚步。 这两张五十两银票数额大,花的时候不好花,关键拿出来也太招人惦记,思索良久后,便进去将一张五十两银票换成了四个小银元宝,十锭小银子。 在感受到挎包中的重量后,乔五味心情大好的拍了拍宋滇之的肩膀,无比阔气道。 “你今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有钱!” 宋滇之先是愣了下,随即轻嗯了声,听不出情绪如何。 这有了钱,乔五味自然是出手大方,先是买了五串糖葫芦,塞两串糖葫芦给宋滇之,自个嘴里吃着,左手右手各拿一个。 在买糖葫芦时,她顺便打听清楚张公口中的清雅堂在那。 这还未抵达清雅堂,乔五味手里的三串糖葫芦已经啃得只剩下一串,只觉得牙酸的不行,她抬头看向宋滇之,却见他只是好奇盯着那两串糖葫芦,却一颗都没吃。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宋滇之那修长白皙的的手紧紧攥着那细长的棍子,与上面那红彤彤裹满糖浆的山楂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目光落在那上头,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 “不喜欢。” 乔五味只以为宋滇之不爱吃甜食,便将那两串糖葫芦拿过来,嘴里边嘀咕。 第26章 “早说呀,让我花冤枉钱。” 宋滇之:…… 乔五味将手中的三串糖葫芦分给角落边上的乞儿后,就带着宋滇之朝北边的街道走了半炷香功夫,才瞧见那清雅堂的牌匾。 这刚走过去,门口候着的青衣小厮们就笑脸迎了上去。 “公子,姑娘,今日是言先生说书,可要进去听听。” 乔五味那挎包中有的是银子,她挺胸仰着头:“自然。” 其中一名青衣小厮连忙带着两人进到清雅堂里头,只见大厅中间建有高台,高台上摆着两张墨色山水的屏风,屏风前有一张长桌,一张太师椅。 而台下的四方桌落座不少人,正边喝着茶边议论着今日言先生今日会讲什么。 这时宋滇之突然开口:“寻个偏静的地。” 青衣小厮立即停下脚步,脸上堆满笑意:“客官,今日偏静的地都被占了,只有二楼的雅座才有位,只是二楼雅座的价格要比一楼的雅座贵上一些,你瞧?” 还没等乔五味开口,宋滇之便道:“可。” 青衣小厮瞬间眼笑眉飞,态度也比方才要恭敬几分,带着两人去二楼一偏静的四方桌处。 乔五味这屁股刚坐下,就听青衣小厮无比热情道。 “不知两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本店中有翠螺、松针、雀舌、郁雾与峨蕊,点心有如意糕、花糖蒸栗粉糕……” 听到那一堆茶名,乔五味不由回想起被师傅摁着头品茶静心的恐怖回忆,连忙开口打断:“将你们店中的特色茶与点心送上来即可。” 无论是好茶还是坏茶,在她嘴里通通分辨为很苦的苦水跟很淡的苦水。 故此被师傅骂,山猪吃不了细糠。 待青衣小厮退下后,楼下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乔五味侧目好奇朝楼下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青碧色长袍,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台上的太师椅。 看来,这就是青衣小厮口中的言先生。 也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喊道:“言先生,今日讲什么呀?” 这样的好机会乔五味又怎会放过,连忙应声道:“言先生,可否讲讲南境。” 言先生忽抬头看向二楼雅座的女子,思索半响。 “行,那今日就讲讲南境。” 这清雅堂中每日来听书的客人大多是熟客,虽南境的故事前些日子讲过,但还有小半客人没赶上趟,何况言先生口诉的故事,就算内容一样,但每次听都有不同的味道。 因此只要言先生来说书,清雅堂的客人都会络绎不绝。 这时青衣小厮也将冒着热气的茶水与糕点给端了上来,宋滇之对茶似是有兴趣,伸手端起一杯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嗅,随即凑到嘴边品了品。 与此同时,楼下的言先生也开始说起这南境的故事。 “南境玉树百鸟鸣,芙蓉泣珠百花露。春生秋落月枯尽,拜见神女入乾坤。” 听着言先生说的老者离开时,嘴里念叨的四句诗,乔五味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并目光灼灼盯着底下的言先生,生怕遗漏接下来他所说的每一句。 反倒宋滇之,神情悠哉的品着手中的茶,似是对于南境一点兴致都没有。 “这四句诗说的便是南境,可何为南境?” 言先生的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哪怕身处二楼,也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此事就要从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断,天河从九天坠落人间,而后女娲娘娘补天说起!” 乔五味先是愣神片刻,可很快就回过神来。 《殇魂》的故事源头本就是围绕上古神话所写,这世界的土著知晓女娲补天的故事也并不稀奇。 “那时天塌了不说,竟也摔破了,看着那天一日一日的塌下来,女娲娘娘忧心忡忡,只能来到海边苦思冥想,这时一只巨大的神龟突然游到了女娲娘娘身边。” “神龟告知女娲娘娘,漏的天可五彩石来弥补,至于塌下来的天用它四足顶着就好。” “这神龟每日顶着厚重且巨大龟壳与龟腹,前者可为天,后者可为地,故此完全可以支撑这快要重合,且归于混合的天地。” 言先生所说的一言一语甚是传神,听的在场大部分客人似是瞧见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自那以后,天地被神龟的四足所撑,并将这四足称为东南西北,这场祸事解决后,女娲娘娘为祭奠神龟,便在南的那足种上一棵玉树,并将其称为南境。” “那玉树引来百鸟飞鸣,万花齐放,传闻南境是一个只有春秋没有酷寒,只有白昼没有黑暗,只有欢愉没有痛苦的仙境,而想入这南境之中,得需先拜见神女才可。” 乔五味有些傻了眼,这跟自己听的女娲补天故事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她看着底下正喝茶润嗓的言先生,犹豫半响,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这南境要怎么去?” 第15章 话音落后,整个厅内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随即响起一阵阵的爆笑。 这询问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言先生故事说的惟妙惟肖,但也知晓这所谓的南境亦如传闻中的仙山蓬莱般,皆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去寻南境,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乔五味有些不解这群人在笑什么,她抬眸看向还在品茶的宋滇之,想问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侧身将目光落在底下台上的言先生身上。 第27章 只见那名言先生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清了清嗓,才缓缓道。 “找寻南境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直一直朝南方走,走到南方尽头,若有幸在那拜见传闻中的神女,兴许便可踏入这南境。” 厅内的众人都不禁瞪大眼,随即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质疑这话的真假。 乔五味收回目光,满脸失落,她双手捧着面前的热茶,小声呢喃着。 “撒谎。” 华夏国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地球是圆的,按言先生说的朝南一直走,顶多是绕地球一圈。 一直沉默的宋滇之突然开口:“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他声音清润又低醇,似是泉水滴落在上好的玉石上。 乔五味整个人都僵愣住,半响才颤颤的抬起头,在对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只觉得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脏瞬间吓成好几瓣。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想起来了?” 宋滇之那双狭长地丹凤眼微眯,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似是一把刀,正一片一片的凌迟乔五味身上的血肉。 他轻“嗯”了声。 乔五味心里不由“咯噔”了声,只觉得小命不保,左手发颤着偷偷摸向放在膝盖上方的挎包,思索着要不要垂死挣扎时,却听宋滇之继续道。 “只想起来这些。” 宋滇之那幽深的目光早已掩盖下去,在乔五味从错愕中回过神后,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温润的双眸。 她不确定的问道:“想起哪些?” 宋滇之缓缓勾起嘴角,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乔五味声音发着颤:就这?” 宋滇之点点头,随即一脸无辜:“阿乔,以往的事情我还未想起,你不会嫌我吧。” 乔五味只觉得自己刚刚就像是在坐过山,与死亡插肩而过的瞬间,又安全的抵达的站台。 真叫一个刺激。 不过想想也是,若宋滇之若真的全想起来,哪会同她费这般口舌,早就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随即扬长而去。 乔五味深深吸口气,平复她那跌宕起伏的情绪,随即巴掌大的小脸硬挤出半丝笑意来。 “恢复记忆这事不能强求,随缘就好。” 宋滇之斜依靠在座椅处,整个人显得极其的慵懒,他左手轻轻摩挲着四方桌的茶盏,在听到乔五味说的这番话后,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来。 可眉眼处却泛着冷意。 “都听阿乔的。” 乔五味没敢吱声,并迅速转移话题:“待会去给你买几套衣裳吧。” 既然宋滇之说南境就在南方尽头,那定是不会有错,宋滇之虽是罪仙,可在没成罪仙之前,那便是仙人。 这仙人的话能有错! 宋滇之垂眸,瞥了眼身上这件过于穷酸的衣袍,神色淡淡。 底下的言先生开始说起别的故事,说到精彩之处,在场客官更是纷纷喝彩,乔五味付了银钱后,便带宋滇之离开清雅堂。 门外两侧街道皆是商贩摆的摊位,摊位贩卖的有女子用的胭脂,手链或者木梳,乔五味忍不住买了把木梳与跟木簪子,顺便打听最近的布庄。 那布庄的位置不远,就在隔壁的街巷处,乔五味刚走进去,就被各式各色的布料给深深吸引住,随即十分阔气的给自己定下三套衣裙。 布庄的掌柜是名中年女子,在两人进店后,目光便落在宋滇之的身上,这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遇见容貌这般昳丽的男子,只是穿着也太过寒酸些。 可见一起进来的姑娘出手大方,那胖乎乎的圆脸顿时堆满笑意。 她走上前:“瞧姑娘也不是缺钱的主,店中恰好进了些好料子,不如买下给你家郎君做新衣。” 乔五味也不好当着宋滇之面前婉拒。 “拿出来瞧瞧。” 掌柜连忙将店中的墨紫暗纹云锦拿出来:“瞧这料子,多么衬你家的郎君呀。” 这话并未掺假。 落入店内的阳光照在那云锦之上,那吉云暗纹瞬间绚丽多彩,宛如在那晴朗夜空中漂浮着,若是做成衣裳,也怕只有宋滇之这般相貌的人才能将其压住。 乔五味心里想着有钱:“这匹要了!” 掌柜笑眯眯道:“姑娘,这店中还有一匹松霜绿的云锦。” 乔五味咬咬牙:“也要。” 掌柜听后,都要乐的快找不到北,急忙忙拿出算盘开始扒拉起来。 “姑娘,那两匹云锦可是要店中的绣娘帮忙缝制?” 乔五味点点头:“那是自然。” 掌柜再次将那盘算扒拉起来,店内立即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姑娘,拢共算起来八十两。” 乔五味瞬间虎躯一震,音量不由拔高:“多少?” 掌柜柔声道:“姑娘难道不知,云锦乃寸锦寸金,两匹云锦算你七十三两,已是本店最大的让步。” 乔五味不懂什么寸锦寸金,她就知道那两匹破布要七十三两。 这感觉像是去冰柜拿两支包装不错的冰棍,可在付钱的时候,收银员告诉你,两只冰棍一百块。 一不留神,被狠狠的背刺了! 可乔五味是要钱不要脸的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从进店就沉默不语的宋滇之却突然开口道。 第28章 “阿乔。” 宋滇之缓缓朝着乔五味走去,眼中满是柔意。 “你会给我买对吗?” 在宋滇之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中,乔五味几乎是哭丧着脸,不甘不愿的从挎包中掏出那八十两银子出来。 终于将两匹压箱底的云锦卖出去的掌柜,几乎是毕恭毕敬的将两人送出去。 “可别忘三日后来店中拿衣裳。” 乔五味咬着牙应道:“放心,不会忘。” 那可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 眨眼功夫,包袱中的一百两银票只剩下十九两左右的碎银,而这天色也逐渐暗淡,两人还得找个客栈住下来。 想到那七十三两银子,乔五味对宋滇之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是在客栈内要了一间厢房后,恶狠狠气昂昂的霸占房内唯一的一张床。 宋滇之看着躺在床榻上背对自己生闷气的乔五味,眸色深暗的盯了半响后,那眼皮便微松下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则是一片淡漠。 只是在听见床榻那响起轻微的鼾声时,宋滇之不由抬起头凝望在床榻上睡着的乔五味,微微蹙起眉。 翌日。 乔五味从睡梦中醒来时,在对上宋滇之那双清冷的眼眸后,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 本有点心虚的她忽然想起那七十三两银子,瞬间就理直气壮了起来,边小声的哼了哼,边开口道。 “宋滇之,我们要去南境。” 一宿没睡的宋滇之语气淡淡:“我听阿乔的。” 既要去南境,那事情便多了起来。 首先是打听南方的路线,其次是买好路上干粮等,而在一番打听后,正巧遇见有一队南方的镖车压完货,正准备回去呢。 于是三日后,乔五味带着宋滇之同着这队镖车出了城,朝着南方的方向走去。 这队镖车拢共七人,为首镖头姓扬名木,镖车余人都称呼杨镖头,其次是副镖头张虎,眉间有块刀疤,这两人年纪相仿,关系极好。 余下五人则十分年少,看模样都不过二十。 乔五味今日换的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她不怎么会束发,只是用一根木簪随意将齐肩的长发给盘在脑后。 她气鼓鼓的瞪着眼身侧穿的人模狗样的宋滇之,七十三两的云锦才做两套成衣,余下的布料缝制成两个荷包,两条发带,甚至还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两双长靴。 宋滇之身上穿的是套墨紫暗纹云锦长袍,如丝绸的长发被同色发带束起一半,随着另外一部分长发散在脑后,腰间则悬挂则松霜绿云锦缝制的荷包,更衬的他清冷且矜贵出尘,亦如那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谪仙。 这时杨镖头走过来,十分客气道:“宋公子,你这出游怎就带一名侍女?” 侍女乔五味? 显然宋滇之这身打扮被误认为的哪家出门游玩的世家公子哥,而乔五味则是贴身侍女。 宋滇之也没过多解释,只是淡淡瞥了眼乔五味,随即轻声道。 “怕麻烦。” 杨镖头也没有再询问什么,只是大步向前走在镖车的最前方,这押完镖后,回程的路途是最轻松的。 大家都是嬉笑着赶路,并聊着回去后,拿钱给家里人买些什么。 出了桚城朝南,需走上半个月才可抵达唛城,也是镖车的目的地,而连走五天五夜,众人都没碰到借宿的地方,只好露宿在野外。 好在人多,故此并不用担忧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直至第六天,路过一村子进去讨水喝时,乔五味的衣袖突然被一名身着粗布衣裙,头发略有些凌乱的女子给紧紧扯住,只见她神兮兮道。 “你有瞧见老夫人的眼珠子吗?。” 第16章 这话让在场不少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正提着两桶清澈甘甜井水的张大牛急忙忙赶过来,他也顾不得手中的水桶,慌张的放置在旁侧,然后上前将那女子紧紧护在怀里。 “对不住姑娘,我小妹不是故意的,她生病了。” 张大牛脸色有些苍白,生怕眼前女子的斥责会加重小妹的病情。 乔五味并未生气,她柔声道:“无事。” 能看的出来那女子被自己兄长保护的极好,哪怕神志不清,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干净净的。 张大牛这才松口气,护着怀里嘴里还在念叨“眼珠子”的小妹朝院子的方向走去,两人没走多久,目睹这一幕的两个婶子忍不住叹息道。 “可怜哟。”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吓疯了。” 镖车中年纪最小的少年李广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吓疯的?” 毕竟自家村子的事,也不好乱说,两名婶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揣着怀里纳了一半鞋底匆匆离开。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落在李广的头上,杨镖头语气严谨的告诫道。 “有些事情别瞎问。” 李广哪敢反驳,连忙点点头。 只是在众人准备离开时,张大牛突然气喘呼呼的跑过来,他犹豫半响,才伸手指着前方被雾气遮掩的山峦。 “你们最好不要经过那座阿茶山。” 乔五味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山峦,忍不住蹙紧眉心,也不知为何,那座阿茶山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处。 第29章 宋滇之抬眸,在瞧见远处的那座阿茶山时,平日温柔谦和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杨镖头上个月押镖经过阿茶山还好好的,怎突然就要绕路,可若是要绕路,怕是要多一倍的路程才能抵达唛城。 他不由开口问道:“那阿茶山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大牛没过多解释,只是撂下一句“那阿茶山很危险”的话就跑开了,留下满脸疑惑的众人。 “老杨,要不我们绕路吧”张虎谨慎的看着杨镖头。 在这群人中,他走镖经验最多,既有人说阿茶山危险,还是绕路较好。 杨镖头瞬间陷入两难,站在身后的李广则小声嘀咕着。 “张师傅,绕路的话,咱们可得一个月才能抵达唛城。” 乔五味只是跟随镖车去唛城,故此他们要怎么抉择也不参与,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被雾气缭绕的阿茶山。 杨镖头还未开口,镖车中另外一个少年便无比焦急道。 “镖头,若是绕路的话,我这婚期怕就赶不上了。” 而镖车中其他人也纷纷觉得绕路太费事,兴许那人是故意吓唬他们的。 见大多人都不愿绕路,杨镖头也只能开口:“行,那就不绕路。” 这山中大多危险不是来自劫财害命的山匪,就来自那些躲在黑暗中的野兽。 他记得那阿茶山的山腰处有座茶庄,名为阿茶山庄,若在天黑之前上门借宿,或许能避开所有的危机。 这时杨镖头才想起宋滇之与乔五味两人,他走上前,语气敬重的问道。 “不知宋公子是随我们同行?还是走别的路?” 宋滇之并未回应这个问题,反而将转向看在身边的乔五味。 “阿乔,你怎么想?” 被点名的乔五味愣了愣,其实她并不想随镖车的队伍经过阿茶山,心中那种不安让乔五味感觉,那地方兴许是真的有问题。 可若不随杨镖头前行的话,那她就要与宋滇之绕路,关键是乔五味不认路,当时跟随镖车一起去唛城也是这个原因。 陷入两难的乔五味犹豫半响,最终决定赌一把。 或许吉人天相,没那么倒霉,平安无事的穿过那阿茶山呢。 “愿的,这同行多,也热闹。” 闻言,宋滇之便故作体贴道:“那我听阿乔的。” 声音清润又带几分柔意。 杨镖头不曾想宋滇之竟将让身边的侍女抉择,可在听到乔五味愿同他们同行时,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怕真出了什么意外,自个无法顾忌两人。 以防万一,杨镖头还是将这个顾虑说出来,却见宋滇之神情淡定道。 “阿乔会护住我的!” 乔五味??!! 杨镖头不可置信的将眼前个头不是很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乔五味上下打量一番,似是想到什么,瞬间恍然大悟。 这世家的侍女又怎会是普通的侍女呢,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既如此,他就放心了。 被云雾遮掩的阿茶山虽看起来很近,可走了三日,众人才赶到山脚下。 此时太阳渐渐西下,那黯淡斑驳光源将四周似是蒙上了一片薄纱,望过去的景色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错觉。 杨镖头在前方带路,余下人都紧随身后,宋滇之跟乔五味两人垫底。 通向半山腰那条路弯弯曲曲,似是盘旋在阿茶山中的一条蟒蛇,而山路的上空被茂盛树荫遮掩的严实,显得四周要昏暗许些。 故此还未抵达茶庄,每个人都保持十二分警惕,就连灌木从中突然响起的虫鸣声都让人心惊胆战。 走在队伍倒数第一个的乔五味正低头翻看挎包中能用的黄符有多少张,不知为何,自从抵达阿茶山,她心里就越发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乔五味突然有些后悔。 这时在前方带路的杨镖头突然停下,余下人立即警惕起来,神情悠闲似是出来游玩的宋滇之微微蹙起眉,也缓缓停下脚步。 而还在数有多少黄符的乔五味不留神,鼻子狠狠地撞在宋滇之的后背上,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在感觉右手摸到一个冰凉凉会动的东西瞬间,乔五味整个人如同弹簧般从地上蹦了起来,并迅速的窜宋滇之前的前面。 乔五味哪还顾得上鼻子跟屁股处传来的痛意,许是害怕的缘故,她的双手紧紧拽着宋滇之的衣袖,语气带着轻微的颤意。 “有……有蛇。” 会飞的蟑螂乔五味可面不改色的拿起拖鞋拍个稀烂,恶鬼冤魂也可强忍内心的恐惧收服,唯有那冰凉凉的会扭动的蛇是她一生之敌。 “阿乔怕蛇?” 宋滇之清润低醇的声音从上空响起,辨不出情绪。 乔五味刚想说些什么,却错愕的发现右手上不知何时沾上一撮绿色黏糊的污渍,且散发一股腐烂的恶臭味,有一些都沾在宋滇之那七十三两的衣袖上。 此时此刻,乔五味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这比摸到蛇还叫她难受!!! 乔五味死死的盯着那被弄脏的地方,然后猛的抬起头,语气郑重且严肃。 “宋滇之!” 宋滇之垂眸,疑惑看着这情绪过于多变的女人,他轻轻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第30章 乔五味对上宋滇之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很认真的一字一字说道。 “答应我,好好护住你的衣裳。” 宋滇之:…… 这时杨镖局伸手指着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茶庄,语气略有些激动道。 “那就是阿茶茶庄,今日我们过去借宿一晚,明日咱们就下山。” 警惕一路的众人瞬间松口气,每个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李光忍不住抱怨着:“敢情那人是吓唬咱们呀。” 乔五味与宋滇之顺着杨镖局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彰显华丽奢侈的院门,门口左右摆放两座石狮子像,赤红色的双开木门在院前两盏随风摇曳的白色灯笼下,似是一张血口大盆。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在场所有人给吞入腹中。 乔五味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挎包,身体紧绷着,对比她的紧张,宋滇之嘴角却缓缓透过一抹轻慢的笑意来。 迟疑半响,乔五味忍不住开口劝阻:“杨镖头,那茶庄有点问题。” 杨镖头转过身,他疑惑的看着乔五味。 “有何问题?” 乔五味想了想:“不干净,有脏东西。” 杨镖头微微愣住,许是没想到乔五味会说这六个字,待回过神后,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宋滇之身手,并忧心忡忡的问道。 “宋公子,你这侍女脑子没问题吧。” 杨镖头走南闯北押镖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却从未见过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就算有那也是装神弄鬼的骗人把戏。 宋滇之眨了眨眼,没说话。 乔五味则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的好心怎么就当成驴肝肺了呢。 这时张虎走了过来,他忍不住问道:“乔姑娘是觉得里面有危险?” 乔五味点点头。 在看到那座阿茶茶庄,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杨镖头却不这样认为,不远处的茶庄半柱香时辰就能赶过去,而下去得需一盏茶的功夫,中途天黑后,也不知会不会遭到野兽的袭击。 “宋公子,你们若要下山便下山,倒也不必编造这样的谎言出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虎没法子,只能追上去。 那两人离乔五味有些远,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去茶庄借宿。 宋滇之神情漠然,他垂眸看着站在身侧的女人,有些好奇她是选择下山还是跟上去? 半响。 乔五味咬着牙道:“咱们下山。” 她已经好心提醒过这群人,是他们不愿听,生死有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可转身还没走几步,乔五味又无比气愤回过头,嘴里边骂骂咧咧边跟在杨镖头等人身后。 宋滇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露出一丝迷茫,那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抖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乔五味不耐烦的喊他的名字,宋滇之才从黑暗中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前方女子的背影,抬腿跟了上去。 第17章 杨镖头在瞥见宋滇之与乔五味并未下山,而是跟在他们身后时,只以为两人是想通了。 半柱香后,众人十分顺利的抵达到茶庄门前,之前顾虑的事情皆没有发生,这让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极其轻松的笑意。 唯独乔五味脸色极其难看,她这个人向来惜命的很,若不是那仅剩的一点点良心过意不去,又怎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宋滇之神情淡漠,只是在闻见衣袖那处传来的恶臭味时,眉心不由紧紧蹙起,那漆黑眸子沉冷的可怕。 夜风掠过,门檐下两个白色的灯笼摇晃的厉害。 杨镖头走上前,伸手拍打那扇赤红色的大门,“咚咚咚”的拍门声打破周边的寂静,又似是唤醒沉睡中的邪灵。 良久,赤红色的大门发出笨重的“咯吱”声,在狭窄的缝隙中颤颤巍巍中伸出一盏手提白色纸灯笼,紧接着露出一个人脑袋,在抬起头的瞬间,杨镖头吓的朝后退了好几步。 开门的是个老婆子,身形瘦小干瘦,满头印发,苍白的脸上布满皱纹,不知是桃李年华时用眼用的厉害,那眼眶深陷的厉害,在阴影下如两个深深的窟窿。 杨镖头回过神后,连忙说明来意。 老婆子动作僵硬的打量众着人,半响,声音嘶哑道:“进来吧。” 说完,便将那扇赤红大门吃力推开。 杨镖头见状,生怕老婆子那枯瘦如柴的手在推门时折断,急忙上前帮忙,老婆子垂着头也没吭声,见半扇门推开很大的缝隙后,才转身在前带路。 而杨镖头则示意众人快些跟上来,在他看来,进了茶庄那便彻底安全。 天色早已黯淡下来,夜空之上不知何时悬挂着一盏弯月,散发羸弱的光,点点星光零散的落在周边。 乔五味目光死死盯着带路老婆子的脚下,见宋滇之准备跟上去时,她下意识伸手拉住这个男人的手,只是在触碰的瞬间,才察觉到宋滇之的手冰冷的吓人。 宋滇之原本那含笑的眼眸转瞬森冷,可在侧身垂眸看去的瞬间,又将其掩饰的极好,他故作疑惑问道。 “阿乔怎么了?可是怕了?” 在说话的过程中,宋滇之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 乔五味自然是怕,在白色纸灯笼的烛光下,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的极长,可若仔细数的话,就会发生少一个人影。 第31章 宋滇之见她迟迟没有答复,缓缓收回踏出门槛的右腿:“若不然咱们下山?”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乔五味内心有些动摇。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踏入那扇门,里面将会有无数的危险等着自己,小命甚至也会不保。 现在跟宋滇之下山还来得及。 但杨镖头这群人…… 已经踏入茶庄的李广见宋滇之跟乔五味还站在门口没进来,连忙转身小跑过去,轻声的安慰两人。 “宋公子乔姐姐,你们别怕,我们杨镖头跟张师傅武艺可厉害的,有事定会护住咱们,何况我们只是在茶庄借宿一晚,明早天亮就走,不会有事的。” 乔五味抿着唇犹豫半响,从挎包中掏出一张黄符。 这张是去炁斩祟镇魂符,是她花费两夜才画成功的,仅此一张。 乔五味十分心疼道:“晚上将这张黄符贴在屋内任意角落。” 李广微微愣住,他对鬼神之说并不信,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将那黄符接了过来,并将其放置胸口处,随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 “那我们快跟上去。” 乔五味在心里默念五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后,才咬了咬牙抬头踏入茶庄的门槛。 宋滇之眼底掠过一抹可惜的神情,缓缓跟在身后。 落在最后的李广正准备关上敞开的大门,手刚伸过去,那扇赤红色大门却发出“咯吱”的声响,自己缓缓的关上。 而在关上门瞬间,他似是看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快速的掠过。 在确信不是自己幻觉后,李广的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待回过神后,连忙朝乔五味所在方向跑去。 乔五味正打量四周,两侧是高高的围墙,围墙下是曲曲折折的亭台楼阁,只是每一处都悬挂着一盏又一盏白色的纸灯笼,昏黄的烛火透着纸灯笼散发孱弱的光。 这时李广匆匆跑来,他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乔姐姐,这山庄是不是……有鬼呀。” 话落的瞬间,纸灯笼散发的光突然变得绿幽幽。 李广下意识抓紧乔五味的手,全身哆嗦个不停,在看到杨镖头那行人还不知情的跟着那老婆子身后走时,他刚准备开口,却被乔五味给捂住嘴。 “别喊。” 李广慌张的点点头。 乔五味这才撒开手,并极其嫌弃的搁在李广肩上蹭了蹭。 “先别打草惊蛇,何况你的张镖头等人是不会信你的话,告诉他们也没用。” 宋滇之漫不经心的站在旁侧,眼帘低垂,长睫落下的浅浅的阴翳,让人无法看清脸上的情绪如何,似是察觉到什么,他侧目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 两人并未察觉到宋滇之的异样,正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李广快要哭出声:“乔姐姐,那我应该怎办呀?” 乔五味想了想,十分认真的问道:“你身上有银子吗?” 李广虽然有些不解,要银子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从怀里掏出两颗碎银子。 “只有这么多。” 乔五味毫不客气的拿到手中,然后从挎包中掏出五张五雷符,郑重的放在李广的手里,并嘱咐道。 “若碰到危险,就拿出一张来用。” 不搭配手诀与口诀五雷符虽无法发挥它真正的实力,但也可用,至少能拖延逃跑时间。 李广:…… 他忍不住开口:“这二两银子五张黄符,会不会……贵了点。” 乔五味想了想,故作心疼的又拿出一张玄火符。 “这可是友情价,不能再多了。” 李广:…… 跟随老婆子转弯进内院的杨镖头见李广同乔五味正在不远处说些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停下脚步,大声怒叱着。 “李广,还不快跟上来。” 他的声音在这静寂的院中显的格外大声,惊的一只黑猫突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并发出凄厉的叫声,冲着杨镖头飞扑过去。 也好在杨镖头身手了得,迅速闪身躲开,若不然那脸定是要被抓花。 在前方带路的老婆子动作僵硬的扭过头,声音嘶哑警告道。 “声音小些,它们会醒过来的。” 杨镖头以为是怕吵到茶庄的主人,连忙噤声,然后狠狠瞪了眼李广,示意他快些过来。 李广迅速将所有黄符塞到怀里头,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乔五味的身边,在瞥见领路老婆子的脚尖是垫起来走路时,吓的紧紧拽着身边兄弟陈千峰的胳膊,才没尖叫出声 陈千峰皱着眉:“怎么了?” 李广疯狂摇头,他不怕,他可是有七张黄符的人。 而挖掘出商机的乔五味则跟宋滇之比肩走在众人身后,她低头数着挎包中的黄符,心里嘀咕着,下次得卖贵点才行。 老婆子将众人带到后院的下人房处,随即走到乔五味与宋滇之面前,那老婆子似是察觉到什么,并未靠的太近。 “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说完,她带着两人去往另外的院子去。 而后知后觉的杨镖头也察觉到不对劲之处,这一路走来,他并未看到其他人,就算都歇了下来,但这茶庄却是安静的可怕。 杨镖头不由想起乔五味的话,难不成真有脏东西? 第32章 可很快他就将这想法甩到脑后。 若有脏东西,怎会安置房间给众人休息呢。 下人房就是大通铺,四周角落布满蛛丝不说,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霉味,走镖之人对住宿并不讲究,随意打扫后,就各自寻个位置躺下来歇息。 李广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的将乔五味给他的第一张符贴在极其隐蔽的角落处,然后双手各抓一张符,警惕周围的动静。 随着周边的鼾声响起,李广紧紧抿着唇,脸上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时躺在他身边的陈千峰突然开口:“李广,你怎么还不睡?” 李广声音微微发颤,撒谎道:“我不困。” 陈千峰并未察觉李广的不对劲,他翻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根银色梅花簪子,脸上浮出几丝红润。 “你说,巧妹会喜欢这簪子吗?” 李广看着陈千峰那一副害羞神情,整个愣了片刻,待回过神,便开口问道。 “陈千峰。” “嗯?” 李广犹豫半响,试探的问道:“你不觉得这茶庄很不对劲吗?” 话音刚落,门外出来刺耳的“刺啦”声,有人再用指甲抓在门,那种指甲与木门之间的摩擦让人不由打个寒战。 李广被吓的直接弹坐起来,在豆大的烛火的晃动下,他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单薄的木门。 想着若有什么闯了进来,就将手中两张黄符砸过去。 睡着的众人也陆陆续续醒过来,有人忍不住埋怨道。 “怎么有人半夜挠门呀?” 那单薄的木门突然被人用力拍打着,震的上方的灰尘都落了下来,可奇怪的是,那木门就是没有被撞开,而从缝隙中,众人都清晰的看到一双青灰色脚踝,下面穿着红色绣花鞋,正悬浮在半空中。 这一幕吓的屋内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第18章 乔五味与宋滇之跟那鬼婆子东绕西绕,最终在一间偏静的院子前停下,乔五味下意识苟在宋滇之身后,左手摸向腰间的挎包。 想着这鬼婆子若有什么小动作,那她也不客气。 哪曾想这鬼婆子竟不按常理出牌,只见她提着白色纸灯笼转过身,扑腾一声跪在两人的面前,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过于僵硬,静寂的院内发出瘆人的关骨节所摩擦的“咯噔咯噔”声。 乔五味巴掌大的小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还没等她问话,就听那鬼婆子哀求着。 “还请两位贵客救救我韩家子孙。” 乔五味哪知韩家子孙是什么人,只是见鬼婆子没有威胁性,偷偷松口气,但对鬼婆子的哀求却没回应。 从小师傅就教导过她,鬼只会说鬼话,它们若求你做什么,应许什么,可千万别答应。 乔五味直接无视跪在自己面前的鬼婆子,扯着宋滇之的衣袖朝里面院子里走去,她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可都给镖车那群人。 何况,乔五味也不想沾染这里的麻烦。 最好今夜歇一晚,明日天亮就离开。 鬼婆子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如此无情,那布满皱纹且苍白如纸的脸,瞬间开始冒着青光,脸上的皮更是一层一层的裂开,黑色的血顺着裂缝渗了出来,双眼深陷,如两个黑窟窿,极其瘆人。 “你为何不应!” 鬼婆子脑海中不由浮现自己惨死的一幕,那种唤人不应的绝望以及身体上的折磨,让身上的怨气瞬间大增,从一个生鬼硬生生转变成厉鬼。 乔五味见状,边拽着宋滇之的衣袖边大喊道。 “快跑。” 宋滇之还是第一次被人半拽半拖进屋子里头,他听着身边女人传来的喘气声,漆黑的眸子中微微闪动着光泽,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屋内并未点灯,漆黑的可怕,但这并不影响乔五味的手速。 她迅速捏起手诀,嘴里快速念道。 “八方符灵听我令,青圭礼东,赤璋礼南,白琥礼西,玄璜礼北!正镇诛邪!” 话音落后,挎包中迅速窜出五张黄符,并各尽其职,前四张分别落在屋内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最后一张在鬼婆子伸着黑色指甲扑上来瞬间,轻轻落在门前上方。 鬼婆子那双指甲本可撕烂那扇轻薄的木门,可五张符皆落下后,竟被一道金光给弹飞。 透着门缝看到这一幕的乔五味瞬间松口气,好在这几日的心血没有白费,加强版的镇邪符比原先的镇邪符威力强的多。 唯一缺点就是太废符。 想到这,乔五味就心疼的不行。 那鬼婆子并未死心,嘴里边哀嚎着“你为何不应”的话,边打算从别的角落进入这间厢房,可不管是东还是西,下场都一样,皆被金光给弹飞。 黑暗中的宋滇之眼眸低垂,脸上神情淡然,似是一尊被供奉的神像,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半响,他开口问道。 “阿乔为何不应那婆子呢?” 语速缓慢,声音低沉且清冷。 两人离的近,近到乔五味能感受到宋滇之说话的气息落在自己的颈脖处,痒痒的,凉凉的,让她不由朝前走几步。 对于宋滇之的询问,乔五味故作深沉道。 “人话都不能信,何况是鬼话。” 宋滇之先是一愣,随即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他微眯着眼,目光紧紧盯着身边正看向屋外的乔五味。 第33章 不知为何,宋滇之的心中涌出一股很莫名的情绪。 他下意识蹙紧眉心,在被关押罪仙囚狱后,这千年的时间足够抹杀那名临潮仙君宋滇之的一切,留下的只有罪仙宋滇之。 当初就连自己名讳都感到生疏,而此时心中涌出的这股莫名情绪,就像是冰封三尺的潭水被巨石砸破冰面,露出那冒着热气的池水。 那感觉,陌生的可怕。 屋内的漆黑突然被一盏豆大的油灯给驱散,昏黄的烛火中拉长两人的身影相互紧贴着,并映落在墙壁上。 乔五味将手中引火的黄符丢在地上,顺便用力踩了几下,见不冒烟后才伸手招呼有些呆愣愣的宋滇之。 “快过来坐着,放心,那鬼婆子折腾一夜都进不来。” 那语气藏不住的骄傲劲。 宋滇之的眸光微微颤了颤,轻声道:“好。” 那油灯是摆放在厢房正中间木圆桌上的,乔五味眼尖瞥见,索性引火将其点燃,她也不能因外面的鬼婆子而站在门口一宿吧。 可等宋滇之似笑非笑的坐在她对面时,乔五味却有些发怵,她连忙寻个理由站起身,在瞥见身后折射暖光的水晶帘后方只有一张床榻时,乔五味边好奇摸了摸那水晶帘上的珠子,边故作大方道。 “今晚你睡床,我守夜。” 说完,她就忍不住打个哈欠,那双灵动的葡萄眼中瞬间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在宋滇之的视线中,便显的泪汪汪,带着一丝小可怜。 他抿着唇,没有半分要推辞的意思:“好。” 乔五味没忍住,在心里把宋滇之狠狠骂了一顿。 怎么就听不懂反话呢! 这间厢房似是被人用心打扫过,空气中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油灯中的油是满的,就连床榻的被褥也是崭新铺上去的。 屋外,鬼婆子的踪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看样子似是放弃进屋的念头。 眼下只需等鸡鸣后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地面上,希望李广那边可以熬过去。 乔五味坐在木圆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紧紧盯着那一排排在昏黄烛火中泛着暖光的水晶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 天刚亮,乔五味就被外面的争执声给吵醒,等彻底清醒后,才想起来昨夜没熬住,趴在桌前睡了半宿,左手已经麻的没有知觉。 她转身朝后看去,便见宋滇之已经起身,透过门窗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映的五官更加精致,比往常要柔和几分。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宋滇之抬眸看去,那长如蝶翼的睫毛在阳光失了色,宛如染上一层白霜。 乔五味依依不舍的挪开目光,视线落透过门扉的缝隙看向院外,那争执声并未停下,反而越演越烈,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杨镖头跟李广的声音。 她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后知后觉的嘀咕着:“昨晚我们应该是遇见了鬼遮眼。” 昨夜从大门口到院子的路上,茶庄中空无一人,这明显很不对劲,而乔五味当时只顾的那鬼婆子,并没注意周边的情况。 如今听到外面热闹非凡的争执声,才反应过来,昨夜是碰到鬼遮眼。 鬼遮眼顾名思义,就是鬼气遮住每个人的眼睛,只看到鬼婆子所制造的幻境。 宋滇之故作没听到乔五味的话,上前打开门,门开的瞬间,和熙的阳光倾落而下,将宋滇之整个都包裹其中,将那随风扬起的墨发都渡上了金光。 乔五味起身:“我们过去瞧瞧。” 她还指望杨镖头领路去唛城呢,这镖车的人可不能出事。 两人出了院子,寻着声来到大厅处,在瞧见大厅内摆放的一具金丝楠木棺材,棺材上下两处用长凳架在半空中,棺材前方摆着矮桌,矮桌立着一灵位一香炉,矮桌下放置铜盆,那里头还有正在燃烧的黄纸。 杨镖头等人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灰色,正被七八名身形壮硕的家丁给堵在厅外处,而厅门口正站着两男三女,从衣着来看,那名身着绛红暗纹长袍的中年男子应是茶庄的主人。 乔五味正思索要不要露面时,就被眼尖的李广瞧见,他连忙扯着嗓子大喊道。 “乔姐!!乔姐!!!” “快跟他们解释,昨晚带我们进茶庄的婆子不是人!我们不是偷盗的贼人!” 突然被暴露行踪的乔五味??!!! 于是乔五味跟宋滇之也被请了进来,不过多亏宋滇之自带气场,加上那一身价值不菲的云锦长袍,让茶庄主人的态度转变不少。 乔五味是谁! 从小就跟着师傅见过不少世面,是符门最后的牌面! 乔五味连忙清了清嗓:“昨夜那老婆子还恭恭敬敬迎我们进来,怎么天一亮,态度这般恶劣,这就是你们茶庄的待客之道。” 镖车大部分人经历昨夜的惊魂,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李广倒还好,连忙应声:“对呀,早知晓你们茶庄不干净,打死我们也不进来借宿。” 而在提到“不干净”这三个字时,中年男子等人的脸上皆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显然是知晓些什么。 这时中年男子缓缓开口:“即是借宿,这天已大亮,你们也该离开了。” 杨镖头等人可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立即拿起行囊,只是等茶庄的孙管家领人去推开大门,就被屋外景象给吓的脸色苍白。 第34章 待回过神,立即跌跌撞撞的朝大厅方向边跑边喊着。 “老爷不好,老夫人她死不瞑目呀!” 大门外弥散着一层厚厚的浓雾,白茫茫的笼罩周边的一切,若细看会发现这些浓雾轻轻荡漾着,像是会流动的溪水。 原本前方的山,山中的树木皆隐入这雾气中。 这突如其来的浓雾似是笼罩着整座阿茶山,却偏偏又绕过这座茶庄。 第19章 还未从昨夜惊魂中回神的镖局几人瞬间慌了神,李广则下意识朝乔五味身边挪了挪。 山中有雾气本是正常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可如今才春夏之际,昨日未下雨,今日阳光明媚,阿茶山周边又没江河,那这浓浓的雾气从何处而来? 这让乔五味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宋滇之,却见他神情淡淡,漆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清冷的望着那雾气。 不愧是书中的反派大佬,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 陈千峰焦急的问道:“杨镖头,那我们还下山吗?” 这话也是镖车其他人迫切想问的,他们是真的不想在这茶庄呆上一刻。 杨镖头神情凝重,他着实没有料到事情发展会变成这样,看着茶庄外将周边景致遮挡严实的白雾,眉头紧皱,若这样下山,怕是更危险。 可想到昨夜那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青灰色的脚踝,杨镖头的脸色苍白如纸,这前有虎后有狼的局势让他内心自责不行。 当初若是绕路,亦或者听那位乔姑娘的话,及时下山不在茶庄借宿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似是想起了什么,杨镖头连忙转身,朝着乔五味所在的方向走去,双手抱拳,弯腰赔罪。 “乔姑娘,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乔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正不知怎么办的乔五味??!!! 宋滇之则站在旁侧,似笑非笑的看着神情有些错愕的女人。 李广立即道:“昨夜那张救了我们所有人命的黄符就是乔姐给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可是花了我二两银子。” 没等乔五味开口,就听杨镖头开口。 “乔姑娘,我愿付二十银子酬劳,只请你护我们平安。” 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已经颠覆杨镖头这些年的认知,他回想起乔五味一开始的警告以及那张黄符的威力,只觉得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 如今他别无所求,只求镖车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 身上银钱快要花光的乔五味,没有一丝犹豫就点头应道:“行。” 她目光灼灼盯着杨镖头,而杨镖头也十分上道的将腰间的钱袋子摘下来,十分恭敬的递过去。 乔五味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乐的如月牙儿般,待将钱袋子塞入挎包后,才拿出好几个三角护身符递给杨镖头。 这些都是她昨夜将画好护身符一张张折成出来的。 原打算卖给李广的,可眼下也差不多。 杨镖头激动接过这些护身符:“乔姑娘,是不是只要佩戴这些护身符,我们就可以下山?” 乔五味??? 她幽幽道:“我只是个稍微有点实力的符师,不是神仙。” 李广忍不住开口:“乔姐,那这护身符有什么用呀?” 乔五味闻言,耐心解释“碰到普通的邪祟的话,这护身符可护你们一次” 李广愣了愣:“那如果不普通呢?” 乔五味语气诚恳:“那就只能原地等死。” 杨镖头等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半响,杨镖头还是将手中的护身符分发给镖车的每一个人,他有些不死心。 “乔姑娘,有抵挡不普通的护身符吗?” 乔五味点点头:“有呀。” 杨镖头微微愣住,没回神来,便听乔五味说道:“可那是另外的价钱。” 这普通的护身符跟升级的护身符花费的精力怎能一样,后者可是要花费很多精力的,自然是要收贵点的。 可惜乔五味从来没画成功过。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嘀咕着:“咱们也不要什么护身符,只想下山。” 乔五味侧目看着茶庄外那看起来如泉水般流动的雾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出来,将黄符朝空气一抛,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幻鹤!” 只见那张黄符瞬间幻化成纸飞鹤,扑腾的纸翅膀朝着雾气所在的方向飞去,在纸飞鹤触碰到白雾的一瞬间,看起来无害且没有危险的白雾骤变成血盆大口,眨眼就将那只纸飞鹤给吞噬其中,没了踪影。 杨镖头等人彻底傻了。 而这一幕也被急忙忙刚过来的茶庄主人韩员外等人看个正着,他们皆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乔五味看着杨镖头,轻声解释:“只有雾散了,我们才能下山。” 宋滇之似是察觉到什么,狭长的丹凤眼淡淡的扫了韩员外等人,随即将目光落在一脸烦躁的乔五味身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苦恼的神情。 李广正准备开口询问,这雾气何时才能散,那韩员外就急忙忙的冲过来,语气激动且哀求道。 “高人!” “高人!” “还请你救救韩家,救救这阿茶茶庄吧!” 第35章 乔五味只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昨夜那鬼婆子也曾让她救救韩家子孙,想起厅内摆放的棺材的瞬间,她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中招了! 那鬼婆子并未有坏心,只是想引众人进茶庄,让他们救救自己的儿孙,可被乔五味谨慎的拒绝后,那怨气却突然蹭蹭蹭的涨,故转变厉鬼。 乔五味并未开口回应眼前身着绛红暗纹长袍的韩员外,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阿茶山庄周边为何出现诡异的雾气。 凡有殇魂所在,必有异象。 只是阿茶山庄中的这只殇魂,很明显同黑河村的那只殇魂是不同的。 不用看就知道棘手,难对付。 而且它在暗,自己在明,更不好处理。 方才乔五味还收了二十两银子,要护住镖车队等人,那就更难了。 韩员外见乔五味迟迟不应声,顿时红了眼眶,他也顾不得什么尊严,直接“扑腾”的跪了下来,这惊的身后的众人纷纷惊呼道。 “阿爹!” “老爷,使不得呀!” 韩青连忙上前将阿爹给搀扶起,他看向乔五味的,语气不善道:“姑娘,大家现在都是同一条上的船,救韩家就是救你们。”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 府邸外有吃人的雾气,他们还得借宿在韩家人的茶庄中避难呢。 乔五味迅速捋清局势后:“你说的很对,但我从不干白活。” 韩青眼底闪过一抹鄙夷的神情,而韩员外立即开口。 “若姑娘让韩家渡过这次劫难,韩某愿千金相赠。” 乔五味听到千金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但很谨慎的没有立即应下,她又不傻,怎会不知道这酬劳越高,活越难。 “我只是个半吊子的符师,可没那么大本事,”乔五味如实说道。 有些事总要说清楚才行。 乔五味继续说道:“所以我也保证不了你们韩家人能不能渡过这场劫难。” 韩员外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说假,也只有叹口气。 “我们韩家祖祖辈辈守着这阿茶山,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怎么……” 余下的话韩员外并未继续说下去。 “姑娘,你们还未用早膳吧,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话音落后,镖车那行人的肚子就传出“咕咕”叫的声音。 韩员外连忙吩咐下人备菜,随即上前招呼乔五味一起过去,可目光却不由被旁边那气质非凡的男子给吸引住。 方才不想追究,就是因这男子的缘故。 韩员外经商这些年,遇见不少达官贵人,故此一眼就能断定这男子身份不简单。 在去侧厅的路上,韩员外开口介绍犬子韩青与小女韩琴,韩琴的目光早就落在宋滇之的神情,双手害羞的揪着手帕。 而穿着藏青色袄裙,略微年长的女子是韩员外的夫人丁氏,身着娇嫩粉色袄裙,面若桃花的女子则是韩员外的妾室胡娘。 众人用早膳分为两桌,乔五味同宋滇之两人随韩员外一家一桌,杨镖头等一桌。 韩青在瞥见乔五味吃第三个肉包时,脸上瞬间露出鄙夷的神情,他显然没什么胃口,将筷子放下后,冷冷的哼了声。 乔五味懒的理会这种傻波,继续埋头干饭。 有一说一,这厨子做的肉包可真好吃! 这时韩员外也放下筷子,他接过胡娘递过来手绢,细细的擦了擦嘴角,随即开口道。 “乔姑娘。” 乔五味咽下嘴里的肉包子,埋头喝了口粥后,才抬头看向韩员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韩员外脸色有些难看,想到有求于人,脸上挂着笑意。 “我听镖局的人说,昨夜是有个婆子给你们开的门?” 这时宋滇之伸手拿个水煮蛋,将其放在桌前轻轻磕了磕,发出的声音让乔五味忍不住侧目看去。 此时韩员外正幽幽叹气。 “我本不信鬼神,可打我阿娘死后,茶庄中就开始不安生,昨夜那婆子应该就是她,或许是舍不得府邸中的孩子,才闹成这样。” 乔五味没吭声,她目光正落在宋滇之身上,见他那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正仔仔细细将破碎的蛋壳一点一点的扒掉,动作优雅矜贵。 韩员外继续道:“乔姑娘可有法子,超度我阿娘,让她去投胎?” 乔五味回过神,抬头对上韩员外那双略为浑浊的眼睛:“昨夜你阿娘恳求我,救救你们韩家子孙!” 这话无疑是一颗巨石砸入深潭中,击起大片水花,溅落在韩家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韩员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脸上苍白的厉害,最后声音有些发颤道。 “乔姑娘是说,茶庄还有别的……” 余下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第20章 宋滇之神情温柔的将手中剥了大半蛋壳的水煮蛋递到乔五味面前,这让一直偷瞧他的韩琴脸上露出一抹失落。 乔五味则有些受宠如惊,她接过水煮蛋,先有些不可置信,后又怀疑这水煮蛋该不会是有毒。 “我……” 乔五味本想说自己吃不下,可侧目对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几个字立即咽下肚,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怂了。 韩员外也逐渐回过神,他试探性问道。 “乔姑娘可知藏在茶庄中的邪祟是什么吗?” 第36章 被那颗水煮蛋差点咽死的乔五味正拼命的捶着自己的胸膛,那双灵动的葡萄眼更是溢满水雾,水汪汪的似是躲藏在林间小鹿。 坐在韩员外旁侧的韩青见状,眼中露出一丝兴致。 乔五味装傻摇摇头:“不知道。” 从进阿茶山开始,她就感觉很不安,在进茶庄后,这种不安越发强烈,同在黑河村的感觉完全不同。 故此她怀疑,这只殇魂要厉害的很多。 以免打草惊蛇,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韩员外脸色瞬间难看的起来,但想到茶庄外那诡异的雾气后,又暗自松了口气,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乔姑娘不解决藏在茶庄中的邪祟,怕也是自身难保。 乔五味并不知晓韩员外的想法,她目光落向向厅外,看着那些挂在树上与绑在柱子上的白布,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问道。 “你阿娘死了多少日?” 韩员外先是一愣,随即道:“三日。” 乔五味闻言,蹙紧眉心,一般来说,人死之后七日才会回魂,而韩老夫人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韩老夫人是枉死的。 只有枉死的人才会阴魂不散,停留原地。 乔五味狐疑的看了眼韩员外,那他是知道自己亲娘枉死?还是不知道? 犹豫半响。 乔五味问道:“我能否查看韩老夫人的尸身?” 屋内众人大多已填饱肚子,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呆愣住,韩员外眼中掠过一抹慌张,可又很快冷静下来,他看着盯着自己的小姑娘。 “这怕是有些不妥。” 说完,韩员外的目光就瞥了眼丁氏。 没等乔五味开口继续问道,丁氏就抢先解释:“乔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习俗与别处不同,人死第一日就得封棺,若要查看尸身,就得起钉,这般做怕是会惊扰亡魂。” 她声音轻柔的似是一阵春风。 乔五味听出来了,韩家人不想开馆,但这人死第一日就封棺的习俗就有点奇怪了。 按理说,人死之后,先尸身入棺,后在家中停七日,随即才是封棺。 这封棺之前要钉棺材钉,棺材钉又称为子孙钉,而棺材只钉七颗,不可多也不可少,这七颗钉子也是有说法的,它们具有钉魂,破煞与人丁兴旺,增福德的作用。 丁氏也瞧出乔五味的疑惑,便继续解释。 “我们茶庄位于阿茶庄的半山腰,周边野兽较多,怕它们会钻进那棺材里,毁坏尸身,故在人死后的第一日就封棺。” 话音刚落,孙管家脸色苍白,跌跌撞撞的跑了进去。 许是跑的急,直接被门槛给绊倒,狠狠地摔在地上,他也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忙爬站起来,声音哆哆嗦嗦的说道。 “老,老爷……出……出大事了。” 韩员外微微皱起眉,脸上神情有些难看:“说。” 孙管家也顾不得周边有什么人,他左手发抖的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又咽了咽口水,才发颤道。 “方才我在大厅那候着,谁知听见……听见老夫人棺材里头有……有声响。” 韩员外猛的站起来,双手却不小心碰到桌上的瓷碗,只见那瓷碗晃悠着半圈从桌上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碎片四处飞散。 丁氏等人的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半响,韩员外将目光落在乔五味身上:“乔姑娘,可否随我们一起过去?” 乔五味点点头,随即道:“如果是镇邪的话,我得收十两银子。” 她从来是拿钱干活的。 韩员外微微一愣,他有些不解:“我出千金求乔姑娘救救韩家,乔姑娘都不愿,可为何要这十两银子,可是嫌我韩某诚意不够,给的钱少了?”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乔五味的身上,也觉得她很奇怪,千金都不要,却要这区区十两银子。 乔五味则有理有据的解释:“十两银子是待会帮你处理的韩老夫人棺材的价钱,至于千金的事我办不了,自然也不会拿。” 昨夜已瞧见韩老夫人的亡魂,说明她早就死透透了,如今封棺三日,这棺材里面还有动静,说明里面肯定有东西。 而这件事肯定比茶庄中的殇魂好处理。 韩琴本就瞧不惯乔五味,忍不住嘀咕:“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乔五味则学着宋滇之,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韩员外坐拥整座阿茶庄,自是不差钱,十两银子对他而言,就是九牛一毛,可他脸色依旧难看的不行,倒也不是乔五味的态度,而是方才乔五味说的那句千金的事办不了。 待乔五味接过十两银子,小心翼翼的放进挎包中,随即得意的瞥了眼身边神情淡淡的宋滇之,这才抬头示意:“劳烦在前面带路。” 带路的并不是韩员外,而是孙管家,怎么说韩员外也是主子,带路这事跌面。 乔五味同宋滇之走在后方。 杨镖头等人本是不想掺和进来的,但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也跟了过来。 此时阳光明媚,大片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般洒落在这阿茶山庄的每个角落,众人身上更似是被渡上一层金光,紧随在脚后跟处的影子则凝聚成一坨黑点。 随着一阵风袭来,悬挂着周边的白布也随着扬起,这一幕让李广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直冲脑门,脑海中不由浮现那双青灰色的脚背,他咽了咽口水,边紧握手中的黄符,边朝旁边好兄弟陈千峰靠了靠。 第37章 侧厅去往大厅并不远,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 而原本候在这的下人们个个脸色苍白的站在厅外不远处,显然是被棺材里的动静给吓的不轻。 大厅内棺材前的木桌上的香炉上正插着三炷香,只是这三炷香已灭,那棺材里面正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响动。 哪怕里头躺的是自己的亲人,韩员外等人也都不敢上前, 这时韩琴忍不住讥讽:“乔姑娘,你都收了十两银子,是不是该干活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乔五味的身上,而乔五味也不负众望的走上前,这越走近,就越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味。 这时棺材突然左右晃动了几下,从里面传出来的声响也让乔五味听的很清楚 “喀嚓喀嚓” 那是什么东西在吞咽食物以及啃咬所发出的声音,她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脑海中也不禁想起丁氏说的,周边的野兽多,怕它们钻到棺材里头。 可棺材已封了钉,那便彻底封死,若有什么东西藏在里头,早就因缺氧而死,不可能活这么久。 乔五味连忙侧过身看向韩员外:“这棺材里面怕是混入别的东西,不起钉不开棺,你家老夫人的尸骨怕要被吃的干干净净。” 韩家人瞬间反应过来,丁氏更是不可置信:“这封棺时我们仔细检查过,不可能有别的东西藏在里头。” 话音刚落,棺材中又传出“喀嚓喀嚓”的声,紧接着是咀嚼吞咽的口水声,这次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想到亲娘的尸身或许被啃的面目全非,韩员外脸色有白转青,差点没晕过去,他急忙大喊下人过来开棺,可这种事情哪有人愿意上前,纷纷吓的朝后退。 没办法,韩员外只能看向乔五味。 “乔大师!” 起棺这事乔五味从来没做过,这也怪不得她,为响应华夏国政策,人死都得火葬,从那以后棺材里只有骨灰,都成骨灰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乔五味无辜的眨了眨眼:“你觉得我像是会开棺的人吗?” 这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有钱能使人去开棺,韩员外是做生意的,开口出开棺者一人五两银子的高价后,立即就有人站出来。 不过他们并不是茶庄的人,而是镖车中的李广跟陈千峰。 杨镖头见状,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你们没事瞎凑什么热闹!没钱我给你们!” 李广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可是镖头,你钱袋子都给乔姑娘了,身上哪还有银子呀。” 杨镖头气的狠狠瞪了眼多嘴的李广。 李广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乔五味,他是真的缺钱,想着有五两银子,就能继续买些黄符保命,而陈千峰单纯是想多挣银钱多给心爱人添东西。 两人拿上家伙起钉开棺,乔五味则站在旁侧盯梢,以防万一,她右手捏手诀,请了五张黄符,只见五张黄符从挎包中钻出来,漂浮在她的周边。 除了神情淡淡的宋滇之,那漂浮着五张黄符,无疑震撼住在场所有人。 “咦!” 李广似是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连忙抬头看向乔五味。 “乔姐,这里好像少了根钉子。” 第21章 李广之所以为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棺材侧身有个不易察觉的小洞口,他差点没被里面冒出的作呕的尸臭味给熏吐过去。 这韩员外如此有钱,怎会给自己亲娘用破洞棺材,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乔五味连忙走上前查看李广所指的地方,似是想到什么,迅速查看棺材上的钉子数量,应是七颗钉子的,如今却只有六颗,其中有一颗应是被人故意给取走了。 她抬头看向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韩员外:“你是不是有仇家?” 韩员外不由叹口气:“这做生意的,怎会没仇家。” 乔五味垂眸,紧紧的盯着那小洞口,突然瞥见一抹猩红色,那抹猩红色很快就隐匿不见,紧接着棺材内再次传来咀嚼吞咽的口水声。 她知道,再不开棺,麻烦要大了。 棺材上七颗钉子本对应北斗七星,除了预示人丁兴旺之意,其中也起一个镇魂作用。 如今少了一个,北斗阵被破,人丁兴旺自是人丁衰弱,镇魂成了汇阴聚魂。 可这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里面有别的东西。 这银子要少了! 乔五味不敢耽误,叮嘱让李广跟陈千峰加快速本支援由蔻·蔻·群把乙司叭一陆酒留3度取钉,并在取完的瞬间,迅速朝后退去。 在钉子全都取出来后,李广跟陈千峰几乎是撒丫子跑开。 没有钉子的束缚,棺材盖被里面的东西撞的“砰砰”响,一股无法言语的尸臭味弥散开来,这让不少人都避到厅外,唯有宋滇之不动如山的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盯着全身都紧绷的乔五味。 乔五味目光警惕的盯着已经挪开一角的棺材盖,不敢有一丝松懈,而棺材内的东西似是也知晓,外面的人不好对付,竟开始安静下来。 若这样僵持下去,怕是要等到天黑,那里头的东西才愿出来。 可若乔五味先出手的话,定是会毁坏老夫人的尸首,韩家人怕是要记恨上她。 不过从刚刚听到的声音来判定,老夫人的尸首怕已是被啃咬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第38章 想到这,乔五味决定把决定权交给韩员外。 “韩员外,我先动手的话,棺材里的尸首怕是保不住,我如果不动手,就这般僵持,棺材里头的东西估计会越发厉害。” 乔五味这些话并非是危险耸听,这具棺材已是汇阴聚魂之地,里面东西窝的时间越久,对她越是不利。 尤其等太阳落下山后。 韩员外微微征住,随即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 “为众人安危着想,我只能当个不孝子。” 话音刚落,韩琴眼尖便瞧见棺材中露出的一张熟悉且惊悚的脸,本死去的老夫人左脸大部分竟成猫脸,上面黑色的细绒毛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脸的眼眶部分深陷,如同黑洞,而猫脸眼眶部分,是一只绿油油的竖瞳,此时正死死的盯着她。 这一幕是如此的诡异且恐怖,以至于韩琴那凄厉的尖叫声卡在喉咙处,怎么也喊不出声,尤其在瞥见老夫人冲着她缓缓扬起嘴角的瞬间,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胡娘见状,惊呼的扑过去,声音娇柔且焦急:“乔大师,我儿这是怎么了?” 乔五味并未瞧见那一幕,见韩琴晕死过去,只以为是八字较轻,承受不住厅内的阴气。 “让侍女搀扶到外面晒晒太阳就行。” 胡娘点点头,并喊来躲在外面的侍女,将韩琴给搀扶到外头。 还没等侍女们走近,一抹黑影便迅速从棺材中窜了出来,朝着厅外方向跃去,乔五味可是一直盯着棺材的方向,黑影窜出的瞬间,立即大喝一声。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而由紫色雷电凝成的羽箭迅速的从的五张黄符中间射了出来,“叮叮叮”的钉入黑影面前,封住它的去路,而其他的羽箭也随之落在黑影的身侧,并将其围在其中。 若是普通的羽箭,这东西早就轻松的跃过去。 但这些羽箭全身包裹着紫色的雷电,雷电之间相互碰撞连接,形成一座紫色雷电的笼子。 与此同时,众人也瞧见那抹黑影的样子。 那是一只黑猫,弓起身子,全身炸毛,正冲着乔五味恶狠狠的哈着气,锋利的尖牙还挂着丝丝血肉,最为奇怪的是,这种黑猫的眼睛同其他猫不同,竟是血红色。 乔五味只是看上一眼,就知晓这只猫躲在棺材里头,已经逐渐成了精怪,若再不解决的话,日后怕是要吃活人血肉。 她右手手诀不变,只是开口道。 “聚!” 困住黑猫的羽箭迅速紧靠收缩,只听一声凄厉刺耳的猫叫声,那只黑猫被发出“噼啪”声响的紫色雷电给挤成一团黑气,最后消散在众人的视野中。 见状,韩家等人才松口气。 解决完差点化为精怪的黑猫,乔五味正准备上前差点韩老夫人的尸首时,却被上前的韩员外给阻拦住。 “乔大师,我阿娘生前最注意仪容,她尸身怕是被那只该死的畜生啃咬得不成人样,定是不想被人瞧见,还望谅解。” 乔五味怎会听不出来韩员外这话中有话,她只能装糊涂,在离开时瞥了眼面前的棺材,这里头肯定藏有猫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殇魂有关系。 韩员外让几名侍从过来,将棺材盖给盖回去,方才被吓的脸色的侍从们犹豫许久,都没敢朝前踏上一步。 这让站在厅外的韩青冷哼一声,对着那些胆怯的侍从骂道:“那畜生已被乔姑娘给打死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犹豫半响,几名胆大的侍从才走上前,用力搬动棺材盖将其盖回去,他们纷纷闭上眼,屏住呼吸,其中一名年纪较小的侍从,忍不住好奇心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在看清棺材小部分惨状后,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乔五味轻轻拽着宋滇之的袖子站在厅外,等温暖的日光驱散身上的阴冷气息后,才开始小声嘀咕着。 “那韩员外肯定瞒了很多事情,咱们得小心。” 宋滇之侧目看着乔五味那蹙眉抿唇的摸样,半响,才轻轻开口:“好。” 这时李广小跑到两人面前,漆黑的眸子中露出无比崇拜的神情,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乔五味。 “乔姐,方才你那招真是太厉害了。” 杨镖头等人也赶了过来,他双手抱拳,带着歉意赔罪:“是我小看乔姑娘的本领,若当时听劝的话,大家也不会遭遇这邪乎的事。” 乔五味连忙摆手,随即开口叮嘱:“眼下趁雾气还没将茶庄笼罩,大家多晒晒太阳,夜里聚在一起也别单独行动。” 她既拿了杨镖头的二十两银子,答应护住他们的安危,自然是要讲诚信。 李广忍不住问道:“乔姐,为什么要多晒太阳呀?” 乔五味解释:“方才厅内阴寒之气过重,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附带了些,这阴寒之气过重易遭邪祟蛊惑,唯有晒太阳才可驱散。”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一个一个排排站在那晒起了太阳。 乔五味拽着宋滇之准备回到之前的院中,她也不能闲着,得画更多的符护身才行,且不说棺材中少颗钉子,棺材内更藏有猫腻,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韩家人有问题。 关键最大的隐患殇魂,是半点线索都没。 头痛! 这乔五味刚抬腿,就被身后的韩青给拦住了去路。 第39章 “乔大师。” 韩青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上扬:“你方才施展的雷符可卖?” 有挣钱的生意,乔五味怎会错过。 “卖呀。” 韩青价格也不问,十分阔气道:“我要十张!” 乔五味有些狐疑的瞥了眼韩青,语气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好呀!一百两!” 韩青整个人顿住,许是没想到十张黄符价格会这般昂贵,而站在旁侧的李广更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乔五味,心里头感动坏了。 乔姐对他可真好! 李广决定了,从今往后要把乔姐当亲姐来对待。 乔五味的狮子大张口并未劝退韩青,他思索半响:“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拿银票。” 身后的大厅内,韩员外正在楠木棺材前上香,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丁氏与胡娘则跪在棺材前,将黄纸一张一张丢进铜盆中,两人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情绪如何。 没多久,韩青就拿着一百两银票赶过来。 乔五味低头打开挎包,在里头挑选许久,才挑出十张出来黄符,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看到挎包中那一百二十两银子,乔五味把这辈子伤心事都想个遍,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韩青打量手中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符:“乔姑娘不会拿假货出来糊弄我吧!” 乔五味瞬间瞪大眼睛,她气冲冲的边从挎包中拿出银票,边恼怒的喊道:“不信就把你的银票拿回去,真以为我想卖给你!” 宋滇之盯着那九张没用的废符,又垂眸将目光落在乔五味那张我十分生气的脸上,陷入了沉默。 韩青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最终决定相信乔五味的话。 待会若是不灵,他大可过来找这个女人算账。 第22章 原在厅内跪着的胡娘突然抬眸,面露担忧的看向拿着黄符离去的韩青,直至手中的黄纸被燃烧殆尽,火苗轻舔那细嫩如玉笋的手指瞬间,才吃痛的回过神来。 丁氏轻抿着唇,将黄纸一张一张丢进铜盆内,眼底是化不开的哀愁。 等韩员外神情凝重的将手中的三炷香给插在香炉上后,又跪在地上对着棺材用力磕三个响头才起身。 他侧目看向厅外那位身手不凡的乔五味,抬腿走了出去。 乔五味将方才拿出来的银票放在挎包内侧,并轻轻拍了拍才觉得安心,她对那韩青没什么好印象,刚又狮子大张口的要十张方才的雷符,这其中肯定藏有什么猫腻。 以防万一,乔五味只拿出九张废符,一张去炁斩祟符。 至于那张去炁斩祟符,是担忧韩青碰到隐藏在茶庄中的殇魂,好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这时韩员外等人从厅内走出来,他无比感激道。 “今日多谢乔大师出手。” 乔五味神情淡淡,一副故作高深的摸样:“不客气,我也是拿钱办事。” 韩员外闻言,犹豫半响才轻声开口。 “韩某还有件事恳求乔大师帮忙。” 乔五味挑眉:“什么事?” 韩员外幽幽叹口气:“自是茶庄外的雾气,只希望乔大师能够驱散那雾气,我阿娘的棺材也能早些入土。” 眼下天气炎热,若棺材在大厅继续放下去,他亲娘的尸首怕是要腐烂淌渗尸水。 许是怕乔五味不应,韩员外又继续说道。 “着茶庄内粮食不多,只能撑上七日,七日后雾气若是不散,大家都要活生生饿死在这。” 他并非是危言耸听,只是撒个谎。 茶庄位于半山腰,每半个月才会派人去镇里采购米油盐,而庄内有好几块菜地,还养了许些鸡鸭兔等,存的粮食是能供众人吃上半月有余。 乔五味微微一怔,她怎么忘了这事。 从雾气出现时,乔五味所有的心思都是怎么找出隐藏在茶庄中的殇魂,却忽略雾气就是一座看不起的牢笼,它将茶庄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而等粮食都吃完后,雾气还未散去的话,这座茶庄定会变成人间炼狱。 想到这里,乔五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神情严肃。 “我尽力。” 韩员外听到这三个字后,这才松口气:“那就辛苦乔大师了。” 乔五味点点头:“我先回院子里多画些符,也劳烦韩员外吩咐下人,天黑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门。” 说完,她低头从挎包中翻出三张去炁斩祟镇魂符出来。 “天黑之后,贴在门后面,防止邪祟进屋。” 韩员外满脸感激接过手中的三张黄符,并未分发给身后的丁氏与胡娘,而是将其塞入怀中,并一脸感激道。 “多谢乔大师。” 随即他便让孙管家送乔五味去院子里歇息,杨镖头等人也不好在这站着,索性结伴一起离开。 跟在杨镖头身边的李广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加快脚步,凑到了乔五味的身边,并从怀里掏出方才得到的银两。 “乔姐,你能不能再给我几张黄符,最好是贴在屋子里头的那种。” 昨夜就是那张什么炁斩黄符救了大家的命。 乔五味十分大气的抽出五张去炁斩祟镇魂符出来,她看了眼跟在旁侧的孙管家,然后交代李广,今日天黑之后就回屋,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第40章 李广连忙点点头,他将黄符小心翼翼塞到怀里,然后回到杨镖头身边,神情凝重的告知此事。 闻言,杨镖头这心中是越发愧疚。 很快杨镖头来到昨夜歇息的下人居住的院子,他们同乔五味与宋滇之告别后,才转身回屋,孙管家继而跟在两人身后。 乔五味抬眸看向身边神情淡淡的宋滇之,见清风正撩动他那如墨般的长发,长如蝶翼的眼睫毛也随之颤了颤,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身边女子略微灼热的视线,宋滇之垂眸对上乔五味的目光,声音清润又低醇的问道。 “阿乔盯着我?可是有事要说?” 此时一缕墨发调皮的随着风轻轻的摩挲乔五味的脸颊,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亲昵,乔五味伸手想将去拂去,风向忽变,她抓了个空。 为掩饰尴尬,乔五味只能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脸颊。 “没事。” 她总不能说,因为美色,忍不住多看几眼吧。 待两人来到昨夜住的院子时,孙管家先是一愣,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个的地方,可想着这乔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这院子就算闹鬼,那害怕的也应该是鬼。 想到鬼,孙管家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从老夫人棺材里窜出来的怪东西,尤其是方才的那番话,他也顾不得别的,语气焦急唤道。 “诶!乔大师!” 孙管家小跑到乔五味面前,犹豫半响,才涨红张老脸开口。 “方才那黄符,可否给我一张。” 在孙管家眼中,那不是黄符,那是他的命! 乔五味早就在等这条鱼儿上钩,她故作伸手从挎包中掏黄符的姿势,见孙管家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的瞬间,又将手撤了回去。 “可以呀,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孙管家先是一愣,随即斟酌了好半会,才低头环顾四周,见没人才应道:“乔大师您尽管问。” 乔五味是昨夜来到这阿茶山庄的,对这阿茶山庄的情况一无所知,可这不是最紧要的,今日种种皆能看出来,阿茶山庄的庄主韩员外,有很多事情瞒着没说出来。 还有韩青,也不对劲。 不过,除去杨镖头等人外,茶庄中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殇魂寄生的宿主。 这就像是在一羊群中,寻找那头披着羊皮的狼,并将其猎杀。 乔五味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韩老夫人是怎么死的。” 孙管家在听到韩老夫人这四个字后,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可为了那张救命黄符,还是缓缓开口。 “老夫人……老夫人她就是枉死的。” 孙管家想到老夫人的死状,就忍不住打个寒颤,随即在乔五味的注视下,将茶庄前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缓缓讲述出来。 大约是在七天前,老夫人不知怎么的噩梦连连,整宿整宿睡不好,最诡异的是,老夫人每天晚上的梦境内容竟都是相同的。 老夫人梦见自己睡在床榻上,却觉得自己是醒的,甚至能瞧见床榻上的自己,还有候在旁边守夜的侍女,但不知为何,却无法动弹。 随着夜色越深,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紧接着老夫人瞧见窗外出现一只猫儿的影子,只是眨个眼,那猫儿就从窗外跃到了屋内。 为何孙管家知晓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日老夫人抓着韩员外的手诉说这一切时,他刚巧站在外面。 乔五味好奇问道:“老夫人的死跟这只猫有关系?” 她不由想起师傅一个好友,就是专门帮别人解梦。 这位大师说,梦境有好有坏,皆代表不同的意思,不过最奇妙的还是预示梦。 预示梦简而言之,就是梦见以后或者将要发生的事情。而越久远的事梦境内容越模糊,只是在某一刻,你会发现这个场景,你感到十分熟悉,似是曾见过,经历过。 其次就是胎梦。 韩老夫人本身是女子,属阴,年纪较大,故此八字较轻,才会一直做预示梦。 孙管家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半响,他才开口继续道。 “老夫人说,在梦境中,进屋的猫儿全身漆黑,可诡异的是那眼珠子竟血红血红的,那只猫每夜都会走到她的枕边,然后掏出锋利的爪子,将她一双眼珠子给活生生挖出来,张嘴吞进肚子里头去。” “邪门的是,就在三天前,天还未亮,伺候老夫人的侍女一声惨叫声惊醒所有人,等我赶过去时,就看到老夫人已经断了气……只是……” 孙管家想起那日的画面,只觉得瘆的慌。 “老夫人的眼珠子不见了,眼眶如两个黑窟窿,脸上满是干涸血迹,无比骇人。” 话音落后,乔五味猛的想起来那日在村口讨水喝时,有一名疯癫女子,神秘兮兮的问她可有瞧见老夫人的眼珠子的事。 她忍不住问道:“那侍女是不是吓疯了?” 孙管家轻“嗯”了声,那侍女是第一个发现老夫人的人,也不知是瞧见老夫人那副恐怖的死状吓疯的,还是看到别的东西给吓疯的。 听完老太太死亡的前因后果,乔五味十分疑惑道:“既然老夫人死的如此蹊跷,你们家老爷为什么不去报官,反而办起了丧事呢?” 今日这韩员外可是一副大孝子摸样,难不成是装出来的? 孙管家幽幽的叹口气:“主子怎么想,哪是我们做下人能去猜疑的。” 第41章 乔五味突然问道:“那老妇人的眼珠子找到了吗?” 孙管家摇摇头。 这下人们之间曾有人嘀咕,会不会真的被那只黑猫给吞到肚子里头去了。 乔五味不由紧蹙眉心,老夫人梦境中的那只红眼黑猫似是与今日,从棺材里头窜出来地那只黑猫几乎相同。 难不成是有人趁大家不注意,将黑猫塞进棺材里头,并取走棺材盖上的一颗钉子,故意将棺材做成汇阴聚魂之地? 第23章 但这一切都只是乔五味的猜测,事实如何恐怕只有死去的韩老夫人知晓。 孙管家搓了搓手,语气奉承道:“乔大师,那这符……” 乔五味倒也信守承诺,边低头从挎包中翻找黄符,边不经意开口问。 “除了韩老夫人这事外,茶庄中还有发生别的奇怪事情吗?” 孙管家接黄符的手微微一顿,他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神情瞬间变的难看起来,他迅速把黄符塞进怀里,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乔大师……我……我只是个下人,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说完,孙管家就急忙忙跑开,那摸样似是身后有什么追赶他似的。 乔五味也不生气,抬头看了眼站在旁侧中看不中用的宋滇之,随即伸手捂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要进屋睡一会,你别乱跑。” 许是怕出什么意外,乔五味低头从挎包中拿出一把黄符,她没怎么细数,直接塞到宋滇之的手里,嘴里则小声嘀咕着。 “拿着防身。” 宋滇之的眼底露出一抹错愕,目光沉沉的盯着手中那厚厚一叠黄符,他瞧的出来,这里头可是一张废符都没有,微凉的指腹下意识摩挲手中的黄符。 半响,才轻声开口。 “都给我?” 声音略有些低沉与沙哑。 乔五味轻“嗯”一声,还以为宋滇之是嫌不够:“只能给你这么多防身,余下的我还要自己用。” 话音落后,她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乔五味昨夜可是趴在桌上睡一宿,压根就没休息好,她边哈欠连连地朝厢房方向走,边叮嘱宋滇之。 “你可别乱跑。” 乔五味倒也不是好心,只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被困在殇魂的地盘,她怎么可能安心睡个好觉,可若有宋滇之守着那就不一样,虽他失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有自己给的黄符,就算那殇魂过来,也是能对付几下子。 那对付几下子发出的声响,足以让乔五味从睡眠梦醒过来。 沐浴在阳光下的宋滇之依旧垂眸盯着手中那叠黄符,他蹙紧眉心,眼底掠过一丝迷茫,可似是又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宋滇之的身上突然散发出深戾阴冷的气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竟是冷意。 半响。 宋滇之将手中的那叠黄纸塞入怀中,转身朝屋内走去。 乔五味已经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此时和煦的阳光透过镂空细花的木窗,洒在那水晶帘上,落她的身上,宋滇之眸色深暗的走上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睡着的乔五味显得很安静,不似醒来时候的那么鲜活,许是睡的太沉,那小小的翘鼻正发出轻轻的鼾声,粉嫩泛着水光的嘴唇也微微敞开一点空隙。 宋滇之逆光而站,将落在乔五味身上的日光挡去大半,他神情淡漠盯了许久,最终转身坐在厢房内那张圆形木桌前,唇角下压,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烦躁的神情。 生死契,杀不得。 沉浸在睡梦中的乔五味很快就人吵醒,她听着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她烦躁的蹙紧眉,伸出手将起赶走。 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的乔五味只觉得手被谁给紧紧的抓紧,在手腕接触到对方那冰冷肌肤触的瞬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并不由自主的想将手抽回来。 直至耳边再次响起那“嗡嗡”的声音,乔五味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随即撞入宋滇之那幽深的目光中,那一瞬间,乔五味彻底清醒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目光挪到被宋滇之进握的手腕上。 “有……有事吗?” 宋滇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冷意,他松开那散发热意的手腕,开口道。 “有人找你。” 乔五味瞥见摆放在圆形木桌上的食盒,见宋滇之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她连忙爬站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赶到厢房外。 院外,两名年纪较小的侍女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那,稚嫩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此时正低着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在瞥见乔五味出来后,两人直接跪了下来,开始哀求起来。 “乔大师,求求你,也给张黄符我们保命吧。” 今日众人见乔大师用黄符降住从韩老夫人棺材中爬出来的邪物,大少爷又以百两的价格买下十张黄符,想着那黄符定是有威震邪祟鬼怪的作用,故此下人们商议一番后,决定派两人过来求符。 两名小侍女正想着若乔大师不愿给他们黄符,该怎么办时,却听见一声“好”,她们神情一怔,随即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乔五味良心不多,也不做亏本的生意。 “我想知道一些事,你们得诚实回答。” 两名小侍女犹豫许久,最终点头。 第42章 她们身上都是生契,并非死契,总不能为了主子家的那点秘密,把自己命都给赔进去吧。 乔五味被阳光照的不由眯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有些不舒服。 “你们先起来。” 两名小侍女连忙起身,眼巴巴的盯着乔五味。 乔五味问的问题其实很简单。 “这茶庄中经常有野猫出现吗?” 两名小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左边那名小侍女犹豫的半响,才将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说道。 “我听厨房烧火的阿婆说,阿茶山庄坐落阿茶山的半山腰,早之前茶庄周边是有许些野猫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都消失不见,茶庄中有人说……” 小侍女停顿片刻,继续道:“说是胡娘是个修得人身的狐妖子,半夜去茶庄外觅食,那茶庄外的野猫野兔都进到她的肚子里去了。” 乔五味闻言,神情略微有些诧异,心里忍不住嘀咕这阿茶山庄还真是卧虎藏龙,不过那胡娘是妖狐子也只是下人之间的流言蜚语,不一定是真的。 但阿茶山庄周边的小动物突然消失却有些奇怪。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你们老爷夫人还有胡娘关系如何?” 这豪门之中,夫妻关系,家婆关系尤其复杂,兴许能从中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而让乔五味没有想到的是,两名小侍女几乎异口同声道。 “夫人她是个很好的人。” 两名小侍女侧目,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随即左边小侍女才轻声解释:“夫人待人极好,从不苛待我们。” 乔五味却抓住要点:“那山庄有人苛待你们?” 方才说话的小侍女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疯狂摇头。 乔五味见状,也不再为难这名小侍女,既是下人,定不敢说太多主子的坏话,她话锋一转:“像你们这样的下人有多少人,夜里住宿是多人住一起?” 小侍女连忙道:“茶庄的下人近百,十人住一间大通铺。” 乔五味低头从挎包中掏出十张黄符递过去,开口叮嘱:“贴在门后面,一张就够了,余下分给其他人,用完明日再过来取新的。” 似是想到什么。 “待会能让人送些热水过来吗?我想沐浴。” 两名侍女来之前期望能求一张黄符保命,不曾想眼前的女人会如此大方,一下子给十张黄符不说,还让她们明日来取。 那这样,厨房内烧柴的瑛婆婆还有同乡的阿申哥也能有符护着。 两名侍女脸上立即露出感激的神情,双手发颤的接过黄符的瞬间,只觉得鼻子酸的厉害,并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乔大师你等着,我马上就送热水过来。” 而在两人离开快要离开院子时,左边那么年纪较小的侍女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小跑到乔五味的面前,小声道。 “韩老夫人生前曾被一只体格很大红眼黑猫给吓晕过去,这只红眼黑猫我曾在大少爷的院中见过。” 小侍女将深藏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后,只觉得整个都轻松了许些,随即转身离去。 乔五味着实没想到会获得这样的消息,红眼黑猫出现在韩青的院中,可好巧不巧,韩老夫人生前被一只红眼黑猫吓晕过去,随后夜夜噩梦,噩梦中那只红眼黑猫生挖掉她的眼眼珠子,并将其吃掉。 而没多久,韩老夫人死了,眼珠子不知去向。 而死后也不得安宁,谁也没有想到,这只红眼黑猫竟躲在她的棺材里,啃噬了尸骨不说,还差点成精怪酿成大祸。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韩青有很大的问题。 那他会是殇魂所寄生的宿主,是导致这场雾气的罪魁祸首吗? 没多久,两名侍从提着两桶热水,两桶凉水过来,还有两名侍女手中拿着崭新的褥单与布衾,四人脸上皆带着感激的神情。 待乔五味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换上一套干爽的衣裙,那带着湿气的秀发则随意披散在身后,她单手撑着下巴,蹲坐在厢房门前台阶上悠哉的晒太阳,在听见屋内传来宋滇之沐浴的水声后,巴掌大的小脸羞的通红。 这时韩青突然怒不可遏的冲进院中,他将手中的十张黄符狠狠地砸在乔五味脸上。 “你竟敢骗我!这些符根本就没用!” 第24章 十张黄符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面对韩青的怒火,乔五味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也不惯着这狗东西, 她站起身, 从挎包中直接掏杨镖头给的钱袋子, 狠狠的砸过去。 许是没想到乔五味会用钱袋子砸回来,韩青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重重钱袋子便直接砸在他那张较为秀气的脸上。 钱袋子中有二十两碎银,小大半是串好的铜钱, 故此还是有些重量的。 脸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韩青差点以为鼻梁被人给砸断了, 他单手紧紧捂着鼻梁,目光凶狠的盯着眼前女人。 韩青语气阴沉的厉害:“你竟敢砸我?” 乔五味站在台阶上,平视韩青眼中的怒火, 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并极其嚣张道。 “怎么!砸你还要挑个黄道吉日不成!” 宋滇之沐浴出来,便听到这样的话,他站在屋内的阴暗处, 神情淡淡的抬眸看向屋外的对峙,还带着湿气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宋滇之的后背与胸前, 凝聚的水珠顺着发尾滴落,打湿身上那套松霜绿云锦长袍。 第43章 屋外,局势剑拔嚣张。 韩青死死的盯着乔五味, 一字一字道:“你在找死!” 他扬起手,准备给这个女人一点教训瞧瞧。 乔五味怎会给韩青动手的机会, 她冷声威胁:“韩公子确定要与我动手!” 话音落后, 五张黄符应声漂浮在乔五味的背后。 韩青怎会不知这黄符的威力,扬起的手迟迟不敢落下, 眼底露出一丝畏惧的神情,他压抑内心的愤怒,不甘道: “乔大师,十张废符卖一百两,可是将我当傻子耍不成。” 闻言,乔五味故作诧异,声音拔高:“谁说这是废符的。” 韩青见乔五味装傻,他气的后槽牙都快给咬碎。 “我一个一个都试了!不是废符是什么!” 这话让乔五味十分确信,韩青有问题,她并未打草惊蛇,而是蹲下身捡起一张黄符,将其夹在食指与中指中间,在起身后,无名指小拇指半弯,这是乔五味最常用的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风起,将乔五味那披肩的长发朝后吹去。夹在拇指中间的黄符被她朝左侧丢去,只见黄符被点点星火吞噬,紧接着一道紫色雷电凝聚的羽箭迅速钻出来,只是还未落入地面,便消失不见。 这就是废符! 威慑力,攻击力都没,但可以唬一些门外汉。 比如眼前满脸不可置信的韩青。 乔五味抬起头,极其得意的胡说八道起来:“有时候多想想自己自身的原因,是不是念口诀声不够大,手诀姿势不够标准。” “亦或者你想用它做什么坏事?” 最后一句话让韩青脸色瞬间苍白,他不由自主的双拳紧握,似是觉得眼前这女人窥见自己所做的那些事。 韩青压抑内心的恐慌:“那一百两算是小爷赏你的。” 说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这间院子。 乔五味神情凝重的看着韩青离去的背影,半响,才走过去将地上那钱袋子给捡起来,边轻拍上面的灰尘,边小声呢喃着。 “这二十两还挺重的。” 乔五味将钱袋子小心翼翼放回自己的挎包中,转身就瞥见宋滇之站在屋内,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正盯着她。 阳光落在宋滇之那套松霜绿云锦长袍上,将宋滇之衬托的宛如九天之上的谪仙。 清冷,矜贵,不染凡尘。 乔五味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眨了眨:“方才你都听见了?” 宋滇之抬头跨过门槛,与乔五味比肩而站的瞬间,轻轻的“嗯”了声。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人竟轻易的被忽悠走。 宋滇之垂眸,目光落在乔五味那带有细微绒毛的侧脸上,随即垂下眼眸,让人瞧不清神色如何。 乔五味正弯着腰,边将散落在地上的废符捡起来,边开口道。 “你说那韩青用这些符做什么?看样子又不像是是被殇魂寄生的宿主?” 殇魂很聪明,它只会躲在暗处,而不是像韩青大摇大摆在她与宋滇之面前晃悠。 没等宋滇之开口,乔五味反倒是在那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 “肯定是被我说中了,拿我的符去做坏事,才会心虚的落荒而逃,好在我有先见之明。” 她将散落在地上的黄符捡起来,在瞥见其中一张黄符的边角处沾有一星点黑褐色颜料时,眉心不由蹙紧,她将其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微变。 那不是颜料,而是血迹。 乔五味忍不住脑洞大开,这韩青怕不是杀了人,想用自己的御雷符毁尸灭迹,结果没成功吧。 她也懒的询问宋滇之,问了也回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待将所有的黄符捡起来后,乔五味才想起侍女送过来的食盒,连忙转身进屋。 屋内,圆形木桌上的食盒正散发阵阵的食物香气,乔五味将手中的九张黄符放在桌上,抽出当中的平安符塞进挎包内,随即用木簪将长发盘到脑后,才动手打开食盒盖子。 食盒上一层摆放两荤一素,下一层是三碗米饭。 乔五味侧目看向正过来的宋滇之,她其实知道宋滇之是不需要进食的,但还是开口问道。 “你要吃吗?” 宋滇之清楚乔五味的食量,这些饭菜对她来说是绰绰有余,他勾起唇角,轻声道。 “自然要吃。” 乔五味:…… 早知道不问了。 饭后,乔五味神情严肃的站在桌前,除了银钱外,她将挎包中其他东西皆掏了出来,还好穿书前黄符纸与朱砂买的够多,完全不用担心不够用。 只是能用的黄符不多,若真要碰到殇魂,怕是半点胜算都没。 乔五味幽幽的叹口气,拿出朱砂与黄符纸,开始认命且虔诚的挥动着毛笔。 直至月影遍地,树影娑娑,她才甩了甩酸痛不已的右手停下来,乔五味侧目看着多出近百张可用的黄符,才感到安心。 在这段时间里,宋滇之一直站在院外,他似不会感到疲倦,抬头看着苍穹之上,看着月升日落,待乔五味舒张着筋骨走出来,便瞧见那清冷的月色宛如一件银色的轻纱,笼罩在宋滇之的身上。 第44章 她不由看愣住,待回过神后,只觉得宋滇之像是在深夜中盛开的昙花。 月下仙人,留梦三更叹。 察觉到身后略微灼热的视线,宋滇之侧身看向乔五味,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明明是一片冷意,可声音却十分温和道。 “阿乔还不睡?” 乔五味总觉得宋滇之是知晓自己要做什么,却又在明知故问,她不由自主的扯了扯挎包中的带子。 “白天睡够了,晚上得干活。” 白日警告阿茶茶庄所有人夜里别出来,一是为保障他们的安危,二是好方便行事。 比如,先去掀了韩老夫人的棺材盖。 乔五味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宋滇之,那巴掌大的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宋滇之,你得跟紧我。” 两人脚踝上还连着那破链子,不能分开太远,只能一人去哪,另一人跟着。 宋滇之眸光微微颤了颤,随即对上乔五味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以及眼底的蠢蠢欲动,沉默半响,他挪开目光,故作担忧道。 “阿乔就不怕我拖累你。” 乔五味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怕呀!所以你要跟紧我,别乱跑。” 那叮嘱的语气,似是在像哄小孩子,让宋滇之不由陷入沉默。 此时夜色深沉,万簌倶寂。 可位于半山腰的阿茶茶庄,又是春夏之际,理应能听见虫鸣声,但眼下四周静的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乔五味思索片刻,拿出朱砂小罐子,右手食指沾了些,便将食指抵在眉中间,由上而下,一条红痕缓缓出现在眉中间。 天眼开启的瞬间,乔五味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更是顺着后背朝上爬去,让人头皮发麻。 那水银般的水迹铺满整座院子,延绵不断的朝着院外蔓延。 乔五味甚至觉得,整座阿茶茶庄几乎都被这水银般的水迹给占据,这地方怕已经是殇魂的老巢,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想活命,就不能胆怯,更不能畏畏缩缩。 此时开天眼的乔五味只觉得悬挂在夜空中的玄月正散发幽绿的荧光,倒映在地上的树影开始扭曲舞动起来,她右手紧紧挨着挎包,左手则攥着宋滇之的衣袖,抿着唇朝放置韩老夫人棺材的大厅方向走去。 宋滇之低眸,看着紧攥自己衣袖的手,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不知为何,夜里通向大厅的这条路走的格外漫长,若不是开了天眼,乔五味都怀疑是不是鬼遮眼,亦或者鬼打墙。 而系在树梢与柱子上的白布随着夜风起舞,亦如幽魂般环绕两人身侧。 乔五味犹豫半响,右手捏手诀,轻声道。 “八方符灵听我灵,起!” 五张黄符迅速从挎包中钻出来,呈圆形漂浮在乔五味的身后,随时待命。 待两人抵达到放置韩老夫人棺材大厅时,只见厅内一片漆黑,且充斥惶惶不安的气氛,还未走近,一股浓烈且作呕的尸臭味便迎面袭来。 乔五味连忙从挎包中拿出两张黄符纸,不顾形象的将其中一张撕成两半堵住自己鼻孔。随即抬眸看着蹙紧眉心的宋滇之,将另一涨黄符纸递过去,声音瓮瓮道。 “需要吗” 宋滇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乔五味忍不住嘀咕:“都臭成这样,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黄符纸堵住鼻孔之后,那股做呕的尸臭味倒也没那么强烈,她走上前嘴中默念“符灵借火“,手中所持的黄符瞬间被火苗点燃,待将四周烛火点燃,乔五味便瞧见滚落在地面上的棺材盖,她先是呆愣片刻,随即开口骂了句脏话。 “这韩老夫人诈尸了!” 她忍不住蹙紧眉心,白日以雷箭处置那只差点成精怪的红眼黑猫,就相当于破了那北斗星阵的残局,按理来讲,韩老夫人是不可能诈尸。 除非,自己是遗漏了什么。 乔五味骂骂咧咧的走上前,她踮起脚尖查看棺材内部,只见铺在棺材内部靛蓝丝绸被褥已被黑褐色的血液浸染,上方还沾有骨肉残渣,尤其是左下角有一处黏膜的东西略为奇怪。 就像是…… 乔五味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猛的朝后退了几步,却不想脚背撞到翻落在旁的棺材盖,轻微的碰撞声在这死寂的大厅内逐渐扩大。 宋滇之难得开口,声音清润而低醇:“可发现什么?” 在昏黄的烛火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显得温柔几分。 乔五味目光紧紧的盯着棺材盖内侧,看着上方带有血迹的抓痕,细看还有破碎的指甲镶嵌其中,眉心蹙的更紧。 “发现韩员外不让我查看韩老夫人尸首的原因。” 半响,她抬眸看向宋滇之,语气很是迷茫:“可是宋滇之,我想不明白。” 乔五味想不明白韩老夫人被活着封进棺材中,为何死后还要恳求自己,救救韩家子孙。 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身为罪仙的宋滇之又怎会明白,无论是仙君还是罪仙,寿命都是枯燥而漫长,凡人在他眼中更是亦如蝼蚁。 这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会低头与蝼蚁共情。 第45章 乔五味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她边叹气边念叨着。 “麻烦!麻烦!全是麻烦!” 棺材内侧那还没有巴掌大,似黏膜的黑褐东西,并不是韩老夫人身上落下的碎肉,而是胎衣。 胎衣亦是胎盘。 当时棺材中应藏有两只猫,一只红眼黑猫,另一只是刚出生的幼猫。 红眼黑猫处理后,韩员外担忧乔五味发现韩老夫人尸首的秘密,急忙上前阻拦她查看,故此才遗漏那只幼猫。 没有母猫在身边,幼猫是存活不了多久。 这韩老夫人诈尸,怕是与死去的幼猫有关。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被幼猫附身的韩老夫人,若是碰了血,死尸化为僵,更难处理。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鼓起勇气走到宋滇之面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宋滇之。”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嗯?” 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讨好的笑容:“能不能借几滴血。” 画符颜料并非朱砂,也可将黑狗血混入朱砂内,所画出的黄符威力会比普通朱砂要强,她很早就想过,若用宋滇之的鲜血混入朱砂,那黄符威力会不会比黑狗血还要厉害些。 宋滇之:…… 乔五味继续劝道:“你就忍忍,不会很痛的。” 宋滇之垂眸,直视乔五味那略微心虚的眼睛,一言不发,可就在乔五味以为没戏时,宋滇之却突然将右手伸到她的面前。 “轻点。”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乔五味拿黄符的手有些发颤,脸颊发烫的厉害,她只是取血,怎么感觉像是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昏黄的烛火下,宋滇之的右手宛如精致的艺术品,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干净且骨架分明。 乔五味从挎包中掏出一张黄符,横方向对折又竖方向对折一次,随即叼在唇间,她低头又迅速翻出装有朱砂小瓷罐,待将小瓷罐的盖子拔开,才将唇间对折的黄符拿在手中,轻轻的在宋滇之的手指处划了下。 那过于白皙的指腹瞬间出现一道细小的长痕,鲜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来,鲜血浸染如玉的指尖,朝两侧流淌聚集而下,乔五味手疾眼快,立即用小瓷罐接住。 她并不贪心,接有四五滴时,便从挎包中掏出黄符,将其覆盖住伤口。 宋滇之在瞥见指腹出现伤口的瞬间,眼底掠过一抹错愕,许是没想到一张黄符会轻易的划开自己的皮肤。 他低头,神情略微复杂的看着将食指包裹住严实的黄纸,眸光微微颤了颤。 而乔五味此时正半蹲在放置韩老夫人灵位的桌上,迫不及待的从挎包中掏出十张黄符纸,她拔下盘着长发的木簪子,放置将瓷罐中的朱砂与鲜血搅匀,随即拿起毛笔,神情无比诚恳的作符。 不知鲜血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 十张黄符纸竟一张都没有浪费,让乔五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她慎重的将混有宋滇之鲜血的朱砂小陶瓷罐塞回挎包中,随即又将九张黄符特意放在别处,免得与普通的黄符弄混。 觉得自己又行的乔五味将特意留下的黄符折成三角形护身符,转身塞到还在愣神的宋滇之手中。 “拿好,这是我第一次画成功的镇魂灵符,必要时保你命。” 黄符之上便是灵符,灵符威力自是要比黄符更胜一筹。 百张黄符纸作符,乔五味才有可能画出一张灵符,而这张灵符用在了黑河村,可用混有宋滇之鲜血的朱砂作符,十张出一张灵符。 她索性将这张灵符制成护身符给宋滇之,免得他在这危机重重的阿茶茶庄中出什么意外。 宋滇之瞥见手中三角护身符,眼眸微微低垂,漆黑的长睫落下一片阴影,让人瞧不清眼中情绪如何。 他忽抬起头,看着背对自己的乔五味。 “为何给我?” 白日的那叠黄符,眼下塞到手中的灵符。 宋滇之以前也收到过别人的好意,可在他看来,所有的好意都是明码标价。 亦如信徒给神明供奉祭品,祈求心想事成。 乔五味略为疑惑的看着宋滇之,觉得他这个询问有些奇怪,可还是耐心的解释。 “这张灵符是因你的血画制出来的,自然留给你防身。” 想了想,乔五味又继续说道。 “若今夜殇魂与韩老夫人一起出现,我怕顾忌不到你,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知道这破链子……咳咳……” 她慌忙咳嗽好几声,开始昧着没多少良心,胡说八道了起来。 “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会难过的。”lk小说独家整理 宋滇之静静地看着乔五味那拙劣的演技,眼底情绪晦暗不明,只是在察觉她侧目偷偷打量自己的神情时,不知道为何,嘴角不由自主荡漾一抹浅浅的笑意。 “阿乔待我可真好。” 乔五味闻言,无比赞同的点了点脑袋。 这张灵符若是卖给韩员外的话,可是百两起价。 能不好吗! 这时一阵阴冷的风袭来,吹着厅外树枝簇簇作响,映落在地面的影子也变的张牙舞爪,厅内的烛火更是闪烁不定,随时都会熄灭掉。 第46章 乔五味下意识将宋滇之护在身后,伸手将塞在鼻孔中的黄纸拿出来,警惕注视周边的动静。 而伴随着呼吸,厅内厚重浓郁的尸臭味再次袭来,差点没把乔五味给熏晕过去,可她也不敢分心,生怕韩老太太从某个角落窜出来。 厅内的烛火突然熄灭,宋滇之抬眸,对上藏在黑暗中那双幽绿的竖眸,而一滴冰冷且带有腥臭的液体滴落在乔五味的手背上。 乔五味反应极快,伸手拽着宋滇之的胳膊朝后退去的瞬间,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金为盾。” 话音落后,两人被淡淡的金色的光给护在其中,乔五味身后的五张黄符迅速燃烧成灰烬,她又迅速从挎包中掏出五张黄符。 “喵~~” 嘶哑又带着凄厉的猫叫声从头顶响起,乔五味边擦拭手背那黑褐色的液体,边抬头看去,便对上一双幽绿色的竖瞳,随即被韩老夫人这副摸样给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眼下已经不能称之为韩老夫人,而是被幼猫灵魂附体的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半张脸呈猫脸状,甚至能瞧见上方黑色猫毛,另半张脸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那残破不堪的身上。 这人死尸僵,而被附体的“韩老夫人”尸身此时发生诡异的变化,褐黑色双手双脚长出如猫般的锋利指甲,正趴在大厅的房梁上,微弓着身子,那双幽绿竖瞳正死死的盯着底下两人。 乔五味脑海中不由冒出猫脸老太四个字,没想到猫的亡魂附身在尸首上,竟会如此惊悚。 “嗬嗬……” 只听“韩老夫人”发出声声怪笑,并动作灵敏的跳跃到对面的房梁上,随即双手双脚攀在柱子上,如壁虎般头朝下脚朝上,脖子以诡异姿势扭曲着,整颗脑扭转过来。 乔五味此时无比庆幸与师傅见过不少大场面,不至于被这一幕给吓的全身发抖,她将手中五张黄符朝上空扔去,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雷成箭。” 雷为阳,邪祟之物最为畏惧,且杀伤力十足。 全身包裹紫色雷电的箭羽迅速从五张黄符中间内部钻出,朝着“韩老夫人”方向飞去,“韩老夫人”反应迅速的跳跃地上,全身弓着身子,又迅速的躲开射过来的箭羽。 十五只箭羽全都射空后,“韩老夫人”趴在厅外的院墙上,那双幽绿的竖瞳死死的盯着乔五味,半边猫嘴半边白骨微张哈着气。 清冷的月色落在“韩老夫人”身上,将底下那只小小的幼猫影子拉的极长。 乔五味只能再次掏出五张黄符,想到脚踝上的链子,只是开口叮嘱。 “宋滇之,跟紧我。” 她不能让“韩老夫人”逃走,不然麻烦就大了。 话音落后,趴在厅外院墙上的“韩老夫人”便跃了下去,并消失在黑暗中,乔五味紧忙追赶而去,宋滇之只能紧随其后。 只是刚走出院外,宋滇之便停下脚步,他蹙紧眉心,侧目看向隐藏在树影下方的东西,此时紧追“韩老夫人”的乔五味早已跑远,她的注意力皆在前方“韩老夫人”身上,故此并未察觉到宋滇之被自己给落下。 许是不用伪装,漆黑的夜色让宋滇之显的分外深戾淡漠,狭长的丹凤眼微眯,漆黑的眸子沉冷看着从阴暗中走出来的殇魂。 殇魂是没有五官的,但眼前的有,只是整张脸上布满数不清的眼珠子,虽全身光秃秃的,但却没有任何男女特征,且全身布满粘稠的绿色液体,腹部则裂开极大口子,正一张一合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 显然是宿主重新赋予这只殇魂少许的魂体,最终制造出这样的怪物。 宋滇之冷着嗓音道:“真可悲。” 这三个字显然是激怒那只殇魂,它几乎是怒吼的朝着宋滇之冲过来,眼看双手要触碰到人时,却被一股莫名的屏障给阻挡。 殇魂是聪慧的,察觉不对劲的瞬间,立即想要逃走,可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而宋滇之神情淡淡,伸出手隔空抵在眼前这只殇魂的额间。 “雷罚!” 如拇指般大小的雷电瞬间将殇魂包裹其中,如根根粗针扎入灵魂之中,痛苦的悲鸣声还未哀嚎出声,被雷电包裹其中的殇魂便化为点点黑色尘埃,随着风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而追赶“韩老夫人”踪迹的乔五味此时正站在一间破败的院中,且不说四周杂草丛生,树影婆婆,前方厢房的门窗漆色斑驳,露出半朽的木质,躲藏在屋内的“韩老夫人”那双幽绿的竖瞳正死死的盯着她。 不知为何。 乔五味总感觉“韩老夫人”是故意将她引到这地方。 是陷阱?还是要告诉自己什么线索? 犹豫半响,乔五味最终决定冒险跟上去看看,她上前跨过残破的门槛,“韩老夫人”见状,立即拖着腐烂的身体钻入黑暗中。 亦如乔五味所猜想的那般,“韩老夫人”并未走太远,借着清冷的月色,乔五味一眼就瞧见她正趴在不远处的书架旁,耸拉着那颗令人惊悚的脑袋,锋利的爪子疯狂刨着地面,属于人的嗓音焦急的发出一道嘶哑且怪异的猫叫声。 第47章 应是嗅到乔五味的气息,她猛地抬起头,缓缓朝后退去,最终蜷缩在角落中,抬起手,轻轻舔舐着手背上的血迹。 “韩老夫人”这具残破的尸体过于瘆人,加半张猫脸半张血肉模糊,且露出森森白骨的脸,故此这样的行为显的极其惊悚。 以防万一,乔五味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金为盾。” 浅浅的金光再次将她笼罩起来,而这时乔五味才想起宋滇之,转身想叮嘱什么,在瞥见身后空无一人,瞬间,她整个人都傻了。 那么大的一个宋滇之怎么就没了呢!!!! 乔五味下意识转身,正准备折回去找人时,原本安安静静蜷缩在角落中舔舐手背的“韩老夫人”突然抬起头,只见身影一闪,直接堵在门口,弓着身子哈着气,那双幽绿的竖瞳紧紧的盯着她。 显然,“韩老夫人”并不打算让乔五味离开。 乔五味有些无奈的解释:“我得回去找人。” 可“韩老夫人”不为所动,依旧寸步不让。 这打肯定是打得过,但从“韩老夫人”方才的行为举止来看,它并无恶意,只是想让自己在这房间中找到什么东西。 犹豫半响,乔五味最终选择妥协。 宋滇之说过,若两人距离太远,系着链子的脚踝会有荆棘从血肉中生长出,她垂眸看向裙摆下方那安然无恙的双腿,总有一天要把这破链子给解咯。 叹口气后,乔五味认命走上前,开始打量眼前两排极其普通的书架,这书架如院子一般破败,漆色斑驳的剥落着,露出里头原本木色,上方原本摆放书籍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且布满厚厚的灰尘,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韩老夫人”特意将她引到此处,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乔五味将手中四张黄符撒向上空,右手捏手诀。 “符灵借火。” 四张拳头大的火苗瞬间出现在她的两侧,瞬间将四周照亮,原本堵在门口的“韩老夫人”似是畏惧火苗,朝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乔五味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所在的这间厢房很是破旧,角落布满那密布般的蜘蛛网,身后窗棂半歪着身子,与那破烂的窗纸随风晃动着。 可奇怪的是,头顶之上的屋檐却没半点月光落下来! 这地方既已荒废许久,屋檐上的瓦片不可能保持完好无损,显然瓦片时常有人替换,除此之外,眼前的书架并非那种镂空,方才光线太暗,竟没发现背后竟还有一层木板隔着, 乔五味想了想,试探性的伸出手敲了敲。 “咚咚咚。” 听到这如敲打木鱼所发出来的声响时,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书架后方竟然是空心的!! 乔五味脑海中立即蹦出“暗室”这两个字,看来这就是“韩老夫人”要找的地方。 她连忙仔仔细细的查看书架每一处,很快就发现有一个格子处跟别处不同,这格子上方太过于干净,一丝灰尘都没。 乔五味伸出手在这格子处摸了摸,很快就在后方看不见的角落处摸到一个凸出来把手似的东西,并尝试着朝上下左右晃动。 伴随一声“咔嚓”清脆的响动,乔五味连忙将手缩回去,并谨慎的朝后退了几步。 只见那两排破旧的书架开始轻微晃动起来,随即朝着左边缓缓挪动,露出里侧的暗门,而原本堵在门口的“韩老夫人”则迅速窜了进去。 乔五味看着那漆黑不见五指的暗门,又侧目看向身后没有任何阻拦的房门。 犹豫片刻之后,才抬腿朝着暗门走去。 她想着,自己现在相安无事,那证明两人目前距离是安全的,何况宋滇之怀里还揣着护身灵符,就算碰到殇魂,也是能躲过一劫的。 等自己查清楚暗室里头藏有什么东西后,再出来找人也不迟。 漂浮在身侧的四团符火,在乔五味踏入暗门后,瞬间将周边的环境照的通亮,眼前是一条朝下的青石阶梯,只是空间有些逼仄,只能容一人身半的身位。 让她意外的是,暗室两侧以及上方皆贴有青砖,而每隔一段距离,青砖墙上就悬挂着一盏油灯,足以看出来,暗室的主人是花费不少心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韩老夫人”的原因,四周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乔五味紧蹙眉心,并谨慎的从挎包中掏出五张黄符出来,青石阶梯差不多走了三十多层后是一个左转弯口,紧接着就是一道长长的通道。 这让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阿茶茶庄底下修建了一个地下王国。 在长长的通道尽头还得左转,左边没走几步,乔五味就看到远处有双幽绿的竖瞳,看来“韩老夫人”要找的东西就在不远处了。 远处是一间偌大的石室,还未走近看清楚石室里头的东西,便瞧见石室左右两侧的青砖上贴有密密麻麻的黄符,似乎是为了镇压这里头的东西。 可惜这些黄符都没什么用,在乔五味眼里那就一张张无用的废纸,等她踏入石室内,四团符火驱散黑暗,将乔五味映在石室墙壁上的影子拉的极长,而在她影子下方是无数只小小的影子。 第48章 在那一瞬间,乔五味突然明白“韩老夫人”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的原因。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骂道:“妈的!畜生!” 眼前的石室几乎是一间受刑室,角落旁好几个沾满血迹与毛发的铁笼子,装满水的大水缸,中间带着水渍的大石板,以及摆放在旁边泛着冷光无数把锋利的刀刃。 每一处都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韩老夫人”正趴在旁侧,那双油绿的竖瞳正正盯着摆放在案几架那只做成标本的白色猫儿,歪着脑袋,竖瞳中露出一丝迷茫,似是疑惑它为何不理自己。 “喵~” 人声嘶哑所发出的猫叫,无论何时都显的极其诡异,“韩老夫人”伸头蹭了蹭僵硬的白色猫儿,可惜它拖着腐烂的尸首,黑褐色的腐肉瞬间弄脏白色猫儿的毛发。 除了那只白色猫儿的标本,旁侧还摆列着七八只其他猫儿以及兔子、鸟雀的尸体标本,最为作呕的还是悬挂在石壁上的八副画作,那是以水墨为辅,猫皮为主所构画出猫儿死前惨状的内容。 活生生淹死的,开膛破肚的,切除四肢、以及挖去双眼与割去舌头。 能看出来这八副画作是石室主人的得意之作,也能从这八副画作看处石室主人是怎样丑恶与扭曲的卑劣之人。 其实在踏入这间石室时,乔五味心中就有怀疑的人选。 韩青! 侍女曾提起过红眼黑猫在大少爷,也正是韩青的院子里见过,或许那只黑猫并非是红眼,而是双眼被鲜血浸染,应是为了肚子中还未出生的幼猫才拼命的逃出去。 再者眼前这座废了很多心思的石室,也怕只有韩家人能够承担的起。 为确认自己没有猜错人,乔五味从挎包中掏出那张沾有血迹的废符,边右手捏手诀,边将废符朝空中抛去。 “八方符灵听我令,幻形。” 只见废符幻成一只纸猫,动作灵敏的跳跃到那水渍还未干的大石板处,在仰着露出小肚皮瞬间,纸猫便被点点星火给吞噬殆尽。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小声嘀咕着:“还好没卖真符给这个畜生。” 当初韩青花百两买她手中的御雷符,怕是见自己用御雷符对付那只快要成为精怪的黑猫,便心动想用在普通猫儿身上。 可惜如意算盘打空,气的拿着废符来算账,许是太过恼怒,才没有察觉到废符边角上沾有点点血迹。 而让韩青更没想到的是,那只逃跑黑猫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吓的韩老夫人夜夜噩梦,后竟不知怎么出现在韩老夫人的棺材中。 而黑猫所生出的幼猫,死后更是占据“韩老夫人”的尸首,引着乔五味发现这个地方。 韩员外将亲生母亲活活封死在棺材中,儿子更是在阿茶茶庄底下建一座虐猫暗室。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乔五味不由想起那只死在自己手中的黑猫,又侧目看了眼还在拼命蹭着那只白猫标本的“韩老夫人”。 这间暗室不知有多少只无辜的小生命惨死其中。 她低头从挎包中无比奢侈的掏出十张黄符,随着黄符用力抛向空中,乔五味双手飞快的结印,并缓缓念道。 “天地阴阳,万物生灵,以符为引,度以往生!” 十张黄符在半空中瞬间炸开,形成金色的细雨,纷纷散落在石室的每一处,亦如温暖和睦的春风轻扶这里每一只死去的亡魂。 半响。 一只只毛茸茸的小团子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成群结队的凑在一起,追着彼此的尾巴玩耍了起来,雀鸟也挥动着翅膀自由的飞翔。 “喵~” 稚嫩的叫声让乔五味下意识低头,便见一只毛发黑白相间,有着漂亮的鸳鸯眼的幼猫正亲昵蹭着她的裙角。 第25章 这时从旁边走来一只白色猫儿, 它低头张嘴叼着调皮的黑白幼猫后颈,并随着无数只猫儿朝着暗室出口走去。 金色的细雨抚平它们身上残破不堪的伤口,也将暗室出口映照的过于耀眼, 乔五味站在原地, 看着那只黑白幼猫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金色的光芒中。 她似是想到什么, 转身便瞧见韩老夫人尸身正安静的侧靠在石壁上,幼猫亡魂的离开,韩老夫人尸首上属于猫的特征也消失不见。 但麻烦的是,要怎么把尸首给运回去, 总不能就放在这不管不顾吧。 乔五味思索半响, 从挎包中掏出八张黄符,想了想,又抠抠搜搜的抽出三张塞回挎包中, 随即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令听我令, 幻鹤。” 五张黄符漂浮半空中幻化成五只纸鹤,扑腾着小翅膀上前,一只落在韩老夫人那血肉模糊的脑门上, 另两只落在肩膀处,余下两只落在那露出森森白骨的双腿旁。 乔五味轻声道:“起!” 这五只小小的纸鹤竟将韩老夫人尸首抬给凌空了起来。 解决掉这个麻烦, 乔五味的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意,此时散落在四周的金色细雨正在慢慢消散,在她转身带着韩老夫人尸首离开暗室瞬间, 有一缕如拇指大小般的金光迅速钻入乔五味的身后。 从暗室中出来,在看着伫立在院外那熟悉的身影时, 乔五味整个人微微一怔, 等确信自己没看错,她忍不住小跑过去。 第49章 乔五味仰着小脸, 略为诧异的问道:“宋滇之,你怎么找到这的?” 宋滇之看了眼她身后那被纸鹤抬起来的尸首,随即垂眸,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轻声解释。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乔五味并未怀疑这话的真假,方才在追赶“韩老夫人”时,压根就没注意过身后有没有人。 她抿着唇,想着这事的确是她不对,便一脸严肃的开口保证着:“放心,下次我绝对不会落下你。” 对于乔五味突然开口的保证,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露出一抹诧异,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阿乔。” 乔五味对上宋滇之那深邃的眼眸:“啊?” 宋滇之一脸好奇的问道:“你说,布满尖刺的荆棘从我们血肉中生长出来,它会开花吗?” 乔五味!!!! 她怎么就忘了,这祖宗可是原著中最大的反派。 现在看起来无害,那是因为失忆,若是恢复记忆,怕不是要将自己嘎了当花肥使。 乔五味咽了咽口水,垂眸避开宋滇之看过来的目光,无比生硬的转移话题。 “啊!我们先把韩老夫人的尸首给送回去吧。” 她刚准备抬头准备离开院子,抬腿却不知踩碎什么,在这静寂的院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吱”声响。 乔五味连忙抬起脚,低头看去,才发自己踩碎的是一个小小兽类的头盖骨。 她不由想起藏在暗室内的那些东西,总觉得这事不能简简单单的算了,明日定要揭穿韩青这狗东西的真面目。 两人并肩离开这间破旧的院子,五只小纸鹤拖着韩老夫人的尸体跟在后头,这一幕别提有多诡异。 回去的路上,四周依旧安静的可怕。 想到藏在茶庄中的那只殇魂,乔五味不敢有任何松懈,可等平安无事的抵达到大厅内,她又觉得很不对劲。 到底是哪不对劲呢? 直到五只小纸鹤将韩老夫人的尸首放回棺材中,化为灰烬消失在乔五味面前时,她才反应过来。 今夜没有瞧见韩老夫人的亡魂! 难不成是因为殇魂的缘故,她害怕得不敢出来? 应该是今夜操作太多符纸的缘故,乔五味忽觉得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朝前倒去,站在旁侧的宋滇之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似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妥,犹豫半响后,有些不情不愿的伸出手。 最终还是乔五味伸手撑在棺材前那张桌上,才没有摔下去,在看到宋滇之那双离自己有半尺距离的手后,陷入了沉默。 女人,还是要靠自己! 乔五味有些生气的瞪了眼宋滇之,随即站起身:“回去睡觉。” 今天晚上虽没发现殇魂踪迹,但总归也是有些收获的。 此时悬挂在夜空中的那轮玄月正被轻薄的云雾给遮挡住,唯有露在云外的几颗孤零零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到院子里头,乔五味才开口道。 “我睡床。” 她也不管宋滇之同意不同意,进房之后直接霸占了床,宋滇之神情淡淡的看了眼在床榻上呈大字形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疑惑刚刚为何觉得不妥? 明明是可以寻个理由来搪塞过去的。 屋内很快就传来轻轻的鼾声,宋滇之思绪回拢,他抬眸看着那被云雾遮挡的玄月,清润低醇的声音在静谧的院中响起 “风起。” 那原本被遮挡玄月的云雾忽被一阵风给吹散,露出朦胧的月色。 …………………… 不知是那诡异雾气的缘故,昨日还湛蓝的苍穹,今日却变的灰蒙蒙,似是被泼了盆污水。 没怎么睡好的李广盯着眼下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推开门时,就听到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北南方向传来。 这吓的李广脸色苍白,差点没把手中的黄符给甩出去,坐在床榻上的杨镖头跟张虎的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怕是出事了! 李广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犹豫半响,才开口问道:“镖头,要不咱们去找乔大师去吧。” 他觉得跟在乔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为了镖车众人安危着想,杨镖头也只好厚着脸皮带着众人去找乔五味,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乔五味并不在院中。 李广想起方才那道凄厉的惨叫声,立即反应过来。 “乔姐应该是被韩员外派人叫过去了,我们找个下人问问。” 乔五味是被宋滇之给喊醒的,还未睁眼就听到侍女那发颤的声音说出大事了,在那一瞬间,她彻底清醒过来。 待跟着侍女急忙忙赶到北南边的院子里时,乔五味便看到胡娘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地上,整个呆滞的如同傻了般。 而空气中弥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显然,屋内肯定是出了事。 乔五味低声问着旁侧的侍女:“死的人是谁?” 侍女声音发颤道:“我是听胡娘子惨叫声过来的,但这间书房是……是老爷在用。” 闻言,乔五味神情有些错愕的看向屋内。 第50章 死的人怎么会是韩员外,她分明记得昨日给过三张镇魂符,经过黑河村的事,所有的镇魂符皆是被加强过的,若将镇魂符贴在门后,殇魂是不可能进去的。 除非韩员外中途自己将门给打开。 乔五味神情严肃的越过瘫坐在门口的胡娘,抬腿踏入书房的瞬间,就看到不远处韩员外的尸首。 也怪不得胡娘子会吓成那样子。 韩员外的双手双脚皆被齐根咬断,脑袋也没有放过,它们连着躯干摆放在被鲜血浸泡的地面上,双手双脚位置被调换,脑袋被放在双手中间,摆出一个奇怪而又诡异的姿势。 那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失去焦距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进来的人。 乔五味收回目光,转身便瞧见贴在门后的三张黄符。 她先是愣了下,随即觉得有些讽刺。 之所以给韩员外三张黄符,是想到还有丁氏与胡娘,可没想到韩员外全都留下来给自己用。 这时回过神的胡娘突然大声喊道:“是……是老夫人来索命了!” 她站起身,似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抓着乔五味右手,那张苍如白纸的脸上透着惊慌,并继续大喊道。 “乔大师,肯是老夫人杀的老爷。” “报应!都是报应呀!” 就在这时丁氏带着韩青与韩琴急忙忙赶来,胡娘还想说些什么,韩青却上前用力将她扯了过去,并大声呵斥站在旁侧侍女。 “胡娘子疯了,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胡娘似是想到什么,她推开准备搀扶自己的侍女,声音尖锐的笑起来,嘴里更是大喊道。 “咱们都逃不出去。” “因果报应!因果报应!” 听到这话的韩青与韩琴脸色都极其难看,反倒是丁氏满脸的担忧的朝房内走去。 乔五味连忙上前阻拦:“夫人,韩员外…死状有些瘆人,你还是别进去较好。” 丁氏却眼眶通红的摇着头:“无事,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说完,她便抬腿走了进去。 没多久,悲切的哭泣时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韩青与韩琴则站在书房外,迟迟不敢进,他们在害怕。 乔五味看了眼神情过于平静的宋滇之,随即又将目光落在正准备离开的胡娘身上,她也懒的藏着掩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胡娘,你知道韩老夫人是活生生的被封死在棺材里头的吗?” 结合胡娘方才说的那些话,其实她的回答并没有那么重要。 乔五味的余光落在韩青与韩琴两人身上,她想知道,这群人是不是都清楚,韩老夫人是活生生的被封死在棺材里头的。 第26章 深藏内心深处最丑陋罪恶的一面被摆在明面上, 胡娘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苍白的如同死人般,若不是被侍女搀扶着, 早就无力的摔坐在地上。 韩青韩琴两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许是没想到如此隐晦的秘密, 竟被乔五味这个外人知晓。 而原在屋内的丁氏则一脸不可置信的走出来,那双眼哭的通红,眼睫毛还悬挂着泪渍,她伸出的手微微发颤指向韩青, 目光死死的盯着。 “此事你……知不知情?” 韩青低着头没吭声, 可他的沉默也就是答案。 丁氏气的整个人朝后退了好几步,韩青连忙伸手去搀扶,可还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娘亲, 脸上就挨了个火辣辣的耳光。 “再如何, 那是你的祖母呀!” 丁氏眼眶的中的泪水滚落了下来,她还想说些什么,可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对丁氏来说, 亦如天塌了下来,她一时承受不住, 直接晕厥了过去。 韩青满脸焦急的接住丁氏,并呵斥院内站着的侍女:“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到我娘亲晕过去了, 快下山请许大夫过来。” 他是急糊涂了,忘记茶庄外那诡异的雾气。 如今茶庄中的人出不去, 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侍女几乎是哭着道:“大少爷, 那茶庄的雾气还没散。” 今天孙管家带着几名下人几乎是守在门口盯着,那雾气没散不说, 甚至朝茶庄更近了些。 原本神情淡漠的宋滇之在听到这话,不由蹙紧眉心。 难不成茶庄中还藏有另一只殇魂? 乔五味没想到韩青脾性如此恶劣的人,竟会如此在意丁氏,而一言不发的韩琴突然伸手指向她,并大喊道。 “是你!肯定是你!” 乔五味侧身看向韩琴:“我什么?” 韩琴恶狠狠的盯着乔五味,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怪这突然出现在茶庄的乔五味。 “自从你来到茶庄,茶庄才发生这么多事。” 被倒打一耙的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讥讽的笑意,对于韩琴的指责,她毫不畏惧走上前,对上韩琴那双布满血色的眼眸。 “分明是你们韩家人造的孽,我可没逼着你们把亲人活生生塞到棺材里。” 这时杨镖头等人刚好走进来院中,听到乔五味这番话后,皆无比错愕的看着韩青与韩琴两人。 乔五味凑到韩琴的耳朵,轻声问道:“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睁开眼,韩老夫人就站在床头盯着你吗?” 第51章 韩琴的脑海中瞬间浮现那张无比惊悚的脸,心中紧绷的那根线彻底“砰”的一声断开,她先看了眼书房,又将目光落在胡娘身上,最终看向韩青与丁氏,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我有什么好怕的!” 韩琴抬头对上乔五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就算我站出来制止,你觉得我爹会听吗?” 在这茶庄中,没有人能忤逆他。 哪怕已经死了,也不敢! 乔五味没有爹妈,只有师傅,她也不清楚韩家人的关系,只是生气韩琴刚才泼脏水的行为,才故意说那样的话来吓唬人。 许是不放心,韩青并未让侍女将丁氏送回院子,他侧目看了眼书房内那具过于诡异的尸首,哪怕已经做好准备,却依旧被吓得不轻。 这时站在院门口的胡娘忽幽幽开口道:“乔大师,这事与我琴儿没半分关系。” 院中站这么些人,她害怕待茶庄外的雾气散去后,这件事被传了出去,那叫自己的女儿还如何嫁给好人家。 胡娘透过人群看着书架内那摊黑褐的血迹,曾经她不屑于什么因果报应,在这个男人与丁氏定亲时便苟合在一起,又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两个月前,老爷生意上各种不顺,堆积的茶叶发了霉,谈妥的买卖被人撬走,唛城与繁城两边长期合作的商家更是派人来说,日后不再收韩家茶叶。” 清风轻抚胡娘垂落下的秀发,她神情平静的说着事情的起因。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 胡娘继续道:“后有一高人告知老爷,他这是时运不济,若用血亲作为祭品献祭,定能财运亨通。” “老爷心中最开始的人选本是我琴儿,不曾想老夫人被那只黑猫吓的噩梦连连,后眼珠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活生生的挖去,本是有口气能救回来的……” 胡娘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只是伸手将垂落在脸颊处的秀发给撩到耳根后,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可舒坦多了。 “可我不想我琴儿为那句狗屁的话去送死,便哄着老爷说这是天意,老夫人为祭品的话,财运兴许要比琴儿要多的多。” 胡娘那娇媚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笑意:“他信了!” 她的目光落在还未醒来丁氏的身上,曾经胡娘觉得丁氏就算命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被糊弄在鼓中的蠢货罢了。 可现在,胡娘依旧很羡慕这个女人,羡慕的要死! 最终她鼓起勇气看了眼韩琴,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后挣脱侍女的手,脑袋朝着旁侧的石墙狠狠地撞了过去。 事情发的太过于突然,没有人会料到胡娘会突然寻死。 韩琴几乎是泪流满面的朝胡娘所在的方向跑去,她哭喊的冲过去将满脸是血的胡娘紧紧的抱在怀里头。 “娘!” “你别死,别丢下我一个人!” 韩琴哭的泣不成声,在察觉阿娘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凉时,她突然冲到乔五味面前跪下来,并疯狂的磕着头。 “乔大师,我知道你很厉害,求求你救救我娘。” 韩琴磕的很用力,额头很快就被磕出了血。 “刚刚是我不对,不应该朝你身上泼脏水,只要你救活我娘,这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 乔五味愣愣的看着胡娘的尸体,她从没有想过事情发展会变成这样子,听着韩青的哀求声,才回过神来。 “我救不了。” 胡娘应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撞在石墙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救了。 乔五味只是一个半吊子的符师,不是大罗神仙。 韩琴呆滞的跪坐在原地,待回过神后,她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极其憎恶的神情看着眼前的女人。 “记住,是你逼死我娘的。” 乔五味抿着唇没吭声,她只是想弄清楚韩老夫人的死,会不会与藏在茶庄中的殇魂有关,并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韩琴站起身走到已经死去的胡娘面前,那额头渗出来的鲜血滚落鼻尖,正与泪水一起砸落在胡娘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上。 她蹲坐下来,将阿娘已经变凉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她伸手掏出袖子,安静的将阿娘脸上那碍眼的血渍一点点擦拭掉。 这时晕厥过去的丁氏缓缓从韩青怀中醒了过来,在瞧见胡娘面无血色的躺在韩琴怀中,虽心中还气着韩青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院中这么多人都听着、看着,韩青就算想瞒着丁氏都瞒不了,他只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到自己夫君是为了所谓改运,竟将婆婆给活生生的封死在棺材中后,丁氏整个都呆愣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韩琴面前,半蹲下来将她手中那沾满鲜血的手帕给扯掉,随即用自己的秀帕,抬手轻轻的擦拭韩琴脸上的血迹。 “胡娘子可舍不得你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子。” 丁氏那宽大的衣袖忽滑落半截,露出满是青紫伤痕的手腕,她见状,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将衣袖拉起来,将那些伤口遮掩住。 第52章 而就在这时,孙管家忽急忙忙的赶过来,他并不知道院中发生什么事,正面带喜色的赶过来喊道。 “老爷夫人!这茶庄外的雾气散了!” 乔五味错愕的抬起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的神情,她连殇魂的影子都没看到,雾气怎么就突然散了呢?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猛的抬头看向宋滇之,却见这个男人正一脸无辜的对上自己的目光。 见状,她将视线落在已经死去的胡娘身上。 被殇魂寄生的宿主若死去的话,殇魂就会跟着消失,那所带来的异象也跟着消失。 而这其中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杨镖头等人,雾气散了就证明可以下山,夜里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李广满脸激动的走到乔五味面前:“乔姐,这雾气散了,我们也早点离开茶庄吧。” 他怕夜长梦多,耽误一会,那雾气又突然杀了回来。 乔五味却摇了摇头,关于暗室这件事,她还没有开始算账呢。 “韩青。” 可还没等乔五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丁氏轻声打断,她站起身缓缓走过来,几乎是哀求道。 “乔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乔五味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丁氏带着乔五味来到院外一个偏静的角落,她也不忌讳的将自己袖口朝上拉去,露出那满是青紫伤痕的胳膊,随即语气淡淡道。 “这些都是我夫君打的。” 乔五味!!! 丁氏对挨打的事情似早就习以为常,她拉下袖口,继续说道:“韩青是个好孩子,好几次都拦着我夫君,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可若乔大师将此事说出去的话,怕是有些不妥。” 乔五味明白了,丁氏是在恳求自己将这件事给隐瞒下来。 “丁夫人可去过那间暗室?可知他虐死多少只猫……”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丁氏冷声给打断。 “乔姑娘!那些只不过是畜生罢了!” 第27章 畜生!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直接抹杀韩青所犯下的罪, 轻视他种下的恶果,藐视暗室中那些被虐杀的无辜小生命。 乔五味看着态度突然强硬的丁氏,忍不住想起那些溺爱熊孩子的家长。 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冷声反驳:“可这不是虐杀它们的理由。” 乔五味从小生在道观, 那道观与这座阿茶茶庄般, 只不过前者位于山顶, 后者坐落半山腰,故此山中时不时会出现的好几只来觅食的野猫,亦或者是别的小动物。 她忽然想起来师傅曾晒着太阳给断腿的猫儿上药,忍不住感叹世间万物皆有灵性, 怎能做出这样的恶事来, 这话碰巧被前来爬山打卡游客们听见。 其中就有人忍不住抬杠:“猫被人弄断腿就恶事,那你怎么还吃鸡鸭鱼。” 而当时师傅只用轻飘飘的两个字来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傻逼! 丁氏不曾想眼前的女子会如此执着,眼神晦暗不明, 语气也冷淡几分。 “乔姑娘, 无论如何,这是阿茶茶庄的事,也是我们韩家人的家事, 如今雾气散了,你们也该立离开了。” 她这话应该够直白, 傻子也能听的懂是什么意思。 再如何你只是一个外人,现在阿茶茶庄不欢迎你,快走吧。 乔五味紧紧抿着唇, 脸色有些难看,早知道昨夜就不应该把韩老夫人的尸首带出来, 不然今日就能以寻找韩老夫人的尸首为由, 将韩青所做的恶事揭露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的被动。 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乔五味垂眸,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遮挡眼中所流露的情绪,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想法。 半响。 她开口:“好!我们现在就走。” 丁氏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神情,就像彼此第一次见面时般。 她语气带着几分感激:“多谢乔大师谅解。” 话落她便转身朝着院子所在的方向走去,倒是乔五味没抬头,没吭声,也未跟在丁氏身后,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没多久,杨镖头等人便急忙忙赶了出来,宋滇之走在最后,他抬头看向站在角落旁神情低落的乔五味。 不知为何,宋滇之忍不住蹙紧那双好看的眉。 他不喜乔五味这副摸样。 杨镖头正边带众人朝着住宿的院子赶去,边叮嘱道:“待会快些收拾东西。” 这个鬼地方越早离开越好。 宋滇之走到乔五味面前停下脚步,声音清润的问道:“阿乔可是受委屈了?” 他在扮演一个好夫君,眼下在关心自己的情绪不高的娘子。 乔五味摇摇头:“我们也去收拾东西吧。” 两人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裳一股脑塞进小小的包裹里头,被乔五味拎在手中,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衣裳与宋滇之的衣裳放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杨镖头等人早早的站在茶庄大门口等着,李广瞥见乔五味的身影后,立即站在原地欢脱的跳起来挥着手。 亦如孙管家所说的那样,原本围绕在茶庄周边那场诡异的雾气散了,而眼前的景致也变的开阔起来,只见不远处绿荫成林的峰峦起伏,重叠环绕,似是一座座的青色水晶山,让人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第53章 没等众人走远,人群中的陈千峰突然惊呼一声。 “我给巧妹买的簪子放枕头底下忘拿了。” 李广是清楚那簪子对陈千峰的重要性,便连忙说道:“镖头,要不你们先走,我陪陈千峰去拿回簪子,一拿到我们就赶过来。” 杨镖头想了想:“行,动作快点。” 陈千峰连忙点头,随即两人转身朝着阿茶茶庄内赶去。 在边走边等两人回来时,镖车中的人就忍不住开始嘀咕胡娘起来,杨镖头似是想到什么,瞥了眼一直低着脑袋的乔五味,还以为她是因那韩琴的话而自责。 想到这小姑娘在阿茶茶庄没少帮助自己,便忍不住开口宽慰道。 “乔姑娘,那韩姑娘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胡娘的死与你无关。”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对上杨镖头那关心的眼神,微微愣了愣。 啊? 杨镖头见状继续道:“这阿茶茶庄中也只有那丁夫人是个好人,其他人良心都被狗吃的干干净净,那胡娘是自作自受,做出这样的丧尽天良之事,她一个妾室能有什么好下场,自裁反而是解脱。” “那韩姑娘也颇有心机,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还将胡娘的死硬摁在乔姑娘头上,难不成没了乔姑娘,他们做的这些肮脏的事能瞒一辈子不成!” 杨镖头走南闯北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看清韩琴虚伪的本性。 其实乔五味并没有将韩琴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杨镖头,离这最近的衙门在哪呀?” 杨镖头面露疑惑:“衙门?” 乔五味点点头,一脸认真:“韩老夫人被活生生封死在棺材中,韩员外又惨死,我们可是证人,怎么能坐视不管,肯定是要去报案。” 她准备另走蹊径,韩老夫人死亡真相传开的话,韩青身上定会安上一个不孝罪名,在这样的朝代也够他喝上一壶。 杨镖头犹豫良久:“行!谁让这家人干的都不是人事。” 弑母在世人眼中可是大罪。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不可置信的大喊:“我……我们身后……” 众人不约而同的纷纷朝后看去,随即每个人的脸上皆露出错愕的神情,杨镖头甚至怀疑是看花了眼,连忙伸手揉了揉。 那如轻纱般随风流动的白蒙蒙雾气不知何时出现,将身后的路径遮掩其中,以及身后的树木与那座阿茶茶庄。 杨镖头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雾气不是消失了吗?”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闪过一抹幽光,脸上神情则暗昧不明,而他更是与乔五味异口同声道。 “它不是消失了,而是藏了起来。” 这就像是黑河村的那场雨,随着殇魂的情绪忽大忽小,小到毛毛细雨,让人不易察觉。 在胡娘死后,雾气也跟着随之消失时,乔五味便怀疑胡娘是被殇魂寄生的宿主,虽心中有许些疑点,但因气恼丁氏的做法,故此没怎么细想。 再者既能安全下山,她干嘛还要继续留下来。 可看到身后那白蒙蒙的雾气时,所有事情真相也都开始清晰明了。 杨镖头却一脸不解的问道:“可它为什么要藏起来?” 乔五味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 她信心满满道:“肯定是畏惧我的存在,所以故意藏起来,然后寻机会让我下山。” 昨夜只用一根手指头就击杀殇魂的宋滇之不由陷入沉默。 不过乔五味说的很对,因为畏惧,所以才故意藏了起来。 可让殇魂所畏惧之人并不是她,而是罪仙宋滇之。 这时李虎猛的想起来李广与李千峰,满是横肉的脸上瞬间苍白如纸,他急忙看向杨镖头,张着嘴,声调发着颤。 “李广跟千峰,他们两个……” 余下的话李虎不敢继续说下去,他害怕! 杨镖头下意识看向乔五味,想开口哀求她去看看,亦或者将这两人给带回去,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见识过这雾气的诡异之处,可如果让乔五味去如此危险的地方救人,未免也太自私了些。 宋滇之盯着乔五味,漆黑的眸子中露出看好戏的笑意来。 乔五味怎会察觉不到众人的视线皆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的心思她自然清楚了解,去将还未出现的李广与陈千峰带回来。 可她久久不动。 乔五味惜命,她不是很情愿的去冒险。 而且这只殇魂应是同宿主融洽的极好,不然也不会懂得隐藏自己,并将它最畏惧的东西赶出去。 不对,不是殇魂赶他们出茶庄的,真正幕后者是那名宿主。 这个人太过聪明,也太懂的隐藏,知道利用胡娘的死让洗白自己。 会是一个很强大很危险的敌人。 杨镖头知道乔五味为难,声音有些沙哑的替她说着话。 “这雾气有多危险大家心里都清楚,上次乔姑娘若能带我们离开,早就带我们走了,何况在茶庄几日,乔姑娘已经很照顾我们了,我们不能……” 乔五味听到杨镖头那有些哽咽的声音只觉得头大,她当时就不应该心软,就不应该跟他们一起上山,更不应该挣那二十两银子。 第54章 “行了!” 乔五味气恼的打断杨镖头要说的话,她低头从挎包中掏出另外一个夹层的黄符,面露心疼掏出两张黄符出来。 这黄符皆是混着宋滇之鲜血所画出来的符。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金为盾。” 两道黄符无风自燃的瞬间,金光一闪,如同黄金般的光盾将乔五味护在其中,她深深吸了口气,朝着雾气内走去。 在雾气与金色光盾相碰的瞬间,乔五味能清晰的感觉到雾气正在一点点吞噬光盾上的金光,好在速度很慢,足够支撑抵达茶庄。 她扭头看向宋滇之:“快进来,咱们可是收了杨镖头的银子。” 宋滇之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那双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朝自己伸出手的女人,随即抬腿走了过去。 随着两人消失在雾气中,众人悬着的心也落落了下来,而杨镖头却不由想起方才所瞧见的一幕。 那宋公子在触碰到雾气时,好像并没有进到那光盾之中。 他连忙摇摇头,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第28章 浓雾缭绕, 遮蔽住所能遮蔽的一切。 虽有光盾护住自身的安危,但周围可视的程度几乎为零,如果周边是平地还好, 可乔五味与宋滇之所处的位置是在阿茶山的半山腰。 先不说没看清路踩空摔下山底, 其次若浓雾中藏有别的东西的话, 而无论哪一种处境都极其危险。 想到这里,乔五味开始有点后悔,怎么一股脑就答应了呢。 她拽着宋滇之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紧,想了想又停下脚步, 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宋滇之垂眸, 就对上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显然是没有什么好事, 他故作疑惑的问道。 “阿乔可是有事要说?” 乔五味点点头, 随即硬着头皮将手伸到他的面前:“咱们手牵手。” 半响,她低着头,小心翼翼解释:“这里是半山腰, 如果脚踩空的话会摔下去,手牵手的话会安全些。” 乔五味向天发誓, 她绝对不是故意趁机占宋滇之的便宜的,只是在担心自己摔下去而已。 毕竟男人哪有命重要。 宋滇之慢慢收敛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尽是冷意,漆黑如墨的眼眸更似是不见底的深渊。 乔五味见宋滇之迟迟没有回应, 只以为他不愿, 也不勉强道道:“其实不牵也行,我们看路小心点就好。”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 忽被一只宽大且冰冷的大手给紧紧的握住。 不应该用“握”这个词,而是牵。 紧接着乔五味就听头顶传来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阿乔,是这样吗?” 她倒没觉得好害羞的,更不觉得两人牵手是种很亲昵的行为。 乔五味低头看着宋滇之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她的手覆盖其中,只留大拇指在外面,她仰起头,不由蹙紧眉心,并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手怎么那么冰呀,是体寒吗?” 宋滇之:…… 乔五味右手下意识紧握宋滇之那冰凉的手,在察觉到身边男人身体有些僵硬,忍不住继续道:“你怎么了?” 宋滇之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眸光却极其清冷,他轻声回应着。 “只是觉得你的手很烫,可是患有什么隐疾?” 如若不是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乔无味都怀疑宋滇之这话是故意的,他心眼小,在报复方才自己说他体寒的事。 宋滇之垂眸,看着被自己紧紧包裹的小手,眸光微微颤了颤。 真的很烫,似是滚热的火石,正在慢慢焐热的自己。 乔五味正牵着宋滇之的手,朝前一步一步的探去,也好在有惊无险的抵达了阿茶茶庄。 可不知道为何,浓浓的雾气只徘徊在茶庄的门前,并未朝里头弥散过去。 乔五味似是察觉不对劲之处,立即撒开宋滇之那冰冷的手,朝着那两扇大开的赤红色大门走去,她紧蹙眉心,目光紧紧盯着缠绕在两扇赤红色大门中间的那一缕缕厚厚的蛛丝。 从离开阿茶茶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地方似是变成了盘丝洞。 被撇下宋滇之垂眸瞥了眼空空且带些余温的左手,也不知在想什么,眼底忽露出一抹困惑的神情。 乔五味正试着用手将这些蛛丝扒拉掉,却错愕发现蛛丝极其强韧不说,还极其粘手,可若不把蛛丝清除干净,那就没办法进去。 她伸手从挎包中掏出两张黄符,直接贴在这些蛛丝上,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火。” 两张黄符“腾”的一声被团火焰点燃,并迅速朝周边蔓延去,厚厚的蛛丝被火燃烧成灰烬时,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味。 乔五味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后背却撞到走上前的宋滇之的胸膛上,她看了眼神情淡淡的宋滇之,小声嘀咕道。 “怎么觉得不像是殇魂,反而是蜘蛛成精了呢!” 虽昨夜开天眼看到殇魂留下的痕迹,但从始至终,乔五味都没看到殇魂的影子,反而是碰到韩老夫人亡魂以及快要成精的黑猫等。 第55章 宋滇之似是想到什么,垂眸对上乔五味那疑惑的目光,勾起嘴角。 “我记得!”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一下。 乔五味瞬间警铃大作,不由瞪大眼睛紧紧盯着身后这个男人。 记得什么? 难不成都记起来了? 宋滇之那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似是展翅飞走的蝴蝶,他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阿乔不是说你那祖师奶曾写过一本游记,那游记中难道没又提到过,殇魂与宿主融洽之后,宿主会是随着自己欲望开始异变吗?” 乔五味不由愣在原地。 异变? 原著中没有提到异变呀? 但乔五味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穿书,但却穿到原著的十几年前,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我们还是先进去找李广与陈千峰吧。” 在踏入茶庄内,瞥见每处都有一缕一缕的蛛丝时,乔五味心里有些发慌,她现在十分确定,这只殇魂绝对要比黑河村的那只殇魂要厉害的多。 乔五味决定了,待会找到李广与陈千峰后就立马就跑路,至于替天行道处理殇魂就不是她这个半吊子符师要做的事。 可越朝茶庄内走去,就越觉得不对劲。 静!静的让人诡异! 除了两人走路时,鞋底与地面接触所发出的声音外,几乎是听不到别的动静,甚至一个下人的身影都没瞧见。 乔五味不敢大意,边朝李广与陈千峰曾居住的院子方向赶去,边警惕四周的风吹草动。 宋滇之则走在旁侧,神情淡淡的扫眼那些蜘蛛丝。 这些蜘蛛丝亦如冬日的鹅毛大雪,将茶庄内扑上一层厚厚的白毯,当乔五味急忙忙赶到院中,那鞋底已经沾满厚厚的蜘蛛,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而让乔五味更烦躁的是,李广与陈千峰压根就不在这院子里头,房间内只剩一张遗落在地上的黄符。 她上前捡起那张黄符,将其拿在手中,脸上神情也变的无比凝重起来。 李广绝对不会将这张黄符遗落在这房间中,毕竟一张二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眼下唯一能解释的是,两人在赶回房间拿簪子的途中发生了意外。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抓着手中的的黄符朝着院外走去,她想去确认自己所猜测的结果,是对的还是错的? 宋滇之走上前,同乔五味并肩而行,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的眸色深暗,声音低沉的询问。 “阿乔,你不害怕吗?” 这个询问让乔五味不由停下脚步,面对未知的敌人能不怕吗?可想到挎包中的的黄符,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底气的在的。 她嘴硬道:“还行,你要是怕就牵着我的衣角。” 宋滇之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眼底情绪,随即伸出手牵起乔五味的衣角。 “好。” 乔五味??? 不是,你还真好意思呀! 阿茶茶庄于对于不熟悉路线的人来说,就相当于一个偌大的迷宫,想立马找到李广与陈千峰来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对乔五味来说,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她站在原地将手中黄符抛到半空中,右手捏手诀。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承师门之令,以符引路。” 空中的黄符瞬间凌空而立,迅速的朝前飞去,乔五味连忙追赶过去,她并未察觉宋滇之早已松开手,不急不慢的跟在身后。 随着黄符左绕右绕,地面上的蜘蛛丝也越发厚,踩在上面甚至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 而就在这时,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忽然从前方窜了出来,在看到乔五味的瞬间,宛如瞧见救命稻草,连忙朝她扑了过去。 “乔大师!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娘!” 在听到是韩青的声音,乔五味整个人都呆愣住。 眼前的韩青左半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抓伤,三道狰狞的伤口朝外翻去,看起来极其的瘆人,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惊吓的缘故,整张脸苍白的可怕,身上更是布满细小的伤口,伤口渗出的鲜血,故此远远看去似是个血人。 韩青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对着乔五味哭着道:“我娘,我娘被怪物抓走了!” 乔五味神情有些诧异,她不确定问道:“你说的是丁氏?” 眼下韩青哪还顾得跟她争辩什么:“对,你走后没多久,那诡异的雾气又将茶庄包围,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怪物,忽然将我阿娘给掳走了,紧接着就是孙管家,韩琴,还有我……” 他似是想到什么恐惧的事情,身体不由自主的发颤。 乔五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亦或者是韩青说错,毕竟她怀疑被殇魂寄生的宿主就是丁氏。 下人皆说丁氏心肠好,不苛刻他们,加上对封棺之事也是有问必答,没有特意遮掩什么,整个人温温和和的,极好相处。 故此一开始乔五味并未怀疑丁氏。 直到在下山时,想起韩员外的死有问题,她才忽然觉得丁氏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韩员外的身体是被分成一块块,又被摆成那副诡异的样子,样子极其可怖,丁氏却丝毫不惧,并走进去放声大哭,乔五味只以为两人夫妻关系极好,才会这般。 第56章 后来丁氏露出那被打的满是青紫痕迹的手臂。 其次就是杀死韩员外的凶手,乔五味误以为是胡娘,操控殇魂虐杀了韩员外,可胡娘嫌疑排除,那只剩下丁氏。 但现在丁氏却被怪物抓走了! 如若那只怪物是殇魂,那么被殇魂寄生的宿主又会是谁? 第29章 见乔五味迟迟没有回应, 韩青只能正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沾满血手的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他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是报应, 报应韩家所有人所做的恶事。 后悔、恐惧、不安与无助的情绪涌了上来, 亦如一把钝刀正慢慢割着心口处的血肉, 让人痛苦到窒息。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一脸的狐疑看向韩青:“你说怪物抓走了所有人,可为什么只有你逃了出来?” 韩青立即就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 露出那张被毁容的脸, 眼中带着少许的愤怒,但很快韩青便冷静了下来,自己的确可疑。 明明那么多人,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韩青神情迷茫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只是在逃跑的路上,被那只怪物给盯上,当时吓的双腿发软站在原地, 直至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后,才疯了般朝前逃跑。 或许是熟悉茶庄的缘故, 竟然甩开那只怪物,随即就碰到了乔五味。 乔五味见韩青是这的不知情,也便没有继续询问下去, 她抬头看向黄符消失的方向,边越过韩青朝前方走去, 边开口道。 “韩青, 我是为了李广与陈千峰去救人,不是因为你的哀求, 毕竟你在暗室做的那些事,让人挺作呕的。” 乔五味毫不掩盖自己对他的厌恶,而这番话也让韩青猛的瞪大双眼,他伸手想抓住乔五味的衣角想开口解释什么,却不曾想抓了个空。 空荡荡的院外只剩下跪坐在地上的韩青,他低着头呆愣愣的看着那沾满鲜血的双手,脑海中不由想起阿爹落在阿娘身上的拳脚,祖母刻薄且磋磨阿娘的画面,以及韩琴用锋利刀刃划破发出凄厉惨叫的猫儿皮肉时,自己站在旁侧兴奋享受这血腥的一幕。 韩青知道自己连畜生都不如,可阿娘是无辜的呀! 他似是想到什么,连忙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乔五味所离去的方向赶去。 此时乔五味正随着引路的黄符来到一间“白雪茫茫”的院前,黄符则化为黑色的灰烬,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她低头看了眼沾满鞋底的白色蜘蛛丝,微微蹙眉,随即错愕的发现宋滇之的鞋底竟无比干净,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你鞋底这么干净?” 虽然大敌当前,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合适。 宋滇之一脸无辜的应道:“许是这双鞋要贵些。” 乔五味没吭声,只是暗暗想着等处理完这破事,去唛城也给自己置办几套好衣裳,反正放在挎包中的钱多着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李广跟陈千峰救出来。 乔五味一脸严肃的看着正前方荒废的院子,那门口的两扇门早已被风雨腐坏的半倒在旁侧,是那白色的蜘蛛丝将院门口给死死封住,让人无法窥视院里头到底是怎么样的场景。 两侧的院墙更是蜘蛛丝给覆盖,如同长着白毛的霉豆腐块,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不少碎丝正随着风轻轻摇摆着,就像是一只又一只白嫩手指。 乔五味右手迅速捏手诀:“八方符灵听我灵,阵!” 话音落后,十张黄符迅速从挎包中钻了出来,左右各五张漂浮在她的两侧。 十张是乔五味唤符数量的极限。 她看了眼身后的宋滇之,开口叮嘱道:“你就呆在这,别进去。” 乔五味一半是担心,一半是不想这中看不中用的宋滇之拖自己的后腿。 “御火化蝶!” 只见左侧三张黄符正中间迅速钻出一群艳红色的火蝶,它们身姿漂亮灵动,挥着翅膀轻盈的落在门口那厚厚的蜘蛛丝处,随即将其点燃。 而让乔五味没有想到的是,等火焰消失后,那蜘蛛丝竟毫发无损。 看来三张黄符的威力不大,不足够烧毁这些蜘蛛丝。 “御火化蛇!” 右侧的五张黄符的边角瞬间无风自燃,虽已燃之殆尽,但中间那拳头大的火焰却依旧停留半空中,那团火焰逐渐形成蛇头形状,它在半空中朝前呈“s”扭动,身形也随之变大。 火蛇如同狩猎般盘旋在那蜘蛛丝上,随即开始用力勒紧。 待难闻的恶臭味飘过来时,火蛇与门口的蜘蛛丝也消失不见,只有地上那一滩黑色的灰烬,与此同时乔五味也看清楚院内的情况,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 院中的屋子已经被蜘蛛丝筑成了巢穴,左右两侧各有三个如成人大小蜘蛛卵,如心脏般正在“咚咚咚”的跳动着,透着那层米白色的薄膜,乔五味能清晰的看到里头所孕育的东西。 那都是人,许是蚕卵中是有液体的缘故,正呈蜷缩的姿势漂浮蚕卵中间,诡异的是,他们后背多出了一根脐带,正紧紧连接在白色的薄膜处下方。 乔五味不确定,这些蜘蛛卵是要孵化,还是作为食物。 第57章 她侧目看这不远处的漆黑巢穴,如果不是估计李广跟陈千峰以及茶庄被掳走的下人们,真的很想给烧的干干净净。 犹豫良久,乔五味再次唤出黄符漂浮在身侧,这才鼓起勇气朝那巢穴方向走去。 院外。 宋滇之神情淡淡的看着乔五味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抬腿走到院内。 他上前靠近其中一枚米黄色的蜘蛛卵,浑身散发深戾冰冷的气息,也不知是蜘蛛卵内的东西察觉到不安,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珠子猛的睁开,锋利的利爪直接透过了那层白色黏膜,朝宋滇之的脸上袭去。 怪物的动作很快,但宋滇之更快。 只是瞬间,那只青灰色的手臂就被整齐的切断,红色的鲜血瞬间从伤口喷溅而出,但诡异的是,宋滇之明明离的那么近,喷溅出的血液并未溅落一滴在身上。 他眼帘低垂,看着那沾满绿色液体的断手,漆黑的眸子泛着凛冽的寒光。 “真臭。” 语气沉冷,带着厌恶。 乔五味侧目了眼那用蚕丝筑成的巢穴,待收回视线后,薄唇轻启。 “借朱雀之炎,诛!” 何为仙,一言之力可撼天震地。 只见苍穹之上陨落六朵巴掌大的火莲,正轻飘飘的落在蜘蛛卵之上,这些怪物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诛杀。 此时进入巢穴内的乔五味并不知外面发生什么,她正站在三岔口处露出纠结的神情。 兴许是这些蜘蛛丝的材质毕竟特殊,在外面看里头漆黑一片,可进来没没走多久,四周却散发出绿莹莹的微光,将道路照的通亮。 巢穴内的空间并不拥挤,甚至很宽敞,而且踩在地面上有种踩在地毯上的感觉。 这一路上乔五味并未察觉不对劲之处,直至抵达三岔路口面前,她试过用黄符引路,不曾想黄符也徘徊在半空中,似乎三条路都想选。 犹豫片刻,乔五味点兵点将,最终朝中间那道路走去。 可显然她的运气并不怎么好,没走多久就听到正前方出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那道声音很耳熟,似是丁氏发出来的。 而紧接便传来咀嚼血肉的吞咽水声,以及锋利牙齿啃咬骨头所发出的“嘎吱嘎吱”动静,在这巢穴中显的极为大声。 乔五味不由停下脚步,神情逐渐凝重,她不确定丁氏是不是已经遇害了,但能确定的是,正前方极其危险。 早知道用宋滇之鲜血混合的朱砂多画些黄符防身了。 乔五味继续朝前走,可还没几步就察觉不对劲,猛的朝后退几步,只见地面上猛的出现一双双青灰色的手,若是被抓住脚踝,应是会被拖拽进这蜘蛛丝中活活憋死。 她迅速捏手诀:“御雷凝箭。” 邪祟之物最畏惧雷电。 无数支带有雷电的箭羽直接将前方那密密麻麻的手掌心给射穿,并死死的钉在蜘蛛丝底下,并一起消失不见。 看来是里面的殇魂察觉到自己的气息。 其实乔五味心里很清楚,自己只要踏入巢穴之中,便没有任何后退路,要么诛杀这只殇魂,要么就命丧于此。 她小声呢喃道:“以后再也不做这么亏本的买卖了。” 没走多久,她便抵达巢穴的最深处,只见面前方的正空悬挂着一张苍白色的巨大蜘蛛丝网,那李广与陈千峰被捆绑成粽子般,只露出个脑袋,各自被一根蜘蛛丝的给吊在半空中。 在蜘蛛丝网正中间是一具穿着里衣,头发散落看不起脸的女尸,从被啃食的腹部,以及缺失的两条腿来看,应该是刚刚死去。 乔五味不由想起方才丁氏凄厉的惨叫声,很难不怀疑那具女尸就是她。 只是,蜘蛛网上的食物还在,那只殇魂又藏在哪里呢?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的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蜘蛛丝网的最顶端,那漆黑不见五指的的深处,正露出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 随着巨大的蜘蛛网轻微晃动,一只又一只的怪物从黑暗中爬了出来,待乔五味看清这些怪物的真面时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窜到天灵盖,让她毛骨悚然。 八只苍白纤细的长手从腹部两侧伸张出去,那长度极其的夸张且诡异,却能让这群怪物轻松的站在蜘蛛网上,它们头发凌乱的散落着,遮挡大半的面容,只露出猩红色的眼珠子以及裂开到耳边的嘴。 但乔五味依稀能认出来,其中有一只怪物就是昨日过来找她求符的小侍女。 显然这群怪物皆是由人转变而成的。 第30章 乔五味谨慎向朝后退了几步, 爬行在蜘蛛网上的那些怪物,用八只苍白纤细的长手抓着蜘蛛丝迅速散开,呈弧形将她包围其中。 就连唯一的退路也被只倒挂下来的怪物给拦住。 乔五味捏手诀的右手微微发颤, 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趁着这群怪物离自己距离还不是很近, 立即开口道。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土为偶!” 她用的是从挎包夹层中,混有宋滇之鲜血的朱砂所画制的符,比漂浮在身侧左右上空黄符的威力要大一些。 何况御土为偶又极为特殊。 第58章 随着黄符自燃, 乔五味身后迅速出现与她相貌穿着一模一样的土人偶, 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人偶双眼无神,动作也有些迟缓。 乔五味是第一次使用这个符咒, 原以为不会成功呢。 土人偶是没有自主意识, 故此唤符的威力也继承主体的一半,但这样也足够了,好过一对多。 她迅速从挎包中抓住大半黄符, 也不心疼的分给身后的两名土偶手中。 这群怪物似也不蠢,它们并没有急的动手, 而是悬挂在白色蜘蛛网上,亦或者藏在黑暗角落中,露出那双猩红的眼眸, 目光死死盯着乔五味。 直至一滴腥臭的液体从上空坠落下来,将地面腐蚀冒着黑色的烟气的瞬间, 这群怪物才突然一起扑了上去。 “八方符灵听我灵, 御雷凝箭。” 全身裹着雷电的箭羽如一场阵雨,以乔五味为中心, 呈圆形落了下来,有几只躲闪不及时的怪物被箭羽射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随即拼命的挣扎起来,余下的怪物并没有被吓退,它们有些隐入黑暗中,只留下一双双红色的眼眸,有些则扑向惨死的同伴,张开嘴露出锋利的尖牙,如同野兽般疯狂的吞噬着它们的尸体。 浓烈的血腥味弥散在这巢穴之中,乔五味不敢分心,方才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一股视线从她进来就一直紧紧的盯着自己。 想必是藏在黑暗中,那只被殇魂所寄生的宿主。 这个才是最大的危机。 乔五味看向正前方那张巨大的蜘蛛网,见有几只怪物正朝着李广与陈千峰所在的方向爬去,她立即道。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火化蝶。” 话音落后,一大群由火焰组成的蝴蝶扇着翅膀迅速朝李广与陈千峰方向飞去,将两人团团护在其中,有只怪物想靠近,几只火蝶迅速窜去,并落在怪物那凌乱的长发上,火焰点燃长发,灼热的高温更烫的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并试着用那诡异的手将其拍灭。 与此同时,乔五味两侧上空的黄符已是一张不剩,就在她开口准备召符时,一团白色的蜘蛛丝迅速从上空袭来。 “承师门之令,以符为引,唤朱雀!” 乔五味是故意露出这样的破绽来,就是为了等藏在黑暗中的“宿主”出手,在给两侧木偶黄符时,她偷偷从夹层中拿出五张特殊的黄符,并放在袖子中藏起来。 就是为了赌这一把。 显然,乔五味赌赢了! 随着一声嘹亮的鸟鸣声,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黄符迅速消散,一只全身散发炙热火焰的朱雀出现在乔五味正前方,它的出现也彻底照亮整个巢穴。 而在乔五味抬头想看清楚“宿主”的相貌时,却对上两双猩红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她忽觉得自己全身无法动弹,一股莫名的窒息感正死死的压迫着自己。 今日操控这些符文的乔五味本就有些体虚,瞬间单膝跪了下来,她死死的咬着牙,并将希望寄托在被唤出来的朱雀身上。 只是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 竟是丁氏! 她不由扭头看向那张巨大蜘蛛网的正中央,那具残破的尸体还悬挂在那。 似是知晓乔五味心中所想,丁氏歪着头,发出清脆的笑声。 “那是韩琴那丫头的尸首,我的孩子们很喜欢她呢。” 眼前的丁氏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她全身皆被覆盖殇一层细微的黑色绒毛,双腿化为蜘蛛般的腹腔,只有上半身还维持着人的形状,但细看却发现她腹部两侧生有密密麻麻的苍白纤细的长手,其中八只正趴在白色的蜘蛛网上,余下则紧紧贴着腹部,彼此双手交叉,白色的指尖如同触须般在那轻轻颤动着。 脸部倒也没多大的改变,唯有眉毛下方多了双眼睛。 乔五味被丁氏的四双眼睛紧盯,故此全身无法动弹,甚至一句话都极难蹦出来。 随着那苍白指尖迅速挪动,丁氏如同节肢动物般爬行下来,她走上前边轻轻的抚摸乔五味那嫩滑的肌肤,边疑惑问道。 “乔姑娘,我都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怎么还在阿茶茶庄呢?” 丁氏忽想起什么,两双红眼的眼眸露出疯狂的神情来:“昨夜你杀了我阿爹阿娘,你怎可这般狠心待我呢。” 乔五味在心里面骂骂咧咧了起来,这口大锅她可不背,昨夜她除了宋滇之外,并没碰到任何活人,怎么能污蔑自己呢。 丁氏缓缓凑近,轻轻嗅着乔五味身上传来的香气,语气忽变的哀怨起来。 “韩郎,我替你生儿育女,你瞧我们的孩子多可人,但你为何要做个负心汉呢?” 乔五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丁氏这是精神不正常,将自己误认为成韩员外? 那方才那句话岂不是…… “阿青,阿娘把你重新吃进肚子里,这样你就不会跟那小贱人学坏了。” 丁氏歪着头,那两双赤红的眼眸中尽是温柔,嘴角也在慢慢裂开。 第59章 在这生死关头,乔五味几乎是用尽身上力气大喊道。 “诛!” 盘旋在上空的朱雀听到指令后,立即俯冲而下,察觉危机的丁氏迅速放弃吃掉乔五味的念头,八只手迅速挪动朝旁边挪动,原本藏在黑暗中的那些怪物则急忙挡在丁氏的面前,好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没有那双赤红眼眸的注视,乔五味终于能喘口气,她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而下,目光却紧紧盯着快走投无路的丁氏。 眼看朱雀的火焰快要触碰到丁氏时,韩青竟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毫不犹豫的挡在丁氏的面前,承受住朱雀的这一击。 朱雀乃是四方守护神明之一,诛杀邪祟的威力自是强大,可在击杀凡人之后,却瞬间消散化为点点火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乔五味呆愣在原地,而疯魔的丁氏似是恢复了几分清醒,腹部伸出一双手紧紧抱住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的韩青。 “青……青儿。” 韩青语气虚弱,却又带着几分笑意:“阿娘,这次青儿护住你了。” 随即他才缓缓的闭上眼。 丁氏察觉到韩青身体逐渐冰冷,如鲜血般的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砸在韩青脸上那狰狞翻起来的伤口处。 她痛苦的凄厉的哭喊道:“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不放过我!” 丁氏如同珍宝般将韩青轻轻的放置在地上,随即抬头恶狠狠的看向不远处的乔五味,不等乔五味起身列阵召符,一缕白色蜘蛛丝迅速将她紧紧包裹住,只剩脑袋露在外面。 蜘蛛丝慢慢收紧,乔五味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挤压成碎块,一双纤细苍白的手忽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紧接着颈脖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在昏死过去的瞬间,乔五味想起挎包内还一百多两银子还没花呢! 好不甘心! “小姐,小姐,你快下来!” “这要是被老爷夫人发现,定是要打死奴才的。” 焦急的呼唤声将乔五味从黑暗中唤醒,她艰难的睁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树上,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手臂粗的树干上,正将手中的幼鸟放回巢穴之中。 在看清女子的相貌时,乔五味神情有些诧异。 那是丁氏! 准确点来说,是年轻的丁氏。 乔五味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站在丁氏身侧看着她从树上摔落到年轻的韩员外怀中,她尝试着离开,可没走多久,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到丁氏的身边。 在游离丁氏身侧的过程中,乔五味才知晓阿茶茶庄真正的主人并非是韩员外,而是丁氏的爹娘。 她当时就惊了! 敢情韩员外是个倒插门! 随着韩员外与丁氏成婚没多久,丁氏爹娘出意外去世,韩员外接管阿茶茶庄,并在丁氏生下一子时,将怀有七月身孕的胡娘接回庄中。 因胡娘两人起了争执,乔五味看到韩员外的拳脚第一次落在还在丁氏身上。 明知道自己触碰不到实体,可她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韩员外这个畜生甩好几个大耳光。 妈的!狗东西!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乔五味看着丁氏脸上那灿漫的笑容消失,灵动的眼神变得麻木,看着幼小的韩青鼓起勇气挡在自己阿娘面前,而后又畏惧父亲的权威退缩在门外,也看着还活着韩老夫人是如何磋磨丁氏,以及胡娘趾高气昂的讥讽丁氏为蠢货,自己爹娘怎么死的都不知。 这座阿茶山是丁氏的嫁妆,本是片快乐的方土,可不知何时起,却成了她的噩梦,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人困死其中。 在了解丁氏的过往,乔五味心中无味杂陈。 直至今年的清明时分,她一人孤零零的跪坐在阿爹阿娘前哭泣时,身上那悲痛以及懊悔的所产生的欲望,吸引来两名没有五官的殇魂。 这次丁氏起身离去后,乔五味并未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给拽过去,只是她的耳边响起一声叹息,随即听到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 “阿乔,该醒了!” 第31章 四周的景致宛如一大片镜子, 忽碎成无数块的镜片,乔五味伫立在原地,而她的身后是一片暗色, 正在慢慢向前移动着。 碎掉的镜片内正在呈现不同的镜像内容, 中间最大的那块碎镜是丁氏一人孤坐房内,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窗外,似是在等待着什么,直至听见院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嘴角才微微扬起。 左侧碎镜中, 韩老夫人正睁着双眼躺在床榻上, 嘴中发出“嗬嗬”的绝望的呐喊,最终被丁氏用手慢慢的挖出了眼珠子。 而右侧碎镜中,韩员外用力拖拽着丁氏进屋, 拳头还未落下来, 那只胳膊已掉落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大腿根处随之传来一阵剧痛, 整个人狼狈的摔倒在猩红的血泊中。 许是没想到被自己欺压半辈子的女人突然反抗,亦或者是对死亡的畏惧, 韩员外想哀求,可还未开口,便觉得脖子一凉, 他的视线在空中翻滚,瞥见自己那具无头的身体。 第60章 底下最下方且最小的碎镜中是韩青, 他全身沾满血迹, 正在拼命的奔跑着,丁氏神情平静的站在阴暗中, 那追赶韩青的怪物也慢慢停下脚步。 最终丁氏那张无悲无喜的脸被黑暗吞没,乔五味看向前方那拳头大小般的亮点,抬头朝走了过去。 刺眼而又温暖的光将她笼罩的瞬间,乔五味下意识的伸手遮挡住了眼睛,与此同时耳边也想起李广那无比激动的声音。 “乔姐!你终于醒了!” “宋公子,乔姐醒了!” 乔五味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此时微眯成一条缝,看着悬挂在上空的太阳,她神情有些恍惚,缓缓回过神后,就对上一双深邃而又清冷的眼眸。 “宋滇之。” 那声音嘶哑得厉害。 乔五味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刀片划出一道道伤口,痛的要命。 这时李广连忙拿来装水的竹筒递过去:“乔姐,你快喝些水,润润嗓子。” 乔五味想伸出手,却发现怎么也抬不起胳膊,只能可怜巴巴的盯着那满是溢满水汽的竹筒,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李广见状,连忙将竹筒塞子拔开,正准备递到乔五味嘴边时,一只手却搭在他的肩膀上,杨镖头瞪了眼没有眼力劲的李广,将竹筒拿了过去。 躺在干草堆上的乔五味目光从李广身上落到杨镖头的身上,心里无声呐喊。 水!快喂我喝水! 谁知杨镖头将竹筒递给旁侧的宋滇之:“宋公子,还是由你来喂乔姑娘喝吧。” 宋滇之一脸温和的接过竹筒:“好。” 他将竹筒直接抵在乔五味的嘴边,然后抬起手,刚喝几小口凉水润了润嗓子的乔五味差点没被呛死,她气不过瞪了眼宋滇之。 “阿乔,我第一次给别人喂水还不熟练,你别生气!” 宋滇之神情无辜的解释着,活脱脱的像是一朵可怜的白莲花。 乔五味被呛的咳嗽好几声,她侧目看向两侧正在慢慢后退的丛林,声音沙哑的问道。 “我们是离开了阿茶茶庄?” 被咬的颈脖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乔五味分明记得,她原本是卖个破绽,好唤朱雀击杀那同殇魂融洽在一起的丁氏,不曾想被半路杀出来的韩青给挡下。 后在昏死的瞬间,乔五味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看着眼前神情淡淡的宋滇之以及满脸担忧的李广,还有悬挂在苍穹之上的烈日所散发刺眼的光芒时,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杨镖头走过来,有些诧异道:“乔姑娘,你忘了,是你杀死了丁氏,救下了李广与千峰呀!” 李广也连忙点点头:“要不是乔姐,我跟千峰早就死了。” 陈千峰神情愧疚:“如若不是因为我,乔姑娘也不会受伤,待抵达唛城,乔姑娘若不介意的话,还请过来喝一杯喜酒。” 可乔五味只听到那句“你杀死了丁氏”,她下意识蹙紧眉心,自己明明差点被那丁氏给咬死,怎么可能杀死了丁氏?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如若不是她动的手,那最大嫌弃也只有宋滇之,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秒杀丁氏。 难道宋滇之恢复记忆了。 乔五味忍不住偷偷瞥了眼坐在旁侧的宋滇之,却见他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吓的她立即挪开目光,故作看别的地方。 半响。 乔五味故作试探的说道:“可……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事。” 宋滇之没吭声,只是低垂着眼眸,看着眼神躲闪的女人,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 杨镖头连忙开口:“你跟宋公子进去没多久,那雾气就散了,我跟李虎觉得呆在原地等也不是办法,索性也赶去阿茶茶庄,刚进去我们就被那些蜘蛛丝吓的不轻,还以为是进了蜘蛛巢呢。” 李虎也凑了过来:“可不是,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诡异之事。” 杨镖头继续道:“那茶庄太大了,我们只能分头找,我们是在院外看到宋公子的,等进了院子才看到乔姑娘晕倒在地上,那丁……丁氏以及一些怪物的尸体也躺在不远处。” 说到丁氏,他脑海就不由浮现那一双双过于诡异长手,只是看了眼,便觉得毛骨悚然,邪门的狠。 乔五味听到是在院外看到宋滇之时,神情有些诧异,可她之前明明有听到宋滇之的声音,这又怎么解释呢? 想不明白! 可如果真是宋滇之动手的话,那他算的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至于真相如何,其实也没多么重要。 毕竟事情解决了,命还在,钱还…… 乔五味如诈尸般猛的坐起身来,李广先是一脸震惊,随即不忘拍马屁。 “乔姐恢复的真厉害!” 乔五味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腰间,脸上苍白的厉害,她几乎是颤着声问道。 “我的挎包呢?” “我那么大一个挎包怎么就不见了呢?” 杨镖头立即反应过来,他开口解释:“我们找到的你的时候,你身上并没有挎包。” 旁侧李虎也点点头。 这时李广忽右手握拳的拍在左手的掌心上:“乔姐,你那挎包我有瞧见!” 第61章 乔五味面上一喜,急忙问:“它在哪?” 那可是她的半条命! 李广开口道:“我被搀扶出来时,无意瞥见地上烧毁的一撮布料,应该就是乔姐要找的挎包。” 这话让乔五味两眼一黑,整个人生无可恋的躺在干草堆上,她似是想到什么,又猛的坐起身,双手拽着宋滇之的衣领,并用力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是不是你?” 两人离的很近,近到乔五味能感觉到宋滇之喷散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可她现在满脑子是挎包没了,藏在里头的黄符、银钱全没了。 宋滇之微眯着眼,盯着双眼都要冒火的乔五味,一脸无辜道。 “阿乔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挎包被毁只是个意外。 两人身上绑有同生契,同生共死。 故此在乔五味在晕死后,宋滇之便神情淡淡的走进巢穴,他身上的威压足以让丁氏感到恐惧,并不得不放弃到手的猎物选择逃跑。 可刚爬到那张巨大的蜘蛛网中心,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死死的摁在上方。 宋滇之先是犹豫片刻,随即半跪在地上,伸出食指轻轻划开束缚在乔五味身上的蜘蛛丝,却不小心将那挎包的带子也给划断。 而不甘认命的丁氏,疯狂挣扎着,那些被掳走的下人被感染成怪物,则没有理智的疯狂扑向了宋滇之。 或许在那时,挎包被踢远,从而被毁。 乔五味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张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挎包到底怎么毁的说也说不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又成了穷光蛋。 她有些难过的松开宋滇之的衣领,满脸不开心的呆坐着。 杨镖头忽伸手将装有二十两的钱袋子递过去,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乔姑娘,你可别嫌少,这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乔五味眼睛一亮,连忙伸手接过那钱袋子,并紧紧的将其护在怀里。 “不嫌少,一点都不嫌!” 她很高兴,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乐的眯成如月牙儿般,而坐在旁侧的宋滇之看着乔五味迅速变脸的摸样,嘴角不由荡漾一抹浅浅的笑意。 而后。 乔五味在李广口中才知晓,她竟昏迷了两天两夜,许是怕出什么意外,杨镖头牵走茶庄中一匹运干粮的马车,载着乔五味迅速的离开阿茶山。 那阿茶茶庄还有不少人幸存,他们有些人拿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也纷纷逃下了山。 以后再过来时,那座阿茶茶庄怕是成为一座废墟。 这几日乔五味力气也逐渐恢复过来些,她悠闲的躺在干草堆上,时不时偷偷瞥了几眼坐在身边的宋滇之。 其实乔五味很好奇宋滇之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后又想着恢复记忆又如何? 两人脚踝可是绑着那破链子呢?难不成他要砍了自己腿不成。 不过。 乔五味垂眸,看着脚踝那流动金色梵文的黑色铁链,她总觉得这链子没那么简单,不可能只单单限制两人之间的距离。 会不会还有别的呢? 第32章 不等乔五味细细琢磨, 两侧高高林木忽然消失,随着视线开阔,她的目光瞬间被左侧的江流给深深吸引住, 那江水清澈透明, 亦如碧玉般, 四五只商船正在江面缓缓前些,所泛起的涟漪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湛蓝的苍穹与两侧峰峦更是垂悬落入水内,构画出另一个水下世界。 见这条江流是从北朝南,连接东西两岸,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 “待会我们是要过江吗?” 走在前方的杨镖头听到这话, 便开口道:“嗯,咱们朝前面走些路程就到了码头,那码头有专门接送要渡河的广船, 好些位置二十五个铜钱, 普通位置则需十个铜钱,差点就五个铜钱。” 乔五味怀里还紧紧揣着杨镖头给的钱袋子呢,倒也不至于渡船的银钱都没, 只是想到身上一张护身的黄符都没,多多少少会感到有些不安。 亦如杨镖头所说的那般, 众人没走多久,便瞧见不远处有一码头,此时码头殇正排着形形色色的等船人, 满脸焦急挑着货郎,脸色疲倦背着包袱赶路人, 温声细语哄着怀中孩子去探亲亦或者归家的恩爱夫妻。 乔五味从马车爬下来, 伸手轻轻拍了拍粘在衣裳上的干草,抬头便见宋滇之站在自己的身边, 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在阳光下渡上一层金光,显得五官柔和了几分。 因人太多,杨镖头便先一人去买船票,李虎则牵着马车在前带着众人先去排队,虽气候还没到最炎热时,但乔五味依旧觉得自己要被灼热的阳光给晒到冒烟。 竹筒中的水在快要喝完时,一所广船才缓缓靠岸,停稳之后,买船票的人急忙忙踩着木板上去,生怕要等下一批。 杨镖头给马儿也买了船票,正随船上的人将马儿牵到船舱下方系着,乔五味与宋滇之则随着李虎等人寻个偏阴的位置坐了下来。 乔五味坐在船尾端,抬头就发现对面女子正看着自己,那女子身形过于肥胖些,目光中带着一丝打量,而与乔五对视的瞬间,又迅速低头紧紧抱着怀中被黑布包裹的东西。 第62章 那东西被包裹的过于严实,压根就瞧不出来里头是什么。 在这个没有任何娱乐的时代,干坐在船甲板上是件极其痛苦难熬的事。 每时每刻对乔五味来说都是度日如年,她忍不住转身跪坐起来,双手扒在船身上,露出半个脑袋正准备看着离岸边还有多远时,就听到旁侧的李广说道。 “乔姐你别急,这船靠岸得需两个时辰,现在半个时辰都没到。” 闻言,乔五味只能无奈的坐下来,许是太过无聊,她瞥了眼左边闭目眼神,一副别惹我的宋滇之,又看向右边正笑盈盈盯着自己的李广。 “这江有名字吗?” 李广自是知晓的:“有,我们叫它唛江” 这时左侧前方一名衣着短褐穿结,眼睛蒙着黑布,手中持着缺口破碗的老人忽开口道:“非也非也,年轻人,这江名为九潏。” 李广忍不住开口反驳:“怎会是九潏,明明是唛江。”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说就是唛江,是不可能有错的。 老人听到这话,摸了摸下巴那几根少的可怜的胡须,耐心解释。 “唛城人称呼它为唛江,繁城人取名为百花江,可很早之前这条江是被称为九潏,因它始于乌山,终于南国,流向海域,而途中又经过九洲,才得其名。” “可惜后来乌山隐入云巅,南国沉落深海,九州亦不在,也无人记得这九潏。” 原在打瞌睡的众人听到这番话,瞬间起了精神,而宋滇之也缓缓睁开眼,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漫不经心的打量那老人,长如蝶翼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 有大方的人直接从钱袋子掏出几枚铜钱丢进那眼睛处蒙着黑布的老人碗中,饶有兴趣道。 “你这口中的乌山与南国是什么个地呀?怎么又是隐入,又是沉落?” 乔五味侧目看向身边的李广:“给我五枚铜钱,待到唛城,姐送你一张去炁斩祟符。” 李广想都没想,就立即从怀中掏出五枚铜钱递过去,生怕会反悔。 乔五味拿过五枚铜钱,上前放到老人那缺口破碗中。 而老人边伸手抓起碗中铜钱,边继续开口道:“九州还在之时,乌山有灵,南国有神,海中有仙。” 待将铜钱放入怀里头,老人伸出那如枯木的手,在半空微微发颤着指向正北方。 “乌山在那,乌山有泉落九州,形成江河通南国,而南国是在那!” 老人的手忽换了方向,指向了正南处。 乔五味不由自主顺着老人的手看向左侧,余光却瞥见那江底下闪过一抹金色,她下意识蹙紧眉心,难不成这江底下方还有别的东西不成。 就在这时,一条巨大的金色鱼尾从江底窜了出来,重重的拍打着江面,那溅起的水浪直接让船身疯狂的晃动,冰冷的江水更是飞落在船甲板上,将好几个倒霉者都淋成落汤鸡。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不少人发出惊恐的惨叫声。 那名身形肥胖的女子更是面露慌张,巨大的身躯将黑布笼罩的东西护在怀里,生怕它碰到了水。 乔五味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趴在宋滇之的怀里,她急忙双手撑着船甲板起身,抬头就对上宋滇之那幽深阴冷的眼眸。 乔五味被吓的一激灵,她连忙坐起身,谁知那条巨大的金色鱼尾又一次窜了出来,并再次重重地拍打着江面,船身也随之疯狂晃动起来,而乔五味重新摔回了宋滇之的怀里。 她几乎是哭丧着脸喊着:“你别瞪了,我又不是有意的。” 宋滇之则冷声道:“起来。” 乔五味急忙从宋滇之怀里爬出来,好在那条巨大的金色鱼尾没再继续作妖,原本泛起巨大水浪的江面也逐渐安静。 这时有人一脸惊恐,声音发颤的问道:“刚刚……那……那金色鱼尾是……是江中的水怪吗?” 船上所有人几乎都是从鬼门关那过了一趟,毕竟那鱼尾掀起的水浪再大些,水浪怕是会将这船给掀翻。 眼睛蒙着黑布的老人听到金色鱼尾时,连忙站起身摸索着走到船边去,虽眼睛被黑布遮挡住,但能看的出来他很急切。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是什么?” 若真是水怪,她手中半张黄符都没,也不知如何应付。 老人神情有些恍惚,待回过神后才轻声解释:“那并非水怪,也无恶意,它只是……” 后面的话他并未继续说下去,在他看来,就算说出来也没任何意义。 老人低垂着头,神情伤感的坐回原来的位置,而只听一半话的乔五味????? 她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只是什么?” 老人摇摇头:“人老了,很多事情也都忘了,想不起来。” 乔五味也不知老人是随意寻了理由搪塞,还是真的忘记,反正那半句话卡着,让人心烦的要命。 这时有人忍不住笑道:“小姑娘,这疯瞎子我认识,他的话皆是瞎编乱造,什么九潏什么乌山南国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当个解闷的笑话听得了。” 第63章 乔五味神情有些诧异看着那坐在原地,一声不吭的老人,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李广亦忍不住凑了过来,小声嘀咕着:“我阿爷跟他年纪相仿,从没跟我提过什么九潏,乔姐,这人就是在瞎编故事。” 乔五味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没信,只是……” 她低头没吭声,倒是李广见乔五味迟迟不愿说后面的话,忍不住问道:“只是什么?” 乔五味幽幽叹口气:“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李广!!!! 直到船靠岸,李广忍不住,再次好奇的问道:“乔姐,你快告诉我!只是什么?” 乔五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也懒得再继续逗李广。 “只是不想听别人说话说一半,不然就会像你这样抓心挠肺。” 李广先是愣了半响,随即才反应过来,乔姐是在故意耍自己玩,他倒也不生气,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什么,抬头便对上宋公子那双漆黑的眼眸。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道。 “你们快看江面!” 乔五味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一条比方才广船还要大的金色鲤鱼忽飞跃出水面,随即又钻入水中,并溅起巨大的水浪,也好在周边没有船只,不然定是船毁人亡。 那条金色的鲤鱼极其漂亮,阳光落在它的鳞片上,如同一颗有一颗巨大的金块,让人忍不住想扣一块下来。 乔五味瞬间就被吸引住目光,并忍不住感叹:“真漂亮!” 杨镖头则有些疑惑道:“以前也听闻唛江有这么大一条的金色鲤鱼呀?” 李虎想了想:“会不会是从别处游过来的。” 众人渡过唛江,再走上两日便可抵达唛城,乔五味与宋滇之还得继续往南走,故此得在唛城歇上几日,购买些黄纸朱砂以及干粮等东西。 杨镖头知晓后,便让两人先暂住在他家,顺便喝一杯陈千峰的喜酒。 第33章 想着可以省下住客栈的钱, 乔五味立马就开口应承下来,只是在去杨镖头家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得买上好的黄纸, 毛笔以及朱砂。 这类东西好买, 但每一样都不怎么便宜, 黄符纸只拿百张左右,竟就花费四两多银子,其次就是毛笔与朱砂,拢共下来竟花费七两多。 这让本就不富裕的乔五味更加雪上加霜, 她开始担心这南境还没有找到, 两人就要穷死在半路上。 想到如今的窘迫都是拜身侧的宋滇之所赐,乔五味便气不过的扯了扯这个男人的衣袖,有些生气质问着。 “你说怎么办吧。” 宋滇之侧目, 神情疑惑的看着突然发脾气的乔五味, 随即无辜的眨了眨眼。 乔五味抿着唇,圆溜溜的葡萄眼狠狠地瞪了眼宋滇之,见走在前方带路的杨镖头, 她只能压低声音嘀咕着。 “你知不知道,咱们快没银子了。” 宋滇之看着气鼓鼓的乔五味, 嘴角扬起,并用那清润低醇的声音继续火上添柴。 “那可怎么办呢?” 乔五味被这话气的好半响都不知说什么,而这时杨镖头转身进去一巷口内, 坐在巷口内纳鞋底缝衣裳的几名婶子见状,立即开口打招呼。 “哟, 杨二押镖回来了!” 随即她们的目光落在乔五味与宋滇之身上, 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叭咦死8已流酒六三瞬间被宋滇之那张俊美无俦以及身上散发那种清冷矜贵的气息给震住。 待纷纷回过神后,三人早就走远。 肚腩有些肥胖, 手中还拿着针线的婶子不由咂咂嘴:“这杨二也是厉害,竟认识这般贵人,方才我都不敢睁眼仔细瞧。” 另名婶子更是惊呼:“我个老天爷,那怕不是仙人吧,整个唛城怕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一眉眼上挑的嫂子不由讥讽道:“可惜娶了一个只会占窝不会下蛋的媳妇,再厉害有什么用,以后死了都没有人摔盆。” 众人闻言,也纷纷叹了口气。 那杨二年纪也不小,成婚都快七八个年头,就是没见杨二媳妇邱氏肚子有什么动静,前些年那杨二亲娘直接跑来闹,甚至跪下来哀求邱氏发发善心,与自己的儿子和离,若不然纳个妾室也行,总不能让杨二断了香火。 此时杨镖头正站在一间院门前,伸手边轻轻拍打着门扉,边夹着嗓子柔声喊道。 “阿柔我回来了。” 过了许久,木门才被人从里打开,那是一名穿着淡青色衣裙,身形过于消瘦,眉眼满是愁容的清秀女子,在看到杨镖头瞬间,嘴角才露出浅浅的笑意。 可很快她就瞧见杨镖头身后的乔五味,女子明显呆愣片刻,眼眶瞬间发红。 杨镖头立即明白,自家娘子是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 “阿柔,这位是乔姑娘,旁边是她夫君宋公子。” 杨镖头早就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毕竟谁家公子会与侍女如此亲昵, 乔五味???? 她正准备反驳,但忽然想起这是自己诓骗宋滇之的谎言,犹豫半响,索性选择摆烂。 第64章 误会就误会,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想到自己方才的胡乱猜想,邱氏脸颊发热的垂下头,她似是想到什么,轻声说道:“我先去给你们烧热水。” 杨镖头满脸笑意:“行。”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乔五味与宋滇之:“乔姑娘,宋公子,你们先进屋喝杯茶,我去将那间屋子收拾收拾。” 待乔五味与宋滇之面对面坐在厅内时,杨镖头就钻进了厨房帮着自家娘子去烧柴火,不一会邱氏便羞红着小脸走出来,手中端着装有水的木盆与抹布,她得去将那间空房透透气,顺便将里头打扫干净些。 而坐在厅内的乔五味忽闻到一股很淡却又极其复杂的味道,先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而后是一种甜腻的香气,两者混合在一起的气息不难闻,却又很怪异。 乔五味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她不由站起身想寻找散发这股气味的源头时,只是没走几步,手腕被宋滇之伸手紧紧扣住。 此时宋滇之蹙紧眉,如深海般幽深的双眸中露出一丝憎恶,只是在乔五味看过来时,又很快的掩盖下去。 乔五味只觉得宋滇之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很凉,这股凉意顺着胳膊窜到了头顶,让她猛的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弥散在厅内的这股怪异味道很快就消散殆尽,乔五味有些后怕的坐在宋滇之旁侧位置,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宋滇之,方才我是不是着道了?” “可这不是杨镖头家吗?他跟我们一起的,难不成是杨镖头的娘子?” 乔五味伸手摸了摸下巴,那双漂亮的葡萄眼微眯,开始阴谋论起来。 “该不会杨镖头知道自己娘子有问题,才故意让我们借住他家吧。” 自从在阿茶茶庄看走了眼后,她现在看谁都有问题,并坚信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观点,平等对待每一个人。 宋滇之侧目看着还在那喋喋不休的女子,略有些无奈的开口:“不是。” 乔五味歪着脑袋,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不是?不是什么?” 方才她不是着道? 还是这一切都不是杨镖头娘子捣的鬼? 这时邱氏右手提着茶壶,左手茶碗走进来,见两人如此亲昵的摸样,不由眉眼含笑的说道。 “乔姑娘跟宋公子的感情可真好。” 她将茶碗放在方木桌上,边提着茶壶倒茶边继续说道。 “家里没什么好茶叶,有些招待不周,听老杨说你们要暂住几日,你们只管把这当自己的家就行,可千万别客气。” 邱氏并非说的假话,脸上也洋溢出热情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多了。 乔五味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好。” 邱氏笑道:“乔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喊我邱氏或者柔儿姐都行。” 乔五味想了想:“柔儿姐。” 邱氏高兴的轻声“诶”了声,又继续说道:“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厨房中热水也烧的差不多,是乔姑娘先……” 听到可以洗澡,乔五味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来。 “我先去。” 自从昏迷中醒后到抵达唛城,她就没怎么好好洗过澡,乔五味都觉得自己快馊掉了,她先把包袱中的黄纸等东西放在收拾好的房间内,才将换洗的衣裳拿出来。 邱氏瞥了眼桌上的黄纸,略微疑惑问道:“乔姑娘会画符?” 乔五味觉得没必要撒谎,自己不说,杨镖头也会说的。 “半吊子,还没出师呢。” 邱氏听罢,有些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惊愕的神情,随即由衷称赞起来。 “乔姑娘可真是厉害,怪不得寻个这么好看的夫君。” 乔五味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厉害跟宋滇之有什么关系。” 沐浴是在另外一间小房间内,待浴桶中放满温度适应的热水,乔五味褪去身上衣后裳,整个人浸泡在浴桶中,随即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她依靠在浴桶中,闭着眼想着阿茶茶庄的事。 乔五味其实很清楚,丁氏并非自己杀死的,应是宋滇之出的手。 至于他为什么大发善心?乔五味的目光落在脚踝处那流动金色梵文的铁链子上,脑海中不由想起在黑河村村口的事情。 现在细细想来,宋滇之那日是故意打断那位算命老人要说的话。 乔五味缓缓睁开眼,她觉得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的太清楚,知道的多反而是徒增烦恼。 最重要的是找到南境,将这破链子解开。 半个时辰后,乔五味才依依不舍的从浴桶中站起身,她仔细的擦拭身上的水渍,等湿漉漉的头发绞的差不多,便将布巾卷起长发盘在头顶上。 在宋滇之进屋沐浴时,乔五味也不嫌晒的搬着小凳子坐在外面晒头发,许是过于无聊,她忍不住拿出钱袋子,开始数起里头的铜钱。 乔五味忽抬头看向在厨房内忙活的邱氏:“柔儿姐,你家里可有红绳?” 邱氏抬头看向在院内晒的脸颊通红的乔五味,只觉得过于可人,心里头也不由闪过一丝向往,她笑着走出来。 第65章 “有的,我我现在就给你拿过来。” 乔五味从钱袋子中掏出七枚铜钱,她抿着唇觉得有些多,又拿掉两枚,等接过邱氏拿来的红线,乔五味低着头,将红线分出三股,只见十指缠绕着红线在阳光下飞舞着,没多久一串铜钱手链就完成了。 宋滇之全身湿气从房内走出,神情淡漠的站在阴暗的屋檐下,抬头便见乔五味坐在阳光下看着自己,她抬起手将编好的红绳铜钱手链在空中晃了晃,双眼眯成月牙儿般,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 “宋滇之!” “好看吗?我亲手编的!” “送给你!” 宋滇之的目光透过那条晃动的红绳铜钱手链,落在沐浴在阳光下的乔五味,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渐渐地出了神。 乔五味才不管宋滇之喜欢不喜欢,她站起身朝着这个男人走去。 悬挂在上空的太阳正缓缓倾斜,待乔五味走近,屋檐下的阴暗被驱散开,温暖的阳光则落在宋滇之身上。 在幽深而又阴冷的海底,有束滚烫的光照了下来。 第34章 乔五味在道观中, 随师傅学画符外,其次就是编手链,从批发市场低价够买无数枚仿古加厚铜钱, 用红绳串上三枚或者五枚铜钱, 编成复古好看的手链, 时不时放在道观中翻两三倍钱寄卖,赚取些零花钱。 方才坐在院中晒着阳光数铜板时,脑海中突然窜出给宋滇之编串手链的想法。 乔五味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做。 “你试试大小。” 她仰起脸看向宋滇之, 并示意他快些将手伸出来。 那如黄豆大小的水珠凝聚在带有湿气的发尾稍上, 最终砸落在地面上,而回过神的宋滇之则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为何送给我?” 语气中透露着迷茫与疑惑。 乔五味眨了眨眼:“想送就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随即她开口催促道:“要不要, 要就把手伸出来。” 宋滇之眼眸低垂, 声音淡漠:“不要。” 要了东西就是承了别人的情,他嫌麻烦,也觉得烫手。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也没生气, 只是将这串红绳铜钱手链硬塞到宋滇之手中,随即转身回到小板凳前坐下来。 这次她从钱袋子摸出七枚铜钱, 毕竟给自己的话就不能太抠门,十指缠着三股红绳飞快舞动,待觉得长短差不多后, 才开始收尾。 铜钱手链被乔五味系在右手手腕处,那七枚铜钱略有些松弛的贴在肌肤上, 有些冰冰凉凉的。 目睹这一幕的邱氏端着做好的饭菜做厨房内走出来, 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 “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 乔五味神情微征,随即点点头将这话题给含糊了过去, 出门买熟食的杨镖头正一手提着酒,一手拎着熟食,大步踏入院中。 此时夕阳西下,殷红的霞光从周边晕染开,将周边的云朵渡上一片灿烂的金红色,余晖与这霞光落在地面,使周边的光线变的朦胧而又迷离。 凉爽的风阵阵袭来,显的屋内过于的闷热。 杨镖头索性将方木桌搬到院内,邱氏还在厨房忙活着,乔五味不好干站着,搬起一长木凳塞到宋滇之的手中,自己又搬起另外一条长木凳,随即示意宋滇之跟他一起出去。 搬完方木桌的杨镖头转身见状:“宋公子与乔姑娘怎能做这种粗活,还是放着我来。” 说完,便上前夺走两人手中的长木凳,且动作利索的叠在一起给搬了出去。 等饭菜全都摆放在方木桌上,杨镖头想着乔姑娘是女子,便只给宋滇之倒了杯酒,并站起身感激道。 “若不是乔姑娘与宋公子出手,这次镖车怕是要吃了大亏,这酒我敬二位!。” 杨镖头并没告知邱氏差点死在阿茶茶庄的事,依旧和往常般报喜不报忧,可邱氏也不傻,听到这话便反应过来,若不是乔姑娘与这宋公子,她男人这次怕是回不来了。 邱氏眼眶发红,低着头伸手迅速擦拭眼角的泪渍,她似是想到什么,眼底露出一丝哀愁,伸手轻轻抚摸自己那平坦的腹部。 摆在方木桌的菜肴极其丰盛,猪肘子烧鸭炖鱼等,邱氏手艺好,乔五味几乎是埋头苦吃,那无底洞的饭量将杨镖头与邱氏给看傻了眼。 邱氏则担忧道:“乔姑娘吃慢些,不急,厨房还有呢。” 宋滇之侧目看着将脸都要将埋进碗里的乔五味,沉默半响,伸手端起酒杯抿了半口。 饭饱之后,乔五味摸着有些撑的肚腩,准备帮邱氏收拾碗筷,可刚伸出手就被邱氏给阻拦住,邱氏将垂落脸颊处的碎发别在耳根后,抬眸笑道。 “乔姑娘,你坐着就好,这种事让我来就行。” 见邱氏不让自己帮忙,乔五味也不好硬凑上去,索性回屋内将今日买的黄纸、毛笔与朱砂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 等宋滇之全身带着酒气走进屋,便瞧见乔五味坐在木凳上,咬着毛笔头盯着面前一堆画好的黄符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房间不大,只摆一张床,一张桌跟一衣柜。 第66章 宋滇之只能倚靠在床榻上,微闭着眼,忽听乔五味开口唤自己的名字,他懒散的抬起眼皮,便对上乔五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嗯?”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沙哑。 就在乔五味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却听见杨镖头与邱氏争执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 还没等她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空气中忽弥散一股熟悉而又怪异的味道。 这种味道出现的突然,乔五味下意识捂住鼻息,可还是闻了好几大口,紧接着便觉得人有些恍惚起来,正准备松开捂住鼻息的手时,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酒气袭来。 宋滇蹙紧眉,食指轻轻落在乔五味的印堂之上,食指散发的冷意让乔五味整个清醒的不少,可脸颊却因这股诡异的香气涨的通红,眼中透出雾气,双唇泛着水润的荧光。 乔五味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露出白皙的颈脖:“我……我有点热。”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眼前的宋滇之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好想咬上一口,味道肯定好吃。 乔五味忍不住抓起宋滇之放在自己的眉间的手,歪着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那冰冷的手背上,正准备蹭蹭呢,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宋滇之低垂着眼眸,阴暗不明的盯着晕倒自己怀里的女人,其实只要朝后退几步就能避开的,他嘴角微微下压,目光盯着还带着余温的手背。 乔五味眼下状态很不对劲,她全身像是个小火炉似的,滚热的温度透过衣裳传递在宋滇之的身上。 半响。 宋滇之弯下腰将昏迷过气的乔五味抱在怀中,将其放置在床榻上,转身走了出去。 以前他碰见过得温病的人,症状与乔五味差不多。 此时,邱氏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脸抽泣着,杨镖头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四五支摔成好几节的香。 “杨镖头。” 屋外传来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杨镖头连忙起身,在开门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宋公子,是……我们……吵” 门被打开的瞬间,那股腥臭而又甜腻的味道几乎是迎面袭来。 宋滇之站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让人看不清脸上情绪如何,只是语气温和道。 “阿乔生病了,身上烫的厉害。” 杨镖头有些诧异:“病了?” 屋内哭的双眼通红的邱氏也急忙起身,她胡乱擦拭脸上的泪水,声音瓮瓮道。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全身发烫,难不成是今日沐浴着……” 邱氏话还未说完,便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下意识睁大眼,随即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屋外那看起来一表人才的宋滇之。 难不成? 邱氏连忙解释:“不是生病,我过去照顾她,明日醒来就能好。” 她低着头不想对上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出屋后从厨房中端着盆凉水过去,便见躺在床榻上满脸通红的乔五味。 邱氏愧疚的用布巾沾少许凉水,动作轻柔的擦拭着乔五味那热的通红脸颊,来回几次,乔五味的状况才好了许些。 整整一晚上,三人皆没睡。 只有昏迷过去的乔五味在邱氏的照料下,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好觉,等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用沾水的布巾轻轻擦拭自己手腕的邱氏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邱氏见乔五味醒了,边松口气边担忧问道:“可还有什么不适?” 乔五味神情迷茫的摇摇头,脑海中却浮现出昨晚自己抓着宋滇之的手,将脸贴在上面蹭了蹭的场景。 她惊恐的坐起身,看着没有缺一根手指的双手,又掐了掐脸上的肉,感觉阵阵痛意后,乔五味又重新躺了回去。 手还在,人还活着,不是做梦。 福大命大! 邱氏有些看不懂,但想起乔姑娘是被自己牵连的,心中的愧疚再次涌了上来。 她轻声道:“乔姑娘,对不住,若不是我,你也不用遭这个罪。” 其实这也怪不得邱氏,那香对成亲女子有助孕效果,对没成亲的女子却是催情,邱氏听闻两人是夫妻关系,且又同住一起,昨夜才敢继续点那个香的。 只是没想到! 乔五味瞬间反应过来,她坐起身:“那奇怪的香气跟你有关?” 邱氏垂眸,有些事情也没有好隐瞒的,开口解释。 “那香名为血饵香,是别人给我的偏方,说是对成亲的女子有助孕的效果。” 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我与杨郎成亲近八年,可肚子一直不争气,没能给杨家诞下一儿半女,就心急了些,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乔五味没料到真相竟是这样,怪不得当时宋滇之说不是,而在听到偏方那两个字,她忍不住蹙紧眉心,并开口叮嘱。 “可能是与孩子缘分没到,但偏方那东西柔儿姐还是别乱试。” 邱氏没吭声,只是端着木盆起身,在到门口处时突然停下脚步,最后涨红着脸,声音细小却足够能让人听见。 第67章 “乔姑娘。” “那血饵香对没成亲女子来说,是带有催情的作用,你……你还年轻,凡事不能只看相貌,也要看……那事行不行。” 坐在床榻上的乔五味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邱氏,满脸疑惑。 什么行不行? 第35章 因血饵香的事, 杨镖头与邱氏两人闹的并不愉快,昨日明明都快黏糊在一起,今日则各板着脸, 谁也不理睬谁。 而乔五味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邱氏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那小眼神忍不住瞥向宋滇之,原著中并没描写宋滇之的感情线。 难不成…… “在想什么?” 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在乔五味耳边响起的瞬间,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飞,随即心虚道。 “我什么都没想。” 宋滇之微眯着眼, 见乔五味一脸做贼心虚的摸样, 也知晓她是在撒谎。 这时杨镖头与邱氏从房内走出来,从杨镖头那上扬的嘴角以及邱氏脸颊浮出的红润,两人应是和好如初。 乔五味连忙转移话题:“杨镖头, 咱们现在就去陈千峰家吗?” 今天是陈千峰娶亲的大日子, 当时在路上说好了,要过去喝他一杯喜酒。 杨镖头想了想:“晚些,待会得去集市上瞧瞧, 得给那小子买些东西当贺礼。” 虽是长辈,但也不好空手而去。 听了杨镖头的话, 乔五味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备贺礼,可备贺礼就要花钱,她下意识蹙紧眉心, 其实这喜酒也不是非要去喝。 杨镖头以为乔五味是在忧愁送什么好,便开口提议。 “乔姑娘, 你不如画平安符送给陈千峰?” 镖车的人皆见识过乔五味手中黄符的厉害, 自不会将其当做骗人的障眼法来看待,只是二两银子一张对于他们这些要养家糊口的人来说, 过于昂贵了些。 乔五味眼睛一亮,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你们等等,我现在就去画两张平安符。” 不知是这段时间画制黄符过多的缘故,还是地方不同的因素,乔五味画制符纸失败的次数少了很多。 两张平安符很快便画制完成,她还极其贴心的将其折叠成三角形,连带昨夜画好的黄符一起塞到怀里头。 想着待会随杨镖头与柔儿姐要去买东西,乔五味觉得自己也要去瞧瞧,看有没有类似于挎包这种东西卖的,这黄符塞在怀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些。 四人从巷子内走出去,在朝前走些路程后左拐,就可抵达唛城最热闹的集市处。 巷子口那围聚在一起的婶子们看着邱氏那离去的背影时,便忍不住嘀咕起来,尤其是那名眉眼上挑的婶子,说的话难听又刻薄,似是与邱氏有什么深仇大恨。 “孩子都生不出来,怎么还有脸出门,也不怕丢人现眼,要是我呀,恨不得一头撞死。” 另两名婶子并未替邱氏说话,在她们看来,女人给夫家传宗接代乃是天经地义,若传宗接代都做不了,那不如死了算了。 喧嚣的集市上,人流如织,买东西的吆喝与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着,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与大人的呵斥声。 杨镖头边将邱氏护在身侧,边同宋滇之与乔五味介绍道。 “这边是摆摊的小商贩,拿的都是自家东西贩卖以及些手艺人,而过前面石桥的桥尾,那边街道上都是商铺,卖的东西精致,但价格也会昂贵些。” 此时卖包子掀开蒸笼,只见那热气顺着上空腾飞而去,旁侧早灶肚中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隔壁货摊的壮汉则动作熟练低头磨着手中刀剪。 乔五味忍不住感叹:“好热闹呀。” 宋滇之神情淡淡,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这时杨镖头指了指远处的石拱桥道:“我们先去桥那头看看,晚些在桥中间碰面可行?” 乔五味点点头,语气有些雀跃道:“行呀。” 等杨镖头与邱氏离开后,乔五味便伸手拽着宋滇之衣角朝不远处卖布包的摊位方向走去,嘴里则小声嘀咕着。 “宋滇之,要不咱们也去支个摊,帮别人算命占卜什么的,只要你坐在那,肯定不愁没生意,到时候挣的钱,你六我四。” 她都想好了,自己就站在宋滇之身后,充当徒弟这个角色。 听到这话的宋滇之下意识蹙紧眉心,并冷声道:“不要。” 乔五味犹豫半响,抿着唇:“那你七我三?” 宋滇之索性不吭声,好让这个女人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在抬头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瞳孔一缩,寒意瞬间爬上眉眼处,而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冷笑来,带着讥讽与嘲弄。 还以为找不到了呢! 宋滇之死死凝视人群中那道身影,额间的那抹殷红的罪仙印微微浮现,抬腿消失在那如潮流的人群中。 乔五味并不知晓宋滇之已经离开,她正满脸认真的挑选眼前的布包,摊位上布包有好几种颜色,布包上方还用针线绣着花草以及飞鸟游鱼等图案。 第68章 最让乔五味诧异的是,这布包里头竟还缝制两块单布做隔层,压根不担心东西会放混。 她忍不住问道:“这怎么卖?” 卖布包的商贩是名笑眯眯的圆脸嫂子,听着眼前姑娘那陌生的口音后,脸上的笑意更盛。 “哎呀喂!妹妹,你这眼光可真好,我家布包是好东西呢,你手中拿的只需要四十枚铜钱。” 乔五味抬眸,语气坚定:“二十!” 圆脸嫂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连忙道:“这就有点过分了,你瞧瞧这料子还有这女红,哪个不是好的,这三十五不能再少,不然姐姐这生意就没法子做。” 乔五味依旧不为所动:“二十!” 她没钱,能砍多少是多少。 圆脸嫂子的脸上笑意逐渐减少,她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竟是个硬茬子,上来就砍一半价。 “不如咱们各让一步,三十行不行?” 乔五味见状,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转身故作要走道:“算了,我去别家看看。” 圆脸嫂子脸色一变,虽挣的少,但总比不挣的好,只能咬着牙。 “行!二十就二十!”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转移到乔五味的身上。 最终乔五味挑选一个白色,边角绣有一个小金元宝的布包,她低着头将揣在怀中的黄符放在里头,才拽着身后人的衣角朝远处石桥上走去。 桥尾那头,邱氏同杨镖头不小心被人流给挤散,见找不到人,她便想着去布庄扯几尺好布料当贺礼,可还未走到布庄,却意外的碰到一个熟人。 街口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故此邱氏挑选一个偏静的巷子口处。 邱氏犹豫半响,才开口道:“桃子姐,上次你给的那些血饵香还有吗?” 她口中的桃子姐不是别人,正是乔五味上次在船上碰见的那名身形过于肥胖的女子,因肥胖的缘故,那鼻子都埋进肉中,眼睛都挤成一条缝儿,身上穿的衣裙更是紧紧的勒入肉里头,看起来有些滑稽。 桃子姐闻言,神情有些诧异:“那血饵香你都用完了?” 邱氏摇摇头:“只用完两根,余下被我家杨郎发现,他生气的都给摔断了。” 桃子姐冷哼一声:“你可知那血饵香多难得,几十根婴孩脐带晒干磨成的粉才得一支香,竟被这般糟踏。” 邱氏也知晓是自己的不对,只能哀求道:“怪我没藏好,桃子姐,你就再给些吧。” 桃子姐见邱氏实在可怜,她先是叹口气,随即压低声音问道。 “你真的很想要孩子?” 邱氏眼眶发红:“桃子姐说的什么话,若不想要孩子,我这般折腾是为了什么!” 她怎会不知别人在背地说自己,每次出门,别人便用那种异样的眼神落在后背上,似是一根根针扎进心尖上,难受的要命。 桃子姐想了想:“我知道有一个好玩意,绝对能让你怀上,可是……” 邱氏立即开口道:“只要能让我怀上,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 桃子姐却摇摇头:“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这玩意必须你自己去求。” 邱氏以为是寺庙之类的地方,她低着头,语气有些自嘲。 “这唛城周边哪家寺庙我没去过,没诚心求过。” 为能有个孩子,邱氏都忘了自己吃过多少苦,全身被银针扎成刺猬般,喝着令人作呕的偏方药,磕过上千寺庙台阶,甚至连那□□卵都生吞过。 可老天爷似是喜欢与她作对,肚子一直没动静。 而越是这样,邱氏越是就不愿认命! 桃子姐叹口气:“你也是命苦的人,也好在你碰到了我,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玩意有点…怪,也有点邪门。” 方才她的话有一半是假的,有一半是真的。 这玩意根本不需要要亲自去求,桃子姐只是想看看邱氏的诚心,免得又砸到自己手里头,上次那户人家想要,结果一送去又反悔。 说是看起来太过瘆人,不敢要。 邱氏却道:“只要能让我怀上,我不怕的。” 桃子姐看着邱氏暗坚定的眼神:“那明日申时老地方等我,记住,这个玩意不能被人瞧见,不然它自己会溜走的。” 说完,她便急忙忙离开。 而邱氏从依旧站在阴暗的巷子口处,眼中带着一丝期盼,她低着头轻轻的抚摸自己那平坦的腹部。 第36章 桥头人头攒动, 桥下河水缓缓。 前方也不知发生什么,突然传来阵阵的喝彩声,本就拥挤的桥头更顺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乔五味垫着脚尖想瞧瞧杨镖头与柔儿姐来没, 可惜自己那一六五身高完全不够用。 她只能对身后的宋滇之说:“你长得高, 看杨镖头与柔儿姐到了没?” “那杨镖头与柔儿姐长的什么样子?” 带着笑意且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乔五味诧异的扭头看去,便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待反应过来自己拉错人时, 她连忙松开这名陌生男子的衣角, 神情有些慌张的环顾四周,却并未瞥见宋滇之的身影。 第69章 乔五味傻了,在买布包时, 宋滇之明明还站在自己身后, 怎么眨个眼就消失不见呢? 她垂眸死死盯着脚踝上那金色梵文流动的链子,生怕下一秒宋滇之口中所说的荆棘就从血肉生出而出,那脸色难看的厉害。 身侧那名陌生男子本是打算离开的, 只是瞥见乔五味紧抿着唇,脸上明明满是恐惧, 可那双灵动的葡萄眼中却装满了愤怒。 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他不由停下脚步,并好心提醒道:“姑娘放心,你俩绑有生死契, 那人是不敢抛下你的。” 话音落后,便正准备走, 却发现衣角被人死死的拽住。 乔五味抬眸看向这陌生又好心的男子, 在仔细打量一番后,心里忍不住感叹道, 这人长的可真好看呀。 一头浓密漆黑且有点小卷的长发,被成色极好的墨玉发冠高束成马尾,身着靛蓝色长袍,黑色腰带显出精瘦的腰身,那剑眉星目,嘴角微扬,通身散发一种张扬的少年气息。 男子微微蹙眉,神情有些不悦:“姑娘,这般拽着我的衣角似是有些不妥?” 乔五味连忙解释:“我只是想问清楚,你方才说的生死契可是我脚上的破链子?” 男子有些诧异,随即将眼前的女子上下打量一番,除了眼睛大点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怎会被人算计绑定这生死契呢? 想着好人帮到底。 “对,这生死契形成极其难得,鲜血以为媒,言灵以为誓,故同生同死,但最重要最难的一点是需天地为缘。” 乔五味其实也猜的也八九不离十,她似是想到什么,语气幽幽的问道。 “若两人离的太远,生死契会让铁链化为荆棘,从血肉中生长出来吗?” 男子错愕的瞪大眼,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想必是那人爱惨了你,才这般诓骗姑娘。” 乔五味边放开手中进攥的衣角,脸上边露出浅浅的笑意:“谢谢你好心人!” 好心人这个称呼显然是取悦了这名男子,他低下头轻声笑起来,那漆黑明亮眼眸也随着笑意微眯着。 “我名承桑璟。” 承桑璟抬头看了眼上空的太阳,眉心微微动了动:“我还有事,便就不打搅姑娘了。” 说完,便急匆匆的朝着桥头走去,那挺高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乔五味脸上笑意也逐渐散去,眉目一片清冷,她转身望向远处那泛起层层涟漪的的河流,目光落在挥洒渔网的渔夫身上。 心中的愤怒像是在充气的气球,随着里头空气慢慢增多,气球也变的越来越大,最终承载不住,“砰”的一声炸的粉身碎骨。 乔五味深深吸口气,攒着劲破口大骂道:“宋滇之!我艹你丫的!” 这骂出去心里头也稍微舒坦了点。 从一开始宋滇之就在装,装失忆,装无辜,坑她钱! 而隐瞒生死契,故意吓唬她,也只是为了将自己束缚在身边不坏事 不愧是原著中的反派,心不是一般黑! 乔五味忽然想起来,既然同宋滇之走散,生死契也不受距离影响,说明这是天意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至于南境,还去个屁! 乔五味喜上眉梢的转过身,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宋滇之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明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那幽深不见底的眼眸却让乔五味莫名的感到恐慌,并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宋滇之缓缓上前,垂眸看着故作镇定的女子,语气依旧是那般清润低醇:“阿乔方才去哪了?让我找了许久。” 乔五味哪敢跟宋滇之对视,略微心虚低着头,并开口试探道:“你……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方才骂的有多解气,现在就有多怂。 那声音小的可怜。 宋滇之伸出手,那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乔五味的下巴,并将其微微抬起,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喊宋滇之这三个字时,我便站在你身后。” 乔五味那黑白分明的眼眸朝左瞥去,疯狂解释:“你可能……有些误会了?如果我说,我找不到你人,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你,你会信吗?”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信。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松开乔五味的下巴,神情温柔伸出手,无比亲昵将她垂落在脸颊的乱发别在耳后。 “阿乔既知晓我的真面目,那可有想过逃走的下场?” 乔五味不由打个寒颤,但一想到宋滇之吃她的,用她的,还花自己的钱,现在还威胁自己,愤怒瞬间大过于害怕。 “宋滇之,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把话说开。”乔五味抬头对上宋滇之那双带有寒意的眼眸,硬着头皮谈起了条件。 “我不跑也不逃,乖乖跟你去南境解开生死契,然后各走各的路,但在此之前你别花我的钱!” 乔五味很清楚,生死契的存在,让她成为宋滇之的束缚与软肋。 宋滇之那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直勾勾的盯着面前女子:“阿乔向来满口谎话,我又怎敢信呢?” 第70章 乔五味不由陷入沉默,半响,开口问道:“你要怎么才能信我!” 宋滇之笑的温柔,嗓音低沉沙哑说出了他的条件。 “日后,阿乔只需将身上所有银子都交予给我来管,我便信阿乔不会跑也不会逃。” 乔五味!!!!! 这招简直是太狠毒了!!! 她尝试挣扎道:“只剩下十二两多点,要不先放在我这?” 宋滇之摇摇头,并无情的伸出手。 乔五味宛如生死离别般,只能哭丧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腰间挂着的钱袋子扯下来,将其放在宋滇之的手上。 此时此刻,她无比懊恼方才的冲动,早知道就忍忍,你说好端端的骂这祖宗做什么呀!骂就骂了,怎么还被发现了呢! 这时杨镖头正带着邱氏走过来,他双手提着在布庄中包好的料子。 “宋公子!乔姑娘!” 宋滇之接过钱袋子将其挂在腰间,随即转过身,脸上露出温润的神情。 杨镖头见乔五味情绪不太对,以为是与宋公子闹了矛盾,故此也不好多问,这时间也差不多,现在得赶去陈千峰那边喝喜酒。 陈千峰家并非在唛城,而在唛城外不远处的长乐村,杨镖头担忧邱氏身体,故此花了些银钱租了辆马车。 他与宋滇之坐在马车外,邱氏与乔五味坐在马车内。 马车外那两人心情皆都不错,时不时聊了几句,乔五味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靠在马车内,她斗不过宋滇之,要是斗的过,哪能这么憋屈。 在叹口气后,她突然闻见邱氏身上散发一股极淡的奶香气。 乔五味不由想起昨夜的血饵香,忍不住开口:“柔儿姐,偏方这东西真不能乱用。” 邱氏微微一愣,她低着头掩盖严重的心虚:“我答应杨郎了,以后不会用偏方那些东西。” 乔五味轻“嗯”了声:“那就好。” 马车很快就抵达到长乐村,并引来不少孩童在后面追逐,陈千峰家中院门皆贴上喜庆红纸,上面还有囍字,那字是陈千峰爹娘请村中的先生写的。 杨镖头的出现吸引不少村民目光,可在瞥见他身边那生的如仙人般的宋滇之时,在院中忙活的村民们纷纷倒吸口气。 我的天爷呀,怎能有人生的如此好看。 两人下马车后,杨镖头掀开车帘,体贴的将邱氏给搀扶下来,乔五味正想自己跳下车时,宋滇之却突然伸出手。 她先是愣了愣,而后很不客气的搀扶宋滇之的手臂。 这亲昵的一幕顿时让在场没有成婚的姑娘们感到心碎,纷纷收回自己的小心思。 陈千峰刚接回新娘,正在里头准备拜堂呢。 被夺走财产大全的乔五味不是很想去凑热闹,索性就站在偏静的角落处,见宋滇之也跟过来后,目光不由盯着那挂在腰间的荷包。 随着里面传来“一拜高堂”,正在忙活喜宴的婶子们也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诶,你知道何婶子为什么同意那陈千峰花那么大笔彩礼娶周巧儿吗?” 要知道周家当时可是提出十两银子的彩礼,这方圆十里的村子里,没多少人家能拿得出来。 “为什么呀?” “还不是因为别人说,周巧儿的娘生了四个儿子,她女儿也定能生这么多儿子出来。” 莫名听一耳八卦的乔五味不由想起儿时的事,那些来道观祈愿的香客们知道她是遗弃在这的,纷纷叹息道。 “唉,谁叫你是个女儿。” “如果你是个儿子,家里人肯定舍不得遗弃。” 第37章 等乔五味回过神, 屋内也已拜完高堂,她侧目看过去,便见陈千峰正体贴的搀扶着盖着鸳鸯戏水喜帕的女子进了内院。 杨镖头跟邱氏面带笑意走出来, 见乔五味与宋滇之站在偏静角落处时, 便让李广去请两人过来落席。 乔五味忽然想起自己要送给陈千峰的新婚贺礼, 她从布包中掏出那两张平安符递给李广,让将其送过去。 李广接过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有些羡慕道:“那小子可真幸运,白白得两张黄符, 当初我一张可是花二两银子呢。” 说完, 他便拿着平安符朝内院跑去。 因长乐村有坐福的习俗,拜堂成亲过后,新娘需一动不动坐在床榻上, 说是坐的越久这积攒的福气便越多。 陈千峰本想偷偷掀开红盖头看眼巧妹的, 却听闻李广在外喊自己,只能柔声与刚娶回家的小娘子道。 “巧妹,等我回来。” 周巧儿小脸羞的通红, 轻轻的“嗯”了声。 陈千峰不由咧嘴笑起来,待推开门走出去, 李广便笑眯眯将手中的护身符递过去。 “喏,这是乔姐赠你的新婚贺礼。” 若没经历阿茶茶庄中那些诡异之事,有人送平安符当新婚贺礼, 陈千峰定要将人赶出去。 可现在这两张平安符对他来说,那就是宝贝疙瘩。 陈千峰接过李广手中的平安符, 又折了回去, 并将两张平安符皆都塞到周巧儿的手中,并叮嘱道。 “这是好东西, 一定要贴身放好。” 第71章 周巧儿垂眸,瞥见是两张平安符时,脸上神情微微有些诧异,她只以为是陈千峰是从哪寺庙求来的,便听话的塞到袖中。 等陈千峰出去开始敬酒,这婚席才正式开始。 因男客与女客分席而坐的缘故,乔五味与邱氏只能随村中婶子们坐一起,厨房也陆陆续续将菜端上桌,乔五味拿筷子刚伸过去,这些婶子们便眼疾手快的将其瓜分的干干净净。 拢共上八道菜,五肉三素,乔五味的筷子就没夹到菜过,邱氏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她索性放下筷子。 “阿乔,待回城里,柔儿姐请你吃云吞。” 乔五味边敬佩这些婶子的战斗力,边点点头:“那我要吃大碗的。” 她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侧目瞥了眼远处的宋滇之,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温和得体的笑,正与他人轻声交谈着。 乔五味忽然想起原著中,并没详细描写宋滇之为什么会成为罪仙,又为什么会被关押在黑潭千年。 他身上似藏有太多的秘密。 她收回目光,下意识抿紧唇,这祖宗反正是招惹不得的,毕竟那心肝脾脏肺是黑的,连带着骨头都黑的透透的。 别以为乔五味不知道,没收她的荷包是假,测试自己逃跑还是不逃跑为真。 哼,傻子才会上当呢! 随着天色逐渐暗淡下来,陈家连忙在院子点上好几盏照明用的灯笼,倒也不至于众人摸着黑。 女客这边吃的都差不多,陈家做菜用得料足,荤菜又多,除了乔五味与邱氏外,每个人都吃的油光满脸。 男客那边喝着酒,那席上的八道菜只吃个大半,此时正喝在兴头上,那激烈的嚷嚷声都要传遍半个长乐村。 明日还有事的村民同陈家人打声招呼便离去,余下的村民们索性凑在一起说隔壁村近日发生的大事。 “就上半个月,我表姐的二妹夫家隔壁那户娶亲,结果新娘子迎回家没多久就跑了。” 邱氏眉头紧蹙,似是不愿听这些八卦,便起身朝院外的马车方向走去。 乔五味怕她一人会出事,连忙跟在身后,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一名婶子压低声音说道。 “没跑,听说是丢了!” 这话瞬间引得在场村民纷纷惊呼起来,随即又听那婶子道。 “当时众人还以为那新娘不愿嫁,偷偷跑回家了,可等众人气冲冲赶去新娘家中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后来两家人一起去报了官,听说到现在都没找到人呢。” 等乔五味走出院子,便听不清那些婶子在说些什么,正吹着夜风的邱氏见她也跟了过来,便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很喜欢听别人议论那些事,便想着出来透透气。” 乔五味则幽幽叹口气:“饿了,出来喝喝西北风填填肚子。” 这话逗的邱氏不由捂着嘴直乐,原本盘旋在心头上的烦闷也消散许些,因没孩子的原因,她很少与人交谈。 “真羡慕阿乔的性子。” 乔五味开口正想说些什么,院内不知发生什么,传来桌子倒地以及碗碟摔碎的声音。 她与邱氏急忙走过去,便瞧见穿着大红长袍的陈千峰脸色苍白的摔倒在地上,那桌子便是他慌乱时不小心给推倒在地的。 有人开口打趣:“这没喝多少酒怎就晕成这样。” 陈家人正准备上前将陈千峰给搀扶起来,可还未上前,便听到他声音发颤道。 “巧妹不见了!” 方才陈千峰怕巧妹饿,便夹不少肉菜放碗里头,趁众人不注意偷偷遛进新房中,结果推开门,那原本坐在床榻上的巧妹却不翼而飞。 新房不大,巧妹是不可能偷偷藏起来的,出口也只有一个,若想离开,必须穿过院子才行。 陈千峰就这样捧着一碗冒着尖儿的肉菜,神情恍惚的走出来,想到巧妹是不是后悔了,慌乱之间朝前摔去,这发生方才的事。 而刚刚在嘀咕隔壁村新娘子不见的婶子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许是没想到这事竟会发生在陈家。 何婶子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你太着急看错了,娘再去瞧瞧。” 说完便急忙忙的朝着院内走去。 陈千峰被人从地上搀扶起身后,众人才发现他的手腕被碎碗片割破,流了一大滩的血,而去后院的何婶子迟迟没有出来,有人提议要不要去看看,等过去时才发现何婶子竟是晕倒在门口。 贴有喜字的新房内,龙凤烛还在燃烧着,红色蜡油正缓缓的流淌而下。 房内房外陷入一片死寂。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开的口:“那周巧儿会不会跟别人私奔了呀?” 原本被人搀扶的陈千峰直接上前,狠狠的将说这话的人揍了一拳,并破口大骂道:“我放你娘的狗屁。” 李广连忙上前将陈千峰给拉住:“你先冷静下来,把手上伤口先包扎好。” 陈千峰没吭声,目光紧紧的盯着屋内的龙凤烛,最终忍不住瘫坐在地上,也不顾手腕处的伤口滴落在身上那件大红长袍上,眼中泪水从眼角砸在地上。 没人会想到,好端端的喜事会突发变故,刚刚的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唉声叹息。 第72章 昏死过去的何婶子被人摁着人中才缓缓醒了过来,她坐起身,双手拍打着大腿哭喊着。 这事外人也不好掺和,杨镖头与李广叮嘱几句后,也便带着邱氏准备离开,乔五味与宋滇之也跟在身后。 马车缓缓朝着唛城方向行驶着。 邱氏撩起帘子:“待会进城遇见卖云吞的摊子便停下来。” 杨镖头担忧问道:“方才的饭菜可是不合胃口?” 邱氏一时不知要如何说,这时乔五味探出脑袋解释:“刚刚没抢过那些婶子,一口菜都没吃上。” 杨镖头微微愣住,随即便反应过来,心里顿时觉得对不住自家娘子。 他立即挥动着缰绳,驱使着马儿加快速度。 而坐在旁侧的宋滇之则神情淡淡的看着两侧迅速后退的林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邱氏松开帘子,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叹口气。 “千峰那孩子也是可怜,为了攒彩礼钱娶巧儿才入的镖局,这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却出了这茬事。”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柔儿姐,这两人感情是不是不好呀?” 邱氏蹙紧眉:“这不好说,毕竟感情之事,各说各有理,千峰或许觉得巧儿心中有他,所以愿意嫁给自己,但巧儿是怎样想的,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乔五味极其赞同的点点头,她没想到柔儿姐看得如此通透。 至于这巧儿是逃婚与他人私奔?还是不愿嫁偷偷逃走,看来两者皆有可能。 乔五味忽然想起那些婶子说的话,心里不由咯噔了下。 这会不会有第三种可能?亦或者第四种可能呢? 她微微蹙眉,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 再者明日就准备离开唛城,还是别给自己扯上麻烦的好。 此时夜风袭来,撩动着两侧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伴随着虫鸣声,倒也不会显的过于的寂静,而悬挂在上空的月儿正被轻轻搅碎,点点的洒落在人间,它将两侧不安分的树木影子给钉死在原地。 唛城的城门口,只见士兵们正神情严肃的一一排查进城或者出城的百姓们,看样子似是发生什么大事。 杨镖头拉着缰绳驱使着马儿过去时,忍不住问道。 “官爷,城中可是出了事?” 走上前的士兵看了眼杨镖头,正准备开口呵斥他不要乱打听时,却瞥见坐在旁侧的宋滇之,他是个有眼力劲的,怎会看不出此人身上料子乃是上好的云锦。 那价格可是不菲。 第38章 想着怕不是哪家权贵人家的公子哥, 士兵犹豫半响,才边示意杨镖头将车帘子掀开,边开口回应他方才询问的事情, 也算是卖一个人情。 “今日县内有一逃犯出走, 县老爷大怒。” 杨镖头掀开车帘子, 那名士兵打量几眼坐在车内的乔五味与邱氏几眼后,确信不是要找的人后,才继续说道。 “这不趁着城门还没关,让我们一一排查。” 杨镖头走南闯北打过不少交道, 自是听的出来这话并非全部实情, 可脸上依旧露出感激的笑容。 “多谢官爷告知。” 那名士兵没应声,只是瞥了一眼坐在杨镖头身侧那神情淡淡的宋滇之,随即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去。 租借的马车明日才送去还, 倒也不急。 杨镖头还惦记着邱氏饿肚子的事情, 驱使着马车慢悠悠的走在唛城的街道处,很快就找到一家还没有收摊的云吞小摊。 方才在长乐村,酒水喝的较多, 闻着飘散过来的食物香气,顿时觉得有些饿的紧, 他侧目看向宋滇之,开口询问道。 “宋公子可要去吃碗云吞?” 宋滇之摇头:“不用。” 进食与不进食,对他而言, 意义不大。 等杨镖头搀扶邱氏下马车后,乔五味才钻了出来, 她利索的跳下马车, 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瞥了一眼宋滇之,然后不情不愿的伸出手, 理直气壮道。 “给钱,吃云吞。” 宋滇之那双幽深的眸子看了眼乔五味,语气不轻不重,让人听不出情绪的说道。 “阿乔莫撒谎,人家分明说了,请你来吃云吞的。” 本想趁机薅几个铜钱放在身上的乔五味不由错愕的睁大眼,许是没有想到自己与邱氏说的话竟被宋滇之听的清清楚楚,可她丝毫不心虚,甚至开口指责。 “你这人怎这样,还偷听女孩子说悄悄话,无耻!” 乔五味说完就跑,主打一个怂。 宋滇之脸上并未露出恼怒的表情,他目光追随小跑到云吞摊处的乔五味,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晕不开的墨,亦如寒冬深夜中的海面。 热气腾腾的云吞摊位旁,身子粗布衣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中年汉子,正将云吞从锅中捞在放有调味料的碗中,虽是男子,但无论送摊位还是旁侧支起来的木桌凳子,皆是干干净净的,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乔五味与杨镖头要的都是大碗,邱氏要的是小碗。 两份大碗云吞先上,一份小碗云吞后上。 许是因常年走镖的缘故,杨镖头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大碗云吞吃的干干净净,乔五味与邱氏才吃一小半,他本打算回马车上的,免得宋公子一人孤零零的守在那。 第73章 但在起身时,忍不住想起进城那士兵的话,不由询问卖云吞的中年汉子。 “那逃犯犯的什么罪,竟让县老爷派那些官爷在城口们搜查?” 中年汉子听后微微愣住,犹豫半响后,先是环顾四周,后才压低声音道。 “什么逃犯,压根就不是那会事。” 他之所以那么清楚,是因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还听来这吃云吞的客人说了好几嘴。 乔五味不知怎么,忍不住朝宋滇之所在的方向看去的,只见他正依靠在马车上,整个人几乎快被黑暗给吞没,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想到自己被迫上缴的银钱,她收回目光。 别心疼男人,只会变的不幸。 此时那中年汉子继续道:“咱们县老爷今年快三十而立,可惜膝下一直无子,县夫人家中又有怪病,前几次所生出来的孩子皆都夭折而亡。” 听到膝下一直无子这六个字时,杨镖头有些担忧的看了眼邱氏,见她低着头咬着云吞时,才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在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着面前的中年汉子,邱氏才慢慢放下筷子,碗中还有大半的云吞没动。 乔五味边竖着耳朵听,边喝几口云吞汤。 “听闻县老爷与县夫人青梅竹马,成婚之后更是举案齐眉,哪怕县夫人家中得有这种怪病,县老爷也依旧是不离不弃。” 听着中年汉子说这话时,乔五味忍不住抬起头,不由问道。 “难不成是县夫人觉得自己连累了县老爷,故此不告而别,县老爷才派人在城门口排查?” 中年汉子神情诧异的看着这口出狂言的女子,一脸严肃道 “姑娘,女子出嫁之后,就得以夫为天,只可被休弃离去,若私自出走,是会认定与外男私奔。” 乔五味只觉得嘴里的云吞似变了味,难吃极了。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说句吃饱后,便起身朝着宋滇之所在的方向走去。 中年汉子脸色有些难看,但碍于杨镖头与邱氏还在,也不好说些什么。 邱氏忽开口道:“这也怪不得她这般想,方才你们说逃犯的事,却又提起了县夫人。” 这话明显是在护着乔五味。 中年汉子闻言,只能道:“不过这事也确实与县夫人有关。” “我听那些人说,县夫人那怪病伤了身子,这日后想要孩子只能看老天爷了,县夫人不想因她而让县老爷没个后,便主张县老爷纳名妾氏。” 邱氏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暗淡的神色。 她觉得自己与县夫人是何其的相似,只是那县夫人更为可怜些,怀孕十月好不容易生出的孩子却因怪病皆都夭折。 唉。 那可都是身上掉的肉,看着那些冰冷的尸体,心里头该有多难过。 杨镖头却面露疑惑:“难不成那妾氏是名逃犯不成?” 中年汉子有些无奈:“你们倒是耐心听我说完!” “因是纳妾,排场没那么大,被人抬着花轿从侧门送进去的,可没想到,夜里县老爷去时,才发现这妾氏竟逃了!” 杨镖头与邱氏皆都一愣,不由异口同声道。 “逃了?” 中年汉子点点头:“方才太阳落山时,这事可在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 太阳落山时,杨镖头等人正在长乐村,也怪不得不清楚这事。 邱氏微蹙眉心:“那姑娘可是不愿为妾?方才逃的?还是?” 中年汉子叹口气:“这事谁知道呢,不过也怪县老爷府邸内的下人没看守好。” 说完,他上前,右手拿着抹布,弯腰低头就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杨镖头见状,也便带着邱氏离开,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乔五味虽先过去,但因那些话心里头不舒服,与宋滇之一人在外,一人在内,沉默无言。 邱氏回来时,便察觉到两人气氛有些怪怪的,想着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何况她不知两人是因何事闹得不愉快,也不好插手此事。 只是怕乔五味把气憋在心里不舒服,便将事情的后续说了出来。 邱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心里头五味杂陈,想着明日要如何避开杨郎,去老地方同桃姐碰面? 也不知桃姐今日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而听完后续的乔五味脸色有些难看,她总觉得这事情过于的巧合。 陈千峰娶回来的新娘子在新房中没了人影,而县老爷所纳的妾氏逃跑不见。 还有那些婶子们口中,半个月逃跑的新娘。 乔五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下意识会觉得她们是跟情郎私奔了,而不是失踪了呢? 或许也有人察觉到,但依旧无用。 想到这,乔五味莫名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待回到院内,她抢先去沐浴,随即直接霸占在床榻上,等宋滇之浑身湿气进屋时,便瞧见乔五味满脸心事,且毫无女子形象的趴在那,露出白嫩的脚丫在空中晃动着。 宋滇之瞥了一眼就挪开目光,他坐在木桌前的凳子上,里衣微微有些敞开,露出一截锁骨出来,带有湿气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前胸与后背上,发尾处的水珠低落而下,打湿腹部处那块的料子,使其紧紧的贴着肌肤,显现出那精瘦的腰侧。 第74章 乔五味抬头,便没有出息的被宋滇之美色给深深的吸引住,直至察觉宋滇之那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才依依不舍的挪开视线。 想到那些消失的新娘,乔五味不由叹口气。 “喂!宋滇之,我们明日是不是准备离开唛城?” 宋滇之垂眸,声音轻轻的“嗯”了下。 烛火下,他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蛊惑的味道。 乔五味沉默不语,她翻过身后,心烦意乱的闭上眼,自己又不是大善人,如果什么事都要掺合一脚,怕是会被累死。 只是翌日一早。 陈千峰与李广便急忙忙赶过来,在看到乔五味与宋滇之时,陈千峰便直接“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对着两人重重磕起头,声音边微微发颤道。 “宋公子,乔姑娘,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瞥了眼陈千峰:“你不用磕我。” 说完,他便走到一边,只留在乔五味站在原地, 陈千峰脸色苍白的厉害,眼皮底下一片灰青色,眼中更是充满红色血丝,昨夜众人急忙忙赶去巧妹家,并未发现巧妹身影,方才他阿爹阿娘去报了官,可不知怎么得,陈千峰忽然想到了乔五味,就急忙忙赶过来。 乔五味沉默半响,轻声开口道:“这事我也帮不了你。” 第39章 她能察觉到, 自己在说出这话时,跪在地上的陈千峰眼底最后的一抹希望熄灭,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如死灰一般, 他依旧是跪在地上。 杨镖头与李广是站在陈千峰身后, 这件事他们也不好掺合其中。 陈千峰依旧不死心, 他双手紧握成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巧妹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并不甘心的质问道。 “乔姑娘,你是不愿意帮?还是真的帮不了?” 在陈千峰看来, 乔五味是有通天的本事, 比起衙役,她或许能更快的找到巧妹。 似是想到什么,陈千峰又继续道:“只要乔姑娘能找到人, 多少银钱我都愿意给。” 若是以前, 乔五味肯定会心动。 但现在,想到挣的银钱不归自己,那种世俗的欲望也就消退大半。 不过对于陈千峰的质问, 乔五味并未生气,只是淡淡道。 “我只是一个半吊子的符师, 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无所不能。” 她的话很直白,也直接表明自己态度。 这时李广连忙开口道:“千峰, 你也别太着急,兴许过几日衙役就能找到人呢。” 可陈千峰却摇摇头:“他们找不到的。” 他与巧妹两人情投意合, 她是绝对不会在新婚之夜逃走的, 被人带走的可能性更不大,要离开必须穿过院子, 昨夜他就站在院子里头陪大家喝酒,压根就没有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这让陈千峰不由想起阿茶茶庄中那些邪门的事,便觉得巧妹兴许是被邪祟给掳走,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听得出来乔五味口中的推辞,知晓自己再如何哀求也无用。 陈千峰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站起身,被李广搀扶着离开。 待两人身影消失后,杨镖头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替陈千峰说说话,毕竟这孩子也是可怜。 “乔姑娘,若你能帮的话,就出手帮帮吧。” 乔五味没吭声,但站在屋檐下的邱氏却走出来:“什么能帮就出手帮帮?你也没必要来做着老好人。” 杨镖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邱氏接下来的话给彻底堵的哑口无言。 “事情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纵使阿乔有本事,那也不是事事都要去帮,何况这事有没有危险还另说,出了那样的事,陈千峰是可怜,但也不能赖上阿乔。” 说完,邱氏瞪了眼杨镖头继续道:“你当初也说了,是阿乔救了你们所有人,如今她说了帮不了,那就是帮不了,若你们因此心中觉得阿乔做的不对,那也太不是个东西。” 邱氏之所以这般护着乔五味,一是上次血饵香的愧疚,二是觉得与此人合得来,三是觉得杨郎有些糊涂,怕他得罪人。 乔五味有些愣愣的帮自己说话的邱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邱氏的话说的也没错,她是有些本事,但也不是事事都要去帮,去掺合。 杨镖头也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赔罪:“这事是我不对。” 乔五味看了眼神情淡漠的宋滇之,想了想:“待会我们要去买些干粮,今日会离开唛城。” 邱氏有些诧异,语气中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走?” 乔五味随意搪塞了个理由:“家中有急事。” 主要是她想着,越早赶到南境,就越早能与宋滇之分道扬镳,而没这个祖宗在,她的荷包就可以回到真正主人手中。 邱氏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瞥了眼远处的宋滇之,会不会是上次自己的好意提醒,才让两人如此着急赶回家。 毕竟从那夜过后,他们就没之前那般亲昵,甚至还起了矛盾。 可邱氏并不觉得有做错,她不想日后阿乔与自己一样,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 第75章 “既如此着急,不如买辆马车或是匹马,这也能快些。” 邱氏的提议让乔五味眼前一亮,只是在随杨镖头来到卖牲口等地方时,看着那一匹匹毛皮靓丽,四肢修长且身形高大的马儿时,她才恍然想起起来,自己好像不会骑马。 乔五味侧目看了眼蹙紧眉心的宋滇之,然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道。 “这马咱们买不起。” 说完,她伸手指着不远处走正在咀嚼白萝卜,悠闲晃着尾巴的黑驴:“要不,咱们买它?” 乔五味觉得,若是买马,指不定是宋滇之坐在马背上,自己可怜兮兮的牵着马绳,可若买那头黑驴,兴许宋滇之心高气傲的瞧不上,那头驴或许是她的专属坐骑。 至于会不会骑,那就另谈别论,反正比走路强。 宋滇之怎会看不出乔五味的小心思,空气中弥散臭味让他不由蹙紧眉心,这还是宋滇之第一次来到如此脏乱臭的地方,故此冷声开口道。 “随你。” 乔五味连忙指着那匹黑驴,对着杨镖头道:“那匹黑驴,我觉得与它投缘。” 说完,她边走过去,歪着脑袋,十分好奇的盯着认真干饭的黑驴。 乔五味还是头次见到活着驴,看着那对时不时抖动的大耳朵,忍不住有些心动。 “我可以试骑下吗?” 杨镖头听到试骑这个词汇有些懵,站在他旁侧的商贩却立即反应过来,笑眯眯道:“可以,姑娘眼可光真好,这头黑驴脾性最为温和。” 商贩还十分贴心的将栓着黑驴的绳子给解开。 乔五味走上去,先尝试伸手摸了摸驴的颈脖侧部的毛发,摸起来的手感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十分的柔软,见黑驴没什么反应后,才继续靠近。 这头黑驴背上被商贩披上一层软垫,乔五味本想跨坐,可想到自己穿得是衣裙,这样做有些不雅,便只能斜坐在驴背上,亦如商贩说的那般,这头黑驴脾性温和,依旧在那慢悠悠的咀嚼着嘴中白萝卜。 乔五味正准备开口买下这头黑驴时,不知从哪窜出一名头发散落,全身脏兮兮的疯汉子,疯狂挥舞手中的木簪子,嘴里一直喊着“阿囡,我的阿囡”等话。 在旁商贩怕他手中木簪子戳伤自己宝贝的马儿,连忙呵斥,并上前准备将他拉走。 谁知疯汉子瞥见坐在黑驴背上的乔五味,不由将其看成自己的阿囡,发疯的扑过去,那力气极大,商贩竟阻拦不住,只能咬着牙抱着这疯汉子的腰身,可在闻到疯汉子身上散发浓郁的汗臭与食物的发烂的气味后,有些作呕的手一松。 疯汉子没收住力,直直的摔了下去,手中的木簪子“噗呲”的扎入黑驴的屁股上。 黑驴立即发出一声凄凉的惨叫声,随即受惊的朝着前方迅速冲去,本想跳下去的乔五味只能侧着身子,紧紧搂着暴躁不安的黑驴的颈脖,一起跟着驴子消失在众人面前。 杨镖头立即追赶上去,嘴中大喊:“乔姑娘,你抱紧,可千万别摔下去了呀!” 商贩哪还顾得上那疯汉子,满脸着急:“我的驴!我的驴!” 疯汉子也急忙跟在两人身后:“阿囡,我的阿囡。” 而目睹这一切的宋滇之:…… 唛城的街道上,只见一头黑驴屁股上扎着簪子,背上拖着一姑娘,疯狂的朝前冲去,而黑驴身后跟着三个大男人,嘴中喊着什么驴,又什么乔姑娘,亦或者什么阿囡的。 这一幕着实惊呆不少唛城人。 乔五味侧身附下,怕被摔下来,双手只能死死的抱着黑驴的脖子,可这样的姿势过于难受,尤其听着身后的吆喝声,以及两侧唛城百姓那诧异的目光,她突然觉得,其实有时候活着也挺累的。 最终,乔五味难受的松开手,整个人从驴身上重重的摔落下来。 在落地的瞬间,她只觉得左手肘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 此时集市石桥底下。 将自己遮挡严严实实,生怕被熟人认出来的邱氏正焦急的四处张望,在瞥见桃姐那熟悉的身影时,这才松口气。 桃姐今日穿着一身粉色衣裳,依旧是紧紧的将她身上的肥肉给紧勒出来,让邱氏最在意的是桃姐抱在怀里的东西,只是被厚厚的黑布给遮挡住,并不能看出那东西是什么。 “对不住了,妹子,我来晚了。” 也不知是天热的缘故,还是桃姐过于肥胖,她伸手从腰间拽出一条白色的丝帕,将脸上冒出来的汗渍给擦拭干净,随即笑着说道。 “方才在路上,碰到一点事给耽误了。” 桃姐想到方才看到的事,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刚刚看到有一姑娘十分滑稽的坐在头驴背上,那驴呀带着她朝前跑,身后还有三个大男人拼命着追,嘴里喊着什么我的驴,我的驴,哎呦喂!差点没把我笑死。” 邱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中,她目光紧紧盯着桃姐怀里的东西,并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能确保我生出孩子的东西?” 桃姐一脸笃定:“自然,我同你说,这玩意珍贵的很,来之不易,我可是花费不少心思才弄来一个,只是这价格自然也就要贵上许些。” 第76章 邱氏问道:“你说个价。” 她家杨郎可是当上镖头的人,平日走镖时就她一人在家,故此家中是存了不少银钱。 第40章 桃姐那如发胀面团的脸上满是汗渍, 她随意用手中的丝帕胡乱擦拭,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然后说了个数。 “二百两。” 纵使家中有些资产的邱氏也依旧被这个数目给吓到, 脸上微微变了变, 目光不由看向桃姐怀中那黑布下方的东西, 神情有些犹豫。 桃姐见状,也知晓邱氏在担忧什么,她压低声音道。 “不如我先给你看看货,你在决定要还是不要。” 桃姐转身走到石桥底下那阴暗的角落, 伸手示意还站在阳光下的邱氏跟过来。 邱氏犹豫半响, 最终还是抬腿走上前。 石桥底下那阴暗角落带着一丝丝沁心的凉意,让全身都快要汗湿的桃姐舒服的喘口气,还是这地儿舒坦, 她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若不是见你可怜, 为了求子吃尽苦头,这么炎热的天我才懒得出门。” 邱氏并不觉得天热,但想着桃姐这体型, 怕热也是再正常不过。 “劳烦桃姐替我费心了。” 桃姐笑眯眯道:“你知晓就好,来!凑近些看, 这玩意精贵着呢。” 邱氏连忙探身凑过去,随即就闻到一股淡淡且好闻的奶香味,这种气味她以前闻过, 是刚出生一两月孩童身上的味道,好闻的紧。 桃姐先是警惕的环顾四周, 见没什么人看过来, 才小心翼翼将黑布掀开个角。 而等邱氏看清楚黑布下的东西后,整个人都傻愣在原地, 待回过神,才猛的抬起头,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桃姐。 “你,你怎么把别人刚出生来的婴孩抱了过来!” “我要自己生!要别人家婴孩做什么?” 桃姐早就预料邱氏会看错,连忙道:“你再仔细看看?” 邱氏有些不解桃姐为什么要让自己仔细看看,可等桃姐将黑布全部掀开后,邱氏才彻底看清楚,整个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根本不是刚出生的婴孩,而是跟婴孩差不多大小的果子,那上方还有一小截绿色的果藤,就好像刚从树上摘落下来般。 但说是果子,也未免诡异了些。 那青色透明的果皮内,是一个侧身蜷缩的全身粉嫩的婴孩,两只小手紧握成拳,双眼紧闭的熟睡着,邱氏甚至能清晰瞧见婴孩头顶上的胎毛,她忍不住伸出手,只是还未触碰就被桃姐给伸手拦住。 邱氏缓缓回过神来,张开嘴想问些什么,可目光却再次被果皮内的婴孩给深深吸引住,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 桃姐见状,嘴角向上扬起,语气带着一丝得意。 “这玩意叫小孩果,你若要想要,拿回去可是要细心养护,十日之后,小孩果的果皮成红色,奶香味会更加浓郁,这就证明小孩果成熟可以食用。” 邱氏脸色大变:“食用?” 桃姐点头:“这小孩果若不食用,又怎能进到你的肚皮中呢?” 邱氏侧目看着那无比乖巧蜷缩在青色透明果皮内的婴孩,那模样太过栩栩余生,宛如真的一般,若要将其吃进肚子里……想到这里,她便有些不忍心。 桃姐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连忙宽慰道:“这只是个果子,又不是真的孩童。” 许是怕小孩果被其他人给瞧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桃姐又用黑布将其遮挡的严严实实。 邱氏想了想:“若将小孩果吃了,我真能有孕?” 桃姐一脸笃定:“自然。” 邱氏思索了片刻,最终决定将这小孩果买下。 “我这身上没带这么些银票,若不然桃姐随我回家一趟?” 桃姐也想早点拿到那二百两:“那行。” 回去得要穿过人潮汹涌的集市,桃姐死死的护住怀里的东西,拖着那肥胖的身体紧紧的跟着邱氏的身后,时不时拿出已能攥出水的丝帕,将从额头低落下来的汗渍胡乱擦拭着,嘴里喘着粗气。 明明感到热的厉害,可桃姐那如面团发胀的圆脸上却过于的苍白。 邱氏要回家就必须穿过巷子口,而坐在巷子口干着针线活的几名婶子,每次瞥见她都忍不住低头说自个是不下蛋的鸡,什么难听的话都从嘴里蹦了出来,今日亦是如此。 这不等两人走远后,就开始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邱氏身后那女人怕也是生不出孩子吧?” “一看就是,而且胖成那样子还穿得这么粉,真是丑人多作怪。” 这话瞬间引得众人不由笑了起来。 还未走远的桃姐自是听到身后那讥讽的笑声,那双被脸上的肉挤压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变得有些赤红,本就有些变形的五官变得扭曲,可很快又恢复原来的模样。 邱氏见家中无人,不由自主的松口气,她让桃姐先站在院中先候着,她去房内将藏起来的银票给找出来。 那二百两有大半是杨镖头所挣,小半是邱氏的嫁妆,两人本商议着,用这笔钱打算换个大些的院子,若是没有孩子,也便继续攒些银钱养老罢了。 第77章 邱氏从衣柜侧部角落中拿出放银票的木盒子,将二百两银票拿走后,里头也只剩下一些小银碎,可想到方才瞥见的小孩果,她果断的将银票皆塞进自己怀中,待把木盒子放回原先的位置,才起身朝屋外走去。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后,桃姐不忘叮嘱。 “这小孩果精贵着,万万不能让他人知晓它的存在,不然就不灵验咯。” “还有,它遇金而活,遇木则枯,遇水则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没成熟之前,皆不能让它碰到到这些。” 邱氏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孩果,不曾想它竟会如此麻烦。 桃姐继续道:“其实金并非金,你可用铜器将其供奉,还有要给小孩果裹上小衣,每日用自己献血灌溉,连着十日过后,小孩果才能彻底养熟。” 邱氏盯着果皮内那睡熟的孩童,忽觉得它那眉眼竟有点像杨郎,她似是被蛊惑了般的点点头。 桃姐将银票塞到怀中,满脸笑意的离开,并在出巷口时与乔五味、宋滇之以及杨镖头擦肩而过。 乔五味正低头看着被木板固定住,且被白色纱布缠的严严实实,且悬挂在胸前的左手,故此并未瞥见从身侧过去的人是谁,只是闻到一股很浓很腥的奶臭味。 宋滇之则蹙紧眉心,那眉宇之间满是厌恶。 倒是杨镖头,他好像并未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正满脸担忧道。 “乔姑娘,你这手都断了,还是修养一段日子在赶路吧。” 可能是怕乔五味心里难受,杨镖头继而开口安慰:“也好在只断了条胳膊。” 乔五味:…… 这时宋滇之轻声道:“那再住些时日,总不能让阿乔断着胳膊赶路。” 他嫌麻烦。 杨镖头也赞同的点点头:“可不是嘛!” 一点都不想说话的乔五味幽幽叹口气,又低头看着不能乱动的左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前不由一亮,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直勾勾的盯着宋滇之。 宋滇之侧目,避开乔五味那过于灼热的目光。 乔五味只能贴上前,右手轻轻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小声问道:“宋滇之,你那么厉害,能不能施展一个法术之类的,让我的手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宋滇之那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那双幽深的眼眸盯着满脸期待的乔五味,许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眼底中尽露出一丝无奈。 “不能。” 乔五味还想说些什么,可猛的想起来宋滇之并不知道自己知晓他的底细,连忙抿紧嘴,打消这个念头。 杨镖头正在轻声拍门喊着邱氏的名讳,半响,邱氏才将门给打开。 在看到乔五味悬吊在胸前的左手,邱氏神情诧异,随即担忧问道:“出去还好好的,回来怎么手成这样了?” 杨镖头便将买驴时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哪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邱氏猛然想起桃姐说路上被耽搁,说看到一头驴托着姑娘乱跑,身后还跟着三个大男人,不由陷入沉默,敢情说的是自家男人跟阿乔呀。 待回过神后,邱氏连忙道:“这事怪我。” 乔五味摇了摇头,她目光落在邱氏身上,并将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只是碍于杨镖头在场,索性将要说的话皆都憋回去,只是寻个理由。 “柔儿姐,我全身脏兮兮的难受,想沐浴,可大夫说左手不可碰水,柔儿姐能否进去帮帮我?” 邱氏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帮你备好热水。” 专门用于沐浴的房间内,浴桶上空热气缭绕,乔五味单手艰难的沐浴完后,便呼喊在门口候着的邱氏,等邱氏进来后,看见乔五味后背那一大块乌紫后,十分心疼道。 “你这孩子怎么去骑驴呢?摔成这样,看得人心里头怪难受。” 乔五味从小到大,经常爬树翻墙,皮的厉害,这身上时常有乌青的痕迹,因师傅是男人,很多事情不怎么方便,所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因为她身上的伤而感到难过。 这心里头不由涌出一股暖意。 只是。 乔五味垂眸,轻声问道:“柔儿姐,你今天是不是又去找别人要生孩子的偏方了?” 从进门到现在,她就闻到柔儿姐身上散发一股很浓很腥的奶臭味,如当时路过女人身上味道一模一样。 第41章 这种诡异且又难闻的味道, 让乔五味不由想起散发腥臭又甜腻的血饵香,她担忧邱氏会因那些胡乱的偏方,从而弄坏了身子, 更担忧那些所谓的偏方, 会招来一些“麻烦”。 邱氏整个人微微顿住, 她想起桃姐临走之前的交代,那小孩果精贵着,可切莫别让其他人知晓。 犹豫半响。 邱氏垂眸,边继续替乔五味系着衣带, 边开口道。 “今日出门买些东西, 碰到上次卖血饵香的人,她一路跟着我回来,说是有更好的法子能让我有孩子, 可我答应杨郎不再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便将其拒绝。” 邱氏似是想到什么,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你是闻到那奶臭味吧,应是跟那人挨的太近沾染了许些。” 第78章 乔五味闻言, 也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邱氏在说谎,可知道又有什么用, 显然邱氏在为有孩子这件事上有些魔怔。 若继续劝的话,反而成了坏人。 等两人从沐浴房间出来时,杨镖头正巧要出门, 方才李广过来,说镖局内有些事要找他商议一番, 夜里还未回来的话, 便不用给他留门,随后就急匆匆的出门。 邱氏看向那紧闭的门扉, 不由小声呢喃着。 “怕不是又要去走镖。” 杨镖头是唛城第一镖局的二把手,时不时要押镖去往周边县城,或者更远的地方。 乔五味看着邱氏满脸愁容的样子,连忙安慰:“以杨镖头的身手,定是能平平安安回来的。” 邱氏收回视线,余光瞥向自己所住那间房的方向:“家中没什么菜,我得出门买些菜才行。” 乔五味也不好白吃白住不干活:“柔儿姐,我随你一起去。” 邱氏连忙摇头:“你这胳膊怎能乱跑,还是在家静养些日子较好。” 说完,她便进厨房里头提个竹篮出来。 而准备回房内静养的乔五味转过身,就瞥见不知何时站在屋檐下的宋滇之,目光正看向邱氏离去的方向,乔五味见状,碎步跑到宋滇之面前,并仰起小脸问道。 “宋滇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这话的宋滇之下意识蹙紧眉心,并难得开口:“她身上有股很难闻的味道。” 她自然是指邱氏。 乔五味略微无奈的叹口气:“我也闻到了。” 她抿着唇犹豫一会,随后伸手指了指右侧那间紧闭的房门:“要不咱们溜进去看看?” 那难闻的气味定是从什么物件上沾染来的,就像那血饵香。 宋滇之却似笑非笑的盯着蠢蠢欲动的乔五味,十分无情道:“你是你,我是我!” 乔五味却反驳:“咱们都绑了生死契,还分你我?”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不由眯起。 “是吗?” 他尾音拖的极长,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乔五味有些怂,脸上却又露出坚决的神情,正伸出手准备拽着宋滇之的衣角,紧闭的大门却忽被人推开,那原本去镖局中商议事的杨镖头此时站在门口,他身后除了跟着李广与陈千峰外,还有好几名衙役。 杨镖头与李广脸色都有些难看,而陈千峰瞥见乔五味悬挂在胸前的左手时,不由呆愣住,今日离开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会受伤呢? 难不成是故意的。 为首那两名衙役打量几眼站在院中的女子,开口询问:“她就是乔五味?” 乔五味神情疑惑的看向杨镖头与李广,而后瞥见陈千峰满脸心虚的样子,心中瞬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那两名衙役见陈千峰点头后,才走上去,语气十分客气道。 “听人说你有一身的好本事,我家县老爷正巧碰到棘手事,还望乔姑娘挪步,随我们走一趟,”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陈千峰给卖了。 在也忍受不了的李广无比气愤的骂道:“陈千峰,若不是乔姑娘,我们早就死在阿茶茶庄,可你却恩将仇报,可真不是个东西。” 当时两人从杨镖头家离去后,便朝着府衙的方向赶去,陈父陈母与周父周母皆满脸愁容的跪在公堂之上,而围在公堂外的百姓们听到前因后果都也都纷纷叹气。 与陈千峰所预想的那般,府衙并不会注重周巧儿不见的事,更不会帮他们去找人,亦或者是去调查。 而就在县老爷准备退堂时,一商贩揪着名疯汉子赶过来,求县老爷替他做主,说是疯汉子用木簪戳伤自己的驴,可那疯汉子只会将那破木簪子抓在怀中,嘴中喊着阿囡两个字。 待围在公堂外百姓看清那疯汉子的模样时,不由惊呼起来,就连县老爷都愣住。 那疯汉子大家都认得,他本不疯,只是在半月前,刚出嫁的女儿消失在夫家的新房中,夫家断定她是与人私奔,因此两家人闹的极其不愉快。疯汉子更坚信,自己女儿是被人掳走了,在城里闹出不少事。 原本准备离去的陈千峰忽听到有人小声嘀咕道:“也真奇怪呀,那疯汉子的女儿是消失在新房内,县老爷的妾氏也是在新房内消失的,怎么就那么碰巧?” 这话让陈千峰心里忽然涌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或许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巧儿。 但! 陈千峰只是犹豫一秒,便转身跪在县老爷面前,鼓起勇气道。 “大人,我怀疑这些新娘在消失一事,兴许是有邪祟在作怪。” 话音落后,原本议论纷纷的百姓们瞬间噤声,皆不可思议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陈千峰,就连坐在高堂之上的县老爷都一脸错愕,随机将惊木堂重重的拍在桌上。 “休得胡言乱语,这世间哪有什么邪祟。” 陈千峰却道:“大人,就算没有邪祟,但那些消失新娘总不可能都跟情郎私奔,不如让我一个朋友试试,兴许她能找到……” 可话还未说话,县老爷一脸阴沉的让衙役将此人赶出公堂。 第79章 这结果让陈千峰心如死灰,只是在半路上,却被人悄无声息的请到了县大人的府邸中,他这才带着衙役去了镖局,并将其找到院中的乔五味。 只是陈千峰这种做法,让杨镖头与李广感到不耻。 乔五味不好与那些衙役们硬碰硬,毕竟这群人是吃官家饭的,但她吃亏不能一人单吃,于是硬拽着宋滇之一起,甚至还理直气壮嘀咕着。 “咱们都绑了生死契,已经是绑在一条绳的蚂蚱,总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宋滇之垂眸,看了眼紧拽自己衣角的小手,声音低沉道:“撒开。” 乔五味正在气头上呢,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不!这衣服是我花钱买的,有本事你脱掉。” 宋滇之:…… 众人一起被衙役带到县老爷的后门,那处早就有群人在那候着,为首是名中年汉子,那脸上堆满着笑意,他走上前,不卑不亢道。 “可是乔姑娘,我家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完,他的目光不由被旁侧的宋滇之给吸引住,眼底不由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 此人全身散发清冷矜贵的气质,怕并非普通人。 只是想到老爷的嘱咐,他也不敢详问,只能带着身后一群人朝着待客的大厅方向走去。 而候在大厅内的县老爷正在坐太师椅上眉心急蹙,他之所以让人留住那陈千峰,正是因为相信这个人的话,那些新娘的消失,定是邪祟在作祟。 如若不是的话,到时候再定此人罪也不迟。 没人知道,衙内已收到不少新娘失踪的案子,若再没有头绪的话,这位置怕也坐不长久。 孰轻孰重他还是知晓的。 只是等县老爷看到陈千峰口中说的高人时,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说错了人。 “陈千峰,你确信她可以找到那些新娘消失的原因?” 毕竟那位姑娘身边的男子,才更像是高人。 乔五味实在是不想掺合,尤其是这种被迫的,她连忙摇摇头:“怕是不可以,我这胳膊断了。” 话音落后,站在身后的陈千峰却道:“可我记得,你是右手捏手诀的。” 乔五味实在忍不住,侧目冷冷看向陈千峰,开口讥讽。 “怎么?我就不能两只手结印捏手诀?” 陈千峰自知理亏,也没反驳,低着头没敢吭声。 县老爷听着两人的争执声,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乔姑娘,这件事可否拜托你?” 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能拒绝吗?” 县老爷微微愣住,他想过陈千峰口中的人会是骗子,但是没想到竟会遭到拒绝,难不成是没有酬劳? 半响。 县老爷轻声道:“乔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乔五味看了眼宋滇之,难得理智一回:“我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这话让县老爷开始相信,眼前这名不追求钱财的小姑娘怕真是位高人。 他似是想什么,给管家使个眼色,杨镖头、李广与陈千峰很快就被带去别处,而县老爷站起身,先是幽幽叹口气,随即开口道。 “乔姑娘,若你真的有本事,而此事也与邪祟有关的话,怕只有你才能救回那些无辜的女子。” “或许你不知道,那些消失新娘的人数已有十人,若再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女子出事。” 第42章 乔五味在听到消失人数的数目时, 脸上神情微微变了变,她知道县老爷没夸大其词,这件事若放纵不管的话, 将会有更多无辜的受害者。 宋滇之忽开口:“阿乔心善, 定是会尽心尽力查清此事。” 乔五味????? 她有些怀疑宋滇之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这压根就不像是他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没等乔五味反驳,那县老爷便双手抱拳,一脸感激,并大喊道。 “乔姑娘不求名与利, 舍身去拯救那些无辜女子, 真是叫人心生敬意。” “若不嫌弃,这些时日便在本官府邸中住下。” 乔五味万万没想到,她只是耽误点时间去买头驴, 结果驴没买着, 还把胳臂摔断不说,又莫明其妙的把这个大麻烦给搂在怀里,尤其是宋滇之最为奇怪, 明明对什么事情都保持一副淡漠的态度,为什么突然会替自己同意。 而就在这时, 管家忽急忙忙赶来,语气焦急道。 “大人,方才邢捕头赶过来, 说有人前来报案,刚迎回家的新娘在房内凭空消失。” 县老爷眼底不由露出一抹疑惑:“按唛城的习俗, 太阳快要落山时, 男方才会去女方家迎新娘进门,可眼下才过午时?” 衙役只能解释:“听邢捕头说, 这两户人家是知道长乐村与大人府邸中的事情后,心里头有些害怕,商议之后,便将这习俗给改了。” 昨夜新娘消失的事,早就一传十,十传百,自然是越传越邪乎。 见提到自己,县老爷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似是想到什么,连忙看向乔五味与旁侧那位气质不凡的男子。 “乔姑娘,你们可否去现场看看?兴许能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第80章 乔五味只能硬拽着宋滇之的衣角随着管家从后门离开县老爷的府邸,而候在那的杨镖头与李广,以及脸上还带有乌青的陈千峰,这三人目光瞬间落在她的身上。 李广走上前,满脸担忧问道:“乔姐,你没被为难吧。” 乔五味摇摇头,眼下虽不为难,但没将此事查出个所以然来,怕就是另一个态度。 方才表面让她与宋滇之住在府邸中,可实际却怕两人跑了。 县老爷那点小心思,乔五味怎么会看不明白。 她想了想:“杨镖头,县老爷已给我们安排住宿,麻烦你回去跟柔儿姐说声。” 杨镖头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他看着乔五味那受伤的左手,只能叮嘱道:“那自己多加小心些。” 乔五味轻“嗯”了声,表示自己明白。 这时站在旁侧的陈千峰终于鼓起勇气喊道。 “乔姑娘,我知道这件事做得有些过分,可我实在没办法。” 乔五味能理解陈千峰的苦衷,但这心里头却膈应的厉害,对于陈千峰的解释,自然是懒得理会。 原本在正门候着的邢捕头被管家带到后门,邢捕头从管家口中知晓事情大概后,只觉得县老爷是病急乱投医,因此在瞧见乔五味时,脸上便露出鄙夷的神情来。 “这女子就应嫁人留在后院相夫教子,出来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乔五味右手指向宋滇之,无辜的眨了眨眼:“可我夫君说我本事大,留在后院相夫教子可惜了。” 这话堵的邢捕头有些哑口无言,只能冷哼一声,转身走在前方带路。 而被称呼为“夫君”的宋滇之不由蹙紧眉心,他垂眸看着正冲自己瞪眼的女人,显然她是故意说这话,来报复方才那件事情。 报完仇的乔五味立即抛下宋滇之,抬腿追上走在前方的邢捕头。 宋滇之的嘴角微微向下压,脸上神情淡淡,可眼眸中却并未露出恼怒的情绪。 方才之所以替乔五味应承下此事,是因他想留在城中找一人。 一想到那人,殷红的罪仙印便浮现在宋滇之的眉心中间,胸口跳动的心脏瞬间被锋利的荆棘给紧紧包裹住,伴随他身上所散发冰冷的杀意与阴森气息,那锋利的荆棘亦如手掌正用力握紧。 那令人窒息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可宋滇之脸上并未露出痛苦的神情,嘴角反而扬起一抹笑意,透着疯魔与阴鸷。 随着锋利的荆棘用力收缩,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色越发苍白,嘴角也溢出一抹血迹,直至内心那么杀意褪去,包裹心脏的荆棘与眉心的那抹殷红的罪仙印才跟着慢慢淡去。 宋滇之眉眼森冷,他低头伸出手,轻轻擦拭掉沁在下唇的那抹鲜红血色。 乔五味并不知身后所发生的事情,她正从邢捕头口中套话,既都应承调查新娘消失之事,总不能过于敷衍,可惜邢捕头瞧不上乔五味,故此连眼神都不想落在这装神弄鬼的女子身上。 邢捕头先是去衙内,带上另两名捕快后,丝毫没有理会乔五味与宋滇之的意思。 较为年轻那名捕头忍不住瞥了眼:“捕头,这是什么个情况呀?” 邢捕头浓眉一挑,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否管。” 他声音大,并不害怕乔五味与宋滇之两人听见会生气。 乔五味跟在宋滇之身边,幽幽的叹口气,随即伸出右手边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边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那些消失的新娘是邪祟所为,还是人为呀?” 宋滇之看了眼那只扯着自己衣角的手:“不知。” 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着一丝冷漠。 乔五味闻言,有些不乐意了,她又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有些生气的嘀咕起来。 “这事可是你替我应承下来的,总要负点责任吧,何况我这左手胳膊还断着呢,若碰到什么厉害的邪祟,那只有等死了。” “咱们身上可是绑有生死契,一根绳子的蚂蚱呢,你那么厉害,总要帮帮我这个半吊子。” 宋滇之睨了眼乔五味,故反问道:“你怎知我厉不厉害?” 乔五味差点将你可是大反派这六个字脱口而出,她吓得单手捂住自己嘴,正庆幸没说出口时,抬头却对上宋滇之那双漆黑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危险! 宋滇之低头附身贴近,泛着冷意的指尖落在乔五味的右脸上,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眯起,声音亦如以往那般清润又低醇,可眼中却泛着冷意。 “阿乔方才想说什么?” 宋滇之说话所喷洒的气息撒在乔五味的额头处,方才那小动作他自是瞧的一清二楚。 乔五味小脑瓜子飞快的转动着:“你……你还记得我曾说过得,我那祖师奶的游记?” 宋滇之嘴角扬起,只是眸中的冷意却并未散去。 “继续!” 乔五味只能一本正经的胡扯道:“我祖师奶的那本游记中,里头有一张两根荆棘交叉在一起的图案,同你眉心中间的那抹红印是一模一样的。” 第81章 宋滇之神情微微愣住,他不确定面前女子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 “那你可知那象征着什么?” 乔五味点点头,就算没有全文背诵下来,那也记得八九不离十。 “那是天道烙在仙人身上的罪名,又名罪仙印。” 罪仙印这三个字让宋滇之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而随着这抹笑意慢慢晕开,他那泛着冰冷的手指缓缓游离在乔五味那脆弱的颈脖处。 乔五味知道有那生死契在,宋滇之是不会杀自己的,但依旧怂的厉害,双脚更是有些发软,那右手不由自主的伸出扯住面前宋滇之的衣领,好让自己不会摔坐在地上。 谁知道这祖宗会不会发疯,连他自己都杀。 想了想,乔五味连忙安抚道:“宋滇之,我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也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等我们两人去南境解除生死契就各走各路。” 这时走在前面的邢捕头转过身,便看到身后那两人一副极其亲昵的样子,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并大声呵斥。 “要打情骂俏就回去打,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要不是县老爷叮嘱,邢捕头恨不得将这两人给丢进大牢里头。 被邢捕头这么一提醒,乔五味才发现自己与宋滇之这姿势过于的亲昵,她连忙撒开扯住宋滇之衣领的手,并朝后退了几步,与这祖宗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随即松了口气。 小命暂且保住了。 报案的那户是在城南,差不多走有半盏茶时辰后才赶到。 这悬挂在门口的牌匾上还挂着红色丝绸花球的府邸门前,正站在一排排人,脸上皆露出焦急与担忧的神情,在看到邢捕头后,那身着绸缎衣袍的中年男子连忙走上前。 “邢捕头,你可要早些找到我女儿呀!” 邢捕头点点头,并嘱咐道:“高员外,你女儿是在那间房消失的,当时里头可有人伺候着?门外又有什么人守着,皆都找过来问话。” 在他看来,人在房间消失,兴许是府邸中有内鬼,里应外合将人给迷晕送出府邸,绝对不会是什么邪祟作怪。 亲家钱员外连忙道:“这些人我早就关押在柴房里,就等邢捕头你们过来。” 邢捕头满意的点点头,带着身后两名捕头朝里头走。 乔五味带着宋滇之正准备跟过去,却被人给拦在外面,眼见邢捕头走远,乔五味只能大喊。 “邢捕头!” 邢捕头正当作没听见,却听那位装神弄鬼的乔姑娘极其无赖道。 “你不理我,我就回去找县老爷告状。” 第43章 邢捕头没法, 只能带着乔五味与宋滇之一起入府。 这让钱员外与高员外的目光不由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那身着云锦衣袍的年轻男子,此人无论是相貌还是全身散发的气质, 皆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呆在他身边那除了眼睛大点外的小姑娘, 倒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似是那年轻男子的侍女。 难不成真与其他人所说那般,新娘消失之事并非人为,乃是邪祟作乱,而眼前男则子是县老爷请来的高人? 想到这里, 钱员外与高员外眼中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府邸内, 房檐廊角,两侧树枝上皆挂上红绸花,放眼望去一片喜庆, 而原本意气风发的新郎官钱成此时满脸苍白, 双眼发红的坐在新房门口。 哪怕邢捕头等人站在他面前时,都没回过神。 钱员外见到儿子这般,不由叹口气, 只能安慰道:“邢捕头等人过来,肯定能将人找回来。” 听到能将人找回来, 钱成这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邢捕头以及他身后的人,他摇了摇头:“爹,人找不回的。” 这话让邢捕头的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 他开口追问。 “你怎么那么笃定,人找不回来?” 钱员外心里头一咯噔, 生怕邢捕头怀疑自家儿子, 便急忙解释道。 “邢捕头,之前新娘消失的事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 我们想着都是夜里出事,便想白日会不会安全些,以防万一,还增添不少人守在屋外,就连屋内都安排两名侍女在里头伺候着,可那两名侍女只是转过身,人就在屋内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无尽的悔意充斥着钱成的心头,他应该将婚礼延后几月的。 邢捕头眉心紧蹙:“屋内那两名侍女会不会说谎?” 人在眼皮底下消失,的确有些邪门。 钱员外却摇摇头:“不会,两名侍女打小就卖进府邸中,都是死契。” 这死契之人,是会记入官府案册之中,并终身为奴,不得赎回,就连生死都归买主,哪怕日后生有子女,这辈子也是奴隶之身。 故此,那两名侍女是不可能背主。 乔五味侧身看向新房内,提议道:“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兴许能发现什么有用线索。” 钱员外看向乔五味身边的宋滇之,连忙道:“当然可以!高人这边请!” 邢捕头听到“高人”这两个字,不由冷哼一声,他鄙夷看了眼乔五味,随即抬腿朝屋内方向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另两名捕头也紧随其后。 第82章 而乔五味见钱员外在说“高人”时,目光是看向宋滇之,连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并小声嘀咕道。 “听到没有,都喊你高人,到时候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宋滇之那张俊美的脸上故露出一抹诧异的神情,随即声音温润的朝在场众人解释:“你们都误会了,我娘子才是高人,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乔五味???? 在场众人皆都愣住,许是都没想到,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姑娘才是所谓的高人。 回过神的乔五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骨头都黑透的宋滇之搁在这装呢,她气得瞪了眼宋滇之,还没说话呢,便瞥见着祖宗忽扬起嘴角。 “我相信依阿乔的一身好本领,定是能将人给找回来。” 乔五味就知道宋滇之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连忙拽着宋滇之的衣角朝着屋内走去。 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嘴呢。 屋内。 邢捕头正带着另两名捕快仔仔细细的检查房中每个角落,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这让邢捕头脸色逐渐难看,直到瞧见乔五味拽着宋滇之的衣角走进来。 他似是想到什么,不由开口:“既县老爷说你有本事,不由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跟在邢捕头身后的两名捕头也跟着应声:“看是真有本事,还是江湖骗子。” 乔五味没理会三人,因为左手的缘故,所以她做事极其不方便,只能靠右手慢慢从挎包中拿出装有朱砂小瓷罐,随即递给宋滇之。 “拧开。” 邢捕头站在旁侧,他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想搞什么鬼。 宋滇之很听话,将那小瓷罐拧开,并贴心的递到乔五味面前。 乔五味右手食指沾有朱砂,抵在额头的瞬间,缓缓闭上眼后,手指由上而下,随即一条由朱砂所画的红痕出现在眉心中间。 天眼开后,在瞥见某一处时,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她走上去,弯腰从床脚下捡起一片发黄发干的枯叶,在开有天眼的乔五味视野中,这片枯叶被层水银般的水渍给包裹其中,只是在她起身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水银般的水渍忽突然消散,连带包裹其中的枯叶皆都化为粉碎。 而在邢镖头等人看来,乔五味不知从哪个角落捡起一片枯叶,没等他们看清楚样子,便化为碎末,连个渣子都不剩。 乔五味清楚那水银般的水渍代表什么,但却没见过它会像是琥珀般将那枯叶包裹其中,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宋滇之,希望可以从他那得到想要答案。 宋滇之眼眸清冷,神情淡漠,那样子显然并不打算解答乔五味心中的疑惑。 反倒是邢捕头等人被方才那一幕给震住,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邢捕头只以为那是乔五味装神弄鬼使出来的障眼法,便忍不住讥讽道。 “这障眼法使得可真是出神入化,看来乔姑娘本事是挺大的。” 乔五味没有理会邢捕头,她紧抿着唇,神情有些沉重,那水银般的水渍存在,就代表所有消失的新娘跟殇魂有着莫大关系,但那片发黄发枯的树叶,它会是殇魂掳走人时,不小心带进来的吗? 而除了那片树叶外,乔五味并没有发现其他线索,她抬眸看向邢捕头,语气认真道。 “你们要是不信我,那些消失的新娘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 乔五味虽是没发现任何线索,但对有件事极其疑惑,这殇魂为什么要在新房中掳走新娘,而不是在半路上,亦或者掳走其他人。 邢捕头只觉得乔五味的话过于狂妄,脸阴沉的厉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什么一辈子都找不到,指不定是与情郎私奔,故意伪装在新房中消失。” 乔五味右手捏手诀,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土凝力。” 只见一张黄符从挎包中钻出来,凌空漂浮在乔五味的身后,就在邢捕头等人以为又是障眼法时,三张黄符无风自燃,紧接着从地上钻出泥土所捏造的巨大手掌,手掌紧握成拳,朝着邢镖头的脸上狠狠揍去。 原本在外候着众人听到屋内传来巨大动静后,以为是发现了什么,纷纷都挤入屋内,便瞧见以泥土捏造的巨大拳头正慢慢消失在半空中,而邢捕头则摔在地上,鼻子与嘴皆出了血。 钱员外满脸错愕道:“刚刚那是什么?” 乔五味轻声解释:“别担心,只是不入流的障眼法。” 钱员外不由陷入沉默,那怎么会是不入流的障眼法,这都把邢捕头打得都快站不起来,不愧是县老爷请来的高人,就是厉害。 邢捕头眼中则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脸颊处传来巨大的疼痛都在证明,刚才那巨大的拳头并不是障眼法,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甚至将他打飞出去。 眼前这位乔姑娘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是真的有本事。 邢捕头连忙爬站起来,伸手擦拭脸上的血渍,随后抱拳赔罪:“乔姑娘,方才是我出口不逊,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乔五味是气恼邢捕头所说得那番话,这才动手,眼下既然认错,那她也不好继续追着不放。 第83章 这时钱员外忍不住问:“乔大师,此事是人为还是邪祟作怪,我那儿媳妇还能找回来吗?” 乔五味侧目看了眼钱员外,反问道:“此事你觉得是哪种?” 她清楚是殇魂在作乱,可如果说出真相,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至于人能不能找回来…… “人我会努力带回来的。” 乔五味不敢保证被掳走的新娘们到底是死还是活着,也只能这样回答。 这话让钱员外等人瞬间红了眼眶。 屋内已没什么可找的线索,乔五味拽着的宋滇之的衣角走出院外,站在一片百花争艳的花圃旁,花圃内种有不少株喊不上名的花卉,细看的话,会发现已有好几株枯死在里头,亦如那片叶子,枯黄发干。 这让她心里有些烦躁,不由小声嘀咕着:“按理说我就是个小炮灰,怎么哪哪都能碰到殇魂呢?”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猛地抬起头,一脸狐疑的看向宋滇之。 该不会是这个祖宗的缘故吧。 这时宋滇之忽然开口:“那水渍名为塰,是殇魂踏入地面所留下的痕迹,也可通过塰来判定殇魂与它所寄生宿主的状况。黑河村那只殇魂并未完全寄生到宿主身上,呈现它所留下的塰,阿茶茶庄亦是如此。” 他声音清冷低沉。让人听不出情绪如何。 这让乔五味诧异的抬起头,并对上宋滇之那双漆黑的眼眸,她眨了眨眼,虽不明白宋滇之为什么要告知自己这些,但听到阿茶茶庄亦是如此时,脑海中不由想起丁氏胸膛两侧那无数双纤细而又苍白的手。 “可丁氏都变成那样子,殇魂怎会没有完全寄宿在她身上?” 第44章 微风轻抚, 吹着花圃与周边的树木左右轻轻晃动,也撩拨着宋滇之的衣角,他整个人站在阳光下, 五官显得柔和几分, 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 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淡淡的阴翳,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透着沉冷。 “你觉得那叫做完全融合?”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不由心头一惊,如果丁氏那副模样不是与殇魂完全融合的话,那怎样才算完全融合, 而让她最为疑惑的是, 宋滇之对殇魂似乎很了解。 宋滇之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见她脸上神情逐渐难看,嘴角不由微微向上扬起。 而乔五味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藏在唛城这只殇魂, 它已经与宿主完全融合, 故此我瞧见的塰才会与黑河村以及阿茶茶庄的不同。” 宋滇之并未回应,但他的沉默却又足以说明,乔五味所猜测的没错。 这时邢捕头走过来, 脸上还带着被打出来的乌青,他看向乔五味时, 眼中的鄙夷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敬畏,并压低声音询问道。 “乔姑娘, 新娘可是被邪祟抓走的?” 乔五味脑海浮现那被塰包裹的枯叶,想着既然要一起与邢捕头调差事情真相, 也没必要藏着掩着。 “嗯, 很厉害的邪祟。” 上次她对付丁氏都差点没了命,而唛城这只与宿主完全融入的殇魂, 怕是要将自己摁在地上狠狠碾压。 但乔五味却丝毫不慌,毕竟有生死契在,她会比任何人都要安全。 邢捕头眉心紧蹙,忍不住问道:“那乔姑娘能对付吗?” 乔五味心想,总不能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吧,何况她不行,但宋滇之行呀。 思索片刻,乔五味还是极其保守道:“还没交手,不清楚。” 这话让邢捕头眉心蹙得更紧,随后继续问道:“那方才乔姑娘可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比如那邪祟究竟是什么东西?何时又会再次作案?亦或者发现它的行踪?” 乔五味忍不住反驳:“邢捕头,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可否现在就将那邪祟的头给你提回来?” 邢捕头面上一喜,带着试探的语气问:“真的可以吗?” 乔五味冷声道:“骗你的。” 邢捕头闻言,神情变得失落起来,并小声呢喃着:“我昨夜翻看了案卷,新娘消失案第一起是在两个月前,而后人数慢慢增加,加上今日这一起,近有三十五名女子失踪。” 乔五味微微愣住:“三十五?可县老爷告诉我只有十起。” 邢捕头不由陷入沉默,半响,才开口解释。 “余下二十五起,皆是前脚来报案,而后没多久便说人已经找到,我曾派人去调查,听闻是怕与外男私奔,为了家中脸面着想,便随意寻个理由将此事糊弄过去。” “若是邪祟作怪,那这些人怕是……” 余下的话邢捕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但乔五味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 看来要快些找到藏在唛城中的殇魂才行,这样才能避免更多无辜的女子受害,只是要怎么找呢? 这时另两名捕头走出来:“捕头,我们已经说明,若送找到人,便会过来通知。” 邢捕头叹了口气:“希望能找到吧。” 说罢,他便抬腿朝府邸外走去。 乔五味见状,连忙拽着宋滇之一起跟在身后,而院内的钱员外与高员外等人都红了眼眶,显然他们并不抱希望,人还能活着找回来。 第84章 出府邸后,邢捕头带路寻了个偏静的地方喝茶解解渴,只是刚坐下来,宋滇之便说有事,起身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 这让乔五味的脸上不由露出困惑的神情,她忽然想起来,宋滇之的反常好像是上次集市时开始的,难不成这唛城有什么特殊之处。 邢捕头见乔五味一直盯着宋滇之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问道:“乔姑娘是在担忧你夫君在外沾花惹草?” 回过神的乔五味,疑惑的眨了眨眼。 邢捕头以为自己说中乔五味的心事,便安慰道:“乔姑娘虽不是什么美人,但一身的好本领也不是常人所拥有,若你夫君三心二意的话,大不了直街踹了重新找个更俊的。” 如今在邢捕头眼中,乔五味可是有天大的本事,那宋滇之顶多就长的好看,一看就是无用的小白脸。 乔五味听完后,有些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反正宋滇之也不在,她也没解释,并满脸感激道。 “多谢邢捕头,你的话我会放在心上的。” 邢捕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便亲手给坐在对面的乔五味倒了杯茶。 这态度跟方才可是天壤之别。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对了,邢捕头,有件事我想问你。” 邢捕头喝了口茶,并极其爽快:“乔姑娘有什么事尽管问。” 这件事乔五味一直很疑惑,但又不太确定自己猜想是对还是错,或许可以从邢捕头这儿找到答案。 “那些新娘都是在拜完堂后,坐在新房内忽然消失的?” 邢捕头点点头。 这乔五味瞬间有了主意,她轻声道:“那近日城中,亦或者送城外几个村子,可否有人要成亲,不如我护着那新娘,来一个守株待兔如何?” 邢捕头眼前一亮,瞬间有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那我现在就派人去四处打听,一有消息就到府邸中通知你。” 乔五味抿了小半口苦涩的茶水:“行。” 只是等邢捕头刚起身,就被乔五味给喊住:“邢捕头!” “你能不能把茶水钱给付了。” 邢捕头有些诧异,他不由想起宋滇之那身衣裳,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将茶水钱放在桌上,随即痛心疾首的看了眼身上没一件像样首饰的乔五味,叹了口气。 看着邢捕头等人离去的背影,乔五味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只是让付个茶水钱,至于吗! 喝茶的摊位位于巷子口里头,位置极其偏静,周边来来往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伴随烧水的铜壶咕噜噜作响,只见热腾腾的水汽从虎口冒出,朝着上空腾起,而后又消散在天地间。 乔五味正单手撑着下巴,边感受凉爽的微风轻抚着脸颊,边等着宋滇之的身影出现。 不知多久,她都快打瞌睡睡过去时,忽听一道清冷的女声道。 “一壶热茶。” 乔五味睁开眼,便瞥见前方桌子不知何时来对母子,方才那名出声的女子整个上半身都被帷帽下的黑纱给遮挡的严实,只留下一双白皙的双手放在外头。 她总觉得那双手看起来有些违和。 那女子身侧坐着名小男孩,看样子四岁左右,他侧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阿娘,因此看不起相貌如何,只能瞥见那肉嘟嘟的脸颊。 许是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小男孩疑惑的转过身。 在看到小男孩那异瞳的瞬间,乔五味整个人都僵愣在原地,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里头大喊一声卧槽! 男主!慕思尘! 在原著中,慕思尘生有一黑一蓝异瞳,也正是因这双特殊的眼睛,他才可瞧见那殇魂所遗留下来的塰,并因父亲的遗愿,才走上诛杀殇魂,维护世间安宁这条道路。 但乔五味分明记得,慕思尘的阿娘在生他时便已经去世。 那眼前这带着黑色帷帽,声音清冷的女子是谁? 慕思尘歪着小脑袋,那双异瞳眨了眨,稚嫩的声音奶奶道:“姐姐,你额间为什么有一只眼睛呀?” 乔五味这才想起来,用朱砂所画的天眼的还没有擦拭掉呢,她正准备伸出右手打算将其擦拭干净时,那带着黑色帷帽的女子忽然站起身。 看着眼前这身高近一米八的女子,乔五味陷入沉默。 这该不会是男主他爹,为了弥补男主母爱的缺失,搁在这男扮女装吧。 “你瞧的见?” 清冷的声音从上空响起,乔五味下意识摇头:“没瞧见!” “看来是瞧见了!” 乔五味???? 不是,怎么就那么笃定她就瞧见了! 乔五味有些气不过,蹭的一声站起身,仰着头喊到:“姑娘!你说话说清楚,我看到了什么,做人也要讲道理,别胡乱污蔑人!” 带着黑色帷帽的女子冷声道:“开有天眼,怎会瞧不见呢!” 乔五味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只觉得这人莫明其妙的厉害。 “我开天眼招你了!我就是没瞧见!” 这时慕思尘迈着小腿走过来,他抓住阿爹的手:“姐姐可能真没瞧见,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 第85章 话音落后,那带着黑色帷帽的“女子”才折回去,两人喝了好会茶,给茶水钱后便急匆匆离开。 乔五味怕招惹麻烦,也没继续朝男主所在方向看,她灌了好几口苦涩的茶水降降火气,正想着男主他爹是不是有病时,却听身后卖茶水的夫妻道。 “方才那小孩生得可真白净,尤其是那双黑溜溜的眼睛,跟煤炭似的。” “你这话让别人听到,还以为你在骂人呢! 乔五味不由陷入沉默。 敢情男主他爹没冤枉自己,她的确是瞧见了。 许是额间朱砂没擦拭的缘故,在外人眼中,男主那双眼睛是黑色的,可在乔五味眼中,却是一黑一蓝。 第45章 想清楚一切, 乔五味略微心虚的低着头,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装有泛黄茶水的茶杯,最终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还未回来的宋滇之身上。 若不是他有事, 自己也不至于坐在茶摊等人。 不等人, 就不会碰到男主跟他那女扮男装的爹。 乔五味越想越有理, 甚至右手轻拍了下桌面,理直气壮道:“对!都是宋滇之的错!” “什么错?” 宋滇之那清润且低沉的声音从上空幽幽响起,在这一瞬间,乔五味脑袋瓜子转得都能瞥见火星子了。 半响, 她缓缓抬起头, 并可怜兮兮的看向面前男人,有些夸大其词的埋怨着。 “谁让你一个铜板都不给我,若不是邢捕头在, 我怕是要被扣在这。” 宋滇之微微愣住,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将乔五味装有银钱的荷包给没收,并将其挂在腰带上, 思索片刻,宋滇之伸手从荷包中掏出五枚铜板放在桌上, 那手骨分明的右手将其推到乔五味面前。 “这些可够?” 听见是给自己的,乔五味连忙将那五枚铜板给薅到怀中,并壮着胆子试探道:“不够的话是不是能多给我些?” 宋滇之则一脸无情:“不够就省点花。” 乔五味满脸不开心, 甚至很生气,但又不敢与宋滇之叫板, 只能低头屈服。 算了! 有总比没有强。 她小心翼翼将手中五枚铜钱放入布包中, 随即站起身朝着县老爷府邸方向走去,蹭饭时间到了。 回去的路上, 乔五味见宋滇之一直阴沉着脸,那样子活像别人欠了他千万两银子似的,想必是方才要去办的事情没办成,乔五味有些疑惑,依这祖宗的本领,竟还有他办不成的事。 有猫腻! 两人还未抵达县老爷府邸的后门处,便见今日那名管家正带着侍从在那远远的候着,瞥见乔五味与宋滇之的身影时,连忙迎了上去。 程管家笑眯眯道:“县老爷可是嘱咐我,一定要等到乔姑娘与宋公子,饭菜已经备好,还望两位挪步进府用饭。” 说罢,他便走在前面带路。 乔五味与宋滇之紧随其后,只是在半路上,却碰到恰好要出门上香的县夫人。 那县夫人身着一袭水蓝色衣裙,发鬓上的簪花也极其素净,她眉目清冷,脸上似是没什么血色,这种脆弱感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县夫人见乔五味与宋滇之,脸上先是露出诧异的神情,随即柔声询问。 “程管家,这两位是?” 程管家低着头,语气恭敬道:“回夫人,是老爷请来的贵客,要在府邸住上几日。” 县老夫人闻言,轻轻“嗯”了声,便没再继续过问,随后带着身后两名侍女朝着府邸外走去,她的举止娴雅又带着几分疏离,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程管家将两人带至到有一墙相隔的两间客房处,并嘱咐若有什么需求,与门口候着的侍女说一声即可,而屋内的圆木桌上早就摆上热乎乎的饭菜。 等乔五味题填饱肚子后,看着身后那空荡荡的四周,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些什么。 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屋子里头少了宋滇之。 两人从黑潭中一起出来后,就极少分开,如今各住一间院子,反而有些不习惯。 乔五味呆坐在屋内,目光看向阳光正好的院外,她抿着唇犹豫片刻,便起身朝旁侧院子方向走去,只是刚出院门口,乔五味却又停下脚步,那双圆溜溜的如同黑葡萄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跟宋滇之分开明明是好事,夜里也不会有人与她抢床榻。 可为什么……会感到失落呢? 乔五味想不明白,又转身折回到院子,故此并未瞥见宋滇之正站在不远处阴影处,他低垂着眼眸,让人瞧不起情绪如何。 回到屋内的乔五有些心烦意乱,她觉得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习惯。 或许过段时间,就能习惯身边没有宋滇之。 这种心烦意乱一直持续到暮色降临,那如玉盘的圆月悬挂在夜空当中,随着清冷的光洒落在地面时,乔五味依旧是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忽坐起身来,觉得是过于燥热,这才让人心烦意乱的,完全无视方才侍女送来降温,放置角落处的冰块。 乔五味褪去套在外面的里衣,露出穿在最里头的粉色牡丹肚兜,粉色衬托的肤色极白,给她添了不少女人味,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心里默念一只羊,两只羊…… 第86章 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忽响起幼猫细弱的叫声,那叫声似是被掐住了脖子,越发细弱与诡异。 放置在角落处的冰块内开始渗出腥臭的黑色血迹,慢慢的朝着床榻方向流淌过去,只见一只全身呈青灰色,穿着红色莲花小肚兜的鬼婴忽从地面上的血液中爬了出来,那双漆黑的眼珠子上更似是蒙上一层白色的黏膜,鼓鼓的小肚子处还拖着长长且发黑的脐带。 今日被搅了心神的乔五味,睡前忘记在门后贴上镇魂符,这才给这只小小的鬼婴抓住机会。 鬼婴嗅着空气中那香甜的气息,迅速地朝着乔五味所在方向爬去,它的速度很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爬在床榻下方,那小小的手掌心刚准备上扬,鬼婴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会嗜血吞食血肉的鬼婴,心中的猛的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它张着漆黑的嘴发出如幼猫细弱的哭喊声,被蒙上白色黏膜的眼中落下红色的泪水。 因为害怕,鬼婴本能的哭泣。 宋滇之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他闻着房间内那腥臭的血腥味,眉心不由紧蹙,尤其在瞥见那只小小的鬼婴,眸子幽深如冬日的海面。 只是不等宋滇之动手,床榻上的只穿肚兜与短裤的乔五味便被房间内阴冷气息给冻醒。 她睁开眼,便瞥见宋滇之站在自己床头,许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乔五味有些气恼的斥责道。 “你竟然想趁我睡着,来抢占床榻的位置!” 宋滇之侧目看去,便见穿得过于清凉的乔五味,他先是被那抹白皙的后背给晃了神,而后迅速挪开目光,并冷着声音道。 “把衣裳穿好。” 乔五味闻着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眼宛如背心般的粉色肚兜,边将旁侧白色里衣拿过来穿好,边在心里嘀咕道。 大惊小怪! 将衣裳穿着整齐的乔五味这才发现那只困住的鬼婴,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忽然有些庆幸与宋滇之绑定生死契,不然怕是要这只鬼婴给咬破颈脖,被吃的只剩下骨架。 鬼婴是百鬼当中最危险的存在,尤其是刚出生就枉死的婴孩,它们降生这世间,第一声啼哭本是代表新生,可却被人阻拦从而枉死,从而改了命数化为白骨。 故此,这种刚出生就枉死的鬼婴怨气极大,并会因为饥饿,本能的去觅食。 但鬼婴只靠人为食。 乔五味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府邸中有人在饲养鬼婴。” 若不是有人饲养鬼婴,那鬼婴定会在这府邸中闹得厉害,每晚必会有人会成为它的口粮,可今日从县老爷以及程管家的神情中,并未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但乔五味又有些疑惑,她目光紧紧盯着怨气冲天的鬼婴,如果被人饲养的话,那为什么会在今晚来袭击自己? 这说不通呀! 乔五味抿着唇,鬼婴懵懂无知,压根没法从它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其超度。 她还记得师傅当初是如何超度这种鬼婴的,先从布包中掏出五张黄符,将其抛在半空中的瞬间,右手捏手诀。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以符为引,渡以往生!” 只见五张黄符瞬间飞窜在半空中,化为点点金色光点散落而下,在正前方慢慢凝聚成金色光圈,其中有些光点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拨浪鼓出现在鬼婴面前,随着拨浪鼓的晃动,那清脆“咚咚咚”的声响,瞬间吸引鬼婴的注意力。 它歪着那小小的脑袋,忍不住想伸手抓住那发出声响的东西,而禁锢它身上的那股力量也逐渐消失。 拨浪鼓边晃动着身体边朝金色的光圈移动,那小小的鬼婴也一点点朝着那很温暖的地方爬行去,在鬼婴消失的瞬间,在它身侧各出现一只鬼婴,它们脸上的青灰色慢慢褪去,浮现白嫩的肤色,眼睛那层白膜也消失不见,露出可爱天真的面容 三只鬼婴相互看着彼此,嘴里发出稚嫩的“啊啊啊”声,而后与那金色的光圈消失的无影无踪。 乔五味有些不可置信道:“我竟然能超度怨气极大的鬼婴!” 她并未瞧见空中落在的两点如砂子般大小的金光,一个落在自己身上,一个飘向旁侧的宋滇之身上。 看着那点点金光融入自己体内,宋滇之眼底露出一抹讥讽。 这天道怕是瞎了眼,竟愿将这功德金光落在他这个罪仙身上。 乔五味忽然想到什么,她看向宋滇之,神情凝重:“理应是有三只枉死的鬼婴,那饲养者不知道用什么邪术,竟让它们互相吞噬。” 宋滇之眸光微微颤了颤:“不是邪术,鬼婴降生枉死,它们会本能得去寻找食物。” 第46章 乔五味一点就通, 立即明白宋滇之所要表达的意思。 枉死的鬼婴是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如一两个月的婴儿,它并不知自己已死, 而饥饿的本能会驱使着它寻找能够填肚的血肉, 若将三只枉死的鬼婴聚在一起, 在有食物的情况下,自是能和平相处,可若断了食物,它们就成为彼此的食物。 今夜若不是宋滇之先动手, 让那只鬼婴感到极大的恐惧, 乔五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将其超度。 第87章 可到底是谁饲养这只鬼婴,又为何要朝她动手。 乔五味思索半响:“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呀!” 可话音落后,她便想起男主那男扮女装的爹, 难不成是他! 能看出眉间朱砂红纹是朱砂, 又能教男主一身好本领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兴许因自己瞧见男主那一黑一蓝异瞳的秘密, 准备杀人灭口? 除了他之外,乔五味今日并未与别人结怨。 她小声嘀咕道:“男主的爹怎是这幅品行呢?” 站在旁侧的宋滇之闻言, 眉眼微微上挑,低声询问:“阿乔在想什么?” 乔五味下意识开口:“在想今日之事,会不会……” 话说到一半, 她猛的想起来在原著中,虽并未描写宋滇之与男主之间的仇恨, 但不知为何, 宋滇之却极其憎恶男主,甚至在大结局的章节中, 伸手将男主的心脏掏了出来。 如若让宋滇之知道男主就在唛城! 这个念头从乔五味脑海中闪过的瞬间,她整个人僵愣在原地,宋滇之故意让自己留在唛城,该不会是发现男主的踪迹,而今日所谓的有事,应该也是去找男主。 乔五味惊得倒吸口凉气,忍不住瞥了眼宋滇之,却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阿乔的话怎么只说一半?”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乔五味被盯着有些心虚,她垂眸躲开宋滇之似是审视的目光,随意编排几句:“在想养鬼婴的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府邸中有人练邪术!” 宋滇之没吭声,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来,方才要说的并不是这话。 既不想说,那便不强求。 屋内弥散那浓浓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宋滇之蹙紧眉心,转身朝着屋外走去。乔五味则下意识背着布包跟在身后, 走到院中的宋滇之察觉到身后的跟屁虫,他不由停下脚步:“跟着我做什么?” 乔五味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两人现在是各住在一间院子。 半响。 她小声道:“屋子里血腥味太浓,睡不了人。” 许是觉得理由还不太够,又继续补充着。 “咱们住一起安全些。” 让乔五味有些意外的是,宋滇之虽没开口同意,但也没冷声婉拒自己,只是在听完这番话后,抬腿继续朝旁侧院子方向走去,她则继续屁颠屁颠的跟着。 进屋后,宋滇之坐在圆桌前,他垂眸轻声道:“我还不困。” 乔五味立即心安理得的躺在床榻上,也不知道是超度鬼婴太累的缘故,还是因为宋滇之,她很快就陷入睡梦当中。 听着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宋滇之才侧过身,他目光落在乔五味脸上,似乎要从上面看出些什么。 夜色深沉,万簌俱寂,寥寥无几的孤星散落在黑沉沉夜空的角落中,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在府邸内慢慢散去。 身着白色里衣,披散齐腰长发的县夫人正跪坐在地上,原本伺候的侍女甚至奶娘也皆被她赶去屋外,县夫人目光紧紧盯着桌上那颗成熟的小孩果,那红色的果皮内是只闭眼沉睡的婴孩。 县夫人伸出略微苍白右手,轻轻抚摸着眼前的小孩果,眼中透着一丝渴望。 她睫毛微微颤抖,左手拿着的锋利匕首落了下去,将其划破个口子。 小孩果虽破个口子,但里头的液体并未流淌下来,闭眼沉睡的婴孩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做个甜美的梦。 县夫人轻轻放下匕首,略微苍白的双手将成熟的小孩子紧紧的抱入怀中,而后缓缓低头湊到那破口的地方,张嘴吸吮起来,香甜可口带着浓郁的果汁让人陶醉,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县夫人仿佛回到还未出阁之时,身上没有冠上他人姓氏,肩上肩负着传宗接代的压力。 那时候,她只是她! 等县夫人从美梦中醒来,她才惊讶的发现小孩果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红色果皮,里头红色的液体与里头的“婴孩”,不知何时被吞入肚中。 她下意识伸手抚摸平坦的腹部,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翌日。 乔五味从睡梦中醒来,便听院外传来程管家的声音。 “早知宋公子与乔姑娘是夫妻,我便只安排一间院子,对了,邢捕头还在府邸外等着二位呢!” 宋滇之轻“嗯”了声,语气温和道:“劳烦程管家跑一趟。” 程管家笑道:“宋公子客气。” 等府邸中只剩下宋滇之一人时,乔五味才穿戴整齐,背着布包从屋内走出来,左手依旧用着带子悬挂在胸前,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 她边打哈欠边走上前:“去找邢捕头。” 宋滇之垂眸,轻声道:“今日我有事。” 这话让乔五味瞬间愣在原地,她想起昨夜的猜想,也不知那男主跟他爹有没有出唛城,也不知道男主他爹男扮女装是为了避开宋滇之,还是他自己的癖好。 收敛心神的乔五味连忙道:“那你今日要多给些银钱我才行,算了!你还是把钱袋子还给我,我发誓绝对不逃。” 说完,她便眼巴巴的看向宋滇之。 第88章 宋滇之想了想,于是在乔五味期待的眼神下,解开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然后拿出十枚铜板。 乔五味的期待瞬间落空,她不甘心的挣扎道:“这怎么够,宋滇之你再多给我些。” 宋滇之嘴角勾起,好意提醒:“昨日那五枚铜钱不是还没花?” 乔五味!!!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滇之,真无耻呀!居然还惦记上昨日给自己的五枚铜钱。 宋滇之将钱袋子系在腰间处,抬腿朝着府邸后门方向走去,乔五味也只能先将十枚铜钱放在布包中,而后追上前去。 府邸后门处,邢捕头正愁眉苦脸的候在那 见木门“咯吱”一声,乔五味与宋滇之从府邸中走出来时,便立即凑上去道。 “乔姑娘,昨夜我派人去打听了,许是受新娘消失的事情影响,唛城以及周边的近日并没有女子要出嫁,这可如何是好?” 在说话期间,宋滇之早已走远。 乔五味侧目看了眼宋滇之那欣长挺拔的背影:“邢捕头可吃了早饭?” 邢捕头摇摇头,他想将此事早些告知,故此天刚亮,便急忙忙的赶过来。 乔五味提议:“那我们先去吃些东西,边吃边聊。” 邢捕头也没多想:“行。” 唛城人饮食清淡,这早上除了吃肉包子馒头外,那就是云吞素面,亦或者粥水。 粥水并非是白水米粒,而是用砂锅煲的极其粘糊,里头可放入鱼片、猪肉片、猪肝和鸡蛋等, 邢捕头将乔五味带到一家专门喝粥的铺子内,自个点了份猪肝粥。 “乔姑娘要吃些什么?” 乔五味盯着摊上不同粥水不同价格的木牌:“鱼片粥吧。” 它便宜,才五个铜板。 砂锅粥还未端上来之前,乔五味便想到一个极好的法子:“若没有人迎亲嫁娶,我们可以找人来演!” 只要弄清楚新娘是如何消失,兴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只殇魂。 邢捕头却摇摇头:“乔姑娘,迎亲嫁娶乃是人生中大事,未出阁的姑娘名声极其重要,其次她们更不敢拿自己安危去冒险,你这法子怕是不行。” 他的目光忽落在乔五味身上:“不过……” 这时两人点的砂锅粥送了过来,打断邢捕头接下来要说的话。 砂锅粥那热腾腾的热气绵绵不断朝上散去,昨夜超度那只鬼婴之后,醒来便饿的不行的乔五味,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调羹勺了半勺鱼片粥,并放嘴边用力吹了吹。 邢捕头见状,决定等乔五味吃完之后再谈。 卖砂锅粥铺子的食客极多,大半是年迈的老者与无所事事的中年人,旁侧那桌老者正与好友叹气道。 “也不知是闹虫害,我辛辛苦苦栽种的几株茶花近日全都死了。” “说来也奇怪,我家中的牡丹也死了好几株。” “会不会是我们前几日沃的肥料有问题?” 乔五味正低着头轻轻吹着调羹中的鱼片,鱼片不腥不柴,吃起来有些甘甜,也怪不得生意如此之好。 在她将最后一勺鱼粥送入嘴中时,便听邢捕头开口说道。 “乔姑娘,我见你与宋公子关系匪浅,要不这迎亲嫁娶之事就由你们两人来扮演如何!”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顿时呛的疯狂咳嗽,直到连喝三大口邢捕头递过来的茶水后才慢慢停下来,她眼眶发红,眼角中还带着咳嗽时溢出的泪渍,看起来十分可怜。 “我扮演不了!” 邢捕头着急道:“乔姑娘怎可妄自菲薄,你身手了得,若是碰到邪祟也可对付过来,乃是最佳人选。” 第47章 乔五味并没被邢捕头的奉承冲昏头脑, 她既怕死又惜命,怎会愿去以身犯险。 其次,让宋滇之来扮演迎亲嫁娶的戏码, 这事乔五味压根就不敢想, 谁知道黑心莲又想出什么阴招等着自己。 而没等乔五味开口婉拒邢捕头, 身后却忽然响起陈千峰的声音。 “此事我愿去!” 乔五味侧目看去,才发现旁侧那桌老者已经离去,而陈千峰与杨镖头两人不知何时坐在那,想必邢捕头方才说的那些话, 估计也听的差不多。 许是怕自己的话遭到误会, 陈千峰连忙解释。 “如果能早些找到巧妹,我愿假扮成出嫁的新娘。” 在场三人皆都愣在原地,乔五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时, 却见陈千峰又继续道。 “也不知那邪祟会不会上当。” 邢捕头回过神后, 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陈千峰,随后目光落在乔五味身上,出声询问。 “这行吗?” 乔五味又不是“殇魂”肚中的蛔虫, 怎知此事行不行。 她思索片刻:“要不先试试?” 若不行的话,就在想别的法子。 但是。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既然这场戏是迎亲嫁娶, 可新娘子有了,那新郎呢?” 邢捕头表示:“这事简单,从捕快中随意拉个人出来即可, 等这事筹备好后,我会来告知乔姑娘的。” 乔五味闻言:“既邢捕头心中有数, 那我便等着大婚那日。” 第89章 说罢, 她便起身付了自己那份砂锅粥的钱,就在准备离去时, 一直没吭声的杨镖头忽拦住乔五味的去路,并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乔姑娘,你今日若是有空,可否去我家看看嘛?” 杨镖头眼底满是疲倦:“最近你柔儿姐有些怪怪的,发脾气将我赶去别屋住不说,身上还时不时弥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怕她心急,又弄了什么偏方回来。” 他知道邱氏心中的苦,可杨镖头都发誓说过,这辈子两人就算没孩子,也不会和离,更不会纳妾。 可邱氏却似是钻到死胡同里,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因孩子的事,她也没什么闺中好友,杨镖头便想着乔五味去劝劝。 乔五味极其爽快道:“行。” 两人与邢捕头和陈千峰告别后,便急忙忙离去。 陈千峰看着乔五味离去背影,心里头不是个滋味,那日做过有些事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覆水难收,他不期待乔姑娘能够原谅自己,只想着这次能够找回巧儿。 人来人往的路上,杨镖头神情凝重,直至走到偏静的巷子口处,他才停下脚步。 “乔姑娘,有件事方才我没与你说。” “昨天半夜,我听到院子里传来孩童玩耍的嬉闹声,可等我推开门后,只看到你柔儿姐双手呈搂抱着姿势,那姿势就像是怀中抱着小孩。” 说到这,杨镖头的脸色越发难看,脑海中更是不由露出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场面,如若没经历阿茶茶庄中那诡异的事情,兴许他是以为是梦游。 但现在总觉得家中有什么脏东西。 乔五味也没想到,自己与宋滇之刚搬出去,杨镖头院中就发生这样邪门的事情,这让她不由想到柔儿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奇怪的奶臭味。 杨镖头神情担忧:“我担心她是撞了邪,亦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 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先带我去看看。” 杨镖头也不敢耽误,连忙加快脚步,带着乔五味朝着家中方向赶去,可在转弯巷口处时,碰到平日在那聊家常纳鞋底的几名婶子。 “呦,杨二这是开窍了,打算纳妾氏进门了?” 其中一名身子鄙夷的将乔五味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目光落在那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处,十分嫌弃道。 “啧!怎就挑个这回来!这屁股不大怎么能生养,你若信你婶子,明日我便领个屁股大的姑娘给你相看,来年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乔五味停下脚步,略微诧异的看着杨镖头:“你刚刚可有听到两只狗的叫唤声吗?” 杨镖头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回过味的两名婶子气得老脸涨红,她们刚站起来破口大骂时,乔五味却气势汹汹道。 “你们敢骂一句试试,我夫君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夫君两个字让这几名婶子皆都愣在原地,她们才恍然想起,这小姑娘上次是随一名长得如嫡仙般的男子来的,那穿着以及身上散发的气质,可并不是普通人能招惹起的。 见唬住这几名嘴又碎又毒的婶子,乔五味更是冷哼一声,随即趾高气扬的吩咐杨镖头。 “还不快在前面带路。” 杨镖头也上道:“乔姑娘,这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院子里后,杨镖头这心里就有些发慌,却忽听乔五味得意洋洋的声音 “方才我是故意吓唬她们的。” “看!都不敢吭声。” 杨镖头忍不住问:“那宋公子的身份也是唬她们的?” 乔五味则一脸无辜:“我有说他是什么身份吗?” 杨镖头摇摇头,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不由陷入沉默,他跟那群婶子一样,都被吓唬住了。 屋内的邱氏早早就听到乔五味的声音,她那苍白的脸上不由多出几分笑意,只是刚准备出门,目光却落在放置在床榻上的小孩果上,待将其藏在衣柜中后,又轻声安抚着。 “阿宝乖,待阿娘回来再抱你出来透气。” 邱氏眼底满是柔意,轻轻抚摸小孩果后,将衣柜门轻轻关上,这才走出房门。 在房门推开的一瞬间,站在院中的乔五味便闻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奶臭气味,并混有一股很浅的血腥味。 杨镖头见邱氏从屋内出来后,瞬间松了口气,但瞥见她那张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时,心又紧紧揪着难受。 乔五味掩盖眼中的诧异,轻声喊道:“柔儿姐,我来看你了!” 邱氏脸上立即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十分热情:“那午时便在这用饭!” 还没等乔五味拒绝呢,杨镖头就立即开口。 “你体弱,厨房烧菜热的慌,不如我去酒楼买些饭菜回来。” 邱氏想了想:“那你路上小心些” 等杨镖头出门,邱氏便将乔五味带到厅内坐着,自个则提着茶壶倒了杯放凉的茶水,伸手将其递过去。 乔五味眼尖,瞥见邱氏露出手腕处包着几圈纱布,上方还透着丝丝鲜红的血迹,她眼底不由掠过一丝狐疑。 邱氏在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后,边伸手将衣袖扯了扯,好遮挡住手腕处的伤口,边开口解释道。 第90章 “昨夜不小心被划伤了。” 乔五味右手接过茶杯,抿了口微苦的茶水,她并未询问伤口的事,而是提起方才在巷子口发生的事。 邱氏神情有些诧异,许是没想到乔五味竟能从那些人身上讨到便宜,嘴角不由露出几分笑意来,她给自己倒杯茶,正准备喝口时,却听到乔五味问道。 “柔儿姐,你是不是养了什么东西。” 邱氏手中的茶杯瞬间松落,重重的砸落在木桌上发出“砰”的声响,而后滚落在地面上摔成无数碎片,朝着四周飞溅开来。 她连忙站起身,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闪过慌张的神情:“这杯子碎了,我去拿东西收拾。” 乔五味伸手扯住邱氏的衣角:“能让我去看看那东西吗?” 邱氏想都没想便开口道:“不行!阿宝它怕生!” 通过这句话,乔五味就可判定柔儿姐的确是养了“东西”,这半夜院中孩童嬉笑声,以及柔儿姐身上的异样,怕都是与这“东西”有关。 邱氏清楚乔五味的本事,她知道隐瞒不下去,又害怕会伤害到自己的阿宝,她不顾地上的还有摔碎的茶杯碎片,直接跪在地面上,双手更是紧紧的抓着乔五味衣裙,语气哀求着。 “阿乔,你看在柔儿姐这般可怜的份上,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算了,我阿宝很乖的,没有伤害它阿娘,手腕上的伤也是我自愿的,跟阿宝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让乔五味感觉到,柔儿姐越发疯魔的厉害,她忍不住问道:“可若它会要你的命,要杨镖头的命呢?” 邱氏怔住,可很快她就疯狂的摇着头:“它不会的,它怎会要阿爹阿娘的命!” 乔五味目光落在柔儿姐膝盖处渗出来的血迹,也只能边将其拉起来,边故作松口道。 “别跪了,我信你口中的阿宝不会害人。” 邱氏先是有些诧异,而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可在乔五味眼里显得十分的诡异,因膝盖处扎进不少细小的瓷片,她准备搀扶邱氏进屋内处理,却被人给挡在屋外。 看来那东西是藏在屋子里。 邱氏进屋之后,她顾不得膝盖处的伤口,而是连忙打开衣柜查看藏在里面的小孩果,见果实内那还在熟睡的婴孩时,这才松口气。 可就在邱氏准备关上衣柜门时,耳边忽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阿娘,她在骗你。” 第48章 “坏女人想杀阿宝。” 邱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她小声安抚道:“阿宝不怕,阿娘会好好保护你的。” 若有第二人在场,便会发现邱氏正在那自言自语。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 带着几分蛊惑。 “阿娘, 我们不如把她杀了吧!” “只要她死了!阿宝就能永远陪着阿娘。” 邱氏瞬间呆愣在原地, 待回过神后,双手不由紧紧拽紧衣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内心更似是被块巨石给压住, 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阿娘。” “你是不要阿宝了吗?” “为什么阿宝的话都不愿听呢?” 邱氏却痛苦的摇着头, 她想说些什么,抬眸却瞥见放置在衣柜中的那颗青红色的小孩果,在给青色的小孩果浇灌过一次鲜血后, 外表的颜色就发生了变化。 此时蜷缩在果实内, 那只本应该沉睡的婴孩忽然睁开眼,露出眼眶中那双诡异的双瞳,正死死的盯着内心极其挣扎的邱氏。 半响。 邱氏捏衣角的双手缓缓松开, 伸手将小孩果紧紧的抱在怀中,随即朝着梳妆台走去, 从里头拿出藏起来的匕首。 而在屋外等候的乔五味瞥见赶回来的杨镖头时,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神情。 杨镖头有些窘迫的解释:“忘拿荷包。” 平日他习惯将装有银钱的荷包放置在邱氏的梳妆台上,昨夜被赶出来时忘了拿, 方才走出巷子口没多久才了想起来。 杨镖头走上前打开门,便对上邱氏那双好看的眉眼,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却觉得腹部处传来一阵剧透的疼痛,没等杨镖头反应过来, 他便被邱氏用力一推,无力的摔倒在旁侧。 邱氏右手沾满杨镖头血迹,神情冷漠,并抱着被黑布包裹严实的小孩果,迅速的朝着院外方向跑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等乔五味回过神,邱氏已经跑向院外,她下意识抬腿想追上去,却瞥见腹部插着一把锋利匕首,已经倒在地上的杨镖头。 地面上那猩红的血液正朝着四周蔓延散去。 乔五味右手有些发颤,她急忙跑到院外,邱氏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乔五味走到隔壁院门口,边拍打紧闭的门扉边大喊道。 “有没有人!快点开门!” 见没人回应,乔五味只能迅速换个院门继续拍打叫唤,好在第二户人家开了门,那中年男子蹙着眉正准备说些什么,手中却被塞了好几个铜板。 “阿叔,可否帮我县衙找邢捕头,让他带名郎中过来。” 听说与捕头扯上关系,中年男子有些为难,直到手中继而又被塞几个铜板,他才点头同意。 第91章 乔五味急忙赶回去,守着还不知是死还是活的杨镖头,她也不敢乱碰乱动,生怕会加深杨镖头的伤情,只能焦急的在院子里来回的走来走去。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门外才传来邢捕头的声音。 “乔姑娘!” 乔五味连忙上前开门,见邢捕头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郎中后,瞬间松了口气,她边挪开身子露出躺在血泊中的杨镖头,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 郎中见有伤者,便提着药箱进入院中,在瞥见那腹部的匕首时,不由蹙紧眉心,他半蹲下来,从药箱中掏出纱布,并将止血散等撒在上面。 待拔出匕首瞬间,用纱布紧紧摁住伤口。 直到止住血,郎中才吩咐邢捕头将伤者给抬到床榻上,随后开始把脉。 “伤者被匕首刺中腹部要害,伤情严重,我先开几副药,至于能不能醒来就靠他自己。” 说完,郎中便从药箱中拿出纸笔墨,低头书写着药方。 邢捕头则将乔五味带出屋外,毕竟有些事情不好让外人知晓,免得一传十,十传百,将人传成鬼。 他略微疑惑的问道:“这好端端的,那邱氏为何用匕首捅向杨镖头呢?” 乔五味垂眸思索片刻,而后脸色难看要命,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中更是露出后怕的神色。 “她要捅的人不是杨镖头,而是我!” 邢捕头挑眉:“你俩有仇?” 乔五味便将杨镖头找自己过来的事情说出来:“我怀疑邱氏养了什么邪物,许是害怕我会对付它,便想着先下手为强,若不是杨镖头回来拿荷包,躺在地上的将会是我。” 刑捕头有些震惊:“那邱氏是疯魔了不成!” 乔五味的脑海中不由浮现邱氏对自己叮嘱与关怀的画面,最终抬眸看着正前方那紧闭的木门,语气有些伤感道。 “或许吧。” 无法生子这四个字如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邱氏头上,周边那难听的流言闲语更是将她拽入黑暗之中,逐渐的便走进那死胡同里。 邢捕头想了想:“那邱氏要派人去找吗?” 乔五味摇摇头:“邱氏现在亦如惊弓之鸟,若是你派人找她,她只会躲的越深,何况她跑走之前怀里用黑布包裹着什么东西,应该是邱氏养的邪物。” 说到这里,她不由停顿了下。 乔五味总觉得那一幕有些眼熟,就好像在哪儿曾见过,紧接着她又继续道。 “那邪物不知会不会伤人,你们发现邱氏踪迹告知我即可,这件事我来解决。” 这时郎中提着药箱缓缓走了出来,他边将手中的药方子递给刑捕头,边开口叮嘱。 “按方子上面在抓药,早中晚各一副,切记伤口不可碰水,还有这出诊费用拢共二十个铜钱。” 乔五味连忙后退几步:“别看我,我没钱。” 邢捕头:…… 这杨镖头受重伤昏迷不醒,总得有个人照顾,邢捕头只能派人去了趟镖局,很快李广就赶了过来,接下照顾杨镖头的活。 眼下已过午时,两人皆有事,也不好继续呆下去。 刑捕头先行离去,乔五味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侧身看向眼眶发红的李广。 “要买符吗?骨折价!十五个铜钱!” 她身上的铜板都差不多塞给隔壁第二户的中年男子,谁知道现在赶回县老爷府邸还能不能赶上饭点,也只好抓紧机会,卖符挣个吃面钱。 等乔五味将十五个铜钱放入布包中后,才转身离去,想着若是与宋滇之碰面的话,定要与他好好商议一番,每日给的银钱少了,需要在涨涨。 待出阴暗的巷口,乔五味犹豫片刻,便朝着集市那方向走去。 集市依旧热闹非凡,两侧的摆摊的商贩热情的吆喝声,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扛着冰糖葫芦吆喝着小贩则是被一群小孩给紧紧围堵着。 乔五味寻了个卖阳春面的摊子坐下,点了二两面后又让放个鸡蛋里头,就正在等面端上来时,衣角却被人扯了扯。 她侧身看去,便对上男主那双哭红的眼睛。 “姐姐,我……我饿了。” 看着男主那副可怜兮兮又难为情的小摸样,乔五味既心软又头痛:“你阿爹……不对,你阿娘呢?” 慕思尘犹豫半响,轻声道:“姐姐说错了,那是我阿爹。”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指着旁侧那偏僻的角落,奶声奶气解释。 “三个时辰之前,阿爹让我躲在那,说晚些回来接我,可我肚子都饿的咕咕叫,阿爹都没回来。” 乔五味不由感叹当爹带孩子就是糙,也不怕男主被人贩子抱走,又心疼眼前的小奶娃长大后,被宋滇之直接给掏了心窝子。 “不怕!姐姐有钱,请你吃面!” 等慕思尘吃了两碗二两阳春面与一个鸡蛋后,乔五味沉入了沉默,早知道男主这么能吃,她打死也不会说刚刚那句话。 等乔五味脸上戴着痛苦面具将十五个铜钱都掏出来后,那日身着白衣,头戴黑色帷帽的“女子”才出现在两人身后 慕思尘见阿爹回来,立即扑过去,在闻见阿爹身上弥散浓烈的血腥味后,带有婴儿肥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而后小声道。 第92章 “阿爹,姐姐请我吃了面。” 慕彦轻嗯了声,正准备带慕思尘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却被身后的女子给喊住。 乔五味看着男主他爹,语气带着几分冷意道:“你放心,你儿子的秘密我不会透露出来,日后也别派鬼婴来杀我。” 慕彦眉心蹙紧,疑惑问道:“什么鬼婴?” 乔五味微微一怔:“昨夜不是你派鬼婴来杀我的?” 慕言直接否决:“那鬼婴并不是我派去的,姑娘还是想想有没有得罪其他人。” 说完,他便将慕思尘抱在怀中,消失在人海中。 乔五味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可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她来唛城没多久,认识的人也就那些,仇人就更不可能了。 这时乔五味忽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连忙追赶过去,并跟着她来到县老爷府邸的后门处。 刚准备凑上前,一只泛着冷意的手突然拽着乔五味的右手,与此同时,耳后也响起宋滇之那略微疲倦的声音。 “阿乔。” 乔五味连忙转身,便见宋滇之眉间正浮现出殷红的罪仙印,他脸色苍白,正蹙紧眉心,似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她正准备开口询问发生什么时,宋滇之整个身子瘫软倒下。 无意间,宋滇之的脸颊贴着乔五味的唇,落在在她的肩膀上,成年男子的体重压着乔五味猛地朝后退了好几步,后背则重重的撞在墙上,痛的她呲着牙咧着嘴。 第49章 两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过于的暧昧, 宋滇之那高大的身躯几乎是将乔五味给笼罩其中。 而那抹湿润而又滚烫的触觉还停留在脸颊处,让乔五味心里头感到有些怪怪的,想伸手去蹭蹭, 却因宋滇之此时整个身体重量依靠在她的身上, 手压根就抬不起来。 若不是身后那堵墙撑着, 乔五味早就倒下了。 她有些吃力的喊道:“宋滇之!你醒醒!” 乔五味侧目只能瞥见宋滇之那张精致的侧脸,以及那如蝶翼般的睫毛,她不由多看了几眼,许是贴的太近的缘故, 她甚至能闻到宋滇之身上有股浅浅且不易察觉的乌木沉香味, 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这发现让乔五味的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宋滇之受伤了? 那可是能将男主都能碾压在脚下的人,怎么会受伤呢? 此时宋滇之宛如一块冰, 全身冷的厉害, 甚至骨子里头都泛着寒意,他下意识贴进怀中温暖而又舒服的热源,并将其抱住, 那紧蹙的眉心也不知何时慢慢舒展开来。 乔五味紧抿着唇,宋滇之的双手正搂住她腰身, 两人瞬间密不可分,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亲密的恋人,躲藏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中。 “宋滇之, 你太重了!” 乔五味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右手才将宋滇之推搡开, 而没有依靠点的宋滇之则直接摔在地上。 重获自由的乔五味则微微喘着粗气, 她差点没被活生生压死。 片刻。 乔五味的目光才落在躺在地面,那昏迷过去的宋滇之身上, 她半蹲在他的面前,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可千万别有事,毕竟两人的命还连在一块呢。 乔五味从未见过这样状态的宋滇之,他就像是块破碎的玉,不在那般锋利危险,反倒显的十分脆弱。 看着宋滇之眉心那久久还未褪去的罪仙印,乔五味有些好奇的伸出右手,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下。 在那瞬间,她忽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 令人恐惧的嘶吼声,剧烈的山崩地裂与汹涌的海浪声,以及夹在这三者之间,人类那薄弱的祈祷与哀求声。 显然,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宋滇之只觉得自己从温暖的云端之上摔落下来,砸入那幽深且冰冷的深海中。 身体在慢慢下坠,残留在指尖的暖意也逐渐散去,他无力的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时,泛着青灰色的手却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它们就像是牢笼,将宋滇之囚在这片阴冷而又没光的深海中。 直到一轮灼热的太阳落入海中,所散发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自身的灼热也冰冷海水开始沸腾,变得温暖起来。 太阳朝着宋滇之过来,滚烫的砸在他的心口处。 等宋滇之从窒息而又冰冷的黑暗中醒过来,睁开眼便对上乔五味那双还带着泪水的眼眸。 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而下,亦如那轮太阳,砸落在宋滇之的身上。 他微微顿住,随即伸手撑着地面坐起身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儿。 “你哭什么?” 声音虚弱又带着几分沙哑。 乔五味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许是听到耳朵中多出来的那些声音,又或许是怕宋滇之出事,自己也要跟着一起死。 想了想,乔五味语气有些哽咽:“我在哭我自己!” 说完她伸出右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渍,又吸了吸鼻子,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才看向面前的男人。 “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呀。” “如果不是那黑河村的村长打晕我,将我塞到花桥中,又将我跟花桥一起推入那黑潭,那就不会跟你绑什么生死契。” 第93章 “没绑生死契,咱们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才不像现在,被你吓唬不说,最重要的是抢我钱袋子,那钱袋子中的银钱还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的。” 宋滇之听着听着,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好看的眸子也忍不住盯着眼前小声抱怨的乔五味出了神。 他声音清润低醇的问道:“想要拿回钱袋子。” 乔五味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你都不知道,今天你给的那些铜钱都不够。” 随即她便把邱氏与杨镖头之间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并后怕的嘀咕起来。 “今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不知道为何,宋滇之心头微微一颤,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眼底露出一抹疑惑。 难不成是罪仙印的缘故? 今日宋滇之可是动着杀心,因罪仙印的缘故,那荆棘将他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围绕一圈又一圈,而后收紧。 几乎快被勒碎。 乔五味继续趁热打铁道:“宋滇之,我这个人既怕死又惜命,钱袋子就算给了我,我也是不会跑的。” 耳边的碎碎念让宋滇之回过神来,他低头抬手,察觉到乔五味那灼热的目光后,嘴角弧度扩大。 宋滇之解开腰间的钱袋子:“拿去。” 乔五味一脸不可置信,许是怕宋滇之忽然反悔,立即接过钱袋子,也不嫌脏的放在脸上疯狂蹭了蹭。 等宋滇之准备站起身时,乔五味迅速将钱袋子塞到布包中,并十分殷勤的问道。 “要我搀扶你起来吗?” 宋滇之:…… 等两人从巷子口出来时,乔五味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尾随那日在船上那名肥胖女子过来的,因为她觉得邱氏怀中抱着那东西,跟肥胖女子怀中的那个很相似。 可因宋滇之的缘故,那肥胖女人现在早就没了影儿。 算了! 看在钱袋子的份上,这事就大方的原谅他。 乔五味侧目看着脸上逐渐有些血色的宋滇之:“要回去休息吗?” 这话音刚落,后门就被人推开,原本出门去报喜的程管家看到站在远处的两人时,先是一愣,而后笑脸相迎。 “乔姑娘你回来的巧,今日府邸有喜事,县老爷还叮嘱我,若你回来的话,便让我带你过去。” 喜事两个字让乔五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忍不住问道:“县老爷纳的妾室找回来了?” 毕竟除此之外,乔五味也想不到别的。 程管家笑着摇摇头,并嘱咐道:“这夫人刚被郎中诊断出三个月的身孕,日后乔姑娘在府邸中可切莫提起那人,免的惹夫人不高兴。” 乔五味连忙点头:“记住了。” 程管家想起老爷与杨镖头的对话,决定还是晚些去报喜,便先带着乔五味与宋滇之进府。 县夫人怀有身孕这件喜事冲淡府邸中的阴沉,而昨夜消失不见的妾氏更是人彻底遗忘在脑后。 程管家将两人带到待客厅前,似是想到什么,上前拦住准备跟过去的宋滇之。 “宋公子,老爷只说见乔姑娘一人。” 走在前方的乔五味听到这话,侧过身来,神情疑惑:“单独见我?” 程管家笑眯眯道:“这有本事的是乔姑娘,不见你见谁。” 乔五味:…… 宋滇之听到这话,故作叹息道:“是我无用,拖累了阿乔。” 这话听的乔五味瞬间汗流浃背,能掏男主的心窝子的反派还无用,在对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时,更是被吓得直接转身,急忙朝着待客厅内走去。 隐隐约约还听到身后程管家在轻声宽慰着宋滇之。 “男儿志在四方,宋公子定然也有别的过人之处,若不然怎会娶乔姑娘这般有本事的人为妻。” 宋滇之盯着乔五味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荡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是吗?” 厅内,县夫人伸手轻轻抚摸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她垂眸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嘴角都没怎么下来过的男人。 县老爷轻声道:“老天爷还是眷顾着我,只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降生。” 县夫人那抚摸腹部的手微微顿住,似是想到什么,眼底多出几分母性的慈爱,柔声宽慰着面前的男人。 “老爷,它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降生。” 那语气十分笃定。 乔五味进来便瞧见这伉俪情深一幕,随即对上县夫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她下意识蹙紧眉心,有些不明所以。 县夫人垂眸,开口提醒:“老爷,乔姑娘来了。” 县老爷连忙轻咳了声,他起身侧目看向乔五味,不由想起刑捕头刚回来说的那番话。 【那乔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单单一张符便将我打的鼻青脸肿。】 请人过来,县老爷也是有私心的。 “我听刑捕头说,乔姑娘手中的黄符很厉害。” 乔五味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那刑捕头应该是告知县老爷,自己用黄符教训他的事。 第94章 乔五味则实诚道:“半吊子,还没出师。” 县老爷却以为她是在谦虚:“有件事我想拜托乔姑娘,我夫人怀有身孕,你那可否有护人平安的符?” 乔五味眼前一亮,并故作为难道:“有是有,但……” 县老爷:“乔姑娘直说无妨。” 乔五味也不客气:“一张十两。” 县老爷闻言,倒也不恼:“若是那黄符有用,一张十两倒也不贵。” 见有生意来,乔五味立即开始吹嘘起来。 “县老爷放心,我这黄符镇祟驱邪……” 可话还未说完,便被旁侧的县夫人给突然出声打断:“老爷!” “若黄符真那么有效,那众人皆去烧香拜佛,都不用去吃药看郎中,那符我看就算了!” 第50章 县夫人毕竟是主人家, 既说算了,乔五味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免得惹人不快, 亦或者让人觉得自己手中的黄符过于廉价, 没人要似的。 她很敏锐的感觉到县老爷有些不高兴, 兴许是碍于自己在场,不好表露出现。 而县老爷见县夫人不愿,也不好继续勉强,他掩盖好眼中露出的不悦, 妥协道:“既夫人说算了那就便算了, 可千万别气坏身体。” 话音落后,县老爷抬眸看向站在厅内的乔五味。 “让乔姑娘白来了一趟。” 听出话里头的赶人意思,乔五味也识趣的没多留, 等从待客厅内走出来时, 她还能隐隐约约县老爷与县夫人说些什么,只是声音大轻,也没怎么听清楚。 厅外, 宋滇之正伫立在树荫之下,神情淡淡的垂下眼眸, 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脚底下的影子。 他生的极其好看,俊美无铸的容颜以及身上散发那清冷的气质,引的不远处的侍女们频频回头, 羞红着脸偷偷看上一眼。 乔五味走近后,宋滇之才抬起眼眸,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半响, 她挪开视线,凑过去小声嘀咕起来。 “县老爷本想求符, 我都骨折价十两一张卖给他,可惜县夫人不要。” 乔五味忍不住叹口气,原以为能到手的十两银子就这么长翅膀飞走了,真是叫人难受。 听到这话的宋滇之嘴角不由扬起,抬腿朝院子方向迈入,乔五味则下意识跟在身侧,只是走到一半,她似是想起了什么。 “宋滇之,你先回院子里,我得去打听些事情。” 乔五味想起那名肥胖的女子,脑海中她那日怀中抱着东西与邱氏怀中抱着的东西开始重叠。 或者,是一样! 只是在县老爷府邸中打听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乔五味在偏静的角落中拦了好几名侍女询问,皆被“不知”这两个字给打发。 若不是瞥见几名侍女眼中露出慌乱的神情,她还真信那肥胖女子同县大人府邸中没有来往。 乔五味有些诧异,那肥胖女子到底是谁,为何每名侍女对她的身份都守口如瓶。 越如此,越觉得其中藏有猫腻。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没必要同府邸中的人打听,有一人定会告知自己想要的答案。 乔五味急忙忙离开府邸,只是她前脚离开,后脚那些刚刚被拦着问话的侍女被名年纪较大的婆子拦住。 侍女们对这名老婆子态度极其尊重敬畏,也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婆子听后下意识蹙紧眉,那森冷的目光更是将眼前侍女们都扫了遍,最后警告道。 “也别怪我这个老婆子没提醒你们,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自己都好掂量掂量。” 几名侍女们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直到听着老婆子离去的脚步声后,她们这才纷纷松口气,并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渍。 有一心高气傲的侍女忍不住抱怨道:“那桃姐的身份有什么可好隐瞒的。” 其他几名侍女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都苍白起来,有一名侍女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害怕的闭上嘴。 老婆子年纪虽大,但脚步却又快又稳,很快就赶到县夫人的院子中,只是刚进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脸上先是露出一抹诧异,而后瞪了眼守在门口的几名侍女。 “好生守着!” 老婆子进院子后,看向紧闭的屋门,她走上前,站在门外将方才的事情都详详细细的说出来。 屋内,县夫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瓷碗,用着丝帕优雅着擦拭嘴角的血迹,眼底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 “奶娘,你说她会发现我的秘密吗?” 县夫人伸手轻轻抚摸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之前那略微苍白的脸色,此时透着几分红润。 老婆子想了想:“要不派人?” 余下话虽没说,但彼此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早就轻车熟路。 县夫人声音极其轻柔:“奶娘,她不是普通人,不能用对对待普通人的法子来对付。” “不过也幸好,也能替我解决了一些麻烦事。” 县夫人眉眼露出几分笑意,目光也落在放在木桌上,那被鲜红染红的白瓷碗中,她伸出那纤纤玉指,用食指蘸了蘸碗中的鲜血,并放在嘴中贪婪的吸允着。 第95章 半响。 县夫人才缓缓开口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劳烦奶娘出门去趟桃姐那,与她说说清楚。” 老婆子想了想:“还是夫人聪慧,我现在就过去。” 乔五味不知晓自己被人给盯上了,出了府邸后,她便急忙忙赶到府衙那处寻刑捕头。 刑捕头正准备出门去筹办那场“婚礼”之事,见乔五味过来时先是愣了下。 “乔姑娘来此,可是发现邱氏的踪迹?还是找到那些消失新娘的线索?” 乔五味指了指离府衙处不远的茶摊道:“先过去喝杯茶慢慢说。” 南方的四五月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这一路赶来,差点没把人渴死,虽说热茶泛苦又烫,却又极其解渴。 此时在茶摊上喝茶的客人不多,零零散散几人在那喝茶歇脚,乔五味人还没进茶摊,便大声吆喝卖要一壶热茶。 故此刚坐下来,那茶便已经放在桌上。 乔五味拿回自己的钱袋子,腰杆子自然是挺的直直,付了茶水钱后,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低头吹了吹才小心翼翼的抿了口,缓解缓解口中渴意。 刑捕头耐心的等乔五味喝了半杯茶后,才轻声道:“乔姑娘这般焦急,想必是有所发现。” 能称为捕头,那观察力定要比常人厉害的多。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连忙解释:“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在那之前,刑捕头得答应我一件事!” 邢捕头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先得听听是何事?” 乔五味想了想,将声音压低:“这件事你不可告知县老爷。” 刑捕头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有些不解:“为何?” 他断断不敢猜想那些消失的新娘与县老爷有关,但乔五味这话却又引得人不得不误会。 乔五味轻声解释:“从杨镖头家中离开没多久,我便瞥见一名可疑之人,尾随着她竟来到县老爷府邸。” “我想着刑捕头在唛城多年,又经常去县老爷府邸,兴许认识此人。” 她隐去在府邸中打听那人的事。 刑捕头有些心神不安的喝了口杯中的茶,那滚烫的茶水烫的他舌尖发麻,整个人也逐渐回过神来。 犹豫良久,他才开口:“此事我可以不告知县老爷。” 不管是于公于私,刑捕头觉得自己既是唛城捕快的领头,无论何事,做人要讲良心。 若县老爷有嫌疑,那他也要胆大妄为。 得到承诺的乔五味连忙自己在何时碰到那名肥胖女子,以及她与邱氏怀中所抱的东西等,全部一股脑的说出来。 刑捕头有些发愣,而后给出乔五味心中想要的答案:“你说的那人我认识。” 乔五味连忙道:“详细说说。” 邢捕头觉得乔五味定是多虑了:“那女子叫做温桃,大家都称呼她为桃姐,是唛城名声极好的柴稳婆的女儿,她去县老爷的府邸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乔五味闻言,不由想起来那日与邱氏在吃云吞时,那卖云吞的商贩曾说过,县夫人家中得有怪病,因此县夫人每次生出来的孩子皆都夭折。 这也怪不得方才县老爷会找自己求府,怕是想护着县夫人怀中的孩子,这次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活下来。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这桃姐是怎么样的人?” 刑捕头在还不是捕头时,就认识温桃。 “桃姐是柴稳婆的夫君死后,在冬日河边捡回来的弃婴。” 当时他恰好路过,碰到柴稳婆疯魔般的跳到冰冷的水中将漂浮在木板上的温桃给救了上来。 刑捕头还误会过,柴稳婆会不会就是陶桃的亲娘。 “桃姐打小身体不好,脸色蜡黄,身形瘦小,走几步路就喘得厉害。” 乔五味有些怀疑刑捕头是不是说错人了,毕竟那桃姐身形肥胖,皮肤白皙,远远看去就像是她的名字般。 刑捕头怎会不知乔五味心里在想什么,她继续道。 “桃姐能有现在这副摸样,可是多亏了柴稳婆,若不是她四处求医,花费许些银子替桃姐诊治,这桃姐早在儿时就早早夭折。” 可以说,桃姐虽被人遗弃,但却因柴稳婆悉心照顾,才能活到现在。 只是。 刑捕头眉心微蹙:“说起柴稳婆?” 乔五味见他犹豫不决的神情,忍不住问道:“柴稳婆?” 刑捕头轻“嗯”了声:“县夫人便是柴稳婆去接生的,不过自那以后,好像就没怎见到柴稳婆了。” 乔五味心头一惊,难不成是因县夫人所生孩子频频夭折,那柴稳婆遭到牵连? 她试探性的看了眼邢捕头“会不会是出了事,不如我们去一趟桃姐家中看看?” 其实乔五味更好奇的是,那日在船上,桃姐怀中所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兴许去她家中就能知晓答案。 第51章 邢捕头想了想, 那柴稳婆家在城北,离这儿不是很远,也就半炷香的路程。 虽他觉得温桃是不可能与消失的新娘之案扯上关系, 但乔姑娘既然怀疑, 那就过去一趟也无妨。 刑捕头在前带路, 乔五味紧随其后。 第96章 城北这带居住的皆是些贫苦人家,所住的地方是以木头随意搭建在一起房屋,简陋的拥挤在一起,街道上更是积着不少污水, 在这炎热的天气下, 四周散发污泥腐烂的发酵味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尿骚味。 很难想象这地方会是繁华而又热闹的唛城。 乔五味并未觉得诧异,甚至觉得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有光就有黑暗。 只是等刑捕头将她带至柴稳婆院前时, 乔五味被那几乎爬满院墙的爬山虎给震憾到。 随着微风轻拂, 那绿油油的爬山虎似是都活了过来,左右轻轻的晃动着,幽如一片泛起涟漪的碧湖, 瞧的人心旷神怡。 就连空气中那难闻的气味都消散了许些,甚至多了几分淡淡的清香味。 而透过院墙, 是一簇簇粉白桃花,正高高的,且肆意的绽放在那枝头上。 这院子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 乱石中一朵盛开的野花,与周边显的格格不入。 刑捕头走上去, 伸手轻轻拍了拍院门, 并喊道:“温桃在吗?” 很快屋内就传来一道女声:“在的。” 半响,木门从里被人缓缓打开, 身形过于肥胖的桃姐瞥见刑捕头时先是一愣,而在瞧见乔五味时,那双被脸上肥肉挤压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将其上上下下打量着。 桃姐用丝帕将脸上热出来的汗渍胡乱擦拭着,而后问道:“刑捕头过来可是有事?” 刑捕头轻“嗯”了声:“许久没瞧见柴稳婆,想过来看看她。” 桃姐闻言:“那刑捕头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阿娘去外地探亲了,得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刑捕头脸上瞬间露出狐疑的神情:“探亲?” 他很早就知道柴稳婆不是唛城本地人,而是从外地嫁过来这边的,但却极少听柴稳婆提起有什么亲人。 桃姐先是愣了愣,随即用着丝帕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并打趣道:“刑捕头该不会觉得我在撒谎?” 见自己心中所想被桃姐给猜中,刑捕头倒也没有否决。 桃姐见状,索性开口解释:“刑捕头怕是不知晓,当初我阿娘是被迫嫁给我那早死的阿爹,故此与家中人关系极差,以往没提,只是不想挑起伤心事。” “可前几日,那边的老头子被自己好赌成性的儿子给活生生气死,家中竟是拿不出一个铜钱出来,给那老头子买个薄棺材,没法子,那边人便求到我阿娘面前。” 说到这里,桃姐的脸上露出极其鄙夷与厌恶的神情。 “你也知道,我阿娘心善,那边人一哭惨,这不就将我留在家中,去那边给那老头子处理身后事。” “刑镖头不信的话,就等半个月后再来瞧瞧,便知晓我这番话是真还是假。” 桃姐都把刑捕头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只好保持沉默,心里的猜疑也少了许些。 而乔五味则透过桃姐,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院子里,隐隐约约的能瞥见院中种满许些叫不上名的花草,且都生长的极好,应是被主人精心照料着。 不过让乔五味最为在意的是桃姐身上所散发的味道,那一股甜丝丝,犹如蜜果成熟后所散发的香气最为突出,以及很浅,并无法忽视的奶臭。 她敢断定,邱氏逃跑时,怀里被黑布笼罩的东西跟桃姐脱不了干系。 可这时桃姐忽开口道:“姑娘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乔五味,那副肉乎乎的样子像是尊弥勒佛,可却又透露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乔五味蹙紧眉心,并故作装傻:“咱们见过?” 桃姐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那日咱们在船上见过一次,而后在邱氏院子的巷子处也碰过一次。” 她很坦诚,甚至并不忌讳提起邱氏这个人。 乔五味压抑内心的错愕,待收敛心神后,索性开门见山说出她来此目的。 “我是因邱氏一事来找你的。” 桃姐用丝帕再次擦拭额头渗出来的汗水,她抬头看着悬挂在头顶上空那过于灼热的太阳。 “若不嫌弃的话,便进屋喝杯花茶。” 乔五味也不知道眼前的桃姐到底耍什么把戏,想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正准备抬腿跟进去时,却听刑捕头忽开口。 “乔姑娘,陈千峰那边我得去一趟,若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自从提出演一场嫁娶迎亲的戏码来骗那邪祟过来,刑捕头的工作量也加了许些,每日忙到天黑才回去。 乔五味想着就算待会真出什么事,刑捕头在场也是个累赘,还不如自己一人进去。 “行。” 闻言,刑捕头便转身离去,而乔五味与候在院门口的桃姐对视一眼,抬腿走了进去。 随着身后传来“咯吱”的声响,门在被关上的瞬间,身后则传来桃姐的幽幽的轻笑声。 “乔姑娘胆子可真胆,也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乔五味右手下意识摸了摸布包中厚厚的黄符:“你误会了,我胆子小。” 许是觉得这话有趣极了,桃姐的笑声更大了些,她越过乔五味走在前面带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那股甜腻的气息更是迎面袭来。 这让乔五味想起血饵香,不由下意识屏住呼吸,与桃姐保持一定的距离。 第97章 可在踏入院中的瞬间,她便被院中央那颗茂盛的桃树给震撼到,那树身怕是要两人牵手才能环抱住,仰头便瞥见那朝四周延伸的粗壮枝干,那枝干又生有许些细小的嫩枝,嫩枝朝着院墙以及右侧的院子探去,上方正布满翠绿的嫩芽以及粉色的花瓣。 微风轻抚,落英缤纷,宛如进入仙境。 桃姐走上前,伸手轻抚着面前那低垂的桃花树枝,眼中带着眷恋与痴迷,她开口询问。 “是不是很美!” 乔五味从震撼中回过神:“很美。”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一棵桃花树,从树身的粗壮来看,这棵桃花树应有百年的年纪。 而乔五味没记错的话,现在并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何况这棵桃树给她感觉除了美之外,还有一种很矛盾的不适感。 丰沛的生命力中夹杂浓郁的死气。 桃姐忽然道:“忘了,还没给乔姑娘泡茶。” 说完,她就朝厅内走去,徒留乔五味一人站在院内,可等桃姐离去后,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便从四方涌了上来。 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这棵桃树很不对劲,她右手身后摸向腰间的布包,准备从里头抽张黄符出来时,桃姐却已经端着茶水走过来,并放置在桃树下那石桌上。 “诶,乔姑娘可别动手呀!” “这桃树下埋的虽然都是尸骨,但都是一些死婴罢了,那阴冷的气息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桃姐的话让乔五味下意识低头看向脚底,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不明白桃姐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更弄不明白桃姐到底想做什么。 乔五味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桃姐坐下来,伸手接着从树上坠落的花瓣:“跟你解释清楚,免得觉得我跟我阿娘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桃花树下面埋着都是我娘之前接生所夭折的婴孩,埋在这地方能让它们有葬身的地方。” 这话让乔五味瞬间反应过来,为什么这棵桃花树给她的感觉如此怪异,木乃本源可谓生,桃木为阳,夭折的死婴可谓死,死气为阴。 生死相依,阴阳轮回。 这棵桃花才会在它不应该开花的季节里,开的如此茂盛。 乔五味并未放松警惕,她看向坐在桃树下的桃姐。 “那邱氏呢?” 桃姐那堆满肥肉的脸上露出无辜的神情,样子看起来却极其滑稽:“邱氏找我求生子的偏方,我瞧她是可怜人,便好心的出手相助。” 她抬眸,直勾勾的盯着乔五味:“乔姑娘,我都说过,我跟我阿娘都是好人。” 乔五味气恼道:“你不是在帮,你是在害!” 听到这话的桃姐脸上立即露出愤怒的神情,她直接站起身,语气有些阴沉。 “乔姑娘,要偏方的是她!求我的也是她!这事怪我头上那可是倒打一耙!” 乔五味只觉得桃姐是在颠倒黑白,索性直接问道:“你给邱氏的偏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桃姐却装糊涂:“你说的是紫河车?还是血饵香?亦或者别的?” 乔五味听完有些心惊,甚至没料到血饵香竟是在桃姐这买的。 她没什么耐心:“那日在船上,你怀里抱着的东西是是什么?” 桃姐那双本就被脸上肥肉挤压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眯了眯。 “那可是好玩意,它叫小孩子果,乔姑娘来的也是时候,家中正好还有一颗,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乔五味还以为桃姐会随意搪塞个理由糊弄过去,再者装傻装糊涂,却没料到桃姐会一五一十说出来,甚至还要带自己去看。 第52章 太过坦诚的态度, 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是布着圈套等着她过去,还是“小孩果”本就是不入流的玩意,让人起不了疑心, 才无所谓的带自己查看。 可无论是哪种, 乔五味都不敢放松警惕, 她不急不慢的跟在桃姐身后进了屋内。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沉,桃姐的脑袋几乎被黑暗吞噬,那肥胖的身躯就像是坨肉团在慢慢的挪动,看起来莫名诡异。 没走多久, 一盏黄豆大小般的烛火出现在乔五味视野中, 等靠近后才发现是盏点亮的油灯,正摆放在一张大案桌。 案桌上方除了油灯外,还摆放插满线香尾的香炉, 而旁侧的东西则被黑布给笼罩的严严实实。 乔五味目光紧紧的盯着, 她想透过那黑布看清楚这所谓的“小孩果”到底是怎么样的玩意! 这时桃姐侧过身,那胖乎乎的手指头放在嘴边做噤声的东西,声音轻柔道。 “可别这样盯着它, 它会害怕的。” 正在乔五味怀疑桃姐精神是不是有些问题时,那黑布便被桃姐伸手给掀开一小角, 在看清楚小孩果的瞬间,乔五味只觉得有一股寒意正顺着她的脚底瞬间涌上后背,窜到后脑勺处, 让人毛骨悚然。 小孩果虽然没有全部展露出来,但依旧能清晰的瞧见果实内正在“熟睡”的四肢俱全, 五官兼备的婴孩,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被这一幕给狠狠的惊呆住, 乔五味瞥见那果实内的婴孩胸膛正轻轻的上下轻抚。 它好像正在慢慢活过来。 第98章 乔五味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果实,眼中的不可置信以及脸上的错愕都很大取悦站在旁侧的桃姐。 “是不是很神奇?” 桃姐那略微激动的声音的让乔五味慢慢回过神来,她沉默半响,才开口问道。 “这果子哪来的?” 乔五味并未觉得神奇,只觉得恶心,她也终于明白邱氏为何突然变的疯魔起来。 这果实对常年无子的人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桃姐将露出一角的小孩果再次用黑布笼罩住,伸手指向院外那棵生长茂盛的桃花树。 “从树上掉下来的。” “兴许是埋在桃花树下,夭折的婴孩过多,它们不甘呆在那冰冷的泥地里。” 桃姐的语气过于平淡,就好像在说今天你吃了吗,乔五味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右手从布包中拿出三张黄符,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她的动作自然是被桃姐看的一清二楚,而脸上也并未露出慌乱的神情,而是讥讽道。 “乔姑娘这小孩果的市价可是百两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是要赔银子的!” 听到要赔钱,乔五味犹豫了片刻,等回过神时,桃姐便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那张柔软且肥腻的手正紧紧握住那持符的右手,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乔姑娘,你若是要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桃姐的力气极大,乔五味都怀疑自己的右手骨都快要被捏碎了,痛的她眉头都紧紧蹙在一起。 乔五味开始懊恼自己疏忽大意,只能认怂的保证着:“我不动手,快松开!”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等她出去摇人,定要杀回来把那棵诡异的桃树给推咯! 而等桃姐松开手后,乔五味下意识朝后退几步,低头看着被捏红的手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看桃姐这个人。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曾与宋滇之探讨过,殇魂与宿主完全融合的事,眼前的桃姐让乔五味忍不住起疑,可这个念头冒出来没多久后,又很快的被她否决。 桃姐若是宿主,刚刚就是很好的动手机会,可她却放开了自己。 为什么? 乔五味并未发现,站在黑暗中的桃姐身上的那些肥肉正在慢慢融化,就像是太阳底下的冰淇淋,开始朝屋子四周逐渐蔓延而去,很快就占满每个角落。 五官模糊的桃姐伸出方才被乔五味手腕灼伤的右手,放在自己那张宛如烂泥般的脸上轻轻捏了起来,很快就变成另一个乔五味。 故此在乔五味抬头开口想说些什么时,瞥见对面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的瞬间,先是呆愣片刻,而后猛的朝后退去,右手中的黄符撒向半空,并捏起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三张黄符凌空定在原地,裹着紫色雷电的羽箭迅速飞出,眼看那羽箭要射中时,在四周缓缓挪动的绯红色人肉组织瞬间将其挡住。 幻化成乔五味摸样的桃姐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她似是很满意自己现在这副摸样,似是想到什么,眼底露出一抹兴奋的神色。 “等我回来在把你埋在桃树底下,来年定是能开更多的桃花,结更多的果子!” 乔五味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阴沟里翻船,她忍不住讥讽道:“方才不是说,那桃树底下的埋的是夭折婴孩,那些消失的新娘怕也是埋在下面吧。” 桃姐正在整理身上那件略微宽大的衣裙,听到这话后才缓缓抬起头,虽两人拥有同一张脸,但身上散发的气质却截然相反。 乔五味就像是生长在阳光下,仰着头挺着胸膛的花儿,而桃姐则是躲在阴暗处,全身散发沉闷死气且色彩斑斓的毒蘑菇。 “乔姑娘。”桃姐忽轻声开口:“说实话,在船上瞥见你时,我就挺羡慕你的!” 乔五味听到这话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上过一次当,才不上第二次当。 她虽盯着桃姐,可余光却在环顾四周,想着脱身的法子,只是瞥见四周那些挪动的绯红人肉组织时,眉心不由蹙紧。 那些都是桃姐身上落下的肉,活着的肉。 难不成这就是宋滇之所说的,宿主与殇魂完美融合吗? 桃姐似是猜出乔五味心中所想,她扬起嘴角,略微得意道:“我这祟术是不是要比你手中的黄符要厉害的多。” 乔五味有些诧异:“祟术?” 原著中女主所修的便是祟术,祟术分两派,生祟与死祟,两者相互对立。 生祟是以御物为主,女主便是御七根金色金簪。 死祟则不同,它以御死物为主,例如刚入土的尸身,亦或者白骨之类。 乔五味目光落在桃姐脚下那蠕动的到绯红人肉组织,似是想到什么,眼睛猛的瞪大。 “这些难不成是……” 桃姐蹲下身,就像抚摸心爱的宠物般,轻轻抚摸着脚底那团肉,轻声解释。 “那些夭折的婴孩告诉我,它们想活。” 桃姐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所以,我让它们活了过来!” 乔五味忍不住在心里大喊一声卧槽,她完全想不到将那些夭折婴孩的肉给剔下来的场面。 “那些婴孩是真的夭折了吗?” 乔五味忍不住怀疑那些刚出生的婴孩其实并未夭折,而是因桃姐修炼祟术,利用阿娘是稳婆的身份,让柴稳婆在接生时动了手脚。 第99章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细思极恐。 县夫人生产时便是柴稳婆去接生的,那刚生出来的婴孩就夭折而亡,说是县夫人娘家那头带来的怪病。 乔五味脸色有些难看,她开口道:“八方符灵听我灵,阵!” 九张黄符从布包中钻出来,凌空漂浮在乔五味的身后。 桃姐歪着头,看着乔五味身后的黄符,忍不住讥讽笑了起来:“你觉得那些婴孩是我害死的?所以想要杀了我,好替天行道?” 乔五味抿着唇没吭声,可她的沉默却足够表明自己的态度。 桃姐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真可惜,那些婴孩并不是我害死的。” 乔五味怎么会信,从一开始桃姐坦诚就是个圈套,让自己放松警惕好钻进去。 桃姐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她还要去忙更重要的事情。 “乔姑娘,桃花树下埋的婴孩皆是女婴,你说她们为什么会夭折而亡?” 在听到“女婴”这两个字时,乔五味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眼中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里头埋着还有县夫人诞下的三个女婴,可怜的狠,还没来得及嚎哭,就被活生生的捂死。” “说什么怪病!”桃姐眼中一片冷意,语气满是讥讽:“待生个男婴,你信不信这怪病就自然而愈。” 乔五味右手紧握成拳,脸色苍白如纸。 桃姐幽幽的叹口气,带着几分蛊惑:“我说过,我在帮她们,并不是在害她们,她们生不了,被身为女子的婆婆亦或者周边的婶子指指点点,甚至咒骂虐待,所以我给她们小孩果,让她们可以十月怀胎。她们将生出来的女婴全都捂死,溺死,甚至丢弃,所以我给她们小孩果,让她们可以生出出儿子。” “乔姑娘,你也身为女子,肯定能理解我的苦心吧。” 在桃姐的手伸过来的瞬间,乔五味面无神色的缓缓闭上眼:“八方符灵听我令,御火化蛇!” 她身后的黄符瞬间炸开,化为红色火光,在半空中逐渐凝结成一条巨大的火蛇。 桃姐盯着左侧那缕被被烧焦的长发,脸色变的极其阴沉,并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屋内那些挪动的绯红色人肉组织在她操控下,变成无数个婴孩,那黑漆漆的眼眶死死的着那散发灼热火光的巨蛇,以及被护在其中的乔五味。 第53章 随着这群婴孩一拥而上, 桃姐则勾起嘴角朝着屋外走去,她要戴上乔五味这张脸,将其完全代之。 空气中很快就弥散一股人肉烧焦的恶臭味, 这群以人肉幻化的婴孩本就是死物, 它们没有痛苦, 没有畏惧,故此双手双脚,脸颊或者身上被火蛇给烧成黑炭,也依旧涌了上去。 它们露出嘴里如鲨鱼般的牙齿, 低头啃咬着火蛇。 虽火蛇巨大, 但对上这如蚂蚁似的婴孩,身上很快就出现被啃咬的痕迹,若火蛇被啃咬殆尽, 那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乔五味紧抿着唇, 越是这种时刻,就越不能慌,不能乱。 可在试过凝雷为箭, 与凝风为龙这些符咒后,屋内这群密密麻麻的婴孩只是减少了一点, 这让她不由陷入了沉默。 最终只能祭出十张黄符,御金为盾将自己护住,本是想靠着金盾离开, 可没想到的是所有婴孩开始原地溶解,而后变成无数块原来的绯红色的人类组织。 它们开始挪动, 相互吞噬, 身形变大,在全部融合成一块巨大的绯红色的人肉毯子后, 直接朝乔五味方向迅速挪动,那速度极快。 在她的腿刚迈出房外时,这张巨大的绯红色人肉毛毯便迅速将金盾紧紧包裹,也彻底将乔五味困死其中。 这绯红色人肉毛毯瞬间变成巨大肉球,伴随着蠕动,场面说不出来的诡异。 陷入黑暗,无法脱身的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沮丧的神色,十张黄符的金盾差不多可坚持半个时辰,如若在这半个时辰内,宋滇之能发现的话。 她忽蹙着眉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想靠宋滇之来破这个局。 乔五味站的有些累,索性坐在门槛处,右手撑着下巴,眼眸中露出一丝的迷茫。 她知道自己不够强。 乔五味从三岁就开始随师傅学画符,五岁第一张符成,后成年随师傅出门办事,可画了这些年符,却依旧是个半吊子。 她也曾问过师傅,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师。 师傅当时是这样说的。 “阿乔现在是只长满羽翼却还不怎么会飞的鸟儿,何时能够在狂风暴雨中独自翱翔,何时便可出师。。” 乔五味忍不住从布包中掏出一张黄符,黄符上面是自己每天夜里用朱砂所绘的繁琐符文,她伸手轻轻摩挲着这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符纸。 如何才能在狂风暴雨中……独自翱翔? 如何才能打破眼前困境? 如何才能从半吊子符师成为真正的符师? 此时,桃姐已站在县老爷的府邸门处,身上衣着打扮也与乔五味无异,开门的侍从并未没分辨出,眼前的乔五味是冒牌货。 桃姐朝着乔五味所居住的院子方向走去,在半路上碰到了程管家,程管家十分热情凑上前。 第100章 “乔姑娘,你夫君可是在院中等你许久,对了!要不要让侍女给你送热水过去? 桃姐听到“夫君”二字,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并学着乔五味平日说话的声音道。 “不了,我准备回房中歇息片刻。” 程管家想着乔姑娘每日随邢捕头跑来跑去调查案子,应该是累着了。 “那你可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桃姐轻嗯了声,她顶着乔五味这张脸回到县老爷的府邸中主要是为一件事,那日从邱氏那巷子口出来,与乔五味擦肩而过时,站在她身侧的那名男子。 那男子过于完美,让修死祟的桃姐怦然心动。 她脑海中忽然涌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想得到这个男人尸首,将其成为自己的收藏品。 想到这里,桃姐的眼中就露出一抹激动的神色,边藏好袖中的匕首,边思索着待会从何处下刀,才不会破坏那男人的美感。 宋滇之正沐浴阳光之下,坐在院内的石凳上,他目光盯着手心处那红绳与铜板编织的手绳,眸中露出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迷茫。 在察觉到有人过来时,他缓缓抬起头,瞥见是“乔五味”时,不知为何,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自觉的将手握紧成拳,将那手绳给急忙忙的藏起来。 许是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莫名奇妙,宋滇之眼底露出一抹恼怒。 本就是送给他的,为什么要藏起来。 桃姐笑眯眯的看着那如谪仙般的男人,想着乔五味与宋滇之的关系,便扬起嘴角亲昵的唤道。 “夫君。” 这两个字让宋滇之眼底的恼怒转变成错愕,他狐疑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乔五味,声音逐渐阴沉。 “夫君?” 乔五味只有在贫嘴的时候,在外面称呼他是自己的夫君,可从未喊过这个称呼,永远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人。 桃姐微微愣住,她虽顶着与乔五味一模一样的脸,声音亦可相同,但并没有乔五味的记忆。 她想着夫妻二人不应该是这样称呼吗? 可为何唤眼前男人夫君时,这男人却是这种态度,难不成两人关系不合? 桃姐试探性道:“滇之?” 宋滇之眸色暗晦不明,他缓缓走上前,每一步都让桃姐感到心慌,并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不是唤我夫君,你怕什么?” 那清润低醇的声音让桃姐有些恍惚,她想起程管家说的那番话,只以为他是在生气,气“乔五味”这么晚回来。 桃姐连忙笑着摇头:“我怎么会害怕夫君呢。” 宋滇之嘴角微微扬起,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桃姐见状,还以为自己猜对了,瞬间松口气。 可她并未察觉到眼前男人的眼眸中所露的寒意。 宋滇之轻声道:“过来。” 桃姐见自己没被识破,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得意的神情,只是等她走过去,想进一步靠近宋滇之时,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夫君,我……我怎么动不了。” 许是因为慌张的缘故,故此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变得不再像乔五味。 宋滇之神情淡淡的坐在石凳上,他张开手看着掌心处的铜板红手绳,脑海浮现那日乔五味扬起脸,眼中带着光冲着自己笑的一幕。 待将红绳放入袖中,宋滇之才抬眸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乔五味”,眼底露出一抹狠厉。 “碍眼。” 话音落后,风起! 桃姐只觉得吹过来的风似是一把锋利的刀,割着她脸上生疼生疼的,直至鲜血一滴一滴的砸落下来,染红胸口的布料。 此时桃姐的眼中满是错愕与害怕,她没看到面前男人是如何动手,自己却如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宋滇之盯着眼前脸上血肉模糊,看不出相貌如何的女人时,嘴角才缓缓透出一抹笑意。 那笑意阴森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如谪仙般,此时却似是修罗。 第54章 桃姐眼中写满惊恐, 她下意识想要利用祟术来对付眼前令人畏惧的男人,却发现自身的祟术在他面前竟毫无波澜。 这让桃姐双手不易察觉的颤抖起来,冷汗更是浸湿了后背。 她不蠢, 知道自己招惹到一个不敢招惹的人。 桃姐似是想到什么, 语气带着几分颤意的哀求着:“你, 你不能杀我。” 宋滇之眉眼低垂,长睫落下的淡淡的阴翳,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他左手放在石桌上, 那修长的指尖正漫不经心, 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在听到桃姐那句话时,宋滇之手中动作停了下来,嗓音带着几分寒意与低沉。 “杀你?” 桃姐连忙道:“如果你杀了我, 乔五味也必死无疑。” 在她看来, 乔五味那些黄符压根就对付不了自己所留下的肉灵芝,兴许现在就已经被肉灵芝啃咬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明明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唯有算漏掉眼前这可怖的男人。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 眉眼上挑,嘴角的笑意则慢慢散去, 可正当桃姐以为自己可以活下去时,却听面前男人忽戏谑道。 第101章 “谁说我要杀你?” 桃姐猛的瞪大眼,在对上那幽深且阴沉的眸子时, 心中不由冒出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她挣扎道:“你不管乔五味的死活吗?” 宋滇之脸上神情淡漠, 只是提起乔五味时, 眼中多出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她可没你这么蠢。” 令人灼热的阳光已将桃姐脸上血迹晾干,颜色也从鲜红变成暗红, 像是一道道裂痕,混合着无数道伤痕,看起来十分骇人。 在听到宋滇之将她与乔五味对比时,这心中的嫉妒宛如巨浪般翻涌上来。 她不甘心! 都是女子,可凭什么那乔五味在阳光下无忧无虑,自己就要躲在阴暗的角落中发烂发臭。 就连求之不得的东西,她都可以轻易得到。 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平! 桃姐眼底露出一抹疯狂神色,整个似是破罐子破摔,开始挑拨离间起来。 “宋公子,你说错了,分明是我比乔五味要聪明。” 宋滇之依旧神色淡漠,用着看蝼蚁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乔五味才是蠢,蠢到听我说几句实话,便落入我布好的那张网中,宋公子,不如你弃了她,让我来服侍你。” “我温桃无论手段还是实力都要比她强,更愿给宋公子当牛做马。” 桃姐无比钦慕的看着眼前亦如谪仙般的男人,可一下秒双眼就被蒙上一层白膜,鲜血顺更是从眼角处缓缓滚落下来。 双眼传来剧烈的痛意让桃姐不由闭上眼睛,嘴中更是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她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惩罚。 可桃姐不觉得自己说错,她分明就比乔五味要强,要聪明。 为什么就不能看看自己! 宋滇之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更是无情的开口,击碎桃姐心中最骄傲的地方。 “修死祟之术,在动手之时难不成没发现阿乔身后那耀眼的功德金光?” 桃姐猛的想起来,那时紧握乔五味右手时,不知为何,她右手宛如烧得发红的铁,滚烫的厉害,这才不得不松手。 “忘了,你应学艺不精,又怎能瞧见功德金光。” 何为杀人诛心! 宋滇之这番话让桃姐彻底崩溃,功德金光乃是死祟的克星,就算乔五味的黄符无法对付肉灵芝,但她身上的功德之光也足够将这些肉灵芝给灼烧成灰烬。 无论如何,她还是比不过乔五味。 桃姐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但眼角滚落的却是猩红的血水。 “不可能,她如此年轻,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功德金光。” 桃姐自欺欺人的哭喊着:“假的!肯定是假的!” 宋滇之微蹙眉心,只觉得有些聒噪。 “噤!” 只单单一个字便让桃姐无法开口,他起身,瞥了眼站在院外瑟瑟发抖的一群人,神色烦闷的转身进到屋内。 方才桃姐痛苦的哀嚎声早就引起不少侍女的注意力,过去就瞥见“乔五味”被宋公子伤得那叫一个惨哟,便连忙喊来程管家。 程管家急忙忙赶过来,就看到自己口中无用的宋滇之大发神威,而在瞥见“乔五味”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以及眼角的血迹时,吓的差点没摔坐在地上。 他哪敢上前,只能颤巍巍的伸手撑在墙上,嘴里小声嘀咕道。 “乔姑娘可怜哟,真情错付!那宋公子也是心狠,下手如此之重,毁了人家姑娘的脸,可叫人怎么活。” 躲在程管家旁边几名侍女更是被吓的脸色苍白,胆子稍微大些的侍女问道。 “那这事怎么办?” 县大人不在府邸,县夫人又怀有身孕,自然是不能惊动。 程管家摇摇头:“这事咱们管不了。”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这群小鬼还是别往上凑的好。 ………………………… 院内,桃树的枝丫随风晃动着,粉白色的桃花飘落在不远处的肉球上,很快就被吞噬进去。 不知为何,种植在院墙四周的木植的身上出些点点霉点,在桃花上的桃花飘落过去时,那一株株木植竟已经变得枯黄发干,甚至连片桃花的重量都承载不起,化为碎末随风消逝。 被困在肉球中的乔五味并不知晓外面的异象,更不知道桃姐变成她的模样去寻宋滇之。 她蹲坐在原地,盯着手中的黄符已经许久。 她正在悟自己的符道。 乔五味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为什么要选择画符。 因为她是弃婴,被师傅捡回山中道观中,成为师傅唯一的徒弟才选择的?还是因为从小到大画符的习惯? 乔五味闭上眼,她也没什么大善心,更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什么画符去救世人更是不可能。 那究竟为什么要走条路? 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乔五味开始烦躁起来,她索性站起身,右手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埃,嘴里小声嘀咕着。 “这画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话音落后,乔五味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02章 对呀! 画符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想画所以画,这就是属于她的符道。 简单而又纯粹。 想清楚这个问题后,有些东西似乎变的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乔五味这次并未伸手从布包中拿出黄符,她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阵!” 十二张黄符迅速从布包中飞速钻出,上三左四的整齐凌空漂浮在乔五味的面前。 “符灵为引,召天雷!” 话音落后,十二张黄符瞬间化为点点纸碎,与此同时金盾中间雷鸣不断,漆黑的四周,时不时出现如游蛇般的紫色闪电。 在金盾破碎的瞬间,乔五味大喝道:“赦!” 以她为中心点,无数手指般大小的雷电迅速朝四周炸开,亦如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所有的婴孩皆都笼罩其中。 一抹刺眼的光从破碎的缝隙中穿了进来,落在乔五味的身上,被雷电劈成焦黑的无数具婴孩的尸首,随着风化为尘埃,彻底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刺眼的阳光让乔五味不由眯着眼,待适应光线后,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 她变强了! 可惜刚才那一幕没被人瞧见。 乔五味收敛心中那欢跃的心情,走到院中那棵桃花树下,她忍不住伸手抚摸树干,一股悲哀与痛苦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中,眼前也浮现一幕一幕诡异而又荒唐的画面。 “呸!又生出一个赔钱货,我拿出去处理一下。” 无脸男人将嚎哭的女婴抛到冰冷的河水中,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怎么不是儿子,你怎么不是儿子!” 无脸的女人双手紧紧的掐着面色发紫的女婴,如疯魔般质问着那身体已经冰冷的小人儿。 “呀,我听说一个法子,下一胎肯定能生出儿子。” 无脸的婆子用着长针慢慢刺入哭喊针扎的女婴头顶上,许是觉得烦躁,边喊人将女婴乱动的手脚给摁住,边又拿起一根根长针扎了进去。 “下次还敢不敢来!敢不敢来!” 乔五味脸苍白的厉害,全身发冷且无力瘫坐在地面上,胸口处更像是被块巨石头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忽想起桃姐说过,这桃花树下埋葬的皆是夭折的婴孩,而讽刺的是,这些数不清且夭折的婴孩都是女婴。 这让乔五味的眼中露出悲痛的神情,尤其是目睹那一幕幕清晰无比的画面,青灰色没有生息的小脸,无力挣扎的小手,以及那稚嫩的哭声逐渐减弱,甚至有些还没来得及哭出声。 泪水从眼中滚落而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她擦拭泪水渍,神情凝重的站起身来,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阵!” 十五张黄符整齐的凌空漂浮在乔五味的面前,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超度这群枉死的女婴。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以符为引,渡以往生。” 所有黄符都化为点点星光,一半如同春天那温柔的细雨洒落在周边的地面上,一半在旁侧形成金色的光圈,等待亡魂去向往生。 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这群女婴的亡魂出现。 乔五味忍不住蹙紧眉心,她是超度失败了吗? 第55章 待金色光圈慢慢消散, 乔五味不死心,再次唤出十五张黄符出来,随着细碎的金光撒落而下, 周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她有些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出了差错。 若桃姐方才说的都是谎言, 桃树下并未埋葬夭折婴孩的尸骨,那方才自己又怎会瞧见那些画面。 乔五味右手摸着下巴,巴掌大的小脸露出苦恼的神情,婴孩向来是特殊的存在, 会不会是因地底下尸骨太多, 亦或者是这些婴孩怨气过大,故此她的超度才会失败。 看来要找个机会,让县老爷请寺庙着的高僧带着众僧人在这办一场浩大的法事才行。 乔五味忽然想着那桃姐可是顶着自己那张脸出去的, 她也不好在院中久待, 谁知道那桃姐会做些什么,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又停下脚步。 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藏在身后屋子里头的那颗诡异的小孩果。 可等乔五味进屋来到放置小孩果的案桌前时,原先蒙在小孩果上方的黑布不知怎么飘落在地, 而那颗小孩果则化为一滩腥臭的血水。 她下意识伸手,用食指指腹抵在鼻前,脸上神情则有些凝重。 之前瞥见这小孩果还好端端的, 难不成是桃姐怕自己带走,使了什么小手段不成?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 抿紧唇转身朝屋外走去, 她并没有急得离开,而是站在那棵桃树下, 抬头朝上看去。 只见树枝正密密麻麻交叉着,嫩绿的叶子与粉白的桃花则点缀其中,将上空的视野遮挡的严严实实。 那小孩果便是由生气与死气灌溉的桃树所结下的果实,故此这树留不得! 乔五味并未贸然动手,周边的房屋皆是由木头搭建而成,而这棵桃树过大,如果用火焚烧的话,火星不小心飘向四周,那后果则不堪设想。 那如果直接推到呢? 可就在乔五味右手捏起手诀,刚准备召黄符来推到眼前桃树时,却猛的想起树周边还埋葬着不少夭折女婴的尸骨。 第103章 若她出手推树,那树下面的尸骨定也遭到损坏。 这让乔五味有些于心不忍,犹豫良久,决定明日先让刑捕头派人过来将这些女婴尸骨给收敛好后,再推树也不迟。 待她离开后,院内只剩下那棵孤零零的桃树,随着一阵风袭来,桃树上的粉白色花瓣纷纷落了下来,飘向周边每个角落。 直到地面上堆积厚厚的一层花瓣时,那棵桃树上只剩下绿幽幽的嫩叶,而嫩叶之间的缝隙中透着一抹鲜红。 乔五味先是去找刑捕头,听闻刑捕头去了城外,兴许要等明日才能赶回来。 而此时日坠西山,飞溅的光晕肆意张扬的将周边云彩染成金红色,东边幽静的暮色正暗暗紧追,慢吞吞朝前,张着嘴将那绚丽的霞光吞噬其中。 还在做生意的商铺点起了油灯,并在屋檐下挂起发光的灯笼,照亮行人归家的路。 等乔五味回到县老爷府邸后门处时,天还未彻底暗下来,她伸手敲敲门,正在守门的小厮闻声将其打开,可在看清楚是谁,脸上露出似是看到鬼的神情。 从宋公子将乔姑娘打的可惨这件事,已经飞快的传遍整个府邸,但这话传着传着,就不知怎么得,传成乔姑娘不知道做错什么事,竟然被宋公子给活生生打死了,就连程管家都不敢靠近。 小厮脸色吓的苍白,想着这怕不是冤魂索命来了,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冤魂也要敲门吗? 乔五味疑惑的瞥了眼有些奇奇怪怪的小厮,也没怎么多想,继续朝着居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凡是瞥见自己的侍女或者侍从的脸上皆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有些胆子小的直接晕死过去。 这让乔五味有些不自信的停下脚步,低头瞥了眼自己的两只腿,一只用木板固定,且悬挂在半空中的左手,以及她的一只右手。 没多没少呀。 难不成是脸上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听到消息的程管家急忙忙赶过来,在瞥见乔五味完全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还以为是在做梦。 他不由激动的嚎道:“乔姑娘!” 乔五味被吓的一激灵,侧目就瞥见程管家满脸激动的走过来,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为什么府邸中的人见到自己就像是见到鬼一样时,便听程管家愤愤不平的指责起了宋滇之。 “宋公子真是太过分了,一点旧情都不念,竟对乔姑娘你下如此狠手。” 说完这话,程管家的目光不由落在乔五味的脸上,随即露出震惊的表情。 “乔姑娘不愧是有本事的人,脸上那些可怖的伤口竟都恢复如初。” 乔五味是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程管家在说些什么,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宋滇之他怎么了?还有什么脸上伤口,我也没受伤呀!” 程管家微微愣住,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你的脸不是被宋公子给伤的血肉模糊吗?还有眼睛!” 他当时虽害怕到双腿发酸,但并不影响将院子发生的事看的真真切切。 乔五味瞬间反应过来,她连忙解释:“那不是我!” 程管家口中所说的那人,应该是顶着自己脸的桃姐。 程管家还未从乔五味那句“那不是我”四个字回过神呢,便对上乔五味那双亮晶晶且黑白分明的眸子。 他想了想:“乔姑娘方才的话是何意,难不成今日有人假扮乔姑娘?” 乔五味点点头,却并未说出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程管家脸上瞬间露出震惊的神情,看来自己是错怪了宋公子,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替宋公子说了几句好话。 “宋公子应是对你用情至深,不然怎会立即发现那人是假冒的。也怪不得喊完夫君后,宋公子气的将那人的脸都毁得血肉模糊。” 乔五味:…… 因为宋滇之是罪仙,虽带有罪,但也占仙一字。 这点雕虫小技怎么可能会逃过他的眼睛。 只是! 乔五味万万没想到,桃姐会顶着自己这张脸去喊宋滇之夫君,难不成她是在船上便垂涎那祖宗的美色,并且误会两人的关系。 想到这,乔五味不由替桃姐默哀三分钟,而后小声嘀咕着。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呢。” 乔五味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宋滇之,表面看起无害充满迷惑性,可没人知道他就是一朵骨子都发黑的黑心莲。 招惹这个人,怎么死的怕都不知道。 这时程管家继续道:“乔姑娘,你快去瞧瞧宋公子,我去让人给你们准备晚饭。” 可等程管家没走多远,忽然想起来若院中那人不是乔姑娘,那会是谁? 算了,还是等老爷回来处理此事。 乔五味瞥了眼程管家离去的背影,随即才朝着院子方向走去,发现原本候在门口的两名侍女竟没了踪影不说,那院中还站着一个人,从身形来看,应是自己要找的桃姐。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看清楚桃姐的脸时,整个人还是被吓得不轻。 第104章 那张脸就像是碎成无数片,等修补好后,却又泼上暗红色染料的镜子,细看的话,还能瞥见那翻起来的血肉,看起来极其瘆人。 这时桃姐那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眼前依旧是令人空虚的黑暗,她张嘴说了些什么,可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在乔五味看来,桃姐嘴唇只是张合动了动,最愕然的还是她那双蒙着白膜的眼珠。 显然,这些都是宋滇之的手段。 乔五味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的瞥了眼左侧那亮起烛火的房间,因光影的缘故,坐在桌前的宋滇之身影被映照出来,身形也扩大好几倍。 她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房间却响起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 “阿乔为何不进屋?” 乔五味只能硬着头皮道:“进进进!现在就进!” 说完,只能磨磨蹭蹭的朝着房内走去。 桃姐虽不可言语也无法看见万物,但耳朵却还是能听到声音,故此在听到乔五味的声音时,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苦笑过后,桃姐似是想到什么,也不顾脸上的疼痛,露出极其扭曲且疯魔的表情。 不! 还没完! 乔五味走到房门口前,忽然想起来自己可没少占这祖宗便宜,她下意识伸出手右手捂住自己半张脸,又朝上遮住眼睛。 虽然与宋滇之绑定生死契,自己只要活着就行,但怎么活着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既然躲不过,乔五味只能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进屋,正巧对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吓的她差点没摔进屋子里头。 乔五味像是做错事的小媳妇般,乖巧站在屋内门口处,垂着脑袋,右手紧紧揪着衣角,小声问道。 “您……找我有事?” 宋滇之见乔五味这副姿态,哪还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嘴角扬起,声音故作低沉。 “阿乔在怕我?” 乔五味点点头,待反应过来后,又猛的摇摇头。 生怕自己不小心惹到这祖宗,然后落得跟桃姐一个下场。 第56章 宋滇之脸上笑意加深, 精致的五官在昏黄的烛光的照耀下也显得柔和几分,那双幽深的眸子正盯着站在门口处如鹌鹑般的乔五味。 “过来。” 他拖着尾音缓缓拉长,带着蛊惑的意味。 乔五味犹豫片刻, 朝前蹭了五六步才停下来, 然后抬头飞快瞥了眼宋滇之, 那模样像极藏在深林中警惕四周的小鹿。 宋滇之不急,他坐在原地,耐心等候着。 只是那暗晦不明的目光似是张挣不开的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乔五味给网入其中, 收紧, 困入其中。 这让乔五味越发心惊胆颤,她抿着唇,想着横竖都要挨上一刀的, 索性抬起头, 小声嘀咕着。 “宋滇之,虽然我也占你不少便宜,但我也……也不是故意的呀。” 那语气理直气不壮。 宋滇之听着自己名讳从乔五味嘴中蹦出来时, 眸子中的笑意不由缓缓晕开。 “嗯?” 那低沉沙哑的音调让乔五味心尖微微有些发麻,随即开始有理有据的胡扯八道起来 “你既在黑潭中, 那就是黑潭河神,而我又是黑河村精心挑选出来的河神新娘,所以当时说是你的娘子也没错。” 而原著中并未公布宋滇之的身份到底何方神圣, 或许他的秘密藏在最新的万字番外中。只可惜乔五味还没来得及看,就从半山坡滚到书中世界。 她余光瞥了眼宋滇之脸上神情, 见他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并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时,便又连忙补了几句。 “不过没有媒妁之言, 三书六聘,我们其实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夫妻,再者等生死契解开,就桥归桥,路归路。” 听到这话,宋滇之忽觉得有些烦躁,他收回落在乔五味身上的目光,瞥向还站在院外的桃姐,眉眼森冷。 “先说说今日假冒你的人?” 乔五味微微愣住,待反应过来后,只以为宋滇之不计较自己占他便宜的事,这胆子瞬间又长了回来。 她下意识靠近宋滇之,而后将下午所发生的事情皆都一股脑说出来。 桃树下的尸骸,栩栩余生且诡异的小孩果,以及领悟符道的事情。 宋滇之抬眸看着乔五味那喋喋不休的模样,并未开口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地聆听着。 烛火下,两人被拉长的身影正极其亲昵的贴在一起。 乔五味说累了,上前给自己倒了杯略微苦涩的茶水,蹙紧眉心喝了好几口,等将茶杯放下后,才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宋滇之。” 那语气带着几分殷勤,一听就是有求于人。 宋滇之垂眸,淡淡的“嗯”了声 乔五味连忙开口道:“那你能不能将神通收起来,有些事情我还云里雾里,想找她问问清楚。” 宋滇之并未拒绝,只是等乔五味出门后,瞥了眼那瘫坐在院中的人,眸光微微颤了颤。 屋内泄出的烛光将院中的黑暗驱散大半,可以动弹的桃姐整个人正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从额头冒出来的冷汗滚落在脸上,如针扎般的刺痛也让她越发清醒。 第105章 可蒙在眼球那层白膜并未散去,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许是因为瞧不见的缘故,听力要比平时要灵敏许些,故此在察觉到旁侧的脚步时,双手因恐惧,不由紧紧攥着地面上的泥土。 乔五味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桃姐,她没出口嘲讽,脸上也没露出胜利者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桃姐,那棵桃树被推到后,小孩果是不是也会消失?” 听出是乔五味的声音,而非是那宛如修罗般的男人,桃姐这才松口气,而乔五味的问题则让她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乔姑娘,果实已经落地扎根,是不会消失的。” 这话让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那小孩果你给了多少人。” 桃姐那沾有泥土的手将散落的碎发撩到耳根后,开口反驳道。 “什么叫给,明明是她们苦苦哀求去的。” 她似是想到什么,低头轻声笑了起来,那笑意很刺耳,让前来送饭菜的侍女们都吓得站在院外,迟迟不敢过去。 桃姐仰起头:“乔姑娘,你还是太天真了!” 她伸出手指着站在院外那群瑟瑟发抖的侍女们,刚准备开口,却被察觉不对劲的乔五味抢先。 “八方符灵,聚水为牢。” 三张黄符从布包钻出来的瞬间消散,清澈的水流聚集为半圆球形,将两人紧紧困在其中。 水牢隔绝外面的视线,也隔绝里头说话的声音。 何况乔五味大致也猜出桃姐要说的话,而这些话绝对不能让有心之人听见,若不然后患无穷。 桃姐听到那“聚水为牢”这四个字时,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自己计划竟被乔五味给猜中。 半响,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也不蠢。” 乔五味神情凝重:“因为我知晓你要说什么,你想要大声告诉所有人,那棵桃树结下的果子,吃了就可有孕,吃了就能必生儿子,这消息若是被人传出去,那棵桃树会被世人称为神树,小孩果也会被誉为神果。” 只要可满足内心的贪欲,邪物亦可成神! 日后那棵桃树就算被推倒,可依旧会有第二棵,第三棵。 桃姐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嘴里呢喃着。 “神树!真好听的称谓。” 随即有些疯魔道:“既被誉为神树,那肯定要众人供奉香火,三叩九拜。” 乔五味隐隐约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她紧紧抿着唇,想着夜长梦多,待会吃完饭就去把那棵桃树给毁掉。 而眼下,乔五味有太多问题要问。 “这吃下小孩果的后果是什么?。” 那小孩果不可能只卖给邱氏一人,兴许还有其他人,甚至她还在黑河村时,就有不少人将小孩果吞入腹中。 桃姐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她们已经得到她们想要的,还会在意后果。” 她寻着乔五味说话的声音,将那张极其可怖的脸转过去,忽幽幽的问道。 “乔姑娘怎么不问,吃下小孩果的人,生下的孩子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这问题乔五味并未回应,在她看来,通过这种诡异的法子受孕,肚子所怀得皆是邪物,不可能正常。 可桃姐似是猜出乔五味心中所想,继续问:“乔姑娘,你也不好奇小孩果为何栩栩余生吗?”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瞬间露出错愕的神情。 “那些夭折的女婴……” 小孩果之所以栩栩余生,定是因为夭折的女婴尸骨作为养料,魂体则寄生在桃树所结的果子中。 这也怪不得她超度不了埋在桃树底下的女婴们。 桃姐闻言,用着兴奋的语气道:“那吃下小孩果的人,所生下的婴孩并非怪物,而是人。” “乔姑娘若要毁掉小孩果,那就是在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完,她继续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乔五味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可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女婴的魂体是寄生在果子中,在被吞入肚子,应该也是寄生在母体当中,就算受孕,怀得会是鬼胎。 活人怀有鬼胎,就算偷天换日将其生下来,那也是非人非鬼的存在。 不可能是人。 除非鸠占鹊巢,小孩果中的魂体将原本就存在的婴孩给吃掉。 想清楚之后,乔五味只觉得这桃姐真是恶心透过了,她紧握双拳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开口指责道。 “你口口声声说在帮她们,可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害她们。” 桃姐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她不由拔高声调:“可她们却个个都在感恩道德,何况乔姑娘不是说,若世人皆知桃树与小孩果的作用,会将她们誉为神树神果。” 乔五味已经懒的与桃姐浪费口舌,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些消失的新娘与你有关吗?” 桃姐想了想:“她们呀?已经被我拿来喂养小孩果了。” 乔五味狐疑的盯着瘫坐在地面上,嘴角微微上扬的桃姐,她不确定这话是真还是假。 第106章 而桃姐似是怕乔五味不信:“你也瞧见那颗桃树,生死相依,阴阳轮回,它是需要死物为肥料浇灌,若不然怎么能结出小孩果。” 乔五味紧抿着唇,虽然知晓那些消失的新娘们幸存几率极小,但听到拿去喂养小孩果时,心中还是不由涌出一丝悲凉。 她轻声道:“破!” 随着水牢凭空散开,点点水珠也迅速蒸发在天地之间,乔五味留个心眼,掏符直接封住桃姐那张嘴,虽没宋滇之那般厉害,但也能封住十几个时辰,足够毁掉那棵桃树。 待她转过身,就见县老爷与程管家等人站在院中。 县老爷瞥见桃姐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吓的朝后退了好几步,可方才见到乔姑娘的神通后,便又壮起胆子。 “乔姑娘,此人是?” 乔五味想了想:“凶手。” 县老爷立即反应过来:“乔姑娘是说,那些消失的新娘皆是被她害死?” 乔五味点点头。 县老爷眼中迅速掠过一抹激动的神情,他轻咳几下后,便吩咐侍从将坐在地上的桃姐用麻绳捆紧,先关押柴房。 等明日一早,便押送到县衙审问。 第57章 乔五味本想填饱肚子再去处理那棵桃树, 但又怕出什么变故,便先叮嘱县老爷记得多派几人严加看管桃姐,正准备转身出府时, 却瞥见宋滇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处。 她想了想:“宋滇之, 你在家好好歇着, 我处理完那棵树后,就立马就赶回来。” 乔五味本想拉着宋滇之一起的,可想着今日这祖宗那要死不活的模样,也便打消这个念头。 夜风袭过, 宋滇之的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 身后几缕长发被撩拨的舞动起来,那精致到完美的容颜在月色下更是增添许些清冷,狭长的丹凤眼瞥了眼乔五味后, 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屋内。 乔五味??? 站在旁侧的县老爷正愣愣发呆, 桃姐这熟悉的名字让他脸色有些难看,脑海中不由浮现那过于肥胖的女子。 而程管家正低着头,小声呢喃着:“今个可算涨了见识, 这凶手竟能幻化她人相貌,若不是宋公子, 大家怕是要被假货给糊弄过去。” 等两人回过神,乔五味早就出了府,正急忙忙朝着城北方向赶去。 与白天萧条破败的巷子口处不同的是, 夜间巷子口内极其热闹,木头随意搭建的房屋中灯火通明, 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乔五味路过一屋外, 余光瞥见屋内年轻的小姑娘正板着张脸,神情严肃训斥生有白发的长者。 “阿爹, 都说让你少干些重活,如今我每日能在百巧阁挣二十钱。” 老者笑呵呵道:“阿爹就想着多给你攒些嫁妆,免得我闺女被人瞧不起。” 小姑娘闻言冷哼道:“瞧不上我的人,我才不嫁呢,阿爹,明日等发工钱,我就去给你买壶好酒回来。” 老者有些心疼的呢喃着:“尽乱花钱,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买什么好酒。” 话是这样说,但在乔五味走出这段路时,却见那老者正站在外头,一脸骄傲的与同其他人吹嘘着。 “我闺女孝顺,说明日拿工钱给我买壶好酒,你们说这不是浪费钱吗。” 而等乔五味抵达那间院子前,却诧异发现院门口挂着两盏白色纸灯笼,灯笼中的烛光不知被谁点亮,那苍白的光正落在已经枯黄的爬山虎上,显得十分的萧条。 她犹豫片刻,正准备上前推开院门,可还未伸出手,便见那扇门“咯吱”一声自动敞开,院内的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的白色纸灯笼,将四周照得通亮。 这让乔五味有种被请君入瓮的感觉,她站在院门口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踏入院中。 只见地面正铺上一层粉白色的花瓣毯子,今日本还绿油油的绿植同院外的爬山虎般,皆是呈枯黄的模样,随着夜风袭来,瞬间化为碎末消散的无影无踪。 而院中的那棵桃树还在灿烂的舒张着脆嫩的枝芽,上方依旧点缀着粉红色与白色的花瓣,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乔五味总觉得眼前这棵桃树好像要变高变大了些。 她与眼前的桃树对立而站,许是知道脚底埋葬的那群夭折女婴的亡魂,已经被利用成为桃树上的小孩果,故此乔五味出手时,心里头也不再有任何愧疚感。 “八方符灵,玄土幻牛” 只见五张黄符迅速窜入空中,凌空而燃的瞬间,地面开始卷起一个小小的龙卷风,随着龙卷风消散,五只体型高大的土牛出现在乔五味的面前,土牛们低着头,露出巨大的牛角,前蹄正在用力的扒着地面,鼻孔发出闷哼的声音。 “赦!” 话音落后,五只土牛如同离弦的箭般,快速的朝着前方的桃树冲去。 乔五味不敢放松警惕,目光紧紧的盯着这一幕。 眼看五只土牛要撞过去的瞬间,地面上的花瓣宛如活过来似得,朝着桃树所在的方向漂浮过去,而原本柔弱的桃花锋利的切开土牛的蹄子、尾巴以及那粗壮的牛角,最终化为一团散沙砸落在地面上。 第107章 尘埃落地之后,这些花瓣再次变成之前无害的摸样,轻柔的飘回到那棵桃树面前。 乔五味就知道不会轻易成功,这棵桃树很难对付。 “八方符灵,御风为龙。” 随着话音落,以乔五味味中心点为风眼,一阵龙卷风悄无声息的形成,它就像是天然吸尘器,卷起地面上所有的花瓣。 “八方符灵,流火为萤。” 只见一指甲盖大小红色萤火虫从点燃的黄符中爬了出来,它挥动透明的羽翼,一头钻入龙卷风中,火萤虫身形敏捷的点燃每一瓣桃花,而龙卷风也很快就变成火焰龙卷风。 火焰龙卷风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耀眼,灼热的温度已经让靠近桃枝开始颤抖起来,而就在乔五味准备动手之际,忽觉得身后有阵阴风袭来,她下意识朝旁侧滚去。 被切碎的碎发在乔五味眼前缓缓落下,方才若是再晚些,可就不是头发那么简单。 她爬站起身,待抬起头看清刚刚攻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时,脸上瞬间露出诧异的神色。 三名穿着鲜红嫁衣的新娘双脚离地,她们头戴着红盖头,青灰色的肚皮正恐怖的隆起,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瞥见里头的东西正在挪动。 乔五味能察觉到,三名新娘身上还残留着活气,她们还活着。 只是让她不明白,桃姐为什么说,已将这些新娘都都喂给小孩果。 三名新娘露出锋利的黑色长指甲,朝着乔五味继续杀去,乔五味便躲闪便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聚雷成网,赦!” 带有紫色雷电的箭羽立即从四张黄符中窜出,钉在三名新娘东南西北方向,而后箭羽上的雷电迅速交汇在一起,迅速凝结成一张巨大紫色雷网,将这三名新娘迅速罩在其中。 乔五味略微得意道:“哼,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旁侧的火焰龙卷风早已经消散在半空中,她先低头检查布包中的黄符,见还剩下二十多张,便准备继续解决眼前的这棵桃树。 可就在这时,院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还在城外的刑捕头持刀带着八名捕头冲了进来。 第58章 刑捕头在看到乔五味时, 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许是没想到还会在这个地方碰面,他瞥见乔五味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竖起, 无名指小拇指微微弯曲, 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可放眼望去,除了院中那棵茁壮的桃花树外,并未别的东西。 “乔姑娘,你这是?” 乔五味这才惊讶的发现, 原本困在雷网内的三名穿着鲜红婚服的新娘竟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蹙紧眉心,按理说雷乃是所有邪祟的克星,理应无法逃走。 除非…… 乔五味垂眸盯着脚底下所踩的地面, 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新娘们会在新房内不见踪影, 她连忙蹲下身,也不嫌脏的伸手用力扒开泥土,却见密密麻麻的红色树根正在慢慢的蠕动着, 而红色的树根底下是一个小小的头盖骨。 !!! 原本笼罩在眼前的那一层薄雾瞬间被吹散,许些事情也逐渐有了答案。 乔五味万万没有想到, 藏在唛城的殇魂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而自己竟没第一时间发现,而且桃姐之所以说将所有消失的新娘都拿去喂养小孩果, 应该是担心这棵桃树的秘密被人发现。 除此之外,桃姐在抚摸这棵桃树时, 眼中所露出的眷恋, 以及在府邸时愿承担罪名牺牲自己,怕也是因为这棵桃树与她关系匪浅。 乔五味右手下意识握拳:“我早应该想到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白天她抚摸这棵桃树时,脑海中蹦出的那些画面都是柴稳婆以前所看见的,她是接生婆,孩子出生之后,柴稳婆的任务也便完成,而后目睹从手中降生在这个世间的女婴如何被厌恶,并慢慢没了呼吸,小小的身子也逐渐变的冰冷。 是怨?是恨?还是怒! 柴稳婆身上所散发的“欲望”吸引来了殇魂,从而她变成了桃树,并将那些死去的女婴尸骨埋在自己的脚下。 但乔五味想不明白,柴稳婆为何要掳走那些新娘子? 站在旁侧的刑捕头并未瞥见地底下那密密麻麻的红色树根,见乔五味迟迟没回应自己不说,还蹲在那自言自语起来,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神情。 “乔姑娘你没事吧。” 回过神的乔五味摇摇头,脸上神情变得无比凝重,消失的新娘们既然都还活着,那要烧毁这棵桃树之前,在就必须将这些人救回来才行。 而这时刑捕头却忽然道:“乔姑娘,你也是受县老爷的嘱咐,来保护这棵神树吗?” 乔五味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语气难免有些诧异。 “神树?” 刑捕头点点头:“县老爷派人找到我,让我带人来此保护这棵神树,不可让任何人毁坏。” 显然县老爷已经知道这棵桃树可结小孩果的事,可临走之前她不是已经封住桃姐的嘴,那这消息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沉默半响,乔五味试着解释:“这是邪祟所化的桃树,如若现在不毁掉,怕是会后患无穷。” 第108章 这话让刑捕头一脸为难,正纠结要不要违抗县老爷的命令时,院外再次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只见程管家带着十几名壮汉涌了进来。 显然,他们目的一样,保护这棵神树不被毁掉。 程管家见到乔五味也在时,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语气敬重而又疏离道:“乔姑娘,县老爷说了,凶手既然找到,此事也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显然这是在警告乔五味别多管闲事。 乔五味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落英缤纷的桃树,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早知晓她就动作快些,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身侧除了刑捕头外,其他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他们用着迷恋而又贪婪的目光盯着那颗桃树,程管家甚至跪在地上,那脸上露出狂热的神情,他亦如信徒般,正虔诚的磕着头。 这一幕让乔五味觉得自己像是坠入冰窟中,被刺骨的寒意紧紧包裹着,让她不由打了寒颤。 桃姐的计谋成功了。 怪不得在听到自己那番话后,她会笑着称赞“神树”这两个字好听。 遵守世间给与各种枷锁的女人,享受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下跪叩首,甚至被誉为“神”这样的称谓。 讽刺又可笑。 无论真相有没有被发现,乔五味都觉得柴稳婆与桃姐要做的事情已经成功了。 而眼下无论如何解释,这群人怕都听不进去,指不定还会怀疑她是想要独吞这棵神树。 难不成要让这棵桃树肆意生长?让小孩果卖到不同的地方? 而后又一棵桃树生根发芽? 刑捕头看着程管家有些疯魔的样子,忍不住走上前,压低声音道:“乔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乔五味点点头。 待两人走出院外后,刑捕头连忙开口。 “听程管家的意思是,消失新娘一案的凶手已经抓到了?” 乔五味思索半响:“还没抓到。” 刑捕头闻言,神情有些不解:“若没抓到,那为何县老爷却说……” 余下的话他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紧接着刑捕头又继续问道:“方才你说那神树是由邪祟所化,可县老爷还有程管家却并不这样认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感觉自己不在城中这段时间里,似是发生很多重大的事情。 乔五味目光落在刑捕头腰间那把刀上:“可否借用一下?” 刑捕头犹豫片刻,伸手解开腰间的刀递了过去。 乔五味还是小看这把刀的重量,差点连人带刀摔在地上,她连忙喊道:“快拿走,快拿走。” 刑捕头:…… 他只能边拿回刀边道:“乔姑娘要做什么只管吩咐。” 方才丢面子的乔五味轻咳了声:“你用刀在地面挖个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刑捕头狐疑的用手中的刀开始在地面上挖坑,也不知碰到什么,地面忽涌出一股鲜红的血液,这吓的刑捕头不由朝后退了好几步。 乔五味则蹲下身,将周边的地土扒开,刑捕头便见到那些密密麻麻并在慢慢蠕动的红色树根,许是有好几根树根被刀给切断,余下的正慢慢的朝地底下钻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良久,邢捕头才回过神来,他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拿刀的手有些发颤。 “那是什么?” 乔五味神情凝重道:“县老爷口中的神树。” 邢捕头一想到那群密密麻麻且蠕动的红色树根,便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又不蠢,怎么连神树跟邪祟都分辨不出来。 可刑捕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县老爷要将其称之为神树呢? 乔五味侧目看了眼院中被众人紧紧围住的桃树,殇魂所在之地必有异象,而这异象怕是在这地底下。 她怀疑那些密密麻麻且蠕动的红色树根已经布满整座唛城地面,范围甚至还要大些。 光想想这个画面,乔五味便觉得毛骨悚然。 刑捕头声音有些发颤:“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这时,乔五味伸手从布包中掏出张黄符出来,递了过去。 “护身符,友情价,二两银子!要吗?” 刑捕头:“……” 等乔五味神情淡定的接过刑捕头递过来的二两银子后,才轻声道:“你在这等着,我先去摇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远处的程管家见刑捕头还愣愣的站在院外,忍不住呵斥道:“刑捕头,大人可是吩咐咱们要好好守着神树,你还不快进来。” 想到那密密麻麻蠕动的红色树根,刑捕头哪还敢靠近,他紧紧握着手中刚刚二两银子买的护身符。 “我守在外面就好。” 第59章 等乔五味差不多抵达府邸后门时, 却远远瞥见宋滇之的身影,他神情淡漠的站在夜色中,全身被渡上一层银灰, 宛如姿态惊艳的昙花。 宋滇之的出现让乔五味心头一暖, 她快步上前, 语气之间带着几分欢喜。 “你是在这特意等我吗?” 宋滇之垂眸,语气淡淡:“不是,被赶出来了!” 第109章 乔五味神情错愕,并不可置信道:“被赶出来?” 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 万万没有想到原著中逼格如此之高的反派宋滇之,竟有朝一日会人赶出府去。 可在对上宋滇之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眸时,乔五味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她眼神闪躲, 边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 边愤愤不平道。 “这县老爷可真够恶心,过河拆桥不说,怕我们坏事, 竟大半夜将人赶出来。” 宋滇之没吭声,只是紧紧盯着眼前强忍笑意的女子。 乔五味被盯得有些心虚, 她低下脑袋,小声问:“咱们去客栈?” 眼下除客栈外,两人也没有别的去处。 宋滇之那长睫微微颤了颤, 声音低沉:“带路。” 乔五味这才松口气,只是没走几步, 这脸上便露出懊恼的神情。 那张黄符卖亏了, 应该卖五两银子。 在去客栈的路上,乔五味忽然想起自己回府邸就要找宋滇之的, 她连忙走上去,伸手扯住宋滇之的衣角,语气带着讨好意味。 “宋滇之,有件事你要帮帮我?” 桃树的树根范围过大,以乔五味实力根本没办法将其彻底清楚,而她能摇到的人,也只有宋滇之这个活祖宗。 宋滇之垂眸瞥了眼身侧的乔五味,语气不轻不重的问道。 “我为何要帮你?” 乔五味就知晓宋滇之不会这般容易应许自己,她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兴许多做好事后,你这额头上的罪仙印就慢慢淡掉了些呢。” 罪仙印这三个字让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更似是把锋利的刀落在乔五味的身上,可嘴角却荡漾一抹淡淡的笑意。 “好。” 乔五味以为这话会触碰到宋滇之的逆鳞,甚至已经鼓起勇气面对他的怒火,但那句轻飘飘的“好”字,击散掉她所有的顾虑以及担忧。 如此爽快的应许,让乔五味有些怀疑眼前的宋滇之怕不是别人假冒的。 她有些傻愣愣的问道:“你怎么就那么快答应了?” 宋滇之:…… 他目光落在左侧那漆黑的巷口处,长长的睫翳微微颤了颤,遮挡眼中的情绪,语气则漫不经心。 “想试试。” 试试额间那猩红的罪仙印是否正能因做好事而消散些,这样动手杀人时是不是也能撑久一点。 闻言,乔五味也没多想,更没有多问,生怕宋滇之又忽然改变主意。 故此在去客栈的路上,她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宿主与殇魂会完全融合,可完美融合的样子就是变成树吗?” 宋滇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望向不远处那灯火通明的客栈。 “要上房。” 乔五味??!!! 在痛心疾首的掏出五两银子出来后,她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这个账说什么也要算在那该死的县老爷身上。 一两一宿的上房布置精致,屋正中摆有一张如意圆桌,圆桌之上放置一盏精致的香炉,夹杂淡淡的梨味的熏香正慢慢飘散在半空。 两侧墙边各靠着雕花木质高柜,上方摆放着百花绽放的陶瓷花瓶,而朝内是张较大的四方床榻,上面堆着崭新的席被。 刚打量完屋内的布置,小二便笑眯眯的送来热茶,还客客气气的问道,是否要准备些热水沐浴。 乔五味这才忽然反应过来:“宋滇之,咱们包袱呢!” 那包袱里头装有两人换洗衣裳,最重要是那件花费近四十两的云锦衣袍。 就算把宋滇之给丢了,那云锦衣袍也不能丢。 正在给自己倒茶的宋滇之语气淡淡:“忘了。” 乔五味!!!! 她不由起身,烦躁的在屋内来回走了好几趟:“定还在府邸里头,我得再回去一趟。” 乔五味见宋滇之还在那悠哉喝着茶,连忙蹭上前:“你什么时候去解决那棵桃树?” 宋滇之抬眸,嘴角微微荡漾一抹浅浅的笑意,那双白皙且骨架分明的手将茶盏轻轻放置在圆桌上,而后声音清润低醇的问道。 “阿乔想如何解决?” 乔五味毫不犹豫的开口:“自然是越快越好。” 她总觉得拖的越久,这事情就越麻烦。 宋滇之脸上笑意更深,提议道:“不如唤天火将这唛城烧个干净?” 乔五味猛得瞪大眼睛:“你疯了!” 被骂的宋滇之并不生气,反而一脸无辜:“阿乔不是说,越快越好。” 乔五味被怼的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 她刚刚怎么就信了宋滇之会想出什么好办法。 虽乔五味不爱管闲事,也没多少的良心,但她也不敢放任宋滇之乱来,包袱还是晚些在找,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屋内守着这活祖宗。 半响。 乔五味没见过宋滇之出手,她好奇的问道:你就不能打一个响指,啪,然后就把那棵树给灭了?” 第110章 在她心中,仙人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宋滇之虽然是罪仙,效果打了折扣,但原著中那凶残的模样,想必能力也差不多哪里去。 这话让宋滇之微微怔住,待回过神后,嘴角的笑意蔓延而开,他低着头不由轻笑出声,那好看的眉梢舒张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弯起。 乔五味没少见宋滇之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虚伪的笑意,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在真心的笑,就像是月下那晶莹易透,泛着点点星光的昙花,正优雅的舒展着华丽身姿,露出那言语都无法来描述的盛开景象。 待宋滇之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眼中也恢复一片清冷,他声音低沉道:“看来我要让阿乔失望了。” 乔五味涨红着脸没吭声。 宋滇之继续道:“那棵桃树好解决,可地底下的树根却是个麻烦。” 只要有树根在,毁掉的桃树亦可再生。 但那密密麻麻的树根已经布满整个唛城,甚至可躲藏在地底深处。 乔五味连忙抢答道:“那你要如何解决?” 宋滇之倒也不恼,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侧身:“将其拔出来即可。” 说完,他目光落在乔五味的身上。 “你来拔!” 乔五味右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我拔?” 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能将那一团团密密麻麻的红色树根从地底下拔出来。 宋滇之侧目看向窗外:“明日午时带我去那间院子,我毁树,你拔根,根被全部拔起来的瞬间,记住要以天火焚烧。” 乔五味刚准备问,这活是不是派反了,不应该自己毁树,他去拔根吗? 可还来得及开口呢,便见宋滇之故作无奈道、 “谁让我身负重伤,干不了拔树根这种体力活。” 乔五味???? 既宋滇之说明日午时,那就明日去处理桃树的事。 乔五味心里头还惦记着包袱落在府邸的事,想到那近四十两的衣袍,她也没什么心情歇息,又急忙忙的朝着府邸方向赶去。 此时已经深夜,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人,也好在有月色铺路,倒也不用抹黑前行。 乔五味心急的很,故此走的也快,很就抵达目的地。 她伸手敲了许久的门,才被守门的小厮给打开,被吵醒的小厮阴沉着脸,小厮见是乔五味,语气十分不耐烦道。 “案子不是破了吗,你怎么还想赖不走!” 还没得乔五味说明来意,小厮便“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 看着紧闭的后门,乔五味脸色有些难看,早知道县老爷不是个好东西,却没有想到比东西还不如,她目光落在趴在墙头上舔着爪子的大胖橘猫。 反正明日要得罪这县老爷,还不如就现在得罪。 没多久,靠黄符翻墙过去的乔五味躲藏在假山角落处,趁府邸巡夜的侍从们不注意,便偷偷摸摸的来到居住的院子里,找到包袱准备离开时,却听见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乔五味瞥了眼惨叫声的方向,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离开这,等钻出屋原路折回去,却瞥见小腹微微有些隆起的县夫人被人搀扶在朝这边走来。 没办法,只是朝后躲去。 最终乔五味躲躲藏藏来到一间废弃的院子里,抬头便瞥见方才那只大胖橘猫,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忍不住嘴贱:“这橘猫应该是实心的吧!” 橘猫忽“喵”的一声,而后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随即发出凄厉惨叫声,迅速从墙头跃了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后阴风阵阵,乔五味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布包中的黄符已经所剩不多,也不知够不够对付身后的东西。 “我好冷呀!你能把我从井里捞出来吗?” 阴恻恻的女声从身后响起,紧接着一只泡的发胀发白的手从身后伸出来。 第60章 乔五味并未察觉到恶意, 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她边拉开距离,边捏手诀。 “八方符灵, 缚!” 三张黄符迅速钻出, 并将身后的“东西”给死死的束缚在原地, 乔五味瞥了眼那只被泡到发胀发白的手没法动弹时,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还未转身,身后却再次响起那道阴恻恻且幽怨的哭声,听得人全身鸡皮疙瘩都不由冒了出来。 “嘤嘤嘤, 我好惨呀!” 乔五味没敢回头, 光一只手就泡到发白发胀,估计整个人都被泡得如充气的气球般,这画面想想就惨不忍睹。 只是那阴恻且又幽怨的哭声不断, 听得乔五味脑瓜子有些嗡嗡的, 她忍不住道。 “别哭了,大不了晚些我把你从井里捞出来。” 话音落后,身后的哭声便停了下来, 就在乔五味松口气时,身后的女鬼却变本加厉提出要求。 “我本枉死, 姑娘可否替我鸣冤?” 乔五味闻言,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这可是县老爷的府邸,你若枉死, 那凶手岂不是在县老爷眼皮底下犯案?” 第111章 她总觉得凶手这样做的话,未免也太过大胆妄为, 想了想又继续道。 “你死多久了?要是死了几十年或者几白年的话, 你的忙我可帮不了。” 身后女鬼听到这话后,又忍不住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我乃唛城红袖阁的琴娘, 与县老爷两情相悦,好不容易被大人纳为妾室进门,谁知在新房内被人绑了手脚,堵住嘴扔进这冰冷的深井中活生生淹死。” “还望姑娘帮帮我,替我鸣冤!” 乔五味没想到身后女鬼身份竟是县老爷那名消失的妾室,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凶手极其聪明,竟利用消失新娘之事遮掩此事。 如若琴娘的尸骸没被人发现,那么她死亡真相也就石沉大海。 乔五味蹙紧眉心:“今晚我是翻墙过来的,现在自身难保,所以你这事我可能帮不了。” 琴娘那张被井水泡的胀好几倍大的脸上露出一抹失落,鲜血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而下,而后又继续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她右手捏手诀,轻声道。 “八方符灵,以梦化蝶” 只见一张黄符钻出布包,凌空幻化成一只黄色的蝴蝶,它挥着翅膀慢悠悠的飞到琴娘那湿漉漉发鬓上。 乔五味解释:“这张黄符可让你自由进入县老爷的梦境,既然你说与他两情相悦,又是你夫君,想必听到你的冤屈后,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件事她本来可以不管,并拍拍屁股走人的。 可想到县老爷做的那些恶心的事,脑海中瞬间冒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琴娘语气十分感激道:“谢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琴娘只能来世再报。” 乔五味眉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她小声呢喃着。 “谁叫我是热心肠呢。” 等身后琴娘消失后,乔五味才转过身,她目光落在地面上那一滩水渍,又侧目看向院内那被巨石紧紧压住的井盖,井盖下方冒出好几只肥硕的老鼠,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很快又通过缝隙钻到深井里头。 只希望县老爷别被自己心爱之人的模样给吓疯。 想到这里,乔五味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她蹲在这个荒废院子许久,见外面的嘈杂逐渐恢复平静后,才悄悄的溜出去。 兴许是因府邸中出了什么事,众人注意力都在别处,故此并未发现隐匿在黑暗中的乔五味。 长廊之中,两名侍女脸色极其难看,她们低着头站在那小声嘀咕着。 “方才我在人群中瞥了一眼,我都不敢相信那人会是桃姐。” 两人之前是见过桃姐的,胖乎乎圆滚滚的摸样,跟关押在柴房中身材苗条的女人,完全没有办法联系在一起。 “我还听说那些消失的新娘都被她害死的,现在死了也算是因果报应。” “别说了,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 两名侍女害怕的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急忙忙的离开。 当事人乔五味愣愣的站在原地,她知道府邸内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有想到是关押在柴房中的桃姐死了! 怎么会死呢? 乔五味眼底露出疑惑的神情,难不成是畏罪自杀? 她抿着唇先将这个问题抛在脑海,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 靠着最后一张黄符,断了左手的乔五味无比艰辛的从墙头上爬了下来,她提着包袱打着哈欠朝客栈的方向赶去。 此时已是深夜,客栈内的柜台上放置一盏油灯,守夜的小二单手撑着下巴,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垂去,直到额头碰到柜台上,又猛的抬起头来。 乔五味进来后,从布包中依依不舍的掏出二十枚铜钱。 “小二,三两阳春面,里头窝两个鸡蛋,顺便备些热水给我送到房里头。” 被吵醒的小二满脸困意,本来心里有些怨气的,可瞥见那一把铜钱,脸上立即露出殷勤的笑意,并精神十足道。 “好勒,客官!” 乔五味上了二楼后,刚推开门就对上宋滇之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她得意的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半空中扬了扬,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 等把房门关的紧实,乔五味才坐在宋滇之的对面,边给自己倒了杯苦涩的茶水,边骄傲道。 “那小厮不让我进去,然后我翻墙给拿回来的!” 宋滇之:……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亮晶晶的盯着宋滇之,并压低声音道:“而且,我替你报仇了!” 神情淡淡的宋滇之听到报仇两个字,以为眼前女人发现了什么,狭长的丹凤眼中露出一抹凛冽寒光,可很快就消失不见踪影,他嘴角扬起,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眸光则微微颤了颤。 “报仇?” 语气低沉沙哑,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乔五味眨了眨眼,脸上露出狡诈的神情:“那县老爷不是不当人吗,还把你赶了出去,所以今天晚上我给他备上一份厚礼!” 第112章 宋滇之则好心提醒:“会不会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我才被被赶了出来。” 乔五味还想说些什么,房外忽传来小二的声音。 “姑娘,你嘱咐的东西都备好了。” 乔五味正饿的发慌,连忙起身开门,食物的香气瞬间争相恐后的钻入鼻中,馋的她下意识吞咽起口水。 三两阳春面用着巨大海碗装着,两团面条整齐的浸泡在里头,泛着油光的浅褐色面汤上还漂浮着许些葱花,让人食欲大开。 乔五味拿起筷子,边挑面边吹热气,然后开始埋头苦吃。 宋滇之轻轻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那被食物塞的两颊鼓鼓的女人的身上,眼底多了份自己都没发现的柔意。 乔五味被盯着得有些不自在,她咽下嘴中的食物,下意识的侧了下身子,将桌上那碗面给挡了挡,并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不是不用吃饭吗?” 宋滇之见乔五味这护食的行为,忍不住有些发笑,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不会抢你的。” 乔五味这才放下心,继续埋头苦吃。 填饱肚子之后,她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本想再画些黄符,但奔波一整天乔五味坐在床榻上的那一刻,便忍不住躺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月色从窗户透进来,如霜白铺在地面上。 躺在床榻上的县老爷整个人宛如被浸泡在水中,全身上下满是汗渍,他那还算清秀的五官此时显得无比狰狞,嘴里正呢喃道。 “别……别过来,别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县老爷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噩梦中惊吓醒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站起身,声音发颤的喊着。 “来人!快来人!” 屋外侯着几名侍从连忙进屋,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等待主子的吩咐。 尽管知晓那是梦,但县老爷脸色依旧苍白的厉害,眼底满是惊恐,脑海中更是不由浮现琴娘那张可怕的脸,以及曾经被他夸赞的曼妙身姿,如今被泡胀到一个可怕的地步,肚皮也不知被什么给啃咬破开,露出里面腐烂且血肉模糊的五脏六,甚至还能瞥见森森肋骨。 而琴娘就是拖拽这样的身体扑进自己的怀里,想到那湿冷且滑腻的触感让县老爷再也忍不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弯腰呕吐了起来。 县老爷只以为是偶然,用侍女送来茶水漱了漱口,屋内也被点燃凝神熏香后,想到明日还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再次躺回床榻上。 可刚闭上眼,一双被泡的发胀发白的双手,如条冰冷的蛇紧紧的缠上自己的腰身,背后也传来那熟悉却又阴恻恻的女声。 “大人,我好冷呀,快把我从那井底捞出来。” 话音落后,县老爷也开始冷得打了个哆嗦。 “大人,我死的好惨呀,你要替我报仇,报仇!” 许是想起冰冷井水从鼻腔中灌入的绝望,琴娘声音忽然变的十分尖锐,她贪婪将那张被泡到发胀不成样的脸贴在县老爷背后。 “大人,我好怕呀!” “你说夫人为何如此歹毒,竟把我丢进井底中活生生淹死!” 那哀怨的哭声开始在四周回荡。 第61章 东方泛白, 晨曦微露,窗外响起一些商贩的吆喝声。 睡梦中的乔五味微微蹙紧眉,她翻过身, 黑色的长发凌乱的铺在身后, 许是因天气越发炎热的缘故, 衣领不知何时被扯开,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以及里头那抹红。 站在窗前的宋滇之回眸看去,就瞥见这一幕, 他迅速收回目光, 可脑海却不知为何,竟浮现那日无意撞见的场景。 雪白后背上,两条细细的红绳挂在上方, 似是绽放在冬日大雪中的红梅, 只要伸手轻轻一折,久违的春色便可落入掌心之中。 待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时,宋滇之眼底露出一抹无措与迷茫, 而只是瞬间,又恢复原来的清冷神色。 阳光从屋檐上慢慢爬进客栈的木窗, 斑驳的光点随之撒落进来。 乔五味打着哈欠从睡梦中醒来时,已经是巳时,再过一个时辰, 才是午时,她见宋滇之像是一座石像般站在窗前, 声音带着睡醒的沙哑问道。 “你在瞧什么?” 宋滇之脸上神情淡淡:“看街道那来来往往的行人。” 岁月不居, 时节如流,凡人百年寿命不过尔尔。 故此高高在上的仙者眼中, 凡人就亦如脆弱不堪的蝼蚁,无聊之时,才投去目光观望。 乔五味没多想,起来洗漱后便去楼下买三肉包子填肚子,等回来见宋滇之还没要出发的意思,就从布包中掏出黄纸、朱砂以及毛笔,开始每日画符日常。 悟出自己的符道后,所有黄符乔五味都一笔呵成,极少再画出废符,时不时还画好几张灵符出来。 眼瞅到午时,宋滇之才慢悠悠道:“带路。” 乔五味连忙将画好的黄符塞进布包中,她走在前面带路,目光落在自己还未好全的左手上,忍不住开口问。 第113章 “宋滇之,待会可能不是我拔树根,是树根拔我,要不咱们还是换个活?” 话音刚落,就被宋滇之给无情的拒绝,他余光瞥了眼一脸苦恼的乔五味。 “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是那殇魂的对手!” 乔五味不可置信道:“那总不可能连棵桃树都打不过吧!” 她想告诉宋滇之,自己现在已经脱胎换骨,已经不是以前的半吊子。 宋滇之垂眸,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语气淡漠。 “走快些。” 乔五味闻言,也只好加快脚步。 刚抵达城北镇巷子口,还未抵达到桃姐的院前,便远远瞧见门口处站着四名持刀侍从,想必是县老爷派来的人。 她看了眼身后的宋滇之,开口解释。 “县老爷与程管家也不知怎么知晓那桃树的秘密,并将其誉为神树,这院子里里外外估计都是人,如果我们两个人要毁掉桃树,得先处理这些人才行。” 宋滇之眼底露出一抹讽刺:“神树?”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乔五味耳边响起,呼出的热气轻轻拂过耳垂,酥酥麻麻的让她脸颊不由染上几分红润。 乔五味低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又懊恼自己心跳那么快做什么。 这时眼下发青的县老爷满面愁容的从里头坐了出来,正恰瞥见站在角落中的乔五味以及宋滇之,他正准备开口派人将其赶走时,却忽然想起昨夜那无比真实的噩梦。 犹豫片刻,县老爷走上前,厚着脸皮道。 “乔姑娘,宋公子,还真是有缘分,我正准备派人去寻你们。” 乔五味在瞥见县老爷那一副没睡好的摸样,眼底不由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并冲着身后的宋滇之眨了眨眼。 宋滇之:…… 这县老爷想装傻,可乔五味却偏偏不如他的意。 她故作诧异道:“难不成昨日是误赶我夫君出府,县大人寻我们,是想给他赔个不是?” 宋滇之微微愣住,许是没想到乔五味会这般说。 县老爷神情有些难看,本想发怒,可想到琴娘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也只能心里憋着一口闷气,笑呵呵道。 “此事是我不对,照顾不周,这就与宋公子赔罪,还望宋公子别计较。” 宋滇之侧目,一个眼神都懒的给,县老爷气得哟,那张脸阴沉的跟墨水般。 乔五味则见好就收,边右手轻轻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边准备一副要走的模样,县老爷怎会让她离去,连忙上前拦路。 “乔姑娘请留步。” “我想在你这讨要张黄符。” 乔五味那迈出去的腿又迈了回来,那半张大的小脸上先露出诧异的神情,而后故作高深道。 “这万事有因果之论,你若找我讨要,那便是承了我的人情,日后是要还的。” 听到这话的县老爷立即犹豫起来,他是半分都不想还什么人情。 正为难之际,又听那乔姑娘道。 “我这符可卖给大人你!只是……” 县老爷连忙问:“只是什么?” 乔五味一脸无辜:“只是价格要比之前昂贵的多。” 她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丝毫不脸红心跳。 “之前一张黄符只需要十两银子,现在得五十两。” 县老爷是不缺钱的主儿,他不蠢,知晓乔五味是在故意抬高价格,可只要让自己别在梦到琴娘,就算是一百两都愿意给。 “这好说。” 等县老爷将银票递过去,接过那张折叠成三角的黄色护身符时,整个人瞬间松口气,可正准备离开,却被又喊住。 将银票小心翼翼放在布包中的乔五味还没薅够呢。 “县老爷,我那张黄符虽厉害,但却治标不治本。” 这让县老爷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并冷声警告道:“乔姑娘,本官知晓你与宋公子本事大,但也要适可而止。” 可惜乔五味丝毫不惧,她还想靠着县老爷进到院子里头,并且让众人睁大眼睛看清楚,所谓的神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见县老爷阴气环身,肩上三盏阳火微弱,随时都要熄灭,应该是遇到什么脏东西。” 县老爷神情错愕,原本的害怕瞬间被恐惧所替代,他脸色苍白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侍从去院子那候着,只剩下三人时,他声音才微微发颤道。 “那乔姑娘可有治标的法子?” 乔五味伸手指向院子的方向:“只要将那棵树毁了就是!” 这让县老爷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情:“乔姑娘该不会是骗我的吧,那可是神树,又怎么跟脏东西有所牵连。” 宋滇之抬头看向悬挂在头顶的太阳,不由微微蹙紧眉。 “午时到了!” 乔五味知晓宋滇之在催自己,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盯着县老爷略微浑浊的眼珠子,一字一字道。 “这就要取决大人你信不信,是选神树还是选自己的命!” 可没等县老爷选,这院内就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只见十几名全身沾满血迹的士兵,面带恐惧的从里头跑出来,嘴里喊叫着。 第114章 “神树吃人了!神树吃人了!”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朝院子方向走去,而乔五味边跟在身后,边不忘忽悠道。 “大人,处理完神树的事,也得要给我们工钱呀。” 伫立院中的桃树应是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后,那密密麻麻的红色树根忽窜了出来,将离最近的程管家跟另一名士兵给拽入地底下。 虽不见尸首,但地面很快就涌入大量猩红的血液,只见那血液缓缓的朝着那桃树根下汇聚去,原本逃到院门口的那些士兵们也没有能逃过,树根从地面窜出,卷起他们的腰身。 见宋滇之不出手,乔五味连忙道。 “八方符灵,聚金为刃,赦!” 只见七张黄符迅速飞向空中,在这群士兵快被那诡异的力量给拽到地底下的瞬间,几十道金色的光刃直接切断那猩红的树根。 获得自由的士兵们立即连滚带爬的逃走。 可另乔五味没有想到的是,那些砍断的树根虽流着人类相同的鲜血,但却在地面上蹦跶几下,很快又钻入地底中。 她看向走入院中的宋滇之,连忙跟了过去。 虽然在乔五味的阻止下,那些士兵们没被拉入地底下,成为殇魂的养料之一,但地面上涌入的鲜血越来越来多,而吸收鲜血的桃树上的花儿则越发鲜红。 桃树的树根早已经布满唛城,它应该是去了别处猎物。 宋滇之忽停下脚步,侧目看向乔五味,轻声道:“阿乔,过来!” 乔五味不敢耽搁,连忙小跑到他面前,还没有开口问怎么时,便见宋滇之忽抓自己的右手,那泛冷的指尖让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语气严肃的叮嘱着。 “抓到树根之后,用力将其拔出来,记住,别松手!” 乔五味愣愣的点点头,可还是忍不住问:“可我要怎么抓到这些树根?” 宋滇之垂眸,他伸出手放在半空之中,唤道:“风刃!” 风来时,指尖被轻轻划开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仙人之血的气息,让远处的殇魂直接躁动,那密密麻麻的红色树根迅速的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窜去,眼见要穿透两人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阻挡在外。 这是乔五味第一次见宋滇之出手。 第62章 她忽然明白, 为什么原著中的男主对上宋滇之会毫无还收之力。 这是仙者与凡人之间的差距,是天与地的距离,是一道永远无法越过去的鸿沟。 纵使是名罪仙, 也依旧强大的让人发指。 宋滇之神情淡漠, 他垂眸, 声音亦如往常般清润低醇:“可记住我的话?” 乔五味的思绪瞬间回笼,她点点头:“不能放手。” 闻言,宋滇之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指尖渗出的鲜血凝结成胖滚滚的血珠子, 在阳光下似是晶莹的玛瑙, 他扬起指尖朝下转去,红色的血液砸落在乔五味的后背上。 没等乔五味反应过来,宋滇之那渗着血的指尖落在上面, 以她手背为纸, 自身鲜血为介,很快一道繁琐的符文出现在上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在宋滇之停下的瞬间, 符文流动着点点金光。 那道符文是乔五味从未见过的,她也看不懂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待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正以极其亲昵的姿势,依靠在宋滇之的怀中。 “抓紧了!” 宋滇之声音低哑且严肃, 他握住比自己手掌小许些的手,朝着地面探去。 此时此刻, 乔五味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 刚刚还沉迷男色,而现在恨不得在心里发出一阵爆鸣声。 啊啊啊啊啊啊! 在宋滇之的带领下, 乔五味的手轻松的穿过地面,她清晰感觉到,自己抓到一个软乎乎,还时不时在跳动的东西,随着用力拽出后,才错愕的发现,那竟是颗人类心脏。 可如果说是人类的心脏,那又有些勉强,在心脏的四周蔓延密密麻麻的细小红色树根,如同手指般大小的红色毒蛇,它们察觉到了危险,立即将乔五味的手全部覆盖住,只是在正准备进一步时,却愕然发现自己无法前进,更无法给予伤害。 只是那种冰冷,一直在蠕动的触感,真的叫人头皮发麻。 在乔五味抓到这颗诡异的心脏时,宋滇之便松开了她的手,朝着伫立在不远处的那棵桃树方向走去。 而宋滇之离开的瞬间,那道无形的屏障也消失不见。 院中除去两人所站立的地方,地面早就窜出无数只红色树根所占领,它们就像出现在汪洋中间扭曲的触手,带着愤怒朝着乔五味以及宋滇之窜去。 乔五味看着十几根红色粗大的树根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飞来,下意识想捏手诀唤黄符,却猛的想起来右手紧紧拽着那软绵绵且跳动的心脏,心脏周边的细小红色树根更是在拼命勒住她五根手指,想将那颗心脏给拯救出来。 这也让乔五味压根腾不出手出来,何况宋滇之反复嘱咐自己。 别松手! 可以见得,这颗诡异的心脏很重要! 看着越来越近的树根,乔五味有些害怕,但想到自己的命是与宋滇之紧紧绑在一起的,如果她死了,宋滇之也活不了。 第115章 所以乔五味相信宋滇之! 被细小的红色树根覆盖的右手背处,符文流动金色的光芒。 一阵风忽起,如春风般温柔,也如寒冬般肃杀。 它边轻抚乔五味的脸颊,边利索处理涌上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树根,被切割成无数条的树根落在地上,许是因为那颗心脏的缘故,这次并未如同上岸的鱼般蹦跶着,而后又钻入地面里头。 至于那些扑向宋滇之的那些粗大的树根,只是还未靠近,就被这男人身上所散发的强大的气场给钉在半空中。 而那棵桃树也在乔五味诧异的眼中慢慢转变人的模样,她伸手轻轻摩挲自己来之不易的脸,目光痴迷的盯着面前的宋滇之,缓缓扬起嘴角。 “好久不见,临潮仙君!” “不对!你现在可是罪仙,又怎担得起仙君二字。” 说完,身着绿色衣袍的女子就捂着嘴,幸灾乐祸的咯咯咯笑了起来,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乔五味身上,原本眼底的轻蔑瞬间消失不见,并露出震惊的神情。 绿色衣袍的女子不由喃喃道:“怎么可能!” 如若刑捕头在的话,定会发现这绿色衣袍的女人就是柴稳婆,可那张脸却年轻了十几岁。 更准确些,宿主与殇魂完美融合,是殇魂吞噬了宿主原本的魂体,牢牢占据这来之不易的五官,温暖的身体,带有久违的记忆,以及充满香气的情欲。 它们游荡在洪荒,带着生前的记忆,被亲人厌恶的驱逐至深海之处 它们不甘心,满是怨气,尤其是在被信仰的神明遗忘后,永生困在无法离开的归墟之城后,这愤怒便达到极致。 于是它们将死在海面上的亡魂拽入归墟,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这个做法让它们感到兴奋。 这才是殇魂真正的样子。 冷血!残忍! 忍受右手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触觉,乔五味紧紧蹙紧眉心,她见那棵桃树幻化成绿衣女子,还称呼宋滇之为临潮仙君时,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这只殇魂会认识宋滇之? 宋滇之神情淡淡的看着女子,眼底露出浓浓的厌恶:“遗言说完了吗?” 绿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扬起,十几名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悬浮在宋滇之周边上空,脖子被红色的树根紧紧勒住。 “临潮仙君可想清楚,若是我死了,她们也活不了。” 宋滇之神情淡漠,漆黑的眸子泛着凛冽的寒光,随即薄唇微启。 “借九天玄雷,诛!” 话音落后,原本晴空万里的苍穹瞬间乌云密布,雷声轰鸣,绿衣女子脸色忽变,可很快眼底就露出一抹狠厉的神情。 乔五味目光盯着那十几名被树根勒着脸色发青的女子们,总觉得那绿衣女子似是要算计宋滇之。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大声提醒。 “宋滇之,这只殇魂怕是要利用无辜女子当挡箭牌。” 被戳破诡计的绿衣女子只是瞥了一眼,那身后像是放置一轮无比刺眼太阳的乔五味,随即诧异的发现,那本神情淡漠的临潮仙君眼中竟多出几分笑意。 宋滇之轻声回应着:“我还没这么蠢。” 在手指大小的玄雷落下的瞬间,宋滇之的身后迅速掠出五把晶莹剔透的水剑,绿衣女子在瞥见那水剑剑,眼底闪过一丝畏惧。 她正准备动手,五把水剑凝聚为一把,如风轻,亦如电疾,并发出愉悦的剑鸣声。 玄雷劈开勒住新娘颈脖的树根,而绿衣女子也觉得胸口一凉,她缓缓低下头,才发现心口不知何时被贯穿个大洞。 此时悬浮在半空中的新娘们摔落在地面上,巧妹很快就从这剧烈的痛意中醒来,睁开眼便瞧见如此诡异的一幕,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宋滇之侧目,开口提醒道:“阿乔!” 这只殇魂占据人类□□,又以桃树为载体,故此要在肉身被毁同时,烧毁本源之心,才算真正的消除。 绿衣女子没有察觉自己本源之心在乔五味身上,是因为她身后的功德金光实在是太耀眼了,连长相都看不清楚,更别提看见她手上拿的是什么。 反应过来后,绿衣女子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迅速朝着乔五味所在的方向冲去,一道玄雷却落在她的脚下。 被点名的乔五味急得不行,眼下也只能赌一把,她诚恳紧闭双眼,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 “承师门之令,符灵为引,唤玄火!” “赦!” 狂风起,乔五味只觉得自己衣裙被吹得铮铮作响,她单睁开一只眼,瞥见布包中所有的灵符皆都悬浮在半空中。 这让乔五味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竟然成功了。 可瞥见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七张灵符自燃时,乔五味又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七张灵符凝聚为一只紫红色的玄火小雀,在绿衣女子的头颅滚落在地的瞬间,小雀挥着翅膀落在乔五味的右手处,那些细小且密密麻麻的红色树根,开始慢慢枯萎,露出那颗鲜红跳动的心脏。 玄火小雀歪着脑袋,低头啄了下去。 第116章 那颗诡异的心脏瞬间被紫红色的玄火给包裹着,很快就与那没有头颅,却依旧靠着双手朝这边爬过来的绿衣女子化为灰烬,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玄火也将宋滇之绘画的符文烧的干干净净,乔五味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周边所散发的灼热温度。 随着绿衣女子的消失,地面突然涌出无数金色的萤火虫,那是恢复自由的女婴亡魂,小小的萤火虫一只只的飞到半空中,成群结队的朝着那乌云逐渐散开的苍穹上空飞去。 乔五味没有瞧见,众多的金色功德之光如细雨般落下,大部分汇聚在她身后,小部分则汇入宋滇之额间处。 亦如乔五味所说的那般,罪仙印淡了些。 可在宋滇之看来,这点功德金光宛如一颗小小的石头,落在汪洋大海之中,一滴水花都飞溅不起来。 回过神的乔五味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宋滇之,忍不住开口。 “你实力那么厉害,以后碰到殇魂,你直接……” 话还没说完呢,宋滇之就闭眼晕了过去! 这次被直接压到在地上的乔五味???? 与此同时,县老爷府邸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第63章 乔五味右手极其吃力的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宋滇之给推翻在地, 然后涨红着小脸坐起身来,此时院内早已一片狼藉,好在没有殃及周边的房屋。 在环顾四周时, 她便瞥见坐在地上, 整个人似是吓傻的新娘子, 目光很快就被塞在腰间的两张三角黄符给吸引住。 乔五味一眼就认出,那两涨黄符是出自己之手,她想了片刻,开口喊道。 “巧妹?” 眼中满是惊恐的巧妹缓缓的回过神来, 侧目看向那左手用白色纱布裹的严严实实的年轻姑娘, 那略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你认得我?” 乔五味轻“嗯”了声:“与陈千峰有点交情,前些日还同杨镖头去长乐村,你腰间那两张平安符便是我赠你的。” 许是那两张平安符的缘故, 所以她才会提前醒过来。 听到平安符这三个字时, 乔妹眼眶瞬间发红,想到被掳来后所发生的事情,她声音发颤道。 “多亏姑娘这两张黄符救了我。” 巧妹眼中带着恐惧的神情, 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被掳过来后,那棵桃树就将我们藏在那茂盛的树冠中间, 翠绿的嫩叶与枝芽,以及那粉白色的桃花将我们的身影藏得很严实。” “而每天夜里,我们身边会漂浮很多脸上发青发白, 大小如猫儿般的婴儿,漆黑的眼珠子紧紧盯着我们, 然后一个一个钻进众人的肚子中。” “那婴儿钻进去后, 大家就像是十月怀胎般,痛苦诞下一颗又一颗的奇怪的果子。” “而那些女婴们却很畏惧我腰间那两张黄符, 每次都会避开我。” 闻言,乔五味只觉得无比惊悚,她一直以为那些小孩子是桃树开花结的果,不曾想是从这些新娘的肚子中诞下的。 怪不得之前见那些新娘们的肚子都是高高隆起,甚至能瞥见里头有东西在蠕动着。 新娘子就像那棵桃树,是生! 死去的女婴亡魂,为死! 故此,生死相依,阴阳轮回,才有那一颗颗诡异的小孩果。 乔五味扫了眼那些还在昏迷的新娘子身上:“巧妹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巧妹连忙点点头。 乔五味先站起身,后又单膝半跪着宋滇之的身侧:“你去找陈千峰,让他去找刑捕头,告诉他那些消失的新娘们都找了回来。” 唛城的殇魂已经除去,余下收尾可就不归她干。 等巧妹虚弱站起身,跌跌撞撞的离开后,乔五味才蹙紧眉心,轻声唤道。 “宋滇之!” 喊了几声见没反应后,她才壮着胆子,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戳了戳宋滇之的脸颊。 冰冰的,软软的。 可下一秒宋滇之却忽伸出手,紧紧抓住乔五味的手腕,并将其拽入自己的怀中,那只白皙且骨架修长的左手搂着腰身不撒手。 乔五味的鼻子被撞的生痛,待回过神,才愕然发现宋滇之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冰。 冷的厉害! 她想从宋滇之怀里挣扎开,可惜两人力气相差悬殊,脸刚从宋滇之那坚硬的胸膛上离开,又被狠狠的摁了下去。 这让乔五味忍不住有些怀疑,宋滇之该不会是把自己当做成暖宝宝吧。 只是两人这样的姿势过于亲昵的些,她甚至能听到宋滇之那缓慢的心跳声,尤其想到待会刑捕头等人赶过来会撞到这一幕时,乔五味莫名感到有些慌张。 她连忙喊道:“宋滇之,你要是在不醒的话,咱们关系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惜宋滇之听不见,甚至抱得更紧。 额间那抹红色的罪仙印除了象征罪仙的身份外,还有是对宋滇之的束缚,压抑他内心浮现的杀意。 杀心起的瞬间,心脏会被荆棘给紧紧的包裹住,用力勒紧。 在阿茶茶庄,宋滇之杀丁氏时并未起杀意,用手轻松捏只蚂蚁这种小事,他内心毫无波澜。 第117章 而方才那只殇魂在喊出临潮仙君这四个字,殷红的罪仙印瞬间浮现,宋滇之起了杀心,荆棘勒紧心脏,甚至要将其勒碎。 他像是回到千年之前,站在深黑不见底且寒冰的海面之上,殇魂们那些嬉笑咒骂,聒噪嘲讽的声从四面八方钻入耳朵中。 忽然,一道熟悉的女声将它们全都盖住。 “宋滇之!宋滇之!快醒醒!” 是谁! 是谁在喊他的名讳! 乔五味喊了许久都没见宋滇之有苏醒的迹象,刚想起身,结果又被这男人给扣入怀里,那勒着她腰身的那只手的力度也越发紧。 这让乔五味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再不松手,我这老腰怕是要勒断了!” 她恶从胆边生,伸手落在宋滇之那精瘦的腰身上,而后用力一掐,正准备想说些什么时,忽然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吓的乔五味又下意识伸手,在方才掐的地方揉了揉,脸部红心不慌的胡说八道。 “哎呀!怎么不小心掐错人了呢。” 宋滇之:…… 他声音暗哑低沉道:“起身!” 乔五味却抬眸,一脸无辜的看着刚醒过来的男人:“你得撒手。”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眼眸瞬间闪过一抹慌乱,他侧目看向别去,连忙松开那紧紧抱住身上女子腰身的双手。 得到自由的乔五味这才双膝跪在两侧,右手撑着地面,只是刚准备起身,刑捕头就带着人急忙忙的冲过来。 看着眼前一幕,刑捕头很快就反应过来,侧身呵身后的人斥道:“先出去候着!” 他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乔五味涨红着小脸,连忙爬站起来,想了想,刚准备开口解释时,刑捕头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放心,我都懂。” 乔五味??? 不是,你懂什么呀! 已经起身的宋滇之不由轻咳一声,缓缓道:“以往她并非这样,许是刚刚太过于激动,才会如此。” 乔五味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滇之,刑捕头则有些错愕。 “没想到乔姑娘竟是性情中人!” 乔五味很难不怀疑,宋滇之这是在报复自己方才掐他腰的事。 她气不过的伸手拽着这男人的衣角,对着刑捕头道:“邪祟已经解决,剩下就是你的事。” 这唛城是彻底呆不下去了。 刑捕头目光落在那些昏迷不醒的新娘子身上,脸上瞬间露出担忧的神情。 “那这些新娘为何还不醒?” 乔五味解释道:“身上缺失太多阳气,蓄太多阴气,只需要多晒太阳,差不多三四日就可以醒了。” 邢捕头连忙点点头。 乔五味则拽着宋滇之的衣角,迅速的离开此处,她边朝客栈方向走去,边忍不住嘀咕道。 “你可真小气,只是掐了你一下,至于要毁我名声吗!” 乔五味都想好了,等先回客栈歇息会,晚些她就出门把要用的东西都买好,明日一早就离开唛城。 宋滇之没吭声,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任由着乔五味拽着自己的衣角朝前走去。 只是两人刚抵达到客栈,一名婆子从角落窜了出来,扑腾的跪在乔五味与宋滇之的面前,那张布满岁月刻下皱纹的脸上满是焦急,眼眶发红,语气更是哀求道。 “求求你,去救救我家夫人吧。” 这个人乔五味见过一面,她记得是站在县夫人身边的。 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想必是是出了什么事。 乔五味忽然想起来桃姐之前说的那番话,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问:“你家夫可是人吃了小孩果?” 三人正站在客栈门口处,故此引起不少人围观,有些认得那婆子,又想到方才县老爷府邸中的人,方才满脸慌张的去各个医馆请郎中,忍不住猜测起来。 难不成县老爷发生什么意外! 见围聚如此看热闹的百姓,婆子哪敢说实话,只是拼命磕头哀求着乔五味随她走一趟。 乔五味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同意。 她不是好心,主要是担心这婆子已经求到这,在场又有不少人都瞧着呢,若不同意,到时候这县夫人有什么个三长两短,估计这口大锅会砸在自己背上。 明日还想顺顺利利的离开呢! 这事宋滇之跟着去不方便,故此他先回客栈内休息。 而路上,婆子也只能实话实话。 “夫人之前怀有三个孩子皆都夭折而亡,故此身体极弱,本是不适身孕的,却听那桃姐几句话忽悠后,花了百两多买下那什么小孩果。” “这奴才也不好管主子太多事,虽知晓那什么小孩果邪门,也劝她别信那桃姐的话,但夫人倔强不愿听,甚至偷偷背对着我,将那小孩果给服下。” “可这也怪不得我家夫人,她也是可怜人,只是想给大人留下一点血脉罢了。” 若不是乔五味知晓真相的话,还真的差点被骗过去,她边跟在老婆子的身后,边故作疑惑的问道。 “可这孩子的事你找我也没用呀,你应该去找郎中才行。” 听到这话的老婆子脸上瞬间露出慌乱的表情,眼下除了乔姑娘外,还真找不到其他人,毕竟夫人肚子里头怀着的东西,可不是普通郎中能解决的。 第118章 早知道昨夜就不该听夫人的话,将那桃姐杀人灭口。 不然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第64章 婆子咬着牙, 心里头无比怨恨的想着,这都是桃姐的错。 她红着眼眶对上身侧脸上露出狐疑的乔姑娘,也只能实话实话。 “那桃姐给颗坏掉的小孩果我家夫人, 就在方才我家夫人肚子突然疼痛难耐, 掀开衣裳后, 里头面的东西竟是准备钻出来。” 想到这里,婆子的脸上露出又害怕又恨的神情,害怕是因她活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恨桃姐将自家夫人害成这样。 乔五味没想到桃树已毁, 殇魂已死, 小孩果竟是准备从女子腹中破出,怪不得桃姐曾说,既然得到想要的东西, 怎还会计较后果。 婆子不敢耽误时间, 怕是晚一步,自家夫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等乔五味随这婆子赶到县老爷的府邸后,在朝内院方向走去时, 便闻到空气中弥散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府邸的侍从们更是个个脸色苍白, 她们似是看到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全身颤栗个不停。 两人还是来晚了一步。 县夫人所在院内弥散的血腥味更加浓重,县老爷全身瘫软无力的坐在房内, 面露惊恐,嘴里喃喃道。 “怪物, 怪物!” 婆子在踏入院门槛时, 整个人慌神没注意,被绊的狠狠地摔在地面上, 等爬站起身时,脸上已沾满血迹,可她却不以为然,两步并一步朝前迈去。 乔五味则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向前。 在听到屋内传来婆子那悲痛的哀嚎声时,她想自己也没留在这的必要。 估计在来的路上,县夫人心怀所期待的“孩子”已经破开她的肚子,从里面爬了出来,看县老爷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应该是瞧见那“孩子”的面容。 乔五味离开县老爷府邸后,在回客栈的路上,正准备买几个肉包子填肚子时,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犹豫片刻,并未上前,只是看着邱氏神情茫然的走过去。 路过的邱氏没发现乔五味,在捅伤杨捕头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可对上紧紧护在怀里那颗小孩果时,却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 可就在刚刚,怀里的那棵小孩果却突然化成一滩腥臭的血水。 邱氏当时如疯魔般蹲在地上,双手试图将地上的血水给捧起来,可捧着捧着,眼前的景象变的模糊起来,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而后崩溃的坐在地上痛哭着。 她忽然觉得,从看到那颗小孩果时,自己就像是在做场醒不来的美梦。 而如今美梦破碎,邱氏却不知何去何从。 最终她还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巷子口处那几名婶子依旧聚坐在一起,低头嘀咕别人家的琐事,说说那家儿媳妇太过于凶悍,这不知怎么的,又说到那邱氏身上去了。 那日杨二郎差点死的事情,早已经传遍巷子内。 “我早就觉得那邱氏是疯了,没想到竟敢拿刀杀人,真是太可怕了。” “唉!谁叫她生不出孩子,要是有个孩子,又怎么会疯呢。” “说白了这邱氏就太自私了。” 平日最爱说邱氏闲话的那婶子眼底露出一抹鄙夷,她没瞥见另外两名婶子脸上满是慌张的神情,继续说道。 “之前我就好心的将那屁股大好生养的亲戚介绍她,说给杨二郎纳妾室,她还朝我摆脸色瞧,她哪来的脸哟,一个不生蛋死占窝……” 这话还未说完呢,这婶子就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邱氏阴沉着脸,眼神冰冷,单手用力将她头发给用力拽着,而后一个耳光狠狠的打过去,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婶子被打的嗷嗷叫唤。 而站在旁侧两名婶子吓得傻愣在原地,特别是看到邱氏一副要杀人的摸样,哪还敢上去阻拦着,那婶子头皮被活生生拽下来一块不说,还被邱氏压在身下打。 “你还想说什么!说我不生蛋死占窝的鸡?” 那婶子还没开口呢,脸上又狠狠的挨了个耳光。 邱氏双眼发红,直接大骂:“你的小心思我还不清楚,不就是眼红我家杨二郎对我好,想把你家亲戚塞过来膈应我。” 直到那婶子双颊被打得红肿,话都说不出来时,邱氏才蓬头散发的站起身来,扫了眼站在角落不敢吭声的另两人,才起身离开。 ………………………… 翌日,晨曦破晓。 乔五味正打着哈欠,肩上背着重重的包袱,站在柜台上等着掌柜退银子,这干粮以及路上要用的东西早已经在昨日就备好,今日只需直接出发即可。 待接过银子将其放在布包中,她才走出客栈,看了眼身无一物的宋滇之,故作可怜兮兮道。 “这包袱太重了,你来背好不好?” 宋滇之连忙低头轻咳:“若阿乔舍得话……咳咳……” 乔五味:…… 她眨了眨眼:“自然舍得。” 话音落后,身后就传来刑捕头那极其不赞成的声音。 “乔姑娘,宋公子都咳成这样,你怎可还让他背重物!” 乔五味诧异的看向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刑捕头,陷入沉默。 第119章 这怎么哪都有你呀! 宋滇之却继续咳嗽道:“可见阿乔如此辛苦,我心疼。” 乔五味:…… 祖宗!你可快闭嘴吧! 刑捕头闻言,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不由感叹:“乔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宋公子呀!” 乔五味连忙转移话题:“我们今日要离开唛城,若邢捕头今日寻我是有事,怕是要白来一趟。” 刑捕头连忙解释:“我之前听杨捕头说过,你们二人本是急的赶回去,若不是县老爷掺和其中,怕不会留在唛城,想着事情皆都尘埃落定,便赶过来送送你们。” 三人在去往城南城门口的路上时,刑捕头忽开口说道。 “昨夜县老爷死了。” 乔五味脸上瞬间露出诧异的神情,她昨日还见到哪县老爷,怎就突然没了?难不成是被从县夫人肚子里钻出来的东西给害死的? 刑捕头继续道:“是被县夫人身边的奶娘用刀子给破开了肚子,被人发现后还没死,在等郎中赶来的路上,给活生生的痛死的。” 乔五味想了想,把昨日那婆子寻自己去救县夫人的事说了出来。 刑捕头先是沉默片刻,才开口:“我问过,为什么要破开县老爷的肚子,她说是为了给夫人报仇,后来我去查看县夫人的尸体,发现她的肚子是被人砍了好几刀,失血过多而死。” 乔五味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她当时过去时,并未进到屋内,故此以为是那肚子里头的东西钻了出来,导致县夫人惨死,却不想真相竟是这样。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连忙道:“之前我偷偷翻墙去县老爷府邸中拿包袱时,在间院子里碰到一只女鬼,她说自己叫琴娘,是县老爷那日纳的妾室,不知被谁绑住手脚,丢进那井里头淹死。” 当初她应许过琴娘,会将她尸骨给捞起来的。 这说话总得算数。 刑捕头听到这话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事我知道,她与桃姐皆是被县夫人害死的,如今县夫人死了,也算是因果报应。” 他忍不住叹口气。 “听府邸侍女交代,县夫人与县老爷早已离了心,所谓夭折的孩子也都是被县夫人给活生生捂死。” 当时他听到这话时,只觉得县夫人怕早就疯魔了。 “对了!李广昨日找我,说是邱氏回来了。” 乔五味垂眸,声音轻轻轻“嗯”了声,三人已经来到城南的城门口,刑捕头也不好崽继续送下去,也只能双手抱拳。 “唛城之事多亏两人出手相助,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刑某就在此祝两位情比金坚,早生贵子。” 乔五味沉默着拽紧宋滇之的衣角,头也不回的朝着郊外走去。 唛城的城南郊外是片葱葱郁郁的丛林,丛林中间有条幽静的路径,此时不少同行之人,随着两人朝前走去,等走到最高点放眼望去,便发现前面除了山之外,只剩下山。 是那种光看一眼就觉得腿痛的地步。 乔五味幽幽叹口气,开始有气无力的唱道:“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下我洒着泪水来。” 那奇怪的歌谣自然是引起宋滇之的注意力,他侧目看了眼身边那有些生无可恋的女子,开口道。 “包袱给我!” 乔五味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立马将极其重的包袱递过去,生怕宋滇之会突然后悔。 这时驾着驴车的老汉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二位可是要去前面的村子?” 乔五味想了想:“我们要去繁城。” 她昨日询问过买干粮的人,若是赶往南方尽头的话,是要路过繁城。 老汉笑眯眯道:“那就没错,可要搭驴车去,一人五个铜钱。” 布包中那张银票还没动,乔五味现在可是有钱人,见可以不走路,坐着驴车赶一些路程,她心里是千万个愿意,立即就大方的掏处十个铜钱出来。 而让乔五味没想到的是,就算是在这个朝代,也是有黑车的。 待到达目的地,驾驶驴车的老汉挥动着缰绳,潇洒无比的离去,留下来的乔五味则一脸懵,她伸手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 “这是哪?” 宋滇之神情淡漠:“不知。” 第65章 两人眼前是片陌生的村子, 村口槐树下正坐着一名四五岁的孩童,脑袋上用红绳扎着两个小揪揪,那上身套着绣有黄色老虎的红肚兜, 下身穿着长裤, 右手拿着拨浪鼓, 边舔着左手拿着的饴糖,边疑惑盯着外来人。 村子后是座大山,只是那山与周边的山却与众不同。 放眼望去,那座大山竟有大半被云雾遮掩, 另露出的大半则呈荒芜的摸样, 就连树都是歪歪扭扭,叶子发黄要掉不掉的悬挂在上方。 这让乔五味觉得有些压抑,莫名想到阿茶茶庄。 她侧目看了眼身后那山路十八弯的山路, 若要折回, 怕是要走到天黑,若不折回来,那只能进村问问路。 乔五味看了眼在津津有味吃饴糖的孩童, 又将目光落在前方的村子处,她冲身侧的宋滇之道。 “咱们先过去看看。” 乔五味走在前方, 只是还没走几步,前面看似破旧的木屋中就有名身穿红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女子梳着单螺发鬓, 上方插着两根金簪,白皙的手腕上也各带金手镯, 金镯上方挂着好几个铃铛, 每走一步,就能听见清脆的铃铛声。 第120章 红衣女子的目光很快就被宋滇之给深深的吸引住, 她走上前,扬起嘴角,脸上露出一副千娇百媚的神色。 “这位公子也是要去鬼门关的?可是要随奴家同去!” 听到鬼门关这三个字时,乔五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更不明白这鬼门关怎能同去。 她下意识看向宋滇之,想从他那得到答案。 却见这祖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精致的眉眼却满是寒意,声音清润又低醇道。 “我家娘子醋意大。” 乔五味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宋滇之口中的娘子是她。 那红衣女子鄙夷的瞥了眼那身材一般,相貌也就那双有灵气的葡萄眼外引人注目,其他都极其普通的姑娘,忍不住挺了挺自己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冷冷的哼了声。 这时对面那间破旧的屋子也被人打开,开门是个杵着拐杖,头发与胡子皆都银白,可相貌却十分年轻的男子。 方才红衣女子说的话,他自是听得清清楚楚,瞥了眼乔五味与宋滇之,好心提醒道。 “二位,这鬼门关可没这么好闯,还是多多斟酌在考虑明日要不要上山。” 乔五味只觉得奇怪,怎么一直在提鬼门关这地方,而且从两人差别极大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们定不是村中之人,应该是从别处过来的。 只是两人口中的鬼门关,说的是地名,还是真的鬼门关。 她忽然想到,今日是七月初六,而明日也就是七月初七,所谓七月初七鬼门开,七月十四鬼门关。 在这段时间里,鬼门大开,百鬼游行,享受世人所供奉的香火,将会是阴气最重的日子。 故此七月初七开始,忌讳会开始多起来,撞鬼事也会多起来。 尤其是小孩与阳气弱的人不可出门,以及十字路口供奉的饭菜定要小心,可千万别碰到,上楼时,一定要检查鞋底有没有黏上黄纸,若不然回到家里后,就不单单是你一个人。 乔五味想了想,看了眼宋滇之提议道:“那我们再朝前村子里头走走?” 宋滇之垂眸,眼底神色意味不明,并轻轻“嗯”了声。 只是还没走几步呢,就被那名红衣女子给喊住:“小妹妹,这村内的屋子早就被人住满,你若想寻地方歇脚的话,就去村内最里头那间破庙中。” 说完,她依依不舍瞥了眼宋滇之,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声,很快就传来“咯吱”的关门声。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若住在村中的所有人都是要去什么鬼门关,那方才坐在村口处吃着饴糖的孩童是? 忽然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自己竟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坐在村口孩童的相貌如何,那张脸就好像从记忆中给抹除掉。 有点邪门。 乔五味抿着唇,正思索着要不要趟这摊浑水时,耳边却忽然想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好巧!看来你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 她抬头看去,便见左侧较大的院子木门已经推开,一头浓密漆黑且有点小卷的长发,被成色极好的墨玉发冠高束成马尾,生得剑眉星目,通身散发一种张扬的少年气息的男子,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乔五味先是愣了下,而后很快就想起来,眼前男子是当初在唛城集市上,告知何为生死契的好心人。 好像叫什么…… “承公子!” 说实话,乔五味极少听到这个姓氏。 承桑脸上笑意更胜:“没想到乔姑娘还记得我的名字。” 而后他话锋一转,目光也落在乔五味身边的那名男子身上,眼底带着一丝审视。 “你们也是去鬼门关?” 这是乔五味第三次听到鬼门关,犹豫片刻,她压低声音问道。 “实不相瞒,我们本是要去繁城的,不小心路过此处,不知这鬼门关到底是什么地方?” 承桑目光从宋滇之身上挪开,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很强大。 “若两位不嫌弃,不如先进来坐着聊。” 乔五味下意识侧目看向脸上神情淡漠的宋滇之,见他没什么意见后,才朝着承桑所在的院子走过去。 而在屋内偷偷观察两人的红衣女子不由蹙紧眉心,脸上露出不禁露出诧异的神情,那看起来很普通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身边跟着一名实力强大的俊美男子不说,竟还与那名承公子相熟。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其他人眼中,有些心怀鬼胎,有些则担忧这新进村的两人会不会扰乱自己的计划。 屋内。 三人围着破旧的方木桌而坐,承桑正与乔五味解释何为鬼门关。 “人死之后,黑白无常会前来拘亡魂去那阴曹地府,这先过城隍府,而后抵达鬼门关,过了鬼门关后便是阴间的地界。” “一年之中,七月初七是极其难得的阴阳交汇日子,百鬼从鬼门关出,而我们则要从鬼门关进。” 闻言,乔五味的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活人抢着进鬼门关,故此十分不解的问道。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闯进鬼门关?” 第66章 第121章 要知道活人进鬼门关可是危机重重, 活人身上散发生气,对于在鬼门关内的百鬼眼中,那就是散发诱人香气的食物。 若是发现, 肉身与三魂六魄皆会被百鬼啃食的干干净净, 彻底魂飞魄散。 而除此之外, 还得避开鬼门关内的阴差,被阴差发现遭到鞭打,轻则霉运缠身,重则阳寿减半。 极少会有人冒着这个风险去鬼门关。 承桑算是相信, 眼前的乔姑娘是真的被人诓骗此处, 毕竟来到这村子的人,皆是为了进鬼门关中找鬼市,对规则更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瞥了眼坐在旁侧神情淡淡的男子:“我见乔姑娘身边这位朋友实力不凡, 难不成也不知鬼门关中有什么?” 承桑也不知为何,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内心对这男子有种莫名的抗拒以及厌恶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对上面前面前身上气息有些诡异的男子, 眼底满是寒意,只是没等他开口, 就听乔五味在那胡扯八道起来。 “承公子有所不知,我这朋友身体虚,在家中修养许久才出来的。” 承桑先是愣了下, 而后恍然大悟道:“虚?怪不得靠生死契绑着你,原来是怕娶不到媳妇。” 乔五味:……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呢。 宋滇之倒也不恼, 甚至还十分配合乔五味所说的体虚, 在那轻咳好几声。 “承公子可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成?” 这承桑刚准备开口反驳,却被宋滇之的咳嗽给打断, 而每次想开口,每次都被打断,这明目张胆的故意为之气得他下握紧了拳头。 乔五味忍不住在心头面“啧”了声,承公子还是太年轻。 她开口打破这略微尴尬的气氛,对于住在村子里的那些人为什么要去鬼门关,她心中大概也有个猜测。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鬼门关内是不是藏有什么宝物?” 承桑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嘴角两侧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乔五味还是第一次见男孩子有酒窝,忍不住多看几眼。 可这一幕让宋滇之莫名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 承桑开口解释:“并非宝物,而是鬼市!” 乔五味听到鬼市这两个字时,眼底露出诧异的神情,她记得在原著中的女主曾提到过鬼市这地方,女主的阿爹就是去了鬼市找镇魂丹,却不小心被阴差发现,并在女主出生的两年后离世。 想到这么多人想去鬼市,乔五味也有些蠢蠢欲动。 她忍不住开口问:“那鬼市是跟阳间的集市一样?里头都卖什么东西呀?用的是铜钱还是冥币?” 承桑想了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鬼市与阳间集市相同又不相同,若是要买普通阴器等东西,在百鬼摆的摊子上买即可,但若要买较为稀缺的玩意,就得上鬼行。” “至于阴间要用的钱币。”承桑顿了下,而后继续道:“这鬼所用物,皆与人异,唯黄金及绢,为得通用,然亦不如假者。以黄色涂大锡作金,以纸为绢帛,最为贵上。” 乔五味没听明白,求助的看了眼坐在身侧的宋滇之。 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他嘴角不由上扬,声音清润低醇的解释。 “亡魂所用的东西与活人用的不同,只有黄金跟绢帛可用,只是这假的绢帛更受亡魂喜爱,假的绢帛可用纸张替代,若要进鬼门关内的鬼市,白纸作银,黄纸当金来用。” 想到昨日买有一大叠黄纸的乔五味!!!! 在听到白纸作银,黄纸当金,承桑狐疑的看了眼宋滇之,他最后一句话并非这个意思,但鬼神冥道将为金用,剪白纸钱,鬼得银钱用;剪黄纸钱,鬼得金钱用,乃是鬼市的秘密,这男人又怎会知晓的? 乔五味想了想,伸手轻轻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她整个身子都依靠过去,那双如葡萄般的眼睛眨了眨,并压低声音道。 “那鬼市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宋滇之都未察觉自己看向乔五味时,眼底含有几分笑意。 “若阿乔想去,那便去。” 乔五味却摇摇头,她对于鬼市很好奇,尤其是那鬼行,可想到鬼门关危机重重,稍不小心就会送命,这对惜命的乔五味来说,需要有人来说服自己。 她满脸认真:“不,你说你想去。” 宋滇之有些无奈,但还是开口道:“嗯,我想去。” 乔五味这才点点头:“既然是你想去,那我们只能去了。” 宋滇之:…… 这一幕在承桑眼中莫名觉得碍眼,忍不住开口挑衅。 “鬼门关的入口可是在山顶那座废城隍庙内,这位公子如此体虚,今夜怕是半山腰都爬不不到吧。” 宋滇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劳烦承公子费心,有阿乔搀扶,应是能爬到山顶。” 承桑冷哼一声,越发看眼前男子不顺眼。 “可不单单的只需要爬到山顶那么简单,城隍庙进到鬼门关后,你们还要遮掩身上所散发的生气,若不然进去也是送死。” 乔五味连忙道:“这个我知道,待会我就去周边看看有没有四鬼树。” 其实遮挡活人身上所散发生气的法子极其简单,只需找到四鬼树,并从四鬼树上各折一根树枝,将其编成手绳将其戴上即可。 第122章 这五鬼树分别为柳树、槐树、杨树以及桑树。 承桑有些诧异:“乔姑娘竟也懂这些,可是修祟术的?” 乔五味想了想:“嗯,修的活祟。”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耍符的吧。 承桑瞬间恍然大悟,并好心提醒:“村口左侧那座山脚下的空地就有四鬼树,是以前所栽种下的。” 也多亏南方的气候,才让这四鬼树都存活下来。 乔五味立即站起身来:“多谢承公子告知这些,我们现在就过去采摘四鬼树的树枝。” 说完,她便拽着宋滇之的衣角,示意跟着一起去。 承桑看着乔五味的背影,也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若乔姑娘不介意的话,采摘完四鬼树的树枝后,可来此暂住一夜。” 许是怕乔五味误会,他连忙道。 “因山顶那座废弃的城隍庙的缘故,原本住在这的村民早已经迁移离去,每到七月初一时,凡是修祟术者皆会赶过来,尝试着进鬼门关。” “这座荒废的村子如今已住满了人,你们怕是找不到好的歇脚地方。” 乔五味想着有宋滇之在,这承桑就算想耍什么心眼她也不怕,脸上立即露出浅浅的笑意。 “那晚些就打扰承公子了。” 两人出院子走到村口那棵槐树前,微风将翠绿的枝芽吹得簌簌作响,而原本坐在那的孩童也没了踪影。 悬挂在苍穹之上的太阳已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不知是所谓的鬼门关在身后的山顶之上,还是七月初七快要到来的缘故,明明是七月初,却莫名感到几分冷意。 乔五味与宋滇之边朝着村门口左侧那座山的方向走去,虽看得离的很近,但走快有一炷香的时辰,才抵达山脚下。 只见那四棵品种不同的树木排排而站,如同神情严肃的侍卫兵伫立着。 乔五味走上前,将每棵树枝各薅四五根下来,因左手的骨折的缘故,所以她没办法将其编织成手环,似是想到什么,她侧身看向站在身后,神情淡淡的宋滇之。 “你会编手环吗?” 宋滇之冷声道:“不会。” 乔五味幽幽叹口气,也没多想:“那只能带回去,看承公子能不能帮我们了” 这话让宋滇之下意识蹙紧眉,脑海不由浮现那所谓的承公子看向乔五味那热切的目光,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拿过来。” 声音低沉,让人辨不出情绪如何。 乔五味先是愣了下,然后连忙小跑到宋滇之的面前,边将方才薅下的树枝给递过去,边疑惑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不会吗?” 宋滇之没吭声,垂着眸,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如展翅的蝶翼,似是下一秒就要振翅离去,那如玉色的修长指节缠绕着翠绿色的树枝,随着双手飞快的翻动着。 乔五味不由看愣神,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说认真的男人是最帅了,她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你也不是人,这四鬼树的树枝对你应该没什么用。” 宋滇之乃是罪仙,算是仙者。 也不知道仙者身上会散发什么味?能不能进这鬼门关。 乔五味歪着脑袋瓜子,神情严肃:“可不管有用还是没用,这手环还得戴上,免得遭人怀疑。” 宋滇之听着身边的乔五味自言自语着,嘴角缓缓荡漾一抹浅浅的笑意,并将手中编织好的四鬼树枝手环递过去。 “试试能不能戴上去。” 乔五味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过于精致的手环,很难想象这竟会是宋滇之编织出来的。 她伸出手,在察觉到那宋滇之那泛冷的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己的手背、手腕时,胸膛处那颗跳动的心不由加快,耳根子更是红的厉害。 那手环不大不小,十分合适。 乔五味不敢看宋滇之的眼睛,声音有些瓮翁道:“谢谢。” 明明不是第一次肌肤接触,可宋滇之心尖依旧微微发颤,待松开手后,还能清晰的感受到指尖那残留的温度,他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而后又慢慢松开。 宋滇之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是生死契绑在一起太久的缘故吗? 那等生死契解开之后,会不会就能恢复正常? 乔五味哪知晓宋滇之在想些什么,边欣赏戴在手腕上的手坏,边感叹着宋滇之的心灵手巧,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哪能想到这祖宗还有这手艺。 她本想让宋滇之多编两条手环放在布包中,以防万一,可去惜遭到无情拒绝。 等两人赶回去时,已是午时,那厚厚的黑色乌云积压在上空,笼罩着整片荒废的村子,村子后面的那座山的雾气正从半山腰滚滚而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驱逐着那雾气般。 四周的鸟儿也开始莫名的悲鸣起来,听得乔五味忍不住蹙紧眉心。 之所以能看到这些,听到这些奇怪的声音,应该是戴上这四鬼树枝手环的缘故,四鬼树枝手环遮掩她身为活人的气息,故此有些东西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村内那荒废的屋子虽已经住满,但除承桑站在院外,其他人皆都躲在屋子里头。 还有六个时辰,便是七月初七。 第123章 承桑瞥见乔五味手腕上,已经戴上由四鬼树树枝的手环时,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看到村后面那座山的变化?” 乔五味点点头:“那雾气会不会淹入这村子里头?” 承桑侧目看向身后的那座被雾气掩盖大半的山,很难想象阴阳交汇的鬼门关会在这地方。 “那雾气看起来是来势汹汹,但只会在亥时才会彻底淹没那座山。” 乔五味蹙紧眉,并好奇问道:“那我们何时上山?” 承桑倒也没打算掩着藏着:“亥时。” 这让乔五味的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 如果按承桑所说的那般,那这雾气便是上山的信号,雾气彻底淹没那座山瞬间,便是众人上山之时。 承桑语气严肃:“等雾气落下来后,那座山才算彻底活了过来。” “记住!别被雾气迷了眼,听到有人叫唤自己,也千万别回头,若夜半之时还未赶到那城隍庙,错过鬼门大开之际,便只能等明年的七月半。” “这七月七鬼门开,七月十四鬼门关,人间七天,在鬼界却是三个时辰多,若是错过时间没出来,乔姑娘,那可就危险了。” 乔五味有些诧异,这承桑对进鬼门关内的流程未免也太熟悉了些,她十分好奇问道。 “承公子可是进去过鬼门关?” 承桑轻嗯了声:“每年都进去过一次!” 说完,他故意挑衅看了眼宋滇之。 乔五味则震惊的瞪大眼,万万没想到这承公子竟然是个大佬。 而在左侧的屋子内,那名白发童颜的老人正死死盯着站在院内的承桑,眼底闪过一抹算计,他阴恻恻道。 “三十年过去了!相貌依旧没任何改变。” “这副皮囊可真令人眼馋呀!” 第67章 白发童颜的老人名为谷凌子, 谷凌子是这具身体的名讳,至于老者真正姓氏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 这百年来, 老者夺舍过太多具身体, 而每次夺舍之后, 他都要努力压抑残留在身体中的记忆与强烈的情感。 久而久之,老者也彻底遗忘自己的曾经,他也深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迷失的, 直到碰到承桑。 英俊不凡的相貌, 生机勃勃的□□,高深莫测的实力,这些都深深吸引住谷凌子, 而在发现承桑的秘密后, 谷凌子更像是躲在阴暗臭水沟中的老鼠,死死的盯着这个不会变老的男人,企图有一日将其夺舍。 站在院外的承桑又怎会察觉不到, 那落在自己身上那阴恻恻的目光呢,他的眼底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 “烦!” 话音落后, 承桑左手掌心向上,食指曲起,大拇指搭在上方, 呈弹射的手势。 那指尖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是在被弹开的瞬间, 一道紫色光团却直接飞射出去。 乔五味与那谷凌子皆都瞧不见, 唯有宋滇之眼底露出诧异的神色。 只见那如珍珠般大小的紫色光团,迅速的融入谷凌子额间内, 紫色的光团滚烫宛如烧红的烙铁,痛的谷凌子倒在地面上翻滚着,并痛苦的哀嚎起来。 乔五味被着哀嚎声吓的一激灵,并下意识朝着宋滇之所在的方向靠去,她侧目瞥向发出声音所在的屋子。 虽好奇,但并不想多管闲事。 对于那阵阵的哀嚎声,承桑似是置若罔闻,脸上甚至还露出极其张扬的笑意。 “这里藏有太多只老鼠,乔姑娘,我们还是进屋吧。” 从方才到现在,周边每间破旧的房屋中都有一道道窥探或者打量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只是在谷凌子发生凄厉的惨叫声后,这些目光也都消失不见。 三人回到屋内,四方木桌三人各占一个方向,乔五味抿着唇,看着左手边神情淡漠的宋滇之,又看了眼右手边笑意张扬的承桑。 她想了想,有些好奇道:“承公子,方便问一下你每年都去鬼门关是?” 承桑先是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抱歉,这是秘密。” 乔五味十分识趣的点点头,毕竟这做人谁没几个不可说的秘密呢。 坐在旁侧的宋滇之,眼眸低垂,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答的默契,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脸色也越发阴沉。 他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被人抢走。 乔五味并未察觉到宋滇之的不对劲,她像是好奇宝宝般,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那这村庄叫什么?还有身后的这座山?” 承桑极有耐心的解答道:“这村庄名字我倒是忘了,不过村子身后的那座山,众人都称呼它为走阴山。” 鬼从山上来,人朝山上走,过城隍,入阴关,此乃走阴山。 乔五味兴致勃勃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被一旁的宋滇之给开口打断。 “我倦了!” 声音有些冷。 乔五味连忙道:“那你先回房歇息,晚些我叫你。” 宋滇之脸色越发难看,他忽想起了什么,嘴角才缓缓向上扬起。 “可是阿乔每次都会陪我一起的歇息的。” 乔五味!!!! 这话为什么听起来很不对劲呢,她心里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乔五味比任何人都清楚,放任这祖宗不管的话,谁也不知道他嘴里还能蹦出什么话来。 第124章 乔五味蹭的声站起来,及时打断宋滇之准备要说的话。 “行!我陪你一起。” 见状,宋滇之的眼中才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他并未将其掩饰,甚至还故意让满脸错愕的承桑瞥见,也亦如宋滇之所猜想的那般,承桑愤愤不平的开口。 “乔姑娘,此人心机颇深,你与他在一起怕只有吃亏的份。” 因为乔五味并未向承桑介绍宋滇之,故此承桑到现在都不知道宋滇之的名讳。 宋滇之闻言,故作疑惑道:“承公子!难道你不知我与乔姑娘乃是夫妻关系!” 承桑不可置信睁大眼睛。 宋滇之继续道:“这夫妻之间的情趣,你这外人掺和其中怕是有些不妥吧。” 承桑还从未被别人这么指责过,心里是又气又怒! 乔五味叹口气,这承公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上次在宋滇之手上还吃过暗亏,怎么过会还朝他脸上凑。 她连忙扯着宋滇之衣角,并朝左侧的房间走去,心里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我的祖宗耶,你可闭上这张嘴吧。 乔五味早已经看淡,与宋滇之还未解除生死之契这段日子,她这名声是彻底洗不白了。 许是太久没有人居住的缘故,这间房内弥撒浓浓的潮湿的霉味,好在摆放在墙角的那张床榻早已经被收拾干净,倒也不至于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只是闻着空气中那潮湿的霉味,让乔五味产生自己身上都开始长蘑菇的错觉,她走上前将木窗推开小小的缝隙,好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涌入进来。 做完这些,乔五味才发现宋滇之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自己,她疑惑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口问道。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宋滇之挪开目光,声音有些低沉:“没有。” 乔五味总觉得宋滇之今天好像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儿奇怪。 反正就是不对劲。 她指着那张靠墙的床榻:“你不是要歇息吗?” 宋滇之只是瞥了一眼,而后漫不经心道:“突然不倦了。” 乔五味:…… 算了,宋滇之不歇息,那她歇息。 雾气要在亥时才会滚到山脚下,众人也是这时辰开始爬上阴山,七月初七鬼门关开,那就是要等夜半抵达城隍庙。 这些都是承公子刚刚给与的信息,而今夜将会是个不眠夜。 所以现在休养生息,晚上才能有好的精神上山。 乔五味躺在床榻上,边打着哈欠,边开口嘱咐道:“宋滇之,如果亥时我还没醒,记得把我推醒。” 她不认床,睡眠质量极好,并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宋滇之伫立在门口处许久,在听到乔五味发出轻轻的鼾声时,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已经睡熟的人儿身上。 犹豫半响,他抬腿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乔五味睡觉姿势不是很好,她正躺着,半歪着脑袋,左手搭在胸膛上,右手则大敞着,那手腕落在床侧,徒留手掌悬在半空中,一腿绷直,另只腿的脚踝直接搭在那绷直脚的膝盖处。 宋滇之安静的坐在床侧旁,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露出一丝迷茫与不解的神情,目光正盯着已经熟睡的乔五味。 那双灵动的黑色眼眸已经闭合上,叽叽喳喳的小嘴也没有蹦出那有些聒噪,却并另他讨厌的话来,只能听见那轻轻的鼾声。 等回过神,宋滇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伸出手,正动作轻柔的描绘床榻上熟睡人儿的眉眼。 只见那如玉般的指尖慢慢从乔五味的眉眼处滑落到鼻梁,而后又坏心眼的捏了捏有些肉乎乎的脸颊。 泛凉的指甲继续朝下游离着,如着魔般落在泛着水光的唇上,轻轻的摩挲了起来。 等察觉过来自己在在做什么时,宋滇之连忙松开手,并迅速站起身来。 他想自己肯定是疯了! 宋滇之就算蠢不可耐,也算彻底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对劲。 他在意起躺在床榻上那睡着的人,也起了不敢有的心。 这个认知让宋滇之嘴角微微下压,全身开始散发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转身走到那透着一条缝隙的窗户前,那凸出来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来彰显着主人内心的烦躁。 宋滇之对情爱二字向来唾弃厌恶,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深陷其中。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阿茶茶庄给与自己的护身符那次? 还是露出灿烂笑容,伸手扬着那铜钱红绳手链? 亦或者自己贪恋乔五味身上的鲜活力,散发如太阳般灼热的光? 宋滇之那双幽深的眼眸露出挣扎的神色,片刻,他将那颗不敢有的心给压抑在最深处。 可就算被压抑在最深处,感情这颗种子已埋在冰冷的泥土中,那根早就深深的驻扎在血肉深处,或许只需要等待一阵暖风,一场春雨。 种子便开始发芽,舒张着柔弱的身躯。 在某时,亦或者某刻,便会绽放出漂亮的花儿来。 一只小小的纸人忽然从窗户的缝隙中,正小心翼翼且艰难的爬出来,只不过刚探出个脑袋,就被宋滇之伸手给揪了起来。 第125章 那小小的纸人还未开始挣扎,全身就冒出炽热的火焰。 宋滇之眉眼满是寒意,他神情淡漠的松开手,烧着的纸人很快就落在地上上,化为灰烬飘散在地面的每一处。 应是有人瞧见窗户开了缝隙,便壮着胆子操控那涨小小的纸人溜进来,看能不能打探什么有用的信息。 随着时间流逝,空中挤压的云层越来越低,远远看去,这天似是要坠了下来。 走阴山的雾气慢慢朝下蔓延着,山林中的寒鸦盘旋在四周,并发出阵阵瘆人的悲鸣声。 酉时! 离上走阴山还差一个时辰多,而离鬼门关大开还差三个时辰。 第68章 其实在宋滇之那略微冰冷的指尖落在乔五味的眼眉处时, 她便已经醒了,但却不敢睁开眼。 因为乔五味拿不准宋滇之要做什么,犹豫片刻, 便继续装睡。 只是在清醒且又闭上眼的情况下, 她所有的感官都在放大, 乔五味能清晰的感觉到宋滇之指尖所触碰的地方在发烫。 在脸颊肉被轻轻掐起时,她有些怀疑这祖宗是不是在故意报复自己。 可当那指腹落在唇上,轻轻摩挲每一处时,乔五味差点没吓得坐起来, 她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 宋滇之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暧昧的行为。 难不成! 宋滇之是知道自己在装睡,才故意戏弄自己? 肯定是这样的! 乔五味愤愤不平的想着,真不愧是原著中的大反派, 一朵骨子都黑透的黑莲花。 困意再次袭击而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等醒来睁开眼的瞬间,只觉得无尽的黑暗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乔五味的内心莫名感到一阵恐慌, 她下意识寻找宋滇之,直到瞥见窗户旁那熟悉的身影, 这才松口气。 天黑之后,那厚沉沉的乌云不知为何突然散去,只剩下一轮上弦月悬挂在上空, 清冷月色如水洒落在周边的山峦上,铺泄这座荒废的村中每一处。 宋滇之那欣长的身影被月色覆盖, 全身上下被渡上一层银色的光辉, 显得他过于孤冷且难以靠近。 乔五味边打着哈欠坐起身来,边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到乔五味的声音,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别样的光。 “戌时!” 语气极其淡漠。 乔五味早已经习以为常宋滇之这语气,故此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戌时也就是八点,离九点还有一个时辰。 而这时门外也传来承桑的声音。 “乔姑娘,我们得出发了!” 那走阴山虽是在村子后方,那走过去的途中也是要花费许些时间。 乔五味上前打开门,便见承桑正站在房门口出,眉眼弯起冲着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让乔五味忍不住想起那毛茸茸的萨摩耶,正在疯狂的摇尾巴。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越过乔五味,直接站在两人的中间,并挡住承桑落在乔五味身上的目光,承桑要比宋滇之矮那么一点,但两人全身散发的气场却不相上下。 这时乔五味从宋滇之身后探出个脑袋,冲着承桑眨了眨眼。 “承公子可以在前面带路吗?” 承桑无视面前的宋滇之,笑道:“行!” 说罢,便走在前面带路。 宋滇之抿着唇,余光看了眼正准备从身后钻出来的乔五味,脸色有些难看,眼看她跟在别人身后时,他抬手扯住乔五味的衣领。 “跟在我后面。” 被揪住衣领的乔五味宛如被拎住脖子的猫,压根就挣脱不得,也只好乖乖的跟在宋滇之的身后。 三人出了屋内,便见已有不少人朝着那走阴山的山脚下走去。 其中包括白日搭话的那名红衣女子以及白发童颜的谷凌子,只是谷凌子那张脸好像要变的苍老许些。 承桑瞥见身后的宋滇之并不意外,毕竟自己一靠近那乔姑娘,就能感受到这人身上散发的敌意。 就好像是守护自己稀世珍宝的凶兽。 他只是觉得这位乔姑娘挺有意思的,最让人好奇的还是她身后那如阳光般刺眼的功德之光,就想交一个朋友。 乔五味右手正轻轻拽着宋滇之的衣角,悄悄打量前面以及陆陆续续跟在他们身后的同行者,其中一名僧人尤其的惹眼。 那僧人与寺庙常见的僧人不同,他紧闭着双眼,穿着黑色的僧袍,手持黑色念珠。 这僧人虽闭着眼,但步步稳建。 乔五味立即就反应过来,这名僧人并不是用肉眼来观察。 世人并不知,人本身其实有五只眼,肉眼最为常见的,其次是可通阴阳的天眼,而余下少见的三眼分为慧眼、法眼、佛眼。 也不知这僧人用得是哪只。 在身后还有名身着黑袍,只露出张脸的女人,只不过那张脸上用墨刺满了梵文,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梵文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蜘蛛,正在慢慢的爬动着。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黑袍女子目光冷凌的看过来。 被抓包的乔五味的脸上立即露出友好的笑意,那黑袍女子先是一愣,而后嘴角也露出浅浅的笑,两人也算是打了招呼。 第126章 通过这些观察,乔五味算是看出来。 敢去上阴山的人都是出类拔萃的同行,而他们目的都一样,进鬼门关! 乔无味莫名感到有些紧张,她压低声音对着面前的宋滇之道。 “待会咱们上山,可千万别走散了。” 宋滇之只是轻“嗯”了声,便再无回应。 赶到上阴山的山脚处时,那已经聚满不少人,相识的人聚在一块小声嘀咕着,余下皆都孤零零站在那,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已经快要蔓延下来的雾气。 亥时,还未到! 众人还要继续等上一段时间。 这时那名脸上刺满黑色的梵文的女子走过来,她扫了眼宋滇之与承桑,又用一副我懂的神情看向乔五味。 乔五味愣了半响,待回过神后,连忙开口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 黑袍女子却笑道:“不用解释,我是过来人。” 她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空灵,如脸上那慢慢游动的梵文般,充满着神秘感。 “我名阿兰若,过来与你交个朋友,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唤我阿若。” 乔五味能感觉的到,这叫做阿兰若的女子并无恶意,见是要与自己交朋友,也大大方方道。 “我叫乔五味,你可以唤我阿乔。” 阿兰若不由赞叹:“人生五味,酸咸苦辣甜,你的名字我很喜欢。” 乔五味:…… 她名字并没有那么多含义,全来源于道馆门口处那一株五味子。 想了想,决定还是由阿兰若过度理解吧。 阿兰若瞥了眼乔五味右手腕,那过于精致的四鬼树枝手串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艳,而就在这时,走阴山的上空忽有百鸟腾飞,似是受到什么惊吓朝着四处散去。 紧接悠然而又苍凉的钟声从走阴山的上空中响起,山脚下的众人瞬间噤声,并纷纷仰头看着这一幕。 阿兰若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散去,并轻声道。 “该上山了!” 话音落后,那久久没有蔓延到山脚下的雾气忽一泻千里,乔无味还没反应过来时,那雾气便如潮水般淹没过来。 这雾气并不是像阿茶茶庄那般,将整个人都淹没其中,从走阴山落下的雾气很浅,只是没过脚踝处,可等乔五味抬头时,却愕然发现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滇之不见了。 除此之外,承桑与阿兰若也跟着消失 乔五味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猜想应该是这雾气的缘故。 她抬头看着那白茫茫的雾气像是一层薄薄的羽绒被,覆盖在面前的走阴山上,让人无法看清楚这山里头到底有什么。 乔五味想起承桑的话,这雾气落下来后,这座山才算活了过来,而且必须要在夜半之时抵达山顶的城隍庙,若不然就赶不上这鬼门关大开。 她犹豫了片刻,才抬腿朝着上阴山走去。 因雾气缘故,她无法看清楚脚底下的东西,故此每一步都得十分警惕小心,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身后忽然想到一道熟悉的呵斥声。 “让你下山买黄纸朱砂,你倒好,半个月都不见人影!” “你知不知道师傅有多担心你!” 乔五味瞬间愣在原地,她下意识开口呢喃道:“臭老头,我倒是想回去,可不知道怎么回。” “哼!就知道顶嘴,还不快过来!” 乔五味并未听从身后那道声音,只是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许久没听到那老头子的声音,只觉得鼻子酸的厉害。 她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我又不是傻子!别装神弄鬼了!” 那臭老头才不会出现在这呢! 乔五味抬腿继续朝前走去,也不知道走多久,身后响起宋滇之那清润又低醇的声音。 “阿乔,我脚崴了,快过来扶我一下。” 乔五味不由陷入沉默,她宁愿相信宋滇之一脚踩平这座走阴山,都不会相信这祖宗脚崴了。 乔无味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直到前方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让她不由抬眸看去,只见正前方是棵用金子做的树,在金灿灿的叶子下面,结着一颗颗迷人的金元宝,那散发出金色光芒差点没有亮瞎她的眼睛。 毫无疑问,乔五味瞬间走不动道了,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中满是这棵金树,她不知不觉走到这棵金树面前,仰着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都是金子啊! 发财了! 乔五味抬手摘下一颗拳头大小的金元宝,将其塞到腰间的布包中,金元宝在被摘下的瞬间,这棵金树的旁边再次冒出一棵金树,惹的乔五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她又抬手摘下一颗金元宝,小心翼翼的塞到布包中时,再次冒出一棵金树。 三棵金灿灿的金树呈半椭圆形,正将乔五味圈在其中,并静静等待着她再次伸出手。 第69章 上阴山那浅浅的雾气与潮水般缓缓流动着, 每个上山者所听见所看见的并非幻境,它只是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七情六欲全都拉扯出来,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以情为笼, 以欲为牢, 将这些迷失自我的上山者困入其中。 第127章 宋滇之神色淡漠看着面前床榻上, 黑色长发散落在胸前,只穿着单薄的红肚兜,露出大片白皙后背的乔五味。 “乔五味”侧坐在床榻上,那双如黑溜溜的葡萄眼中泛着水雾气, 轻咬着唇, 怯生生的望向面前的男人。 半响,“乔五味”缓缓抬手,朝着身后那纤细而又脆弱的红绳伸去, 语气带着几分颤意。 “仙君, 还请疼疼我!” 眼看那片单薄的红布要掉落下来,宋滇之嘴角下压,浑身散发深戾的气息, 漆黑如墨的眸子满是冷意。 他闭上眼,薄唇轻启。 “破!” 以宋滇之为中心, 一阵强劲的风吹散四周的雾气,雾气消散的瞬间,眼前满脸含羞的“乔五味”也如云烟般消失不见。 风撩动宋滇之的衣袍铮铮作响, 墨黑的长发凌乱的飞舞着,额间的那抹殷红的罪仙印浮现。 在这清冷的月光下, 他亦如修罗。 宋滇之缓缓睁开眼, 那俊美无铸的脸上尽是冷意,原本慢慢靠拢的雾气更似是老鼠见到猫儿般, 迟迟不敢弥散过去。 很快,宋滇之很快就瞥见山顶之上的那座废弃的城隍庙,只是见四周无一人时,不由蹙紧眉心,他并未进庙内,而是伫立在原地,目光落在山下方。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此时乔五味正蹲坐在三棵金树面前,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渴望,但她只摘下两拳头大小的金元宝后,并未没有伸手再去摘第三个。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幽幽的叹口气。 “用这考验我,不是狼入羊群,黄鼠狼进鸡窝吗,还好我不是很贪心。” 她伸手摸了摸腰间布包中那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上扬的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住。 乔五味又依依不舍伸手摸了摸这三棵金树的树身,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而离开没多久,那三棵散发金色光芒的树木瞬间如沙土般瓦解在地。 乔五味一路前行,直到抵达山顶,在看见站在废弃城隍庙门口的宋滇之,忍不住小跑过去。 “宋滇之!” 风将她那上扬的声调带到宋滇之的面前,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汇,宋滇之嘴角不由微微向上扬起,正准备应声,可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散去,扭头朝着废弃城隍庙所在方向走去。 这让乔五味一头雾水,她加快脚步拦住宋滇之,又疑惑的环顾四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今日好心提醒两人的那名白发童颜的老者,忽满脸惊恐的从雾气爬了出来。 老者瞧见乔五味宛如看到救命稻草般,连忙伸出手拼命哀求着。 “姑娘,快!快拉我出来!” 老者还有一半的身子隐匿在雾气中,也不知什么原因,却怎么也爬不出来。 乔五味神情诧异的盯着老者那露出手臂,只见原本紧致的肌肤瞬间松垮垮搭下来,黑褐色的老人斑也迅速冒了上来。 而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老者如疯魔般喊叫起来! “滚开!都给我滚开,这是我的身体!” 从雾气中伸出五只手,而每只手的手背上都有一张狰狞的脸,它们纷纷叫喊道。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卑贱的小偷,不得好死!” 那一只又一只手拽着拼命挣扎的谷凌子,亦如拖死狗般,将其给拖拽进雾气当中。 这让乔五味的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她不解的问道。 “这雾气不是放大内心欲望的幻境吗?” 从师傅的声音从乔五味身后响起的瞬间,她就留了心眼,并在心里头一遍又一遍默念着。 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宋滇之瞥了眼谷凌子消失的方向,轻声解释。 “真真假假全靠你内心去抉择。” 这话瞬间点醒了乔五味,她连忙打开挎包,望着那半袋子沙土时,差点没哭出声。 “我刚刚还摘了两个金元宝,想着你一个,我一个,现在全都没了!” 乔五味情绪低落的垂着脑袋,边将沙土从布包中倒出来,边小声嘀咕着。 听到“想着你一个“时”宋滇之的心不由微微一颤。 他垂下眸,不知是在提醒自己,还是提醒还在倒沙土的乔五味。 “快到夜半了!” 夜半子时,为一日之始。 而七月七,鬼门开,百鬼下山享受世人所供奉的香火,他们则要趁鬼门开的瞬间,避开阴差溜进去。 若是错过时间,那就前功尽弃。 乔五味连忙跟在宋滇之身后,只是在踏入面前那座荒废的城隍庙时,她瞬间被里面的场景给惊住了! 荒草从城隍庙的墙角处疯狂扎根生长,翠绿的双手舒展着迎接着清冷的月光,两扇大门一边歪在旁侧,上面布满着青苔,另半边门身上的漆色早彻底褪去,露出里头原本的颜色。 往里看去,是一尊近三十五丈高的城隍爷石像,它伫立在山顶最高处,可诡异的是,这尊城隍爷石像颈脖之处竟被什么利器斩断,那颗巨大的头颅滚落在脚下,并被茂盛的野草吞噬其中,双眼处则盛开一朵孤零零的不知名野花,正随着风摇摆着。 第128章 承桑依靠在旁侧,见到乔五味时,连忙将手伸在半空中晃了晃。 “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呢!” 乔五味抬眸,除了瞧见承桑之外,还瞥见了阿兰若与那穿着黑色僧袍的僧人。 只是站在石像下的人数却是之前山脚下的三分之一。 乔五味随着宋滇之站在承桑的对立面,阿兰若走过来,贴进乔五味后,才悄声问道。 “阿乔是第一次来这城隍庙?” 乔五味有些诧异:“阿若怎么知道?” 阿兰若语气愉悦解释:“每个第一次来这城隍庙的人,都会被这尊没有脑袋的巨大城隍爷石像给震撼到。” 乔五味恍然大悟,而后说出自己的疑惑。 “只是好奇,谁那么大胆,竟敢将城隍爷的脑袋砍下来?” 她仰起头看着左侧处那尊近三十五丈高的城隍爷石像,那清冷的上玄月高高的悬挂在上空,让这没有脑袋的城隍爷的石像显得几分悲凉与诡异。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的目光不由落在宋滇之的身上,这还没开口呢,宋滇之就开口否决。 “不是。” 乔五味:“……” 阿兰若有些羡慕道:“你们感情可真好,只是。” 她忽顿了下,目光落在对面那孤身一人的承桑,并压低声音劝告。 “乔姑娘,你可要雨露均沾。” 乔五味反应过来后,连忙解释:“我与承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而话音落后,风吹动屋檐下的的风铃发出清脆而又空灵的响声,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严肃的神情。 承桑侧目看向城隍爷石像方向,开口提醒:“夜半已到,鬼门关开。” 只见阴风阵阵,悬挂在空中的上弦月忽变成猩红之色,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唢呐声响起,四周陆陆续续传来嬉嬉闹闹的嘈杂声。 伴随唢呐声哀怨起伏,嬉嬉闹闹的嘈杂声中又夹杂着凄厉的哭喊,两者时大时小,接连起伏。乔五味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胸膛内跳出来般,四周弥散的森森寒气更是压抑她动弹不得。 在一阵烟雾气缭绕后,只见城隍爷脚下缓缓的走出来的两名十丈高的阴差,一名人身马面,另一名人身牛头,两人各手持着如人胳膊粗的铁链,铁链落在肩上,正用力的向前拖拽。 而每朝前走一步,地面就剧烈晃动起来。 走到第六步时,两名阴差拖拽的东西才露出真正的面目,那是近十五丈高的一扇墨玉所雕刻的门,门身在猩红的月光下泛起点点涟漪,门上方挂着巨大的牌匾,写着鬼门关三个大字! 两侧高高的门柱上则雕刻着十八地狱受刑图。 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从第一层拔舌地狱到第十八层刀锯地狱,里面受刑的亡魂们都是活的。 在这过程中,唢呐声与那又哭又笑的鬼声并没停,反而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近,似是从耳边响起。 两名阴差松开那粗壮的铁链之后,铁链瞬间消失,化为门钹出现在墨玉门上。 “阎君令,百鬼大赦” “时辰到!门开!” 随着两名阴差大呵,那扇墨玉大门“咯吱”的一声缓缓打开,唢呐与那又哭又笑的鬼声却骤然消失,浓郁的雾气从里散开,让人看不清里头到底有什么。 而与此同时,承桑迈开脚步,整个人身影都隐藏在那雾气之中,紧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了进去 没等乔五味回过神来,就察觉到宋滇之忽抓住自己的手向前,等她钻入雾气当中,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愕住。 在自己身侧皆是面带笑意,朝着鬼门关外走去的鬼魂,说是鬼魂,更像是急着回家看看的归乡者。 它们身上穿着好看新衣,头戴漂亮的发簪,时不时整理衣领,眼中露出期待而又思念的神色,消失在不远处。 第70章 这与乔五味所预想的阴气森森鬼门关不同, 许是因四鬼树枝编织的手串遮挡她身上活气的缘故,亡魂们只将两人当做同类。 死者朝凡间去,活者向阴间行。 隐藏在浓郁的雾气中的鬼门关看起来更加的威严, 宛如一座山峰悬在头顶之上, 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走在前方的宋滇之忽停下脚步, 他压低声音道。 “阿乔,过阴桥记得闭气。” 乔五味抬眸看去,才发现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铁索桥,那铁索桥左右两侧正冒着一簇簇绿油油的鬼火。 而就在这时, 走在阿若兰身后的男人实在憋不住, 他刚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时,便觉得脚下一空,随即整个人坠入桥底下。 那如血水般的阴河中水花飞溅, 亦如两侧那盛开妖娆的彼岸花海。 男人还没来及的挣扎, 就被阴河中那密密麻麻的饿鬼们给吞没。 乔五味吓得下意识握紧宋滇之那略微泛冷的手,用力点了点头,可当踏上铁索桥的那刻, 她才发现并不单单憋气这么简单。 脚上像是绑上千斤重的秤砣,让人压根无法迈太大的步伐, 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桥尾,乔五味只能闭上眼,屏住呼吸, 硬着头皮朝前走。 第129章 可随着肺部中的氧气在一点一点减少,胸膛仿佛被块厚重的巨石压迫着, 想起刚刚那男人的下场, 乔五味几乎是咬着牙关在坚持。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来,缺氧这种窒息感让人无比痛苦, 每一步宛如走在刀尖上。 那种无法逾越的絮乱,让乔五味仿佛坠入一片混沌的沼泽中,她忍不住睁开眼,只觉得朝自己走过来的亡魂变得张扬舞爪起来。 乔五味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脏“咚咚咚”的剧烈的跳动,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跳上岸的鱼儿,快要因缺氧而死去。 手腕忽被宋滇之拽紧,乔五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错愕的睁大眼睛依在宋滇之怀中,那黑溜溜如葡萄的眸子带着水雾气,无法看清楚面前男人脸上神情。 嘴唇那冰冷的触觉让乔五味像是在做梦,可又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紧闭的牙关被眼前的宋滇之一一撬开。 从鬼门关出去的亡魂从两人身侧飘游离去,阴桥底下大片的彼岸花海摇曳不停。 乔五味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宋滇之嘴中渡过来,迅速缓解她缺氧所产生的痛苦。 察觉到宋滇之是在渡气,而并非亲吻自己。 也不知为何,乔五味心里头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宋滇之轻轻松开怀中的女人,目光灼热盯着那被自己亲吻而红润的唇,他紧抿着唇,边死死压抑内心那如海潮涌上来的情愫,边伸手拉着乔五味继续朝前走去。 乔五味只觉得脸颊烫的厉害,她抬眸看着宋滇之的侧脸,却见这个男人虽神情淡漠,但那耳根子却红的厉害。 这发现让乔五味微微愣住,她低着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等有惊无险的走到桥头,侯在那的承桑看着两人,忍不住“啧”了声,显然刚刚那一幕他是瞧的清清楚楚。 不过。 承桑的目光落在宋滇之身上,眼中掠过猜疑的神色,从他踏上阴桥时,便察觉这男人不对劲,尤其方才渡给乔姑娘的那口气更是不简单。 他思索半响,似是想到什么,脸色逐渐阴沉的厉害,语气也带着几分冷意。 “乔姑娘,我还没问你夫君名讳,兴许是以前老熟人呢!” 那老熟人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一听就像是寻仇的。 乔五味脑海迅速掠过原著所有内容,无奈怎么也想不起来宋滇之还有仇人这事,以防万一,她还是选择胡说八道。 “我夫君名为宋悟空。” 宋滇之:…… 承桑的目光落在乔五味身上:“宋悟空?” 前面那个宋字他咬的极重,他挑眉质问着:“这悟空二字可是佛教用语,乔姑娘怕是不想让我知晓他真正的名讳吧!” 乔五味一脸诚恳的解释:“你也知晓我夫君打小身体就不好,故此家中人以悟空为名,望佛祖能够保佑他长命百年。” 承桑不是傻子,怎么会被这几句给糊弄过去,他微眯着眼,对上面前“宋悟空”那双满是寒意的眼眸。 不急! 待出鬼门关,再好好试探眼前的“宋悟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仇人! 承桑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收回目光,转身朝着远处的鬼市方向走去。 乔五味见状,瞬间松了口气,直到承桑走远后,她才侧目看向身边的宋滇之,并压低声音疑惑问道。 “你仇人很多吗?” 宋滇之想了想:“挺多的。” 乔五味错愕的盯着眼前神情淡淡的男人,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么有那么多仇家!” 宋滇之嘴角扬起,但那眸中却满是冷意。 “阿乔不妨猜猜,我额间的这罪仙印是如何来的?” 乔五味心中警铃瞬间作响,她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只有四个时辰,还是去找鬼市吧。” 说罢,便朝着承桑离去的方向走去。 宋滇之眼眸低垂,其实在乔五味第一次称呼那承公子时,他就知晓承桑的身份。 承这个姓氏极其罕见,宋滇之在很久很久之前曾听闻过,那是南国的皇族姓氏。 想想,两人之间的确是有血仇。 宋滇之漫不经心的跟在乔五味身后,两人谁也没提起铁索桥上那个亲吻,好似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半炷香后。 乔五味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鬼市时,脸上露出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表情。 眼前的鬼市与她在唛城逛的集市没什么区别,只是前者都是亡魂,后者都是活人,以及卖的东西也不同。 乔五味面露好奇走上前,便瞥见一名面容娇媚的女鬼摊上卖着各种各样的人脸皮。 那女鬼瞥见乔五味透过来的目光,立即掐着嗓子吆喝了起来。 “小姑娘快过来瞧瞧,这娇憨可人,清冷、妩媚妖娆的脸皮都有的卖,保证能让你抓住男人的心。” 乔五味听闻是卖脸皮的,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可想着这是鬼市,卖这些东西是在正常不过。 她连忙摆摆手,并朝前继续走去。 飘浮在鬼市的绿油油鬼火映照每名亡魂的脸上,阴恻恻的极其吓人,两侧摊子所贩卖的皆是血淋淋的东西。 第130章 以人血研制的养颜胭脂,装有血红色眼珠子的琉璃瓶灯笼,绣有彼岸花的红色绣花鞋。 乔五味忽然想起承桑口中说的鬼行,便询问旁侧贩卖一颗颗人头的鬼贩。 “你可知鬼行如何走。” “小姑娘是新来的鬼吧,那鬼市你朝左手边那巷子口一直走就到了。” 乔五味笑道:“多谢鬼大哥。” 她扯着宋滇之的衣角,边朝左手边没什么鬼的巷子口方向走去,边小声嘀咕着。 “那鬼行内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这鬼市卖的东西显然都是给鬼用得,何况方才在鬼市里头,乔五味并没有瞧见承桑、阿兰若等一群人。 看来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进鬼门关,都是冲着这鬼行来的。 左侧巷子口上方悬挂着两盏暗红色的纸灯笼,每走十步,那两盏暗红色的纸灯笼便移到头顶之处。 两人并肩朝前一直走,而乔五味在瞥见尽头只剩下一堵青灰色的石墙时,脸上神情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 那鬼大哥竟然骗她! 这时宋滇之却忽开口道:“那两盏纸灯笼在着我们,脚别停,继续向前走!” 乔五味有些诧异:“可前面是死路。” 宋滇之则轻声解释:“在鬼界,死路便是活路。” 两盏暗红色的灯笼依旧悬挂在头顶,它们静静的观察这进来脸生两鬼,从而确定真正身份。 乔五味一点就通,抬腿继续朝前走,眼看要撞到那面青灰色的石墙时,她闭着眼撞了过去。 预想的疼痛并未传来,耳边反而多了许些嘈杂声,待她睁开眼的瞬间,便被眼前的场景给彻底惊呆住。 这儿与外面破败的鬼市完全截然相反,眼前是座悬挂无数暗红色灯笼的土楼,从第一层到第二层,直到第十八层都能瞥见鬼影攒动。 土楼正中间伫立一棵茂盛的槐树,细看会发现槐树的树身刻着繁琐的梵文符咒,时不时能瞥见上方红色光流动着。 槐树下方是红木案几,案几上方放有一惊木,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没等乔五味细看,身着翠绿长裙,脸上涂着夸张腮红,扎着滑稽的两个小啾啾的纸人出现在她面前,声音清脆询问道。 “两名鬼宾是要入座普通座?还是厢房?” 乔五味有钱,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厢房!” 纸人继续道:“厢房一百两黄钱。” 话音落后,一张绢布缓缓飞到它的手上,纸人动作僵硬,且恭恭敬敬的递过来。 “鬼宾将一百两黄钱放此处即可。” 乔五味也不知一百两黄钱是多少张黄纸,索性从布包中抓出一把黄纸塞到宋滇之的手里。 宋滇之神情淡淡的抽出两张黄纸放置那绢布上方,两张黄纸瞬间融入绢布内,而后那张绢布立即幻化成一盏暗红色的灯笼。 暗红色的灯笼围绕两人飞快转了一圈后,才缓缓生出一只眼,它摇摇晃晃的漂浮在正前方的半空中。 纸人则语气尊敬道:“鬼灯笼会带两名鬼宾去相应的包厢的。” 第71章 那一百两黄纸是厢房的门票。lk小说独家整理 纸人话音落后, 那只拥有卡姿兰大眼睛的暗红色灯笼鬼,便朝着楼梯所在的方向漂浮去。 乔五味与宋滇之紧随其后。 在上楼梯的过程中,乔五味瞥见阿兰若与身着黑色袈裟的僧人, 恰好阿兰若也看了过来, 并调皮的冲着她眨了眨眼。 两人的厢房是在第十层的左侧第五间, 只见暗红色的灯笼鬼悬挂在厢房上空后,眼前紧闭的房门“咯吱”的声从里打开一条缝隙。 宋滇之伸手将其推开,而后轻车熟路的走进去,乔五味跟在他身后刚走进去, 才发现厢房内另有乾坤。 厢房左侧正面墙壁呈透明, 能无比清晰看到方才那棵茂盛的槐树,这也让整个厢房明亮而又幽静,且房内弥散着一股让人沉迷的香气, 同外面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正中间内摆放一张长案几,案几上方放置用黄铜所做的水盆,那水盆旁摆放一个黑木长筒, 筒内是一支支长签,长签的顶端用着红色墨水写着鬼字, 并将其圈了起来。 方才推开的房门早已悄无声息关上,乔五味走上前,边坐在长案几下发的白色蒲团上, 边将那黑木长筒拿在手上问道。 “这案几上摆放的都是什么呀!” 宋滇之不动声色的将厢房内点燃的醉魂香灭掉后,才侧目看向乔五味手中的黑色长筒, 开口解释道。 “若有心仪的物件, 边从里头抽出一支鬼签,丢进那黄金盆中, 加价也亦如此。” 说罢,他便坐下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屋内的气氛变得莫名尴尬起来,乔五味脑海不由闪过在铁索桥的那个渡气的吻,她有些不自在的将目光落在那片可以看到槐树的墙壁上。 半响。 乔五味支支吾吾开口问道:“你对这鬼行好像很熟。” 宋滇之轻“嗯”了声。 “很久之前来过。” 乔五味轻抿着唇,右手紧紧揪着衣裙,她总觉得自己对宋滇之的心态,好像因为那个渡气的吻变得有些奇奇怪怪。 第131章 宋滇之很少会提起以前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今日会因乔五味的询问而开口。 他低垂眼眸,目光落在那“黄金盆”中,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以前的种种宛如淬毒的刀刃捅进身体里,可滋生的恨意却大过于疼痛。 或许只有将那人的心掏出来,才会感到畅快吧。 “叮铃~” 清脆的响声从耳边响起,仿佛是有人拿着瓷碗,用着筷子在旁边敲响似的。 宋滇之回过神,提醒道:“鬼行的拍卖开始了。” 拍卖? 乔五味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人会冒着生命危险闯入鬼界,毕竟小说中的拍卖会都是有一堆大宝贝。 她侧目看向那面透明的墙壁,便见那槐树下方站着一名身着上红下绿,脸颊两侧涂着夸张的腮红的男纸人,他左手拿着瓷碗,右手那筷子,显然刚刚的声音是从这发出来的。 乔五味觉得鬼界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审美。 男纸人再次敲了敲晚,随着清脆的响声后,一名大头女娃娃晃悠悠的走出来,以往这种大头娃娃都是平日庆典时用的头套,如今看它真实站在那时,乔五味一度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无比的夸张的头型,与比例悬差极大的身体,看起来极其的诡异,尤其是被放大后,更加的瘆人。 两侧是用着红绳扎着小揪揪,额头那油兮兮的三措刘海贴着头皮,那刘海下发是用红色颜料点的红痣,过大的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动着,脸颊两侧是与男纸人般厚重的腮红,那嘴角正呈诡异的弧度扬起。 “鬼行拍卖正式开始!” 细嫩尖锐的女声从这大头娃娃鬼那张大嘴中传出来,乔五味看得面目狰狞,不由别过头,并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宋滇之身上。 宋滇之见状,嘴角忍不住扬起,他忍不住问:“怎么了?” 乔五味想着说别人丑实在不礼貌,于是高情商道。 “这鬼界是不是以丑为美?” 宋滇之愣了愣,他看着墙壁倒映出来的那名大头娃娃鬼,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他那如玉的右手放置在长案几上,边从那黑木长筒中抽出一支鬼签出来,边开口。 “鬼界倒也不是以丑为美,都是亡者,故此大部分亡魂会觉得皮囊是最无用的东西。” 再美丽的东西,经历死亡、腐败,终究化为一捧黄土。 故此死后所看的东西也不同。 这时大头女娃娃鬼再次用着那稚嫩而又尖锐的声音喊道。 “第一件物品,寻魂铃。” 乔五味忍不住看过去,便见站在槐树下那名男纸人手持一只小小的黑色铃铛,但铃铛里头的铃片却不见踪影。 “寻魂铃,将寻魂者的八字写在黄钱之上,而后包裹寻魂铃烧之,寻魂铃若被摇响,此人便是你所寻的。” “低价五十黄钱,二十黄钱一加!” “竞拍开始!” 话音落后,乔五味便瞧见那面透明的墙壁最上方呈现以黑色笔墨写的五十。 很快,钱就开始跳动了起来,直到一百九十这个数字便不在继续向上涨。 显然觉得这个价钱卖略微鸡肋的寻魂铃不太划算。 “恭贺三十五号的鬼宾拍得寻魂铃,接下来拍卖的物品为三枚散魂针。” “三针刺入,三魂消散,底价五十黄钱,老规矩二十黄钱一加。” “竞拍开始!” 这散魂针后便是幽绿色的定魂珠,甚至还有孟婆汤。 乔五味对这些拍卖的物品都不怎么感兴趣,右手撑着下巴,正准备张嘴打哈欠时,便听到那大头女娃娃鬼拔高声调道。 “这件乃是今日鬼行压轴之物!” “当年临潮仙君曾坐过的蒲团,是阁主千年的藏品,今日忍痛割爱拿出来拍卖,起拍价五百两黄钱,五十两一加。” “竞拍开始!” 乔五味!!!! 在唛城之时,她便听见那只殇魂称呼为宋滇之味临潮仙君,却不想这坐过的蒲团竟可卖出如此高价。 尤其是在看到那价格滚到一千两时,乔五味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宋滇之屁股下面的蒲团,有些心动。 宋滇之脸色阴沉的厉害,他压抑想毁掉这破地方的念头,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冷冷的盯着乔五味,声音幽幽道。 “在看什么?” 乔五味哪敢说实话,她也不敢抬头:“什么都没看,就腿坐的有点麻,我……挪挪。” 那蒲团最终以五千两的高价成交,也不知是花落谁家。 蒲团过后所拍卖的东西倒是吸引乔五味的注意力,她听着那大头女娃娃鬼喊道。 “这活地图绘制着九洲大陆所有地方,无论你想去哪里,它都会指引出最正确的道路。” “拍卖价五十两黄钱,二十黄钱加一次!” 乔五味想都没想,便从黑木长筒拿出一支鬼签丢入“黄金盆”中。 第72章 被丢进去的那只鬼签漂浮在“黄金盆”中没多久, 就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给拽入盆底,而那透明墙面上方的价格也从七十变成九十。 第132章 宋滇之边将手中鬼签丢进去,边开口说道:“若黄金盆中的鬼签消失, 说明有人出的价格大过你。” “黄金盆”中的鬼签再次消失不见, 乔五味只能再次丢鬼签, 她懂宋滇之话中所表达的意思。 丢鬼签进这“黄金盆”中就相当于拍卖中的加价,价格低于别人,漂浮在“黄金盆”中的鬼签便会消失不见。 若漂浮在“黄金盆”内的鬼签迟迟没有消失,那就说明你已经无鬼、亦或者无人跟你竞拍。 乔五味包袱中满满都是黄纸, 还怕黄钱不够, 看着鬼签被拽入盆底消失不见,便继续丢鬼签。 有些诡异的是,黑木长筒中的鬼签看似就那么多, 可在一支又一支都丢进去时, 丝毫没见减少。 乔五味抿着唇,盯着“黄金盆”中再次不见的鬼签,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如果我丢五支鬼签里头, 是加价五倍吗?” 宋滇之见乔五味蠢蠢欲动的神情,嘴角不由上扬:“是。” 听到这话, 乔五味直接抓五支鬼签丢进“黄金盆”中,原本五十两的黄钱的活地图已经竞拍到三百三十两。 宋滇之似是想到什么,侧目看向对面那棵槐树下方纸人手中的活地图, 他声音清润低醇提醒。 “与你竞拍的应该是此次同行者,活地图对于亡魂而言极其鸡肋。” 乔五味有些好奇:“这鬼行的人不会怀疑拍卖者的身份吗?” 一张对于亡魂鸡肋的活地图拍出如此高价,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宋滇之抬眸, 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你会嫌钱少吗?” 乔五味瞬间恍然大悟,这有钱能使鬼推磨, 鬼行怕早就知道每年七月初七,就会有活人混进来,但是活人给的黄钱实在是太多了,故此睁只眼闭一只眼。 在两人说话的期间,那五支鬼签再次被拽入盆底,显然对面之人再次出价。 三百三的字数飞快变动,最终以五百三十停了下来。 既是同行者,自然不缺黄钱,个个都豪横无比。 乔五味想到那活地图的作用,又怎会轻易放弃,她右手抓出十支鬼签直接丢入“黄金盆”中。 这你来我往,五十两黄钱的活地图硬生生被竞拍到千两黄钱。 眼下两人就要比谁带的黄纸多,可显然乔五味更略胜一筹,在价格竞拍到近两千黄钱时,漂浮在的“黄金盆”中的鬼签才一直漂浮在水面上,没有沉下去的意思。 而站在槐树下方的大头女娃娃鬼用着那稚嫩尖锐的嗓音喊道。 “恭贺一百零五号鬼宾拍下活地图,接下来要拍卖的物件为入梦镜。” 乔五味对那入梦镜倒没什么兴趣,见自己将活地图拍卖下来后,她就打开布包,低着头,一张一张细数着黄纸数目。 一张黄纸为五十两,一千九百一十两的黄钱就要给出三十九张出来。 宋滇之饶有兴趣的盯着乔五味,那一脸严谨,生怕多给出一张的摸样,这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数银票。 “那黄纸要怎么?” 话音落后,面前的“黄金盆”中的水忽然消失,中间瞬间冒出幽绿色的鬼火。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乔五味一激灵,差点没唤符出来除祟镇邪。 宋滇之则神情淡淡的伸出手,将桌上那叠数好的黄纸全丢入幽绿色的鬼火中,只是眨眼的功夫,三十九张黄纸皆被幽绿色鬼火吞噬干净,而后刚刚拍卖下来的活地图慢慢的从鬼火内漂浮在半空中。 这让乔五味不由觉得自己,就像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土狗。 宋滇之从半空中将活地图捞入手心中,幽绿色的鬼火立即消失,面前的“黄金盆”再次恢复原来的样子。 啧!鬼界可真会玩。 宋滇之将手中的活地图放置在案几上,活地图呈黑褐色,摸上去有毛糙,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最为奇怪的是,明明是活地图,但上面却空白一片。 乔五味小心翼翼的看向宋滇之:“这鬼行包售后吗?” 怎么看都觉得受骗了。 虽黄纸不是银钱,但三十九张黄纸将近花费她三两银子呢。 宋滇之没听没明白乔五味售后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却能看出她脸上的困惑。 “我们在鬼界,故此这活地图是不会显示鬼界。” 见买的活地图没问题,乔五味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她伸手将放置在案几上的活地图卷起来,并利索的塞到布包中。 可抬头却见那入梦镜竟被竞拍到两千多黄纸,想着布包中还有一大堆黄纸,乔五味伸手从黑木长筒中拿出一支鬼签丢进“黄金盆”中。 虽然不明白入梦镜的作用是什么,但有这么多人抢,那肯定是好东西。 最终入梦镜被乔五味以二千四百五十两黄钱拍了下来,等将黄钱丢进冒着幽绿色的鬼火中,一轮如明月般大小的银色镜子漂浮在半空中。 等乔五味将镜子捧在手中,却发现镜面呈银灰色,根本没有办法用。 但想到这入梦境可是花了余下所有黄纸拍下来的,她便宝贝的左看看右摸摸。 这让宋滇之忍不住恶趣味道:“阿乔可知,这入梦镜顾名思义,只入他人梦,可等梦醒之后,这轮镜子也会碎成无数片。” 第133章 乔五味的脸上瞬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也就是说,手中花了两千四百五十两黄钱拍下来的入梦镜是一次性用品。 甚至鸡肋的不能再鸡肋! 宋滇之不顾乔五味的死活,继续伤口撒盐。 “入梦镜本是亡魂拍下来后,入亲人梦境传递思念与需求,虽说鬼行每日都会拍卖一面入梦镜,但鬼门关每年只开一次,这入梦镜就当是留个纪念。” 乔五味!!!! 她以为竞拍昂贵的都是好东西,还是大意了!! 布包中的黄纸只剩下两张,乔五味也只能边看着那轮入梦镜,边叹气盯着余下所拍卖的稀奇古怪的物件。 待鬼行内的最后一样物品被人竞拍走后,两人也起身朝厢房外走去。 第73章 鬼行方才有多热闹, 眼下就有多冷清,只是片刻功夫,宾客都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 等乔五味与宋滇之出来时, 原本挂满暗红色纸灯笼的土楼瞬间暗下了大半, 四周显得鬼气森森。 原本悬挂在旁侧墙壁的红灯笼鬼, 在两人离开厢房那刻瞬间熄灭,并一点点慢慢消散。 直至乔五味走到出口处,身后的土楼几乎陷入无尽黑暗之中,若不是布包中还放着拍卖下来的活地图与入梦镜, 刚刚的繁荣与喧嚣似是一场梦境。 两人在踏入出口的瞬间, 乔五味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抓紧站在身侧宋滇之的衣角,可等回过神, 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极其陌生, 并非是来之前的那个性子口。 乔五味立即警惕起来,右手迅速摸向腰间布包。 “啧,还真是巧。” 承桑的声音忽从旁侧响起,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直到瞥见乔五味上前将自己护在身后时, 整个人不由愣住。 从鬼行离开后,是会随机传送到周边角落,可乔五味并不知这一点, 还以为承桑是过来寻仇的,便下意识的将宋滇之护在身后。 可对上承桑那狐疑的眼神时, 又瞬间怂了。 她糊涂呀! 宋滇之这祖宗怎会需要别人来保护, 要两人真的打起来,自己才是最脆弱的那个。 承桑只以为乔五味是在担心自己对她夫君下手, 便忍不住开口讥讽。 “让女人护着算什么男人!” 宋滇之并不恼,他垂眸,语气淡淡道:“总比有些人没有的强。” 承桑??!!! 若这不是鬼界,他定要狠狠教训一番这宋悟空。 乔五味打量周边陌生的环境,忍不住开口质问:“可是承公子将我们带到此处?” 还没等承桑开口呢,三人皆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嘹亮且穿透力极强的的唢呐声,乔五味只觉得整个脑袋晕沉沉,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她东倒西歪的朝前栽去,承桑正准备上前将其搀扶,可还未触碰到衣角,乔五味整个人就被宋滇之给捞入怀中。 那亲昵的摸样,显得承桑落在空中的手有些多余。 他就不应该好心。 乔五味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那道奇怪的唢呐声给抽走似的,可奇怪的是承桑与宋滇之两人并没任何异常。 “阴差发现有活人的气息!” 方才传来唢呐声所在的方向,不知是谁吆喝一声。 这话亦如清水滴入滚烫的油锅中,立即沸腾并炸了起来,活人入鬼界,那就相当于一块肥肉落入饿到眼睛都发绿的狼群中。 不一会周边就传来桀桀桀的怪笑声,紧接着就是声音尖锐的嬉笑与悲凉的女人哭声。 头顶之上更是飞窜不少黑灰色的雾气,它们死死的盯着每一个角落,想找出阴差口中说的活人,到时候最好能吃上一口鲜美肥嫩的肉。 宋滇之下意识瞥向乔五味右手腕处的四鬼树手串,见还在后才放下心里。 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依靠在宋滇之怀中的乔五味闻到一股很淡的檀香味,她正被宋滇之伸手搂住腰身,整张脸都埋在这男人的胸膛上。 故此能清晰听见到宋滇之那缓慢的心跳声,以及呼吸所喷洒的气息落在自己的头顶处。 乔五味蹙紧眉心,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我这是怎么了?” 力气忽然被瞬间抽干后,那种只能依附在他人身上的那种无力感,让她感到有些无助与恐慌。 宋滇之柔声安抚着:“无事,我会带你出去。” 他本来是想解释,因为方才那道缚魂乐的缘故,活人听见这缚魂乐的话,全身力气将会被抽干。 这也是阴差告知游离在鬼界周边亡魂的一个信号,发现有活人闯入鬼界的信号。 但碍于旁边的承桑在场,怕他起疑,也便没有与乔五味解释此事。 宋滇之并非怕与此人动手,他担忧怀里的人会因此被亡魂或阴差察觉到。 承桑对乔姑娘并未恶意,见头顶聚集的黑灰色雾气越来越多,便好心开口。 “若是信的过我,就跟我身后,我带你们绕路出鬼界。” 说完,就转身朝着左边的巷子口走去。 宋滇之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将怀中的乔五味拦腰抱起,并不急不慢的跟在身后。 他并非相信承桑,而是相信自己的实力,在察觉不对劲后能立即带人离开。 第134章 人间路是死的,而阴间路却是活的。 三人每过一个巷口,周边环境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还时不时听见墙后方亡魂的议论声。 “我刚刚听别的鬼说,那闯入鬼界的活人是个女的。” “桀桀桀,女的好,女的肉够嫩够滑。” “唉,可惜就是肉少了些。” 可等左右两侧以及身后的巷子开始变动时,那议论声又再次消失。 被宋滇之公主抱在怀里的乔五味,略微惊奇的看着前方的岔口从两个变成四个,又从四个变三个,而后又变成一个。 而走在前面带路的承桑却一脸从容,几乎是闭着眼都可以选择正确的岔口。 他余光瞥见乔五味那诧异的神情,略微骄傲的扬起嘴角,带着一丝炫耀的语气道。 “你们也是运气好遇见我,要知道除我之外,极少能有其他人顺利的通过这鬼打墙,带着你们抵达到鬼门关前。” 承桑洋洋得意的看了眼宋滇之,继而提高音调。 “要知道这鬼打墙可没几人几鬼去闯,这一旦选择错误的岔口,便会越走越深,直到被困进逼仄的缝隙中,动弹不得。” 听到这话,乔五味的右手下意识揪紧宋滇之衣角,她不知道承桑哪儿来的自信,相信自己是不会选择到错误的岔口。 可若选错岔口,那大家不是跟着一起玩完? 乔五味想了想,侧目贴在宋滇之的耳边小声嘀咕着:“我怎么感觉这承公子很不靠谱?” 那呼出的热气吹入宋滇之的耳内,他觉得有些酥麻麻,又有些痒痒,耸兀的喉结缓缓上下滚动着。 宋滇之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人,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意,开口安抚道。 “放心,他不会有错。” 走在最前方的承桑听到这话时,向前迈去的脚步微微一顿,这宋悟空为何如此确信他不会错的? 难不成是知晓了自己真实身份? 第74章 三人从鬼打墙的巷子口走出来, 那座幽森而又威严的鬼门就伫立在不远处。 乔五味正偷偷观赏着宋滇之那张精致无瑕的侧脸,直到对上这个男人那双幽深的眼神后,才略微心虚的将目光挪向别处。 眼下鬼门还未关, 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可就在这时, 那名身着红衣女子正满脸惊慌的从不远处跑过来, 并时不时朝身后看去。 眼看要走到鬼门关时,却不知被什么给绊倒,脸朝地面狠狠地摔下去。 躲在角落处的乔五味却看得很清楚,红衣女子是被脚底下那密密麻麻像是黑色甲虫的东西给绊倒在地, 并迅速的爬进红衣女子的衣裳内。 好在乔五味并不怎么怕虫子, 不然这一幕足以让她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但奇怪的是,那红衣女子就算摔倒在地,也依旧挣扎的朝鬼门关方向爬去, 好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她似的。 只可惜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 身后就传来一道极其空灵的声音。 “爬过来!” 话音落后,红衣女子的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她大喊道。 “不!我不要过去!” 纵使万般抗拒与不情愿, 但她的四肢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朝身后的方向,像是一条狗般爬了过去。 红衣女子连忙苦苦哀求:“阿兰若, 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抢走你的手环。” 听到阿兰若的名字时,乔五味不由微微愣住, 并想起方才有亡魂说,阴差发现活人气息的这件事。 怪不得! 原来是阿兰若的四鬼树枝手环被那红衣女子给抢走, 从而泄露活人身上所散发生气, 才被阴差察觉。 站在旁侧的承桑忍不住冷哼道:“在鬼界抢夺他人手环,便是要人命。” 此时躲藏在阴暗处的阿兰若也缓缓走了出来, 只一眼宋滇之与承桑两人便立即转过身去。 原本披在阿兰若身上的黑袍早已经褪去,露出前凸后翘的身材,那傲人的胸脯被块白布被随意裹着,身下只穿着到大腿根处白色短裤。 这般清冷的穿搭在现代社会叫火辣,眼下却是过于的暴露,并过于伤风败俗。 乔五味这才发现,阿兰若那刺在脸上的墨字竟都消失不见,露出的五官极其艳丽。 只是从颈部下一直延伸到脚背的皮肤上,竟都被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虫子般的墨字所占据,时不时还能瞥见它们似是活了过来般,正慢吞吞的挪动着。 这也怪不得阿兰若会用黑袍将全身都给笼罩起来。 太骇人了! 乔五味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下巴垫在宋滇之的肩膀上,她蹙紧眉心问道。 “阿兰若身上那些字都是一个一个刺上去的吗?” 宋滇之只觉得两人这样的姿势过于亲昵,刚松手准备将人放下,谁知突然下滑的乔五味吓得双脚紧紧勾在他腰上,右手则搂住自己后颈处,并十分慌张的大喊着。 “哎呀!我快要掉下去了!” 宋滇之全身僵在原地,这姿势让他耳根烫的厉害,待回过神后,他一手拖起乔五味那纤柔的腰身,一手拖在后背处,防止人摔在地上。 “站好!” 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第135章 因阿兰若的缘故,承桑与宋滇之都是呈背对姿势,故此站得较前些的承桑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什么。 只当是宋悟空没力气,抱不动乔姑娘。 他脸上不由露出鄙夷的神情,心里暗想道。 可真弱! 乔五味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这个姿势过于的尴尬,而宋滇之胸膛那灼烫的体温正从衣物慢慢渗透过来,让她整个人莫名慌了起来,双脚迅速松开站在地面上,埋着脑袋,满脸涨红着盯着自己的鞋面。 看不到发生什么事的承桑只听身后静悄悄的,索性半蹲在地上,边盯着脚底下那带着暗红色的阴土,边小声嘀咕着。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言灵之术!” 方才不知什么时候恢复力气的乔五味,连忙将话接了过来,试图忘记刚刚发生的事,她立即凑到承桑旁边,也跟着半蹲下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阿兰若与红衣女子。 “言灵之术?” 承桑见乔姑娘过来与自己说话,心情莫名的觉得好了起来,也耐着性子与她慢慢解释着何为言灵之术。 言灵之术因过于强大,过于歹毒,便早早被划分为禁术之一,并将其销毁。 所谓言为语,语从口出则灵。 一旦发动言灵之术,就可操控对面身体权,被操控者意识是清醒的,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做不愿去做的事情。 痛苦残忍又折磨。 这要炼言灵之术极其困难,故此几百年下来,都不见有人成功。 在婴儿生下来时,便对这世间期待而又恐惧发出人生第一次哭声,若要修炼言灵之术,那就要在这个时候,用着黑狗血与鳝鱼血,两者极阳极阴之物混合墨水,在婴儿身上刺下第一个字。 余后的每一天,都得刺上一个字,直到全身上下都被刺满,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不可落下一日,不然前功尽弃。 往往刚开始,婴儿都会承受不住身上刺出的字所带来的折磨,几乎都夭折而亡。 可就算成功,婴儿长大成人之后,也会带着怨恨情绪来报复刺字之人。 听完这些话的乔五味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她见阿兰若说出爬过来那三个字时,那本可以离开鬼界的红衣女子就爬了过去。 乔五味忍不住感叹道:“这言灵之术可很强。” 也十分可怕。 承桑似是想到什么,忽幽幽开口:“阿兰若活不了多久。” 乔五味???? “是因为身上那些密密麻麻会游动的字?” 承桑轻声解释:“不全是,每当言灵者操控一次言灵之术,寿命都会缩减一次,毕竟是逆天而亡的术法,总会遭到天道反噬。” 这让乔五味沉默良久,她看向远处相貌艳丽,身材较好的阿兰若,她嘴巴开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原本趴在地上的红衣女子脸上瞬间露出恐惧的神情,边疯狂摇着头,边开口哀求着。 红衣女子见阿兰若不为所动,哀求无果便只剩下咒骂。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修炼禁术不得好死!” “丑八怪!可怜虫!我就算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红衣女子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将手上那串四鬼树手环取了下来,将其撇断丢在脚底下,恐惧开始让她身体不由的战栗起来,随即四周浓郁的鬼气像是一阵阵巨浪袭来。 在鬼门关失去遮挡活人身上散发生气的四鬼树枝手环,下场只有一种。 被浓郁的阴森鬼气镇压无法动弹,而后身体会被赶过来的百鬼分食。 阿兰若冷冷的瞥了眼瘫软坐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她抬起手,轻声唤道。 “回来!” 寄生在红衣女子皮肤上的那密密麻麻的墨字爬了出来,并飞快爬上阿兰若的手背上,乖巧的排着队钻了进去。 待那张艳丽的脸被这些如黑色蚂蚁般的字几乎给占据,她才抬眸,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乔五味与背过去的两名男人,随即侧过身看着身后的老熟人。 黑色袈裟的僧人正紧闭双眼,那身上还挂着阿兰若刚丢过来的黑袍。 她嘴角向上扬起,上前伸出手指勾起黑袍,慢悠悠的将其穿戴好,才缓缓开口。 “月一大师,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小女子以身相许?” 远处的乔五味看到这一幕时,边感叹阿兰若玩得可真野呀,边燃起八卦之魂瞪大眼睛,生怕错过精彩场面。 只可惜听不到说什么 焦急! 月一大师语气淡漠:“既是救命之恩,可姑娘为何要加害于我。” 阿兰若本是故意逗趣眼前的僧人,却被这话给逗的忍俊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有件事阿若还挺好奇的。” “身为鬼僧的月一大师,来鬼界明明是不用戴四鬼树枝手串,为什么还要戴上呢?” “是因为我吗?” 月一没理会阿兰若这个问题,虽闭着眼,却却绕过阿兰若以及瘫软在地上,且全身无法动弹的红衣女子,向着不远处的鬼门走去。 阿兰若跟在身后,故作诧异道:“我似是忘了,月一大师是用佛眼看这世间。” 第136章 “那刚刚我的身子可被你瞧光了,月一大师可得负责!” 月一朝前迈去的腿微微顿住,他没开口解释,只是有些落荒而逃的加快脚步,走出的鬼门关。 阿兰若并没有急的跟出去,方才被人抢夺走四鬼树枝手串,差又点被阴差发现的这些烦心事,瞬间一扫而空。 她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乔五味挥了挥手,喊了声:“乔姑娘,先走一步了!” 说罢,便潇洒朝前走去。 乔五味还没来得及挥手,阿兰若就消失在鬼门内,她连忙伸手扯了扯宋滇之衣角。 “我们也走吧。” 承桑闻言:“那阿兰若衣服穿上没?” 乔五味这才反应过来:“她都出去了!” 宋滇之与承桑两人才转过身来,因红衣女子没有遮挡活人身上散发生气的四鬼树枝手串,她已经吸引不少亡魂过来。 在三人离开没多久,又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进到鬼门中。 近半炷香时辰后,鬼门才消失。 没来得及赶回去的人,将会永远留在鬼界。 此时一团团黑灰色的雾气正蜂拥而至,眨眼的功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红衣女子便消失不见。 第75章 从鬼门关出去, 众人再次回到那尊近三十五丈高的无头城隍爷石像前,而回来的人明显要比来之前少很多。 夜风轻抚着乔五味的脸,她缓缓回过神, 抬眸看着的悬挂在头顶之上的那轮逐渐圆润的明月。 在鬼界不过瞬息, 可在人间却已过四日。 弥散在走阴山的雾气已经消失, 从鬼门出来的众人都陆陆续续开始下山。 这时承桑凑到正在打着哈欠的乔五味身边:“乔姑娘,你这手是断了吗?” 乔五味沉默片刻:“没断,是骨折。” 承桑笑眯眯道:“乔姑娘若信的过,我有法子让你这手立即就好。”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眼前瞬间一亮,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 自从左手骨折后,不管做什么都极其不方便。 如果立即就能好,她是求之不得。 只是。 乔五味狐疑的看向满脸诚恳的承桑, 总觉得这人好心的有些过头, 难不成是想趁机放松自己的警惕,从而从嘴里套出宋滇之的身份? 犹豫片刻,乔五味连忙故作欢喜。 “真的吗?不知承公子能用什么法子来治我加入扣口君羊吧以私8已刘九刘散看更多完姐文这骨折的左手?” 承桑嘴角不由向上扬起, 他刚想继续凑近,站在旁侧的宋滇之眉心微蹙, 并不动声色的走到两人中间。 “天色很晚了。” 乔五味侧目看向神情淡淡的宋滇之,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承桑抢先道。 “宋公子要去歇息也无妨, 我与乔姑娘一起去即可。” 宋滇之右手下意识紧握成拳,压抑内心对乔五味所产生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 挣扎片刻, 拳头缓缓松开, 嘴角微微下压。 不能再继续下去。 他眼眸低垂,语气冷漠:“我先回去。” 宋滇之神情淡漠, 那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亦如渡上一层薄薄的寒霜,整个人很快就陷入那无尽的黑暗中。 被忽然抛下的乔五味??? 承桑见状,连忙拱火道:“乔姑娘,瞧瞧你这夫君多过分呀,竟这样撇下了你。” 乔五味心里头莫名有些堵堵的,听到承桑这些话,更觉得烦躁,她低着头,边抬脚将面前的碎石踢出去,声音边闷闷道。 “不是要带我去治手吗?” 见计谋得逞的承桑连忙在前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山脚下时,便撞见了阿兰若与月一大师,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正并肩朝着村外方向走去。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视线,阿兰若忽停下脚步,侧目看了过来,而后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大声喊道。 “乔姑娘,日后有缘再见。” 见状,乔五味也开口:“阿若姑娘,有缘再见!” 等阿兰若收回目光,回头瞥见故意放慢脚步的月一,眉眼含笑的追了上去。 也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时,乔五味莫名的有些羡慕,她侧目看着村子的方向,抿了抿唇没吭声。 承桑并未察觉到情绪有些低落的乔五味,他正朝着不远处的河流方向走去。 见乔五味脚步有些慢,忍不出开口催促道。 “你走快些。” 乔五味听到这话忍不住有些火大,她生气的反驳:“你就不知道走慢些吗?” 承桑想了想,很听话的放慢脚步,并凑过去打量乔五味脸上的神情,明知故问道。 “乔姑娘心情不好?” 乔五味不想说话,只装作没听见,低着头继续朝前走。 微风撩拨承桑那高高束起的马尾,他像是没有眼力劲般,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乔姑娘是生气宋公子没跟过来吗?” “这要是在我们南国,像他这样的人是娶不到娘子的。” “乔姑娘也别气,大不了咱们把手治好后就踹了宋公子,去找个更听话跟温柔的男人。” 乔五味忍不住停下脚步,抬眸看向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承桑,幽幽的开口。 第137章 “你是准备给我治手,还准备撬墙角?” 承桑那张俊俏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他连忙解释,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慌的,一句话结巴半天才说清楚。 “我,我没……没有撬,撬墙角。” 承桑的计划本是离间两人之间的关系,然后从乔姑娘嘴里知晓宋悟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仇人。 虽然说他对乔姑娘感兴趣,但完全是因她身后如太阳般的功德之光。 乔五味则故作疑惑:“那承公子为何说这么多令人误会的话呢?” 承桑瞬间陷入沉默,而后低头在前面带路。 刚走一段距离,他忽然开口再次强调道:“乔姑娘,我真没有撬墙角,我还没找到人呢。” 乔五味极其敷衍的嗯了声,耳边那嘈杂声消失后,她心情也变好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月色穿过丛林间,两侧草丛中虫鸣不断,头顶上空还时不时传来奇怪的鸟叫声。 也不知走多久,直到听到溪水潺潺声后,承桑才放慢脚步。 他开口道:“快到了。” 林间尽头有条不是很宽却极长的溪水,溪水清澈透明,将夜空上方悬挂的明月映在其中,一群萤火虫亦如点点繁星,在溪水上空飞窜着。 承桑似是察觉到什么,余光瞥了眼身后那被黑暗吞噬的角落,而后又看向一脸疑惑的乔五味。 他故意走上前,承桑倒是想看看,那宋悟空能忍到什么才会出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弄些柴火过来。” 乔五味点头,正准备坐下来时,却被承桑给伸手给扯住,没等她开口,便听这个男人说道。 “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垫着坐,这样就不会脏了乔姑娘的衣裙。” 乔五味???? 她连忙道:“不用了,太麻烦。” 乔五味哪有这么矫情,衣裙沾有杂草或者灰尘,伸手拍拍就行。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承桑利索将外衣给脱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周边的温度好像变冷了些。 承桑将外衣折叠好将其放在地上,便转身去丛林中找些柴火。 乔五味盯着面前那件外衣,只觉得有些怪怪的,想了想,还是换了个位置坐在有些扎手的草地上。 等承桑脸上沾着灰,抱着一堆柴火过来,见乔五味并未坐在自己的外衣上,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不坐在上面?” 乔五味思索半响,随意搪塞个理由:“我怕我夫君生气!” 承桑因自己计划失败,而愤愤不平道:“他都抛下你一个人了,你还在意他生气?” 乔五味:…… 承桑气不过将外衣拿起来,又凑到乔五味面前,锲而不舍道:“夜色深,有点冷,要不你给披上吧。” 乔五味狐疑的看着承桑,然后摇摇头,并伸手指着他刚升起来的火堆。 “不冷。” 见计划又失败的承桑沉默了,他只能挫败将外衣穿上,并无奈的蹲在溪水旁,双手将其放在那清澈的溪水中。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承桑那清澈而又磁性的声音响起,他吟唱着晦涩难懂的的歌谣,整个人被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乔五味坐在地面上,被承桑给深深吸引住。 而躲在阴暗角落中的宋滇之听到那歌谣时,整个人开始恍惚起来,他仿佛回到千年前,南国那盛大繁华而又热闹的神祀节。 清澈透明溪水中的那轮圆月散发清冷的月光,聚集在溪水上方萤火虫越来越多。 承桑双手两侧的涟漪在慢慢扩大,直到得到回应,他才睁开眼看向溪水的另一处。 “啪!” 似有什么东西在重重的拍打着水面,乔五味立即站起身,虽好奇承桑到底在搞什么鬼,但还是警惕的朝后退了好几步。 很快,一条巨大金色且漂亮的的鱼尾从溪水探出。 乔五味只觉得那鱼尾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金色鲤鱼极有灵性的伸出脑袋,见是承桑后,有些生气的转过身,用那金色漂亮的鱼尾拍打着溪水。 眨眼的功夫,承桑就成了落汤鸡。 与此同时,乔五味也想起来着条金色的鲤鱼为什么那么熟悉,当时坐船过江时,在唛江里见过。 只是大小有些不一样。 承桑有些无奈的看着生闷气的金色鲤鱼:“我这不是找你有事,放心,我会找到人的。” 金色鲤鱼正才将脑袋从水中探出来,看着眼前过于狼狈的承桑,它想了想,又潜了下去,不一会从溪水内冒出一个个彩色的泡泡,彩色的泡泡缓缓漂浮在半空中,而后又忽然炸开,像是在逗小孩子。 承桑见状,眼底露出怀念的神情,他语气有些低沉。 “用这招哄我已经不管用了。” 潜入溪水内的金色鲤鱼再次从水中探出脑袋,月光散在那金色的鳞片上熠熠生辉,极其的漂亮。 承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金色鲤鱼的脑袋。 “我……有个朋友受伤了,可以帮我寻一些……” 第138章 话还没说完,金色鲤鱼便钻入水中,那漂亮的鱼尾欢快的摇晃着,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承桑知道它是听到自己交到朋友而高兴,正急忙忙的去寻莹灵草。 第76章 萤灵草原是生于九潏中, 虽不能使人白骨生肉,但对外伤有着神奇的效果。 南国还在时,曾有人专门潜入九潏内采摘此草营生, 而千年之后, 似是无人记得南国, 以及生长在九潏中的萤灵草。 站在承桑身后的乔五味,忍不住道。 “我之前也见过一条巨大的金色鲤鱼,这条是它的子孙吗?” 承桑闻言愣了愣:“可是在唛江?” 乔五味点点头,当时那条巨大的金色鲤鱼从唛江跃出的场面过于震撼, 想忘记都难。 承桑抬眸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 轻声解释:“没想到你们还挺有缘分的,竟那么早就见过面。” 他站起身来,侧目看向身后乔五味, 那手背上的水渍凝成珠, 顺着手指正滴落而下。 “是同一条,它叫浆果,我的家人。” 这世间不可能会有第二条鲤鱼长得跟浆果这般胖。 乔五味只觉得很神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转变自身大小的鱼。” 听到有人夸赞浆果, 承桑的脸上立即露出骄傲神情,在他看来, 就没有人不会喜欢浆果这条小胖鱼。 在两人说话时,浆果欢快的游了回来,鱼嘴叼着一株全是碧绿, 散发微微荧光的萤灵草,许是见到承桑没察觉到自己回来, 生气的用漂亮的鱼尾拍打着水花。 水花飞溅, 承桑下意识的挡在乔五味面前,目光落在探出脑袋的浆果身上。 浆果见状, 这才停止拍打水花的行为,并邀功的叼着嘴里萤灵草在溪水中转着圈。 乔五味忍不住凑过去,便看到如此可爱的一幕,脸上不由露出姨母般的笑容。 “我可以摸摸它吗?” 承桑有些为难道:“怕是不行,浆果是九潏之灵,你触碰不到它。” 许是怕乔五味误以为他在说谎。 “不信的话你来试试!” 乔五味蹲在承桑的旁边,她撸起右手袖子,手探入冰冷的溪水中,在触碰到浆果腹部那金色鱼鳞的瞬间,乔五味猛的想起来在网上冲浪时,经常看到的一句话。 转发这条锦鲤,你将会获得一笔横财。 她立即闭上眼,开始在心里默念。 “暴富!发财!暴富!发财!” 承桑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只落在浆果身上的手,为什么乔姑娘可以摸到浆果? 这不可能!!!! 两人并没有察觉到彼此正比肩贴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昵,伫立在黑暗中的宋滇之死死的盯着这一幕,削薄的唇紧抿成条直线。 他呼吸微沉,好看的眉眼之中尽是冷意。 宋滇之不自觉的朝前迈去一步,他想上前拉开两人,更想上前将乔五味扯入自己怀里。 心像是被蚂蚁般密密麻麻的看啃咬着,明明不是很痛,却要比锋利的荆棘勒住心脏时还要难受万分。 烦躁,不安,嫉妒。 那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吞噬着他的引以为傲的理智,可只是瞬息,心中建立的那座牢固高耸的围墙便成断垣残壁。 宋滇之眼底沉暗,眸光深邃宛如寒冬黑夜的海面。 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正是这般,才去抗拒着,挣扎着,压抑着 宋滇之眼睫微颤,目光灼热看向依靠在他人肩上的乔五味,而后抬腿走了出去,待走近瞥了一眼溪水中那条罕见的九潏之灵,神情淡漠的抬脚将面前还在发愣的承桑给踢下水去。 “扑腾”一声,吓的乔五味连忙睁开眼,便见承桑整个人泡在水里头,她不由愣住,还没回过神时,全身湿透的承桑就对着岸上的宋悟空骂道。 “宋悟空,有本事咱们打一架,背后阴人算什么男人!” 听到承桑喊宋悟空这三个字时,乔五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喊宋滇之,抬眸向上看去,便见这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 乔五味内心莫名感到一丝欢喜,她语调微微上扬:“你怎么来了?” 宋滇之语气淡淡:“生死契还没解,怕你出事。” 乔五味刚想说什么,放在溪水中的右手有些发痒,她垂眸看去,便见浆果正用尾巴亲昵扫着自己手背,并将嘴中的那散发淡淡荧光的碧绿药草给吐出来。 萤灵草漂浮在水面上,金色鲤鱼似是水中精灵般,吐着彩色泡泡将那萤灵草给圈入其中,只见彩色的泡泡带着萤灵草漂浮到乔五味的面前。 浆果欢快的从溪水中跃了出来,飞快的亲了口乔五味的脸颊,而后害羞的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漂浮在乔五味面前的彩色泡泡温柔的炸开,她下意识伸手接住落下来的萤灵草。 原本怒不可遏的承桑依依旧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心里有些酸酸的,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似的。 他想肯定是因为乔姑娘背后那金灿灿的功德之光,所以浆果才如此亲昵别人。 承桑全身湿漉漉的从溪水中爬上岸,他对着宋滇之冷哼一声。 第139章 “让开。” 宋滇之抬眸,听是听见了,但却佁然不动,像是一面墙堵在这。 承桑看明白了,这厮还搁在吃暗醋呢。 “你知晓那萤灵草怎么敷吗?不知道就让开。”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转过身,连个眼神都懒的施舍给承桑,他将乔五味手中拿着的萤灵草,声音清润而又低醇道。 “将纱布全都解开。” 乔五味想都没想就伸手解开左手上的纱布,将固定用的木板丢在脚下,有些担忧的问道。 “会痛吗?” 宋滇之不由放低声音,安抚道:“不会。” 乔五味这才松口气,目光不由落在宋滇之的手背上,碧绿色的草汁顺着骨架分明且修长的手指滚落而在手背处。 如玉般的手背被斑驳的晕染成淡淡的绿色,看起来莫名的秀色可餐。 宋滇之小心翼翼剥开萤灵草那散发荧光的花苞,这个动作要非常小心,你得轻轻掐开一层层的细嫩花瓣,将漂浮在花蕊中间那滴散发生机的绿色水珠给取出来。 他抬起食指,由下而上画了半圈,聚风将这滴绿色水珠裹起来,而这一幕自是被站在身后的承桑看个正着,他脸色瞬间阴沉无比。 宋滇之以风托着这滴绿色水珠落在乔五味左手处,水珠触碰到肌肤的瞬间,立即呈一层绿色的薄膜覆盖在骨折之处。 冰冰凉凉的,就像是在敷面膜。 “临潮仙君亦如千年般窝囊,竟将名字改为宋悟空,实在是可笑至极。” 承桑目光冷冷盯着面前的仇人,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泛着紫色雷光的长剑,有些账是时候要算清楚。 见自己身份被识破,宋滇之倒也不慌,毕竟他早就预料会有这么一天。 “你并非我的对手。” 轻飘飘的六个字让承桑眼睛红的厉害,他单手紧紧握着长剑,语气带着愤怒。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话音落后,承桑手中之剑带着残影冲向了宋滇之,宋滇之怕误伤身后的乔五味,只能右手夹住剑尖,移身到旁侧的空地处。 乔五味怎么也没有想到,承桑会忽然认出了宋滇之,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打了起来。 承桑手中那把泛着紫色雷光的长剑威力极大,所过之处皆成焦土,但他却看得出来,宋滇之一直在躲,压根就没有出手的想法。 这对承桑来说,无疑是种嘲讽,他紧握手中的雷冥剑,眼底满是仇恨,他不在是千年前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宋滇之!小看我是会付出代价的。” 他的身影极快,手中剑直逼宋滇之的喉咙之处,与此同时,承桑全身忽迸发金色的雷电,金色雷电如同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线,将两人迅速包裹其中。 若不出手,那便死! 宋滇之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抬手祭出玄水剑,将眼前这金光灿烂却又充满危机的雷巢斩断。 可既如此,左侧脸颊之处也落下一道浅浅的伤口,红色的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见状,承桑忍不住笑起来,那目光依是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仇人,并讥讽着。 “原来仙人也是会流血的。” 宋滇之眉心微蹙,玄水剑悬浮飘在他的身侧,发出阵阵的剑鸣声,他缓缓开口。 “半仙之身!” 承桑扬起嘴角:“对付临潮仙君这种懦夫,绰绰有余!” 他持剑继续攻去,只是每一剑都被宋滇之给拦住,几招下来,承桑一缕长发被那玄水剑给割断,缓缓飘在半空中。 宋滇之起了杀心,额间的罪仙印才会浮现,锋利的荆棘也将心脏一圈圈的勒紧。 但他对承桑并未起杀心,只是拦下那要杀自己的剑。 乔五味站在溪水边,看着两人身形极快的碰撞在一起,缠斗并再次碰撞,看到宋滇之左脸颊的伤口时,心瞬间揪在一起。 虽担心,但理智告诉她,自己与这两个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过去也只会拖宋滇之的后腿。 乔五味只能站在旁边干等着结果,而原本敷在左手骨折处的那层绿色薄膜忽然化成清水,瞬间流淌而下。 她目光下意识瞥去,似是发现什么,弯腰将脚下的东西捡了起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承桑已与宋滇之过了几十招,可亦如宋滇之说的那样,承桑并非是他的对手。 承桑轻喘着气,单手将雷鸣插在地面上,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滇之。” “我怎么就忘了,你可是与那乔姑娘绑定了生死契!” 第77章 生死契, 同生同死! 这也让乔五味成为宋滇之的软肋。 何况承桑又不是瞎子,又怎会看不出来曾经高高在上的临潮仙君,对那乔姑娘心生情愫, 杀死临潮仙君最在意的人, 亦如当初夺走自己最在意的人般。 金色雷电从地面迸发而出, 将漆黑的夜空照亮,也如屏障般将宋滇之笼罩其中。 承桑的身后便是乔五味,以半仙之身却诛杀一名凡人,是件轻易不能再轻易的事, 他看着眼中闪过一抹惊慌的宋滇之, 嘴角向上扬起。 压根不知危险来临的乔五味,正弯腰捡起脚边那只眼熟的黑色铜铃,若不是上面系着那条红绳, 她还真发现不了。 第140章 这黑色的铃铛是鬼行拍卖的第一件物品, 乔五味记得是叫寻魂铃。 应该是承桑方才脱衣服时,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 她站起身,右手提着那已经被水打湿的红绳, 悬在半空中的黑色寻魂铃在月色下渡上一层银光。 可等乔五味抬头,却见承桑满脸杀意的朝自己走来, 心里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朝后退去。 宋滇之手中的玄水剑疯狂砍向困住自己的屏障,他动作快, 承桑的动作也快,手中聚闪金雷为刃, 直接朝着乔五味刺去, 并开口喊道。 “乔姑娘,要怪就怪自己倒霉, 与宋滇之绑定了生死契!” 乔五味???!!!! 在这生死关头,她刚准备唤符试着挡下承桑这一击时,风忽起,乔五味整个人直接腾空在溪水上方,而原本她所站的位置,早已经被承桑炸成深坑。 这吓的乔五味背后全是冷汗,就算她唤出灵符以金为盾,怕也会伤的不轻。 远处宋滇之握着玄水剑的手满是血迹,他强行闯了出来,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承桑瞥了眼宋滇之受伤的手臂,开口道:“剑来!” 插在地面的雷冥剑飞到承桑面前,一分为五行成扇形,迅速朝着乔五味所在的方向刺去,自己则拦住想要去救人的宋滇之。 以半仙之身对付宋滇之,承桑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可现在他有七分把握来诛仙。 乔五味被风卷到半空中还没反应回来,便见底下五把带着金色雷光的飞剑朝自己刺来,她看明白了,承桑打不过宋滇之,目标换成了自己。 “八方符灵,引水为龙。” 五张灵符迅速从布包中窜出,在燃尽的瞬间,一股无形力量将下方的溪水给吸了上来,并形成五条栩栩余生的水龙,五条水龙身形巨大,全身呈透明,将乔五味护在其中。 随着一声龙吟,五条水龙迅速朝前,对上那五把带着杀意的飞剑。 乔五味并不敢放松警惕,能跟宋滇之缠斗如此久的对手,实力自是不容小觑,继续唤张灵符出来。 “八方符灵,凝金为盾。” 五条水龙撞在五把飞剑立即溃散,化为点点细雨落下,五把飞剑只剩一把,宋滇之想上前将那把剑给拦住,而承桑又怎能让他如愿。 “临潮仙君,别分心呀!” 承桑除了雷冥剑外,还有一把剑,只是那把剑他早很久之前便拔不出来,但拿来拦住宋滇之却是绰绰有余。 宋滇之这次动了杀心,殷红的罪仙印浮现在额间,承桑看到那抹罪仙印时先是一愣,而后眼中尽是鄙夷。 “我就说你怎可配为仙!” 话音落后,宋滇之只一剑便震得承桑双手发麻,冷冽的剑气直接划开承桑的脸颊,原本落在地面上的水分不知何时悬浮在半空中,周边的温度逐渐变低,停滞在空中的水珠也凝成透明且冒着寒光的冰刃,皆都指向承桑的背后。 宋滇之全身散发着阴鸷的气息,眉眼森冷看着面前碍眼的承桑,那脸颊伤口渗出血迹,让他看起来宛如从地府伸刚爬出来的修罗。 “最后说一次,让开!” 那语气低沉厉害,带着许些不耐烦。 承桑却扬起嘴角,无比挑衅的一字一顿道:“不让” 宋滇之抬眸,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承桑:“诛!” 话音落后,停滞空中的冰刃直接朝着承桑袭来,承桑若现在唤回雷冥剑,完全是可以避开,但这样却错失杀掉宋滇之的机会。 他早就将生死置身事外,只为将临潮仙君斩于剑下。 纵使以命相搏,也在所不惜。 承桑既要躲避宋滇之手中的玄水剑,又要避开袭过来的寒刃,他的脸上、手臂、后背早已经布满伤口,身上那套衣裳更是吸饱了血水。 宋滇之余光瞥见快要逼近乔五味的那把雷冥剑,迅速凌空而行,眼看要抓到那把雷冥剑时,一道剑气从背后袭来,离在旁侧的玄水剑立即将其挡住。 紧随其后承桑将手中金色雷电再次凝为刀刃,本是要插入宋滇之心脏处,去瞥见悬浮在半空中的乔五味手中所拿的东西,不由微微愣住。 这寻魂铃怎么会在她手上! 而在承桑分神片刻,宋滇之已伸手抓住那把已经将金盾刺穿,快要抵在乔五味眉心的雷冥剑,锋利的荆棘正紧紧勒住他的心脏,宋滇之用力将那把雷冥剑拽回来,用力朝底下抛去。 雷冥剑砸落而下,四周所迸发的金色雷电直接炸毁大半个山头,上流河水伴随大量泥土瞬间涌入下流,将那原本平静的溪水搅乱,水流湍急而又浑浊。 宋滇之视线有些模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去,他伸手轻轻拭去,看了眼因惊吓而脸色苍白的乔五味。 “别怕。” 宋滇之声音轻柔的安抚着,那沾满血迹的手轻轻摩挲着乔五味的脸颊。 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的乔五味摇摇头:“我没事!” 她抬眸见承桑还要动手,连忙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毁了它!” 说罢,就将手中的寻魂铃高高抬起。 承桑说过每年都会去趟鬼界,他既拍下这寻魂铃,想必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故此乔五味决定赌一赌。 第141章 显然,她赌对了! 承桑神情凝重的盯着那寻魂铃,手中以雷电凝聚的刀刃瞬间消散,他不敢轻易妄动,生怕乔五味立马就将那寻魂铃给毁了。 此时宋滇之的心脏已经被锋利的荆棘包裹着严严实实,仙本是不畏惧寒热,可眼下他只觉得自己坠入冰潭中冷的厉害。 这是天道对罪仙的惩罚,不可有半分杀意。 纵使离开罪仙囚狱,却依旧被困入其中。 就像条狗般被死死束缚着。 乔五味看出宋滇之的不对劲,刚想伸出手去触碰,原本托着她的清风忽然散开,整个人正朝下坠去。 与乔五味坠下去的还有失去意识的宋滇之,凌空而站的承桑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立即紧随其后,俯冲过去想抢夺乔五味手中的寻魂铃。 乔五味下意识想将寻魂铃给藏起来,她清楚若是被承桑夺去,自己跟失去意识的宋滇之那就粘板上任人宰割的两条鱼。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的瞬间,乔五味有些诧异看着手中的寻魂铃,不明白它怎么就突然响了时,而后就听见承桑那不可置信的声音。 “阿姐?” 乔五味疑惑的对上承桑那发红的双眼,而下一秒整个人就重重的坠入了溪水中,伴随背后剧烈的疼痛感,彻底失去了意识。 因方才打斗,溪水不在平静温柔,它暴躁的卷着昏迷过去的乔五味朝着的九潏所在方向涌去。 承桑是拼了命在水中寻找乔五味的身影,可浑浊的溪水遮挡他的视线,找了半天,也只捞出全身如冰般的宋滇之。 他本打算将宋滇之丢进那湍急溪水中,让他生死有命,可忽然想起宋滇之与阿姐绑有生死契的,便心有不甘的将其拖拽到岸边,而后继续钻入水中寻找阿姐的身影。 夜色不知何时散去,东方泛起一层鱼肚白,伴随晨光破晓,橘黄色的朝阳撒落在天地之间。 承桑全身湿漉漉的站在岸边,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那眼眶红的厉害,似是哭过一般。 他再次弄丢了阿姐。 承桑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走到昏迷不醒的宋滇之身边,目光紧紧盯着,不敢有任何分神。 方才他多希望宋滇之去死,现在就有多希望宋滇之活着。 只有活着,承桑才知晓阿姐没事! ………………………… “哗楞楞……” “哗楞楞……” 乔五味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吵醒,她下意识蹙紧眉心,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散架了般,眼皮更是沉的厉害,怎么也睁不开。 可奇怪的是,乔五味却觉得自己意识无比清晰。 “哗楞楞……” “哗楞楞……” 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过多久,乔五味才睁开眼从那诡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看着眼前过于富丽堂皇的房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可很快便消失不见。 门从外被人推开,身着淡青色衣裙的侍女走了进来。 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的瞬间,那侍女脸上瞬间露出欢喜的神情,并大喊道。 “老爷夫人,大小姐醒了!” 乔五味只觉得脑子像是被笼罩一层浓浓的雾气,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自己是谁? 为什么要喊她小姐? 更奇怪的是,心里一直有道声音,在大喊着一个叫宋滇之的名字。 第78章 而就在这时, 从门外忽闯进好些人进来,乔五味侧目,便见为首的一对中年夫妇正红着眼眶, 加快脚步走到床榻前, 那名身着锦衣罗裙, 头戴金簪的中年女人伸手紧紧的将乔五味拥入怀中,带着哭腔道。 “我的阿囡终于醒了,可吓死阿娘了!” 乔五味有些诧异道:“阿娘?” 她总觉得这个称呼很陌生,但抱着自己的中年女人身上所传递的温度却又极其真实的。 中年女人似是察觉到乔五味的不对劲, 她伸手擦拭眼角的泪水, 小心翼翼松开怀里人,神情担忧的问道。 “阿囡可是不舒服?” 乔五味垂眸想了想:“我好像不记得你。” 她目光落在站在床榻旁的中年男子:“还有他们!” 中年女子微微愣住,泪水不由从发红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她紧紧握住乔五味的手, 柔声安抚道。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就好。” 乔五味听得有些糊涂,而就在这时, 一名穿着红色锦衣,近五岁的小男孩子一路小跑冲到床榻前, 还没开始说话呢,那眼泪水就不值钱的掉了下来。 小男孩皮肤白皙,那双眼睛与乔五味的眼睛极其相似, 都是那种黑溜溜的葡萄眼,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阿姐, 都怪我不好, 要不是你帮我在树上摘风筝,也不会从上面摔下来。” 话音落后, 他边轻声哭泣着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并将其全都倒在乔五味的面前。 七八个像花生大的小金子,还有许多颗鸽子蛋的漂亮的夜明珠。 小男孩将这些东西推到自家阿姐面前,那长长的睫毛沾着泪渍,那湿漉漉的目光像是小狗般盯着。 “阿爹阿娘罚过阿昭了,但这些是阿昭给阿姐的赔礼。” 第142章 看到金子从钱袋子滚落下来时,乔五味眼睛瞬间一亮,她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下意识身上将其拦在怀上,极其敷衍道。 “阿姐原谅你!” 站在床榻外的中年男子见状,脸上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意,并十分欣慰道。 “咱们家阿囡虽什么都忘了,但爱财这点怕是刻在骨子里头。” 中年女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满脸慈爱的看着面前的乔五味,而乔五味也在她的嘴里听到自己所丢失的那段记忆。 她是乔府的大小姐,乔五味。 身着红色锦衣的小男孩名为乔昭,是乔府小少爷,乔五味的亲生弟弟 中年男子则是乔府男主人,两人的亲生父亲乔里源,中年女子为两人亲生阿娘郭氏。 乔家是影城第一首富,靠贩卖皮影戏的皮所发家。 影城便是以皮影戏得名,故此每户每家都会制作皮影戏中的皮,但因乔家制作的皮品质极好,制做成的皮影戏像是活了般,让人看的如痴如醉,故此一皮难求。 可听完这些信息的乔五味依旧觉得陌生,就好像郭氏说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她忍不住问道:“有没有可能,我跟你女儿长的一模一样呢?” 郭氏听到这话,眼底露出既心疼又慈爱神情,她伸手轻轻抚摸着乔五味的脸:“傻囡囡,哪有亲娘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呢。” 夹在两人中间的乔昭疑惑着眨着眼睛:“阿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郭氏低头,脸上多出几分浅浅的笑意。 “你阿姐说的是胡话,没听懂也没关系。” 乔昭思索半响,而后自责道:“阿姐肯定是从树上摔坏脑子了,才说胡话起来,都怪我!” 他扯了扯了乔五味的衣角,神情认真。 “阿姐没事,我会好好跟阿爹学做皮,到时候挣多多的银钱来养阿姐!” 乔五味依旧觉得周遭怪怪的,可对上乔昭那双清澈的眼眸,以及诚恳满满的“养阿姐”三个字时,心头不由一动。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乔昭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男孩子说话要算数哟。” 乔昭连忙伸出胖乎乎的小肉手:“拉钩钩。” 两人拉完勾勾后,乔五味便觉得困意袭来,轻轻的打着哈欠。 郭氏有些吃力的将乔昭从床榻上抱下来,而后声音温柔问道:“阿囡可累了?” 乔五味点了点头,眼皮子忍不住打起架来,还没来得及回复郭氏的话,便卷缩在床榻上,脑袋落在枕头的瞬间,整个人昏睡过去。 她并未发现,在自己闭眼时,面前的郭氏与乔昭,甚至站在屋内所有的人,他们动作突然卡顿在原地,而只是瞬间,众人又恢复了正常。 郭氏低头,眉眼带着温柔笑意的对乔昭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阿姐应该是累了,我们晚些再过来!” 乔昭很乖的点点头,走路也变的小心翼翼,站在旁侧的乔里源上前,轻轻握住郭氏的手,一家三口离开屋内,只留下几名穿着浅绿色的侍女伺候着。 日落沉入山河,明月爬上屋檐。 夜风轻抚着,撩动院外的树叶簌簌作响,映在屋内的树影更似是活了过来,站在床榻眼张牙舞爪着。 乔五味是被噩梦吓醒的,只是满头冷汗睁开眼时,却又记不得那梦境中的场景,只觉得压抑的让人心慌,尤其是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屋内,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再次涌来。 候在旁边的侍女瞥见坐起来的乔五味,连忙小碎步走上前。 “大小姐,可是饿了?” 乔五味本是不饿的,可听到这话肚子不由发出“咕咕”的叫声,一股饥肠辘辘的饿意瞬间袭击而来。 她轻“嗯”了声。 侍女连忙道:“那我现在就去通知厨房一声。” 而等她转身离去后,又有两名侍女凑上前,服侍着乔五味梳洗打扮。 俗话说,这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上一身淡黄色的轻纱长裙,梳着简易单螺鬓,上方插着一根金镶碧珠翠桃簪,以及戴上镶珠浅粉色的珠花。 这身打扮让乔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从曾经的侍女忽然转变成千金大小姐,整个人显得极其灵动可人。 乔五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双手捧着下巴臭美起来,且不由自主的呢喃道。 “唉,可惜宋滇之不……”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乔五味神情有些迷茫,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会说出这个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亦如刚醒来时,内心也一直在呐喊宋滇之三个字。 宋滇之是谁? 乔五味侧目看着站在旁侧的侍女,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宋滇之吗?” 那名侍女先是一愣,而后低下头,只是在低头时,她面部神情边开始疯狂抽搐起来,样子极其可怖。 半响,才开口回应。 “知道。” “宋公子乃是大小姐的未婚夫,大小姐昏迷时,他日日来看望。” 乔五味再次道:“那他今日有来吗?” 不知为何,当提起宋滇之时,她莫名觉得心安。 侍女的面部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宋公子来时,大小姐还没有醒。” 第143章 这时厨房做好的饭菜也被其他侍女纷纷端进屋内,一一放置在屋中间那张梨花木镶云石花纹圆桌上,拢共有八道菜,八道菜皆色香味俱全。 郭氏也从院中走进屋,见到乔五味时,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温柔如春风般的笑容,她上前拉着乔五味的声,轻声叮嘱着。 “你昏迷多日,先吃些流食是最好的,待过几日在吃些荤腥的,若不然容易伤身体。” 乔五味被郭氏拉着坐在圆桌前,桌上的八道菜皆是偏清淡易消化的菜,每一样都精致无比,价值不菲。 也不知为何,乔五味一道菜都认不出来,顶多看出有道菜是用豆腐皮包着什么馅。 郭氏拿起筷子夹了许些菜放在她的碗里,语气温柔的说着家中的琐事。 “阿昭已经睡着了,明日一早他得上学堂,估计从学堂后回来就会来找你,你阿爹还没回府,还在制皮坊呆着,这五日后便是影城的评“皮”赛,各家各户都要拿出“皮”出来评选。” “那日热闹很,阿乔可出门瞧瞧。” 乔五味边听着,边将碗里的粥菜扒在嘴中咀嚼着,她不知要怎么回应郭氏,只能埋头继续吃饭。 待满满一桌饭菜吃完后,乔五味不由愣住,她没想到自己饭量会这么大,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郭氏不由轻笑的开口安抚:“我阿囡饭量一直如此,这吃少了,娘亲还担心阿囡是哪不舒服了呢。” 这话如春风抚平乔五味心中的担忧,更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如此温柔的郭氏。 “阿……阿娘!” 乔五味有些不自在的喊出这两个字。 郭氏听后,语气有些激动的应道:“诶!” 那声“诶”,让乔五味感到胸腔像是被塞入一团小小的火苗,将很久很久之前所缺少的部分在慢慢的填满。 那是乔五味不曾拥有,却又最为渴望的东西。 她双手忍不住揪着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阿……阿娘,那你今晚可不可以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郭氏目光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女儿,她俯下身伸手将乔五味散落的秀发给别在耳根后,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阿囡怎么醒后如此黏阿娘,但阿娘很开心。” 第79章 乔五味白日里睡太久, 眼下并不是很困乏,饭后两母女坐在屋内说了会话,内容大多是乔五味儿时的事。 打小调皮, 性子像是男儿郎似的, 爬树揭瓦, 打架钻狗洞。 但学做女红刺绣时,十个手指头被那锋利的绣针扎出血都没掉眼泪,但是她阿爹半夜却偷偷红着眼,翌日便辞退来教女红的绣娘。 乔五味静静的听着, 只是觉得郭氏有时候是在说自己, 而有时候又像是再说别人,强烈的分割感让她总感觉怪怪的。 圆月斜挂在夜空,繁星点点在旁熠熠闪烁, 庭院内一片沉静, 只有院外的长廊处还透着微弱的烛火,随着夜风轻轻晃动着。 屋内早就摆好的纳凉的冰块,并点上安神的熏香, 待乔五味沐浴出来时,便就瞧见郭氏手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榻上, 她手中拿着针线,神情认真的用金线给白色手帕的边角绣着小元宝。 昏黄的烛火落在郭氏的身上晕开,显的她的五官柔软的不像话。 乔五味站在百花吐蕊的屏风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为何,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郭氏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 抬眸温柔的笑了笑,可见乔五味那发梢还滴着水时, 忍不住小声念叨起来。 “说过多少次,沐浴完这头发要绞干,何况你前段时间还摔了头。” 郭氏起身将装有针线笸箩放在圆桌上,寻了件干巾帕,有些无奈对她的阿囡道。 “过来。” 乔五味乖乖的走过去,郭氏拿着干巾帕托起那湿漉漉的秀发,动作轻柔的搓动着,而后继续念叨着。 “你说你,怎么叫人放心。” “给阿昭捡风筝也是,这活让府邸的侍从爬上去捡回来,怎就自己去了呢。” 明明是被念叨着,但乔五味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就像明明觉得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郭氏给与的温暖却让人想靠近。 就像是飞蛾扑向那盏散发着光芒的烛火。 待头发被绞干,乔五味有些不是所措的被郭氏拉着手带到床榻前,她有些拘谨的缩在床榻内侧旁,直到郭氏伸手将薄薄的蚕衾盖过来时,见自己的阿囡这副摸样时,忍不住轻笑起来。 “阿囡儿时可爱与阿娘睡,你阿爹只要一靠近床榻,你就哭闹个不停。” “怎么长大还怕羞了呢。” 乔五味声音有些瓮翁的反驳着:“我没怕羞。” 话音落后,她身体瞬间僵住。 郭氏伸手将自己阿囡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乔五味的后背,声音轻柔道:“阿娘的乖阿囡,睡吧!” 屋内烛火摇曳,庭院外更是静的可怕。 而明明是炎炎夏日,却不曾听到一只蝉的鸣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乔五味忽然睁开眼,她觉得被郭氏抱在怀里的姿势有些难受,她朝里挪了挪,抬眸看着面前郭氏那熟睡的面容。 半响,乔五味忍不住伸出手,却并未落在郭氏的脸上,而是隔空描绘着那看起来十分的陌生的眉眼。 第144章 这是她阿娘! 她的阿娘! 乔五味忍不住张嘴,带着一丝窃喜,无声连叫好几次“阿娘”,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可奇怪的是,她怎么也睡不着。 甚至肚子传来阵阵的饥饿感,明明吃了那名些食物,就连一个时辰都没到,总感觉自己像是吃堆空气般。 乔五味忍不住蹙紧眉心,兴许吃的过于清淡,才容易感到饿。 她目光落在郭氏那张熟睡的脸上,不知怎么的,眼皮越来越重,刚刚明明睡不着的,现在却迅速陷入梦境中。 而原本熟睡的郭氏却忽睁开眼,脸上的柔意消失殆尽,面无表情的盯了许久,而后缓缓闭上眼。 许是慢慢接受了郭氏,乔五味也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 因影城五日后的评“皮”赛,乔里源几乎忙的不见人影,也因此乔五味与郭氏还有乔昭关系越发的亲昵。 尤其是乔昭这个弟弟,那双清澈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萌的人心都化了,每日从学堂回来,都会像个小炮仗般窜到乔五味所在的庭院中,将手中不知从哪采摘的野花递过去。 “阿姐阿姐!” “这是阿昭在路边特意给你摘的!” 甚至有次脸上带着伤气恼恼的跑回来,拉着乔五味的衣裙小声的告着状。 “阿姐阿姐,我很生气!” “今日我在学堂告知他们,阿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可章小二非说他阿姐是最好的。” 五岁的乔昭皱着小眉头,抱着茶杯咕噜噜的喝了好几口酸梅汤,继续道。 “然后我就跟他打了一架,我打赢了,但被夫子罚写五张大字。” 说完乔昭就嘟着嘴,脸颊肉嘟嘟看起来可爱极了,他伸手扯了扯乔五味的衣角,示意阿姐低下头。 乔五味嘴角忍不住带着笑,她刚弯下腰来,就见乔昭凑过来,整个人像是小火炉般,那带些汗渍的小肉手放在乔五味的耳边,小脑袋也跟过去。 “明日我再去跟章小二打一架,定要他承认阿姐是世上最好的。” 小奶音雄赳赳气昂昂的,莫名的让人发笑。 这几日乔五味很开心,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泡在甜甜的蜜罐中,可有时候又会觉得遗忘了些什么。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今日,乔五味被侍女打扮的极其好看,身着碧绿色的纱裙,单螺发鬓上插着碧玉葡萄簪,又带有浅粉色的珠花。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脸上带着笑意,正在给自己戴手镯的郭氏,忍不住问道。 “阿娘,你不陪我出门吗?” 郭氏将沁着水的和田羊脂玉戴入自己阿囡的手中,既无奈又宠溺的看着乔五味。 “都多大的人,出门还需要阿娘陪着。” 乔五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似是想到什么,目光落在庭院外。 “那晚些阿昭回来没看到我怎么办?” 应是上次见到阿姐出事,乔昭变的十分黏人,每日从学堂回来时,若没有见到自己的阿姐的话,就会站在那庭院门口,脸上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摸样,带着哭腔问在场所有人。 “我阿姐呢!” “阿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郭氏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只是在低头时,眼底迅速掠过一抹诡异的光:“天黑之后,影城的评“皮”赛便开始了,阿昭身份不同,你阿爹会带着一起去的,到时候你就会看到他。” 乔五味点点头,她想起郭氏有说过,影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规矩,这制皮的手艺只传男不传女,倒也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制作的皮影的皮工序不适合女子。 从选皮到制皮、画稿、过稿、镂刻、敷彩、发汗熨平、缀结等,先不说耗人心神,光前面两道工序就让女子纷纷止步。 选皮,就是挑选心仪的驴,最好是将其圈养,给与舒适的环境与可口的食物。 这一步极其耗时间。 制皮,必须要在这头驴还沉浸在幸福时,一刀毙命,这样的皮质才会是最好的,而接下来就要小心翼翼,制皮者要将这头驴的皮小心翼翼的剥下来。 女子皆软弱无力,可没有这个力气做这些。 当时乔五味听完后,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后来乔昭带去她看那头圈养的那头黑驴,那头黑驴被养的极好,体质结实,黑色的毛发油亮,正晃着尾巴咀嚼的萝卜,可见是用了心在照顾。 临出门时,郭氏还拿出好几张银票出来,一股脑的塞在乔五味的手中,并宠溺的叮嘱道。 “阿囡,看到喜欢的首饰衣裳,就全都买下来,咱家不差这点钱。” 而后,郭氏严肃的摆着张脸,目光盯着站在乔五味身后的两名侍女,语气严肃。 “你们两个可得看好小姐,若出了什么差池,你们是知道后果的。” 两名侍女脸色瞬间被吓的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颤着。 乔五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郭氏,但想着阿娘是在担心自己,才会这般警告身边的两名侍女。 她连忙安抚道:“阿娘别担心,不会出事的。” 郭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而后站在府邸门口,看着自己阿囡慢慢远去,直到看不到身影后,她才伸出手轻轻擦拭着脸颊的那一滴泪水。 第145章 “哭什么呀!” 郭氏声音忽变成粗犷的男音,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指腹处那咸咸的泪渍,嘴角扬起诡异的笑。 “想到晚上要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声音从粗狂的男子转变尖细的女调,而后又变成稚嫩的孩童声,奶声奶气的咯咯笑了起来。 原本站在郭氏身后的那些侍从们,一动不动似是石像般伫立在那。 影城街道人头攒动,那川流不息的行人皆都露出兴奋的笑容,街道两边都摆着贩卖皮影的商贩,一群孩童正围着卖糖葫芦的小贩,他们举起手中的铜钱,边焦急喊着自己要糖葫芦,生怕下一秒糖葫芦就被卖完似的。 乔五味收回目光,方才她瞥了眼郭氏塞过来的银票,拢共六张银票,一张银票的额度是五十两,加起来也就是三百两银子。 若是加上阿昭给的那些,自己现在算是个小富婆了。 乔五味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她小心翼翼的将这银票塞到自己的钱袋子内,而后开始打量面前的街道。 待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拱桥时,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更让乔五味想不明白,在许些可以去的铺子中,她却被一家简陋的布庄给深深吸引住,待抬腿进去的瞬间,布庄的女掌柜突然开口喊道。 “瞧姑娘也不是缺钱的主,店中恰好进了些好料子,不如买下给你家郎君做新衣。” 乔五味愣了下,她家的郎君? 女掌柜连忙“哎哟”一声道:“瞧我这眼花看错了人,这几日铺内进了两匹云锦,乔大小姐可要看看?” 乔五味倒也没在意,毕竟这布庄内光线有些暗,认错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拿出来瞧瞧。” 掌柜见生意来,那胖乎乎的圆脸立即堆满笑意,并将店中的墨紫暗纹云锦,以及松霜绿的云锦给拿出来。 乔五味盯着面前两匹云锦,觉得颜色并不适合自己。 这时站在身后的其中一名侍女道:“小姐,要不我们去别家看看吧。” 乔五味点点头,这布庄中的女掌柜脑子好像有点问题,胡言乱语不说,就连拿出来的布料颜色也都奇奇怪怪的。 也不知怎么做生意的。 在乔五味抬腿踏出布庄门口时,那女掌柜僵硬的站在原地,从头顶处开始慢慢融化,嘴巴却正一张一合道。 “姑娘难道不知,云锦乃寸锦寸金,两匹云锦算你七十三两,已是本店最大的让步。” 那名女掌柜最终融化成一团黑褐的液体。 良久,一只手从黑褐液体中伸了出来。 忘记那布庄中的不愉快,乔五味先后去了玉器店跟金银铺,她倒不是给自己买,在玉器店挑选一个光泽极好的碧玉扳指,打算回府后送给阿爹,并在金银铺挑选一套赤金累丝镶祖母绿宝石头面,作为给阿娘的礼物。 这给阿爹阿娘都买了东西,没有给阿昭买的话,估计阿昭到时候就会可怜巴巴盯着自己问道。 “阿姐是不是不喜欢阿昭了。” “为什么阿昭没有呢?” 乔五味想到那场景就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她目光落在铺外还在卖糖葫芦的商贩,正准备出门去买串带回去时,却差点撞到迎面进来的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身着大红色纱裙,将肤色衬托的极白,最吸引目光还是那张艳美的脸。 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绚丽灿烂的蔷薇。 乔五味正准备开口赔不是,却听眼前红衣女子不可置信喊道。 “乔姑娘!!” 乔五味见眼前红衣女人脸上露出诧异神色,觉得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她开口解释:“我失忆了,不记得你,你是?” 而没等红衣女人开口说些什么,门外就忽闯进来两名身强力壮的婶子,迅速将那名红衣女子给摁在地上,而后拿东西堵住嘴,并一脸歉意对乔五味赔罪道。 “我家小姐的脑子有问题,对不住,吓到姑娘了。” 被堵住嘴的阿兰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死死盯着乔五味,希望她能快点想起来自己是谁,可惜乔五味只是蹙了蹙眉心,便带着侍女头也不回的离开。 阿兰若急得不行,在这个地方,她的言灵之术完全无用。 若不然,也不会如此狼狈。 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想起自己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事,阿兰若脸色瞬间苍白的厉害。 第80章 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 影城中的每个人在准备夜幕降临之后的评“皮”赛,他们脸上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乔五味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神情迷茫的看着远处那一排排色彩鲜艳的皮影, 那些皮影个个精雕细琢, 身上衣物五彩缤纷, 十分显眼。 皮影们的关节被被几根竹棍操控着,它们被摆放在挺括透亮的白纱布旁,神情淡漠的盯着周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们。 有那么一瞬间,乔五味忽然觉得四周景致变的模糊起来, 每个人看起来都面部可憎, 可等回过神来时,却愕然发现这天竟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街道四周的屋檐下都挂上五颜六色的纸灯笼,将整座影城映如白昼, 行人们急匆匆的朝着左侧方向赶去, 语气雀跃道。 第146章 “走快些,评皮赛快要开始了。” “诶,你听说没有, 阿兰家前些日子放出话,今年剥出来的皮定要比乔家要好上好几倍!” “可拉倒吧, 这些年都是乔里源独占鳌头,每次拿出来的皮都惊艳四座,阿兰家怎么可能比的上!” 乔五味伫立在原地, 听着这群人激烈的议论声,内心毫无波动, 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者, 正在慢慢的淡入这热闹非凡的街道。 直至身后传来侍女慌张的声音,乔五味的思绪才慢慢回拢, 她侧目看向身后,便见侍女正蹲在地上,自己给阿爹买的碧玉扳指不知怎么摔在地上,已碎成好几片。 这让乔五味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恐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做错事的侍女连忙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乔五味不由蹙紧眉心:“你快点起来。” 她很不喜欢别人跪自己,更别提磕头,总感觉这样会折寿。 侍女见状,才连忙伸手捡起脚边那摔成两半的碧玉扳指,她站起身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情绪然后,但从颤抖的双手来看,应是在害怕。 乔五味想了想:“没事,一个扳指罢了。” 她手中的银钱多着呢,足够再去买别的礼物回去给阿爹。 “快过去!快过去,评“皮”大赛快开始了!” 路过的行人激动的大喊着,乔五味的目光不由被吸引,忍不住侧目朝左边方向看去,眼中露出一丝好奇的神情。 故此并未发现,那名双手颤抖的侍女,嘴角正诡异的朝着耳根子处裂开着。 她不是害怕,是高兴的激动! 另一名侍女凑上前道:“小姐,评皮赛是影城最热闹的一天,我们不如去看看?” 看着远方那无比拥挤人群,乔五味摇摇头。 “太多人了。” 侍女轻声解释:“乔家有专属的座位,小姐只需过去就行。” 那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哄骗。 乔五味抿着唇犹豫了起来,她对那评“皮”赛并不感兴趣,思索着要不要折回去刚刚那家玉器店,再给阿爹挑选一样玉器。 这时那名侍女再次开口:“小姐,若小少爷没有看到你的话,定会难过的。”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内心有些动摇,尤其是想到乔昭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便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那便去看看。” 亦如那侍女所说那般,乔五味刚走到评“皮”赛门前,候在那儿的小厮态度十分恭敬的将她迎到台前。 她的位置极佳,第一排正中间。 可有些奇怪的是,乔五味两侧的位置都是空的,但身后却都坐满了人。 她忍不住问道:“这只有我一个人坐吗?” 站在旁侧的侍女连忙解释:“小姐,按规矩这位置只属于乔家人。” 乔五味点了点头,而后环顾四周,开始打量眼前灯火通明像戏台子地方评“皮”处,台子中间中间摆放三张方桌,最中间摆放一张摆放着挺括透亮的白纱布框,显然用来展示“皮”用的。 台子的正上方悬挂着无数白色纸灯笼,随着夜风轻抚,那些白色的纸灯笼开始晃动着,就像是一张张苍白的脸,莫名让人感到恐惧。 这一幕让乔五味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等回过神,不由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疑惑。 她低头盯看着悬挂在腰间那鼓鼓的钱袋子,总感觉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不等乔五味细想,面前的评“皮”赛开了帷幕,身后也传来的热闹的欢呼声,可她若是朝身后看去,就会发现围聚在身后的那些影城的百姓们的脸上都露出诡异的笑容。 只见一名消瘦的男人从台背后缓缓走出来,他的手中拿着好几张皮影,消瘦男人嘴角露出憨厚的笑,弯着腰驼着背走到那白纱布框前,开始操控起来。 身后灯笼忽都熄灭,只剩下台上一排排的白色纸灯笼。 只见一名俏丽女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白纱布框内,随着一道幽怨的女声咿呀唱了起来,俏丽女子才缓缓走出来。 叹幽闺寂寞,亭前拜月。 几多心事,分付与婵娟。 乔五味没怎么听懂那咿呀女音着什么,却看得懂这其中的故事。 俏丽女子哀怨着闺中寂寞,对寺庙中的僧人一见钟情,在两人交付真心时,竟被寺庙其他人撞见。 就当乔五味以为两人会克服眼前种种困难,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时,谁曾想故事的转折让她差点惊掉下巴。 这两人竟被寺庙众人给活生生的烧死! 乔五味看着透着白纱布框内那两名栩栩余生的皮影人,全身冒着火焰,正在痛苦的挣扎时,只觉得无比揪心。 太逼真了! 她就像是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相拥在熊熊烈火中,痛苦万分的挣扎着。 身后纷纷传来阵阵的喝彩声。 两皮影人化为灰烬的瞬间,那名消瘦的男人才走出来,脸上依旧是露出憨厚的笑容,拿着手中皮影回到后台处。 第147章 这让乔五味有些困惑,她忍不住问着身侧的侍女。 “既然是评“皮”赛,那为什么会没有评委呢?” 侍女开口解释:“小姐,待会你就能看到评委了。” 话音落后,第二个持着皮影戏的人缓缓走了出来,那是一名身着靛蓝薄袄、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她慢吞吞的走到白纱布框后,随着一道粗狂嘶哑的哭喊声,一名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娃低着头走出来。 小女娃打着赤脚,孤单单的一个人,低着头慢慢的朝前走,而越朝前身后越是空荡,直到消失不见。 而很快一名身着黑袍的女子缓缓出现,她坐在石头上,眨眼间石头变成黑色的漩涡,伴随那名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再次发出那粗狂嘶哑哭喊声,黑袍女子被黑色漩涡一点点吞噬干净。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演绎什么精彩故事,但却让乔五味莫名的共感,她听出来那哭喊声中夹杂着孤独与徘徊,也听得出黑袍女子的痛苦与绝望。 随着的老婆子那粗狂嘶哑的哭喊声消失之后,乔五味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身后依旧传来如阵阵的喝彩声。 她忍不住称赞道:“这老婆子好厉害。” 一旁的侍女连忙提醒:“小姐,那是阿兰家的皮影,阿兰婆与老爷可是死对头。” 这让乔五味忍不住想起来,之前路过行人说过的一句话。 【阿兰家前些日子放出话,今年剥出来的皮定要比乔家要好上好几倍。】 她忍不住有些担心:“那阿爹会不会……” 后面那个字并没有说出口,而且十分的不吉利。 再者也不能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 乔五味想了想:“阿爹肯定会赢的。” 两名侍女相互对视一眼,而后脸上都露出诡异的笑容,并异口同声道。 “当然!” “老爷所选的皮肯定会赢的!” 乔五味也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她见过那头被养得极好的黑驴,做出来的皮影绝对是全场最好。 悬挂在台子上空那白色纸灯笼忽然全都熄灭,身后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眼前的场景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台子上几乎被黏稠的血液淹没,正慢慢的朝底下蔓延下来,三张方木桌下正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她们身上的皮被人剥下来,并随意丢弃在那。 原本摆放白纱布框位置,已经变成两颗脑袋,两名女子的脑袋。 乔五味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尤其在看清楚其中一名女子的长相后,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在金银铺准备离开时,不小心撞到的那名女子,此时她的脑袋正摆放在。 还有一个脑袋脸上刺满密密麻麻的黑色梵文,这让乔五味莫名感到熟悉,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似的。 乔五味下意识想离开这地方,可等站起身后,台子上方那一盏盏白色的纸灯笼再次亮了起来,黏稠快要溢下来的血液,剥了皮的尸体,以及摆放的脑袋皆都消失不见。 刚刚所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幻觉般。 不! 不对! 在察觉自己无法动弹后,乔五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看到的都是真的,或许这所谓的皮影戏,其实是将人的皮给剥下来,制作成漂亮且完美的皮的过程。 这时站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女忽幽幽道。 “小姐!” “该你上场了!” 第81章 身后传来阵阵喝彩声, 乔五味只觉得双脚不属于自己,她就像是被几根竹棍操控着皮影,动作僵硬着朝着台上走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面露恐慌, 小脸比台上方悬挂的纸灯笼还要苍白, 尤其在看到台下那些群众们面无表情, 但嘴角却扬起不自然的笑容时,心中的恐惧到达极点。 逃! 快些逃! 可乔五味无论怎么呐喊,双腿就像是生根了般,死死的驻扎在原地, 怎么也不听自己的使唤。 她想不明白, 事情为什么演变成这样。 许是这种惊慌失措以及迷茫无助的模样取悦了面前的群众,那阵阵的喝彩声再次响起。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乔!” 乔五味余光瞥见阿爹身影的瞬间,眼眶立即红了起来, 此时就像受到委屈的孩童, 瞧见属于自己的靠山。 直到她看到阿昭从乔里源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在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时,回想之前的种种, 乔五味心里忽然滋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该不会就是那头被圈养的驴,要被制作皮影戏的皮。 以前重重皆是假象, 不过是给与舒适的环境与可口的食物罢了。 怪不得说什么乔家的剥皮手艺传男不传女。 骗子!骗子!都是一群骗子! 乔五味眼底满是怨恨,目光死死盯着拽着自己裙角的乔昭,女娇娥为砧上肉, 男儿郎却持刀剥皮。 真是太讽刺了! 而乔昭也察觉到阿姐的不对劲,他小声问道:“阿姐, 你怎么了?” 第148章 站在旁侧的乔里源垂眸, 嘴角也扬起如底下群众那般不自然的笑容。 “阿姐应是等不及了!” 乔昭恍然大悟,他连忙开口保证。 “阿姐你放心, 我会跟阿爹做出最漂亮的皮出来。” 乔昭脸上笑容灿漫,那湿漉漉的眼中映出着阿姐的身影,可惜乔五味此时此刻只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并未理会他。 见状,乔昭也没难过。 因为阿爹说了,只要自己做出最漂亮的皮来,阿姐就会很开心。 乔昭扬起白嫩嫩的小脸:“阿爹,我准备好了!” 这让乔五味心头一惊,在瞧见乔里源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冒着寒气的刀时,她害怕又无助的闭上眼。 滚烫鲜血飞溅而出,而预想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 乔五味缓缓睁开眼,眼前画面像是最后一根压倒她的稻草,恶心感顺着喉咙上涌,乔五味全身无力瘫软坐在地上,疯狂的干呕起来。 乔昭那稚嫩的脖子被划开,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她的脸上,也将身上那套碧绿色的纱裙弄脏。 小小人儿像是只小羊羔被乔里源拎在手中,原本天真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已没了神色。 大量的鲜血从脖子处涌了下来,将乔昭身上的那套月牙白的锦衣给染红,亦如乔五味第一次见到他所穿的衣裳。 死去的乔昭被摆在桌上方,在底下群众阵阵喝彩声中,乔里源拿起手中沾满血迹的刀,开始分割今日最漂亮的皮。 乔五味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都错了! 自己不是那头被圈养的驴,乔昭才是! 乔五味盯着乔昭那垂落下来的那只如莲藕般的小肉手,方才还扯着自己的衣角喊她阿姐的小人儿死了,再也不会醒来。 底下群众的喝彩声如海浪起伏般再次传来,台上种种在他们眼里便是一场精彩的布影戏,他们嘴角虽纷纷扬起不自然的笑意,但眼中透着愉悦而又满足的神色,他们很享受这场盛宴。 乔五味低着头,看着脚踝处那流动金色梵文的黑色链子,她忽轻声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杀阿昭呢?” 乔里源停下手中剥皮的动作,转过身垂眸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乔五味,他缓缓蹲下身,歪着头很认真的回答道。 “因为,好玩呀!” 乔五味边站起身,边开口道:“八方符灵,凝火为蝶!” 明明无符,可在她周边却慢慢凝聚出无数只冒着火焰的蝴蝶,它们优雅的挥动着翅膀,等待着号令。 乔里源有些诧异,随即那张跟乔五味有五分像的脸上露出一抹失落神情。 “可惜!” “还以为你会继续露出那种迷人的表情呢。” 乔五味双手紧握成拳,她什么都想起来了,自己是孤儿,压根就没所谓的爹娘,更没有什么弟弟。 但乔昭死在自己面前时,却是发自内心感到痛楚难受,以至于崩溃到呕吐。 “赦!” 话音落后,无数只火蝶并未朝着面前的乔里源飞去,它们落在悬挂在上空的纸灯笼处,随着纸灯笼被点燃,黑烟袅袅升起,点燃的纸灯笼纷纷坠落而下,台上瞬间被火焰点燃。 乔里源忍不住笑起来:“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 大雨倾盆而下,浇灭台上燃起的汹汹烈火,飞舞在空中的火蝶也在一只一只消失,消失的还有底下那些围观的群众,以及摆放在方木桌上的尸体。 乔五味十分冷静的看着远处街道正在慢慢消散,此时天地之间似只剩下脚下所站的这片土地,而主宰这地方的主人则是乔里源。 他想要有光,那便会出现太阳。 他想要有人,那便会出现热闹的街道。 亦如他给乔五味编织的这场美梦,填补隐藏在心中最渴望的缺口,故此创造了郭氏,创造了乔昭,而后又将这场美梦变成噩梦。 乔五味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早就该想到。 这是在梦境当中。 只是她怎么会被拉入梦境里头呢,自己明明是从高空坠入溪水后昏迷过去的。 乔里源高兴的鼓起掌,并毫不吝啬的陈赞着:“你跟那个女人都很聪明。” 乔五味想起那两颗人头,下意识的轻声呢喃道。 “阿兰若!” 忽然,她的衣裙被人轻轻扯了扯,乔五味低头便对上一双清澈的双眼,似是想到什么,她面露惊恐,猛得朝后退了好几步。 “阿姐!你为什么一副很害怕我的摸样呀!” 乔昭瘪着小嘴巴,满脸委屈看着自己的阿姐,豆大的眼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他想不明白,只是半天不见,阿姐的态度就像是换了个人。 “阿姐~” 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依旧让乔五味不为所动,这让乔里源失落的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摸了摸乔昭的脑袋。 “还以为你看到阿昭出现,会高兴的将其拥入怀中。” “瞧我家的阿昭,都难过哭出来了。” 第149章 说罢,乔里源露出责备的眼神看向神情冷漠的乔五味,乔昭等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眼眶红彤彤的,像是小兔子般,豆大的泪水从脸颊滚落下来。 “阿姐,你是不要我了吗!” 乔五味是真的被这手段给恶心到了,尤其见郭氏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轻声喊着阿囡这两个字时,她的愤怒达到极点,但最终还是忍耐下来。 那是乔里源想要看到的画面! 亦如乔五味所猜想的那般,她过于冷漠的神情让乔里源有些生气,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郭氏还有乔昭也都消失不见。 乔里源蹙紧眉心,左手放在嘴里啃咬个不停,并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她明明那么在意阿娘与阿昭,为何反应如此冷淡?” “怎么会这样呢?不应是这样的呀!” “太没意思了,太没意思了!” 乔里源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向上扬起,这好戏才上演上一场,看客又怎会尽兴,得需演上第二场,第三场…… 最好能一直演下去才行。 乔五味正思索着要如何逃生,其实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有人叫醒她,兴许就可以脱离眼前这诡异的梦境世界。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忽然袭来,在被无尽黑暗吞没的瞬间,耳边传来乔里源那轻飘飘又得意的声音。 “这次要给她编……梦,定…会…精彩。” 乔五味没怎么听清楚,便彻底失去意识。 ……………………………… 微风轻抚,朵朵白色的花枝随风而动,花瓣如霏霏细雪般飘落在躺坐在树下的人儿的身上。 乔五味睁开眼,便见一朵梨花正从上空慢悠悠的坠落,她下意识伸出手,却不曾想被只如玉脂般且骨架修长的手给紧紧握住。 “偷得浮生半日闲,若再不去回去的话,这城门可要关了。” 清润低沉的声音从上空响起,一张俊美无铸的脸映入乔五味的眼中,她愣了片刻,开口试探性喊道。 “宋滇之?” 宋滇之那张狭长的丹凤眼露出宠溺的笑意,他伸出手,温柔的将乔五味发鬓上的梨花给一朵一朵摘去,宠溺的提醒道。 “你我已经成亲数日,应喊我夫君。” 乔五味先是一愣,而后低头垂眸,并故作娇羞的姿态。 “小憩半响,将此事给忘了。” 不知为何,她方才忽然想起了所有事情,知道眼前一切是假的,也知道这是乔里源给自己编织的第二场梦境。 乔五味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得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最重要的是,趁得机找到有用的线索,好从这诡异的梦境世界里出去! 第82章 “阿乔!” 宋滇之的声音从上空响起, 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乔五味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相貌明明如出一辙, 可她心里头却莫名的不舒坦。 想到那乔里源正像是只阴暗的老鼠, 也不知躲哪盯着这一幕, 乔五味也不敢表露出真正情绪,她知道比拼演技的时刻到了! “相公~” 这一嗓子嗲到乔五味都嫌弃自己,也不知是错觉,她很明显感到宋滇之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若不是上次吃亏, 还以为眼前人就是本尊呢。 “咱们是要回府吗?” 宋滇之轻“嗯”了声,那泛凉的手轻轻握住乔五味的手,而梨花坞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一辆雅致的马车。 两侧梨花树不见边际, 若是从上空望去, 这片土地像是被覆盖一层层厚厚的白雪,雪地中间有两人亲昵的牵着手,朝着前方走去。 躲在暗处观察这一幕的乔里源极其满意的点点头, 他喜欢编织一场幸福的美梦,给予被拉入梦境中的人, 见沉沦其中入迷时,乔里源便会扬起手中的屠刀,让美梦化为悲痛欲绝的噩梦。 他沉迷看着别人脸上流露出的痛苦神情, 贪婪的享受那种绝望与无助。 乔五味轻蹙眉心,只觉得那乔里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十里梨花虽然好看, 但梨花气味却是因人而异。 在读书时,学校就有一棵百年梨树, 每年梨花开时便有很多人跑过来打卡,甚至有人赞叹那梨花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可乔五味闻着那梨花时,却觉得那味道十分的强烈,算不上好闻,反而带着一股腥臭味。 她很难想象,这个梦境竟然可以闻见气味。 不单单是气味,还有味觉与体温,都是无比的真实。 若不然,乔五味一开始也不会被坑的如此之惨。 两人抵达那辆精致的马车前,马车两侧候着两名侍从以及两名侍女,车夫恭恭敬敬的站在马儿边上,等着主子们上去。 宋滇之轻声道:“阿乔,小心些。” 说罢,他便准备搀扶着人上马车。 乔五味本打算拒绝,可想了想,脸上露出娇羞的神情:“多谢夫君~” 她感觉到宋滇之搀扶自己的手一僵,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难不成是说错话了? 马车内空间还算大,不至于宋滇之进来时,不至于拥挤的腿贴着腿,但她却很敏锐的察觉到,宋滇之眉眼中闪过一抹烦躁,只是在自己看过去时,又恢复原来的温和。 第150章 这让乔五味脑海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眼前的宋滇之该不会就是本尊吧。 可很快她就将这个念头给抛到脑后,担心这是乔里源的阴谋。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谨慎的比较好! 马车上两人各自先怀鬼胎,直至马车从郊外抵达到繁华的城内,而后在一座十分阔气的府邸前缓缓停下来。 两扇朱红色的木门大敞着,门口伫立两座石狮像,那木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张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宋府二字。 两人下马车后,候在门口的管家便迎了上来。 “老爷夫人,午膳都备好了,是在大厅用还是房里?” 乔五味只觉得衣裳还沾着难闻的梨花香气,她蹙紧眉心,开口嘱咐。 “先给我备好热水。” 宋滇之则温声道:“先派下人备好热水,午膳就送到房里头。” 话音落后,他便牵起乔五味的手朝着府邸内走去,下人们们紧随身后。 府邸内环境优美,布局精巧华丽,只见亭台楼阁曲折回转,阳光落入飞檐青瓦晕开,绿树百花相映衬。 可以见得乔里源花费不少心血在里头。 没走多久,宋滇之忽停下脚步,他垂眸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轻声道:“阿乔不是要去沐浴吗?” 乔五味轻“嗯”声,拿不准眼前的宋滇之询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站在身后侍女连忙走过来:“夫人,还请随奴婢来。” 乔五味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跟在那名侍女身后,因为她很清楚,这才刚开始,还不到乔里源收网的时候,故此眼下是最安全的。 路上,乔五味看着周边还未褪去的囍字贴纸以及红绸缎扎的花,而走在前方带路的侍女忍不住开口道。 “夫人,老爷待你可真好。” 乔五味没吭声,许是知道眼前美好的一切都是骗局,眼下她对“宋滇之”的感情十分复杂,尤其在醒来时看到宋滇之的瞬间,她内心充满了欢喜。 而且哪怕知道是假的,但在听到宋滇之说出“你我已经成亲数日”时,心还是不由跳快几分。 等乔五味回过神,身上就已经换上干净的衣裳,身上那股难闻的梨花香气也消失,她猛的想起来,在上一个梦境时也是如此,只是当时晕沉沉的,没有发现罢了。 看来乔里源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如此无聊的事情上。 只是。 第二个梦境会与宋滇之有关,梦境中两人关系还如此的亲昵,是因为自己心中的秘密吗? 少女的暗恋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可说,小心翼翼,见不得光。 乔五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宋滇之动的心,或许是那日春光正好,他侧目看过来时的瞬间,亦或者微风轻拂时,他神情温柔的认真编织着手串。 这份感情被隐藏的很好,好到快把自己都要骗过去。 故此在回到主屋,瞥见宋滇之神情淡淡的坐在那时,乔五味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不是他!又想是他! 良久,乔五味抬腿走进去,坐在这男人身侧,只是在看到桌上的美味佳肴,却没半分胃口。 宋滇之似是察觉到什么,语气带着几分担忧:“阿乔心情不好?” 乔五味摇摇头。 宋滇之见状,便让屋内服侍的侍女们都退下去,待屋内只剩下两个人时,他忽站起来,俯身将人儿抱在怀里。 见是朝着屋内床榻走去时,乔五味双手下意识抵在宋滇之的胸前,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直到被放在轻软的床榻上。 而伴随着白纱的罗账落下来,她心都悬在嗓子眼上。 宋滇之该不会是想…… 第83章 没等乔五味回过神来, 宋滇之双手已经撑在她头顶之上,那欣长且高大的身影瞬间将乔五味紧紧笼罩其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彼此鼻子都快要挨到一块处。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意味不明, 他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神情紧张的人, 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明明知晓这是梦境,可看着乔五味对着另一个自己喊夫君时,他却没半分欢喜,甚至觉得十分刺耳。 乔五味眼睫毛微微颤动着, 双手死死的抵在宋滇之的胸膛处, 若这是一场普通的梦境,她定会毫不犹豫的上下其手,可现在心里除了膈应外还是膈应。 故此在宋滇之俯下身的瞬间, 乔五味下意识闭上眼喊道。 “不行, 虽然长的一模一样,但你不是他!” 耳边传来忽传来愉悦的轻笑声,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脖处, 酥麻酥麻的,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加快。 “是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让乔五味微微愣住, 待回过神,她余光打量着宋滇之那精致的侧脸,想到这是乔里源给自己编织的美梦, 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这要不是梦该多好。” 宋滇之嘴角正微微向上扬起,眉眼中的笑意直接溢了出来, 他声音轻柔的问道。 第151章 “若不是在梦中呢?” 乔五味想都没想:“哪我也没这个胆呀!” 这话引得宋滇之再次轻笑起来, 而乔五味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底先是露出一抹狐疑, 只是还没开口,耳边就传来那道清润低醇的声音。 “原来你是这样的阿乔!” 宋滇之故意放慢声调,一个字一个字将这句话慢悠悠从嘴里吐出来,乔五味的脸瞬间涨红,耳根子更是烫的不行。 半响,她声音有些瓮翁的喊道:“宋滇之!” 宋滇之盯着那如朝霞般的耳垂,声调不由自主上扬:“嗯?” 乔五味莫名觉得有些安心,又忍不住喊一声:“宋滇之。” 宋滇之侧过脸,深邃的目光盯着眼神左右躲闪,却满脸羞红的乔五味,再次开口响应她的呼喊。 两人之间的暧昧就像是张轻薄的宣纸,只要轻轻一戳便破。 宋滇之那泛着冰凉的指腹抬起乔五味的下巴,逼迫与自己对视。 他语气笃定:“阿乔,你倾心我!” 属于少女的心思被一下子戳破,被直接摆在明面上,乔五味脸上神情有些慌乱,一时分不清楚眼前的宋滇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宋滇之接下来的话更让她觉得,这该不会是乔里源阴谋吧。 “阿乔,我也倾心于你!” 宋滇之有很多非干不可的事,这些事就像是伤口上的刺,无时无刻在提醒着他那伤口是如何来的,故此压抑心中那汹涌的情愫。 他的爱,明已入骨,却不可露。 可自那日从冰冷刺骨的黑暗中醒来时,看着身边只有红着眼眶在那狠狠瞪着自己的承桑,而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那个人却不见踪影。 明明知晓只要他还活着,阿乔也便没事,但宋滇之的心还是莫名的慌了。 在起身的那刻,他声音嘶哑质问道:“阿乔呢?” 承桑声音瓮翁道:“被水冲走了,我找一宿没找到。” 说完,那眼眶就红的厉害。 自从罪仙囚狱离开后,两人几乎是被生死契绑在一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分开过。 宋滇之站起身,他强制破开罪仙的封印,不顾全身传来那难以忍耐的剧烈疼痛,最后以仙之名,唤风而来。 温柔的轻风吹过方圆几十里的绿林,掠过来往每个人的面容,轻抚着流淌的河溪,最终将答案送到他的耳中。 当宋滇之与承桑找到人时,乔五味脸色苍白,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是没有呼吸般静静的躺在一片翠绿的草丛中。 也是这一幕让宋滇之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他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钻入心脏中,将其蛮力的绞成肉碎,无法言喻的刺痛瞬间蔓延全身,呼吸在这瞬间似也喘不过气来。 宋滇之用力攥紧有些发颤的手,刚准备俯身去将躺在地上的人给抱起身时,承桑便红着眼眶直接扑过去,声音哀嚎着阿姐两字。 显然,人都没有碰到,承桑就被宋滇之给抛了出去,等气冲冲赶过来时,便见自己的阿姐被人抱在怀中。 若不是碍于阿姐的安危,承桑恨不得拔剑跟宋滇之再干一架! 只是等两人带着乔五味来到最近的村子,将其安置好之后,才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明明没有受伤,但就是不醒。 收留三人的那户人家的老者似是想到什么,叹口气道:“还是给这位姑娘备好棺材吧。” 两人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老者被吓的直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说起周边有好几户村子的村民曾经也是这样。 明明没有受伤,没有暗疾,可有一日却莫名的昏睡过去,哪怕用针戳穿指尖,都无法醒来。 这些睡着的人脸上都会带着浅浅的笑意,可能是沉沦在美好的梦境中,并在半月左后之后便停止了呼吸。 而这种怪病被他们称为醉梦死,且无药可医。 宋滇之闻言,眉心微微蹙紧:“醉梦死?” 承桑语气有些发颤:“那现在怎么办!” 梦是一个人所构造极其不稳定的世界,如果想要入梦的话,必须借用鬼界的入梦镜,早知道这样,他那时就应该将那入梦镜给拍下来。 如今鬼门已关,想要入梦境就必须等明年的七月初七。 但阿姐等不到那个时候! 宋滇之似是想到什么,目光落在乔五味除了睡觉才离身的布包,他记得那里头是有一面入梦镜的。 许是乔五味都没想到,当时跟风所拍下来,看似很鸡肋的入梦镜会派上用场。 入梦镜是鬼界之物,故此不会像人界的镜子般脆弱,只是摔在地上便碎的不成像。 而等宋滇之拿出入梦镜时,承桑整个人都呆愣住,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有些诧异的神情。 “敢情这面入梦镜是被阿姐拍下来的。” “看来我阿姐是有天道罩着!” 天道这两个字让宋滇之的眼底露出一抹讥讽的神色,而后嘱咐道:“我入梦,你守着我与阿乔!” 承桑听到这话,整个人就开始不满起来,他十分气愤。 第152章 “凭什么不是我入梦,你来守着。” 宋滇之抬眸,神情淡漠的瞥了眼态度忽然改变如此之快的承桑,从醒来之后,他就听到承桑称呼阿乔为阿姐。 可不管阿乔是谁,她只属于自己! “你觉得阿乔是信你?还是信我!” 他语气淡漠,说出的话更是杀人诛心。 承桑有些烦躁伸手抓了抓头发,后悔当初太过于鲁莽,若不是宋滇之,他甚至差点杀了阿姐,想到这里,承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沉默半响,承桑才无奈的妥协:“行!我守着。” 亡魂使用入梦境的办法很简单,只需要念三遍此人名讳,但活者不同,得需用两人的血涂抹在镜面处,清醒者变会入到已经昏睡者的梦境当中。 所以当宋滇之进入到乔五味的梦境时,便听到她捏着的嗓子,甜腻的喊他为夫君。 不对。 不是他! 而是梦境中的另一个宋滇之。 宋滇之脸上先是露出有些古怪的神情,可能没有想到,阿乔竟对自己也有非分之想。 可他马上就察觉到这梦境不对劲,明明是属于阿乔的梦,但上空却有一双眼睛正从上空死死的盯着两人,而他脑中也涌入许些陌生的指令,大概是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而后宋滇之就闻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熟悉且难闻的腥臭味,那是属于殇魂身上独特的气味。 他瞬间明白,所谓的梦境不过是这只殇魂的狩猎场,阿乔则是这次的猎物! 与此同时,宋滇之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只要自己与阿乔有些亲昵时,那道目光便瞬间消失。 虽不知缘由,但他利用这点,将阿乔放在床榻上,准备告知要如何破开这场梦,结果没想到被误会是要做些什么,也便有刚刚的那一幕。 听着宋滇之的告白,乔五味眼睛瞬间瞪大,她并未感到欢喜,脸上甚至露出狐疑的神情,并十分笃定这一切肯定是乔里源的计谋。 亦如第一场梦境,顾氏填充她对母亲所有的幻想,温柔且唠叨,而乔昭则弥补她对亲人的渴望,被满心爱着。 最终这些化为一半锋利的刀,落在自己的身上。 如今乔里源是想故技重施。 可这一次乔五味绝对不会上当,她轻“嗯”了声,那态度十分的淡漠,淡漠到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阿乔。” 既然是梦,那肯定不能被梦左右。 乔五味用力调转两人的位置,双手撑在宋滇之那硬朗的胸膛上,在感受胸膛处有力的心跳声后,抬眸就见这个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双手有些发软。 第84章 宋滇之三千青丝凌乱的散落在身下, 身着衣裳被扯乱,领口处微微敞开,隐隐约约露出白皙的锁骨与胸膛。 那一副任人采撷的摸样, 让乔五味鼻尖忽热, 几滴滚烫的鲜血滴落在宋滇之的胸膛上, 她很没出息的流出鼻血。 乔五味单手捂着鼻子,在听到宋滇之那愉悦的笑声,以及手掌心下那胸膛的颤动时,小脸瞬间羞的涨红, 并慌乱解释道。 “我上火。” 宋滇之声音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并未戳穿乔五的谎言,并开口陈述。 “阿乔似是不信我,觉得我是被捏造出来的傀儡!” 乔五味整个人微微顿住, 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并对上宋滇之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她在想为什么这个人知道自己心中想法,难不成也是乔里源的计谋。 宋滇之忽伸出手, 那泛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乔五味的脸颊,他能感受到自己再说出这句话时, 乔五味身体的僵硬以及那无比警惕的眼神。 看来在自己没来之前,阿乔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如今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起身逃走。 脸颊所传来的冰凉触觉让乔五味有些迷茫, 她垂眸小声疑惑问道:“可宋滇之怎会倾心乔五味?” 在没穿书之前,宋滇之在乔五味心就是一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害男女主be的恶人, 可穿书之后,乔五味才发现, 他是那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仙者,是黑到骨子里的一朵黑莲花。 本是虚拟的人物开始有血有肉,许是见色起意,亦或者日久生情。少女的情愫如颗小小的种子,在一阵春风中生根发芽,而后绽放出漂亮的花儿来。 宋滇之则反问道:“为何宋滇之不会倾心乔五味?” 乔五味轻抿着唇,她不确定宋滇之说的话是真是假,可想着既然是乔里源编织的梦境,那为何不在梦境里疯狂一回。 良久,乔五味鼓足勇气,闭眼附身亲了下去。 直到那嘴唇上的触觉有些不对劲,她才半睁开一只眼,却发现自己是亲在宋滇之的手掌心。 乔五味??!!! 她满脸疑惑,为什么不让亲,不应该让自己为所欲为吗? 宋滇之那灼热的目光紧盯着正疑惑万分的乔五味,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若是要亲,不如等梦境破了在亲。” 乔五味的脸瞬间涨红,一直蔓延到颈脖处,可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宋滇之就是本尊,她害怕自己一旦相信,那把刀就直接落下来。 第153章 “可我要怎么相信,你才是真正的宋滇之?” 宋滇之却轻声安抚道:“梦境之中,谁也不相信,包括我!” 许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乔五味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紧接着就听到宋滇之继续开口。 “那道窥视的眼睛会在你我亲昵时消失,阿乔,拉你入梦的是只殇魂,它或许早就盯上了你。” 这话让乔五味猛的想起来,在第一个梦境醒来之前,自己是被个很奇怪的声音吵醒。 她总觉得那道声音格外的熟悉,就好像曾在哪听见过。 想了许久,乔五味都没能想起来,只能询问另外一个问题:“那我们要如何破开这梦境。” 而话音落后,她忽然发现两人的姿势暧昧的不行,涨红着脸准备起身时,却被宋滇伸手扯住手腕给拉了回来。 “先别动。” 乔五味可是绿江老读者,经历过脖子以下部分和脖子以上部分等两个王朝。 她太懂这话的真正含义,正准备用余光瞥几眼时,却被宋滇之伸手将脑袋拨了回来,并带着几分玩味的神情问道。 “阿乔想看什么?” 乔五味哪敢说,只能连忙摇头。 宋滇之的嘴角荡漾一抹浅浅笑意,他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开口告知乔五味要如何破开这诡异的梦境。 在这梦境之中,那只殇魂可翻手为云,亦能覆手为雨。 真要直接对上的话,是没半分胜算。 但如今那只殇魂并不知道乔五味已想起所有事情,以及它所编造的梦境已经破开了口子,让外来者钻了进来。 “除你之外,那只殇魂会附在梦境中每一个人身上,它或是今日的马夫,也或是府邸中的管家。” “你需找准殇魂附在何人身上,趁机毁掉它的双眼。” 乔五味沉默半响,故作试探道:“其中也包括你吗?” 宋滇之轻“嗯”了声,并再次嘱咐:“记住,在这梦境之中除自己之外,谁都别相信,包括我!” 这句话他已是说第二遍。 乔五味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床榻后,宋滇之便察觉到那双窥视的眼睛再次出现,他虽露出淡漠的神情,但却依照脑海中的指令,扮演起一个深情款款的夫君。 乔五味很明显感觉到宋滇之像是变了个人,就像是戴上一张厚厚的面具,这让她反而相信,宋滇之是真的入到梦中来。 那刚刚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做的那些事! 乔五味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心里欢喜多些,还是羞耻多些。 待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正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正站着好几名侍女服侍着,乔五味余光瞥见落在院外的晨光,眼底迅速掠过一抹诧异的神情。 这时间未免过的也太快了些。 “夫人,今日去城外的净慈寺还愿,马车已经备在府邸外了。” 乔五味环顾四周,见没有宋滇之的踪影,忍不住问道:“老爷呢?” 她在铜镜中,很清楚的看到站在左侧那名神情木讷的侍女,眼中先是露出一抹得逞的神色,而后脸上神情的变的鲜活起来。 “老爷早早去庄子里头,并嘱咐奴婢转告夫人,若是回来晚了,便不必等他。” 这让乔五味忍不住想起在第一个梦境时,那只殇魂是不是也附身在她身边侍女身上,享受将自己推入圈套中的成就感。 “嗯。” 许是态度冷漠,让乔里源觉得有些无趣,神情鲜活的侍女再次变的木讷起来。 看来,想要动手并没有那么容易。 乔五味还是很想知道,乔里源这次到底编织怎么样的梦境给自己。 梳妆完后,乔五味才起身朝着的府邸外走去,待上了马车,她伸出掀开马车窗上的布帘,看着一闪而过且热闹无比的街道。 街道两边皆是热闹叫卖的商贩,来来往往的人流,处处都充满着人间烟火气息。 直到抵达郊外,四周才显得有些萧条。 马车晃晃悠悠的让人恹恹欲睡,乔五味打着哈欠,始终保持着警惕,最终马车在净慈寺停下时,透过马车窗上的布帘,她在那寺庙前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兰若! 阿兰若很好认,哪怕她现在看起来才不过五岁左右,那左半张脸上是用墨汁刺上的梵文,对比右半张如玉般的面孔,显得极其诡异。 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思索眼前的阿兰若是乔里源捏造出来的,还是同自己一般被殇魂硬拽梦境当中,亦或者与宋滇之入梦里来。 此时阿兰若正跪在净慈寺前,她的面前站在一名身着粗衣的婆子,手中持着来抽畜生用的鞭子,正狠狠地落在阿兰若的后背上。 只穿单薄里衣的阿兰若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脸上面容如何,即使身后早已经血肉模糊。 乔五味下意识单手握拳,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只是犹豫片刻,她就下了马车,朝着阿兰若所在的方向走去。 若这是乔里源的计谋,那自己为何不将计就计呢? 乔五味没说废话,直接上前夺过那妇女手中的鞭子,并呵斥道:“你这样打下去她会死的。” 第154章 那名婆子本是想发怒的,可见乔五味的穿着打扮也不敢得罪,只能解释道。 “夫人,你怕是误会了,我哪是打她,我这是驱邪呀!” 乔五味冷哼一声:“驱邪?要不要也给你驱驱!” 那婆子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起来,却依旧不死心的解释:“夫人你有所不知,她就是一个灾星一个祸害,那身上还有那半张脸上画的可都是诅咒。” 乔五味不是没见过阿兰若刺在身上的梵文,她清楚那并非诅咒,而是所谓的言灵之术。 这时阿兰若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的人,她抿了抿那已经裂开的嘴唇,声音细小如蚊。 “夫人,你别靠太近,我是灾星,是会来带厄运的。” 乔五味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她看向故作欲言又止的婆子:“你要多少银钱,她我买下了!” 那婆子微微愣住,好半响才开口。 “夫人,你会后悔的!” 在场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应和起来:“夫人,有时候可不能心肠太好。” “是呀!这孩子刚出生,身上就带着诅咒,克死了她爹他娘不说,凡是与她有接触的,不是摔断胳膊就是磕破脑袋,邪门的很呀!” 乔五味却不为所动,半蹲在阿兰若的面前:“别怕,我带你离开。” 阿兰若却摇着头:“我是灾星,是会来带厄运的。” 乔五味最终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她俯身将小小的阿兰若抱在怀中,声音轻柔的安抚着。 “夫人福大命大,厄运是打不倒我的” 乔五味能清楚的感觉到阿兰若那十分僵硬的身体,紧接着就听到怀里的人传来轻声的抽泣声,而等她抬头时,那婆子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原来议论纷纷的百姓们也已经散去。 这也让乔五味笃定,阿兰若就是乔里源计谋的其中一环。 因阿兰若的身体状况,乔五味也只能嘱咐一名侍女去周边买几套可穿的衣裳,然后带着阿兰若去净慈寺歇息片刻。 她将阿兰若抱在怀里,本以为会有些重,却发现阿兰若很轻,抱着的时候背上的骨头都有些硌手。 “放心,跟着我,你是不会饿肚子的。” 阿兰若乖巧的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般,从有记忆起时,阿兰若就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温柔的人,就连怀抱都暖的快让人融合。 只是。 阿兰若眼底露出担忧的神情,夫人真的不会被厄运打倒吗? 进入净慈寺内,乔五味说明情况后,中年僧人正准备派一名小沙弥带她们去后院的女眷客房,抬头却见穿着白色袈裟的小师叔缓缓走来。 中年僧人连忙行礼,尊敬喊道:“小师叔!” 乔五味闻声朝后看去,在看到被称呼“小师叔”那张脸时,整个人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回过神来,并故露出疑惑的神情。 眼前这位小师叔竟与那位月一大师长的一模一样。 第85章 上次乔五味只是远远的瞥几眼, 并未像今日这般近距离仔细打量。 那小师叔生得玉面慈悲,气质清雅如鹤,那脖子上挂着一串细长的红色珊瑚念珠, 右手持着一串短白玉念珠, 正双眼紧闭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虽是闭着双眼, 但乔五味却感觉他应是为阿兰若而来。 毕竟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 站在旁侧的中年和尚见女施主一直盯着自家小师叔也不觉得奇怪,谁让小师叔生的好看,只是久居后山的小师叔今日怎到大殿中。 最让他诧异的是,平日话极少的小师叔竟走过来, 对着那位女施主道。 “不如就让我带女施主去后院客房。” 乔五味下意识觉得眼前的人就是月一大师, 看着那紧闭的双眼,她犹豫半响。 “那便劳烦大师带路。” 也不知为何,怀里的阿兰若在瞥见那月一大师时, 那脏兮兮的小脸上瞬间露出害怕的神情, 也不知是错觉,乔五味很明显看到走在前面带路的月一大师身形微顿了下。 净慈寺的后院的厢房是用来接待香客的,道路两侧几棵参天古树挺立着, 将那毒辣的日光遮去了大半,显得十分的阴凉袭人。 路上众人沉默不语, 直到抵达歇息的庭院中,月一大师才转过身来,他双掌合十, 缓缓开口道。 “我有几句话想与夫人说,也不知方便不方便。” 乔五味大概猜的出来, 所谓的话应该是围绕阿兰若的, 也不妨听听看。 “你说。” 阿兰若只觉得有道灼热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有些不自在, 只能将脸别过去,瘦弱如柴的小手紧紧夫人的衣领,生怕会被撇下。 月一大师声音轻柔:“这……孩子可否交给我!” 话音落后,阿兰若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害怕的情愫来,鼻子也酸胀的厉害,她疯狂摇着脑袋,声音发颤道。 “我不要。” 月一大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脸上的神情有些诧异,而后有些失落的喃喃自语道。 “为何?” 阿兰若也不清楚,内心为何会对眼前素未谋生的和尚如此抗拒,就好像两人之前曾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第155章 半响,她声音有些哽咽:“太疼了。” 阿兰若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她那浅褐色的瞳孔中露出困惑的神情,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三个字来。 月一大师瞬间愣在原地,但他却依旧不管不顾,并说出一句让乔五味感到无比震惊的话。 “待出梦境,便就不会疼了。” 乔五味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月一大师,脑海中不由想起宋滇之的警告,在这梦境之中,除了自己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挣扎片刻,她还是想赌一把,故作疑惑的问道。 “大师在说什么?什么梦境?” 月一大师沉默片刻,他低头轻声念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乔五味没听明白,毕竟她一个画符又怎么听懂佛家的东西。 只见月一大师缓缓睁开双眼,周遭的世界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天空中展翅而飞的不知名鸟雀,身后悬挂在屋檐下随风摇晃的风铃,以及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侍女就像按了暂停键,皆都一动不动。 鬼僧睁眼,万物皆虚。 乔五味这才发现月一大师那双眼与常人不同,在瞳孔处竟有一道金色的光晕,可她并未放松警惕,甚至更加提防。 谁知道眼前到底是鬼僧月一大师,还是编织这场梦境的背后之人乔里源。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紧张,月一大师忽开口解释:“乔姑娘放心,佛家宗法,那织梦者是察觉不到异常,何况我入梦只是想将阿兰若带离此处。” “乔姑娘,可以将阿兰若还给我吗?” 乔五味总不能当棒打鸳鸯的那个棒子,连忙半蹲下来将阿兰若放在地上,这还没有开口呢,阿兰若却双手死死的搂住她的脖子,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不要!” “我不要!” 月一大师垂眸走上前,可手刚伸过去,还未触碰到阿兰若的枯黄的头发,那阿兰若就像只恶狠狠的小狗崽,直接扑上去,用力地咬在月一大师的手背处, 明明都被咬出血,月一大师没有皱眉,也没有抽手,更没有呵斥,只是无奈的问道。 “可是出气了?” 这句话让阿兰若瞬间大哭起来,她觉得委屈,可又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心里堵的慌,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转过身双手紧紧抱着乔五味小腿,寻找一丝安全感。 “夫人,我不要跟他走!” “那火烧在身上实在是太痛了!” 乔五味不由想起在第一个梦境所看到的皮影戏,那个与寺庙僧人相恋,而后被火烧死的皮影人,以及方木桌上摆着的两颗阿兰若的人头。 她忍不住问道:“阿兰若被拽进这梦境中多久了?” 月一大师蹙紧眉心:“下山之后,我们路过个村子借宿,兴许是那天晚上,她就被拽进梦中。” 这番话让乔五味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在玉器店碰到的阿兰若,怕是跟她一样想起所有的事情,故此在看到自己时才会愣住。 但是在那之前呢? 会不会也是被乔里源一步一步给推到圈套之中,并在最幸福时刻,一把锋利的刀落了下来。 亦如她之前那般。 乔五味想了想,便将那两场皮影戏的事情告知眼前的月一大师。 “看来阿兰若什么都给忘记了,她现在害怕你,或者是之前梦境中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月一大师眉心皱的厉害,紧抿着唇,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他声音有些沙哑:“若是我来早些,兴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乔五味低头对上阿兰若那满是眷恋的眼神:“你就能强行将她带离梦境吗?” 月一大师摇了摇头,他似是察觉到什么,忽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头顶之上那湛蓝的苍穹,并缓缓道。 “我会在梦境中等待阿兰若醒来,在那之前还望乔姑娘照顾好她!。” 没等乔五味开口答复,便见面前的月一大师闭上双眼,清脆的风铃声从远处响起,僵在半空中的不知名鸟雀扑腾着翅膀,快速的钻入那苍青色的树林中。 月一大师单手合十,另一只手拨动悬挂着的念珠,轻念声阿弥陀佛后,便转身离去。 阿兰若盯着那僧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头莫名感到不舍,可很快她就将其抛在脑海,双手紧紧的抱着夫人的小腿。 在山下买新衣裳的侍女赶了回来,乔五味用干净的手帕沾着水,一点点的擦拭阿兰若脸上的污渍,以及身后那被鞭子抽打出的伤口。 厢房内,只有她们两人,侍女们皆在厢房外候着。 阿兰若穿着破旧且不合身的褐色布兜,乖巧背躺在床榻上,哪怕伤口被弄痛,她都紧咬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乔五味既是来净慈寺还愿,那这戏就要做足些,谁知道乔里源是不是一直盯着自己,她先嘱咐阿兰若好好歇息,而后才离开厢房去寺庙大厅还愿,还添不少的香火钱。 等回到厢房时,却发现阿兰若抱着被褥睡在门口,看样子是想等人回来,却不小心睡了过去。 第156章 这一幕让乔五味心软的一塌糊涂。 待回府后,宋滇之神情淡漠的瞥了眼阿兰若,而在看乔五味时,眼中瞬间露出宠溺的神色。 “夫人喜欢即可。” 将阿兰若接到府邸后,乔五味就一直在等机会,等乔里源开始下一步的计划,她寻找机会毁掉这只殇魂的双眼。 但万万没想到,在第三天夜里,宋滇之忽开口说道。 “我们要有个孩子。” 乔五味???!!!! 两人此时坐在床榻上,乔五味满脸困惑的盯着眼前宋滇之,她方才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宋滇之伸出右手,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并开口解释。 “那只殇魂所编织的梦境就像是一本戏文,这接下来剧情是让我们有个孩子!” 乔五味瞬间涨红着脸,她紧张着用双手揪着衣角,整个人有些扭捏的问道。 “那我们要怎样做才能有个孩子?” 宋滇之抬眸直勾勾盯着满脸羞红的阿乔,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什么都不用做,明日一早你就知晓了。” 如宋滇之所说的那般,翌日一早,两人就有了孩子。 乔五味不可置信的盯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就……这么忽然当妈了? 更让她震惊的是,原本那骨瘦嶙峋、头发枯黄、全身是伤的阿兰若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此时她身着红色的衣裙,精致镂花的金色面具遮住那刺有墨色梵文的左半张脸,露出右半张艳丽的小脸。 眼前的阿兰若应是有十岁,而且一开口把乔五味给整不会了。 “阿娘!” 阿兰若见阿娘迟迟没有回应自己,目光忍不住落在阿娘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 “阿娘可是有了小弟,便厌恶我不成?” 回过神的乔五味连忙寻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有些出神罢了。” 也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涌出许些不安。 第86章 微微隆起的小腹, 以及判若两人的阿兰若,这些都在警示着危险的降临。 乔里源下出了他第二步棋。 也不知是乔五味在这场梦境开始没多久,就将所有事情都想起的缘故, 梦境中时间的跳跃, 让她并没有获得更多的线索, 甚至对阿兰若喊自己阿娘的事感到困惑。 半响。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你阿爹呢?” 这话让阿兰若微微顿住,似是想起什么,脸色神情微变,并开口质问道。 “阿娘, 昨日的药你是又偷偷倒掉了?” 乔五味则满脸疑惑, 什么药?什么偷偷倒掉,她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阿兰若见状,先是幽幽的叹口气, 而后她走到床榻前双膝单跪在乔五味面前, 没等乔五味反应过来,便见阿兰若无比眷恋的依靠在她的怀里,用彼此只能听得清声音道。 “乔姑娘, 别出声,你先听我说。” 乔五味!!!! 阿兰若也跟自己一样想起所有的事情吗?那她为什么刚刚喊自己阿娘? “你的记忆是不是停留在, 将我带回府邸的那几日。” “若是的话,你就眨三下眼睛。” 乔五味连忙眨三下眼睛,双手因迷茫而紧张, 不由紧握成拳。 “那日你将我带回府邸后,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昏睡, 宋公子为了你提而走险, 虽是取得一线生机,但也因暴露身份, 如今不知所踪。” 听到这话,乔五味脸上立即露出慌张的神情,她有些诧异道。 “可在我记忆中,只是过了一夜而已。” 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阿兰若只能继续解释:“那乔里源故意让你遗忘这些,好让你继续沉沦在这梦境当中。” 也正是这句话。让乔五味瞬间清醒过来,并十分笃定,眼前依靠在她怀里的这个人不是阿兰若,应是乔里源所创造的傀儡。 “乔里源”这个称呼是第一个梦境,它作为乔府的男主人名字,乔五味并没有跟阿兰若提起,她又怎会知道呢! 看来乔里源很警惕,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故此才让“阿兰若”忽然来试探自己! 乔五味也不清楚自己猜测的对还是错,但在这真真假假的梦境之中,谁都不可相信,只能相信自己。 她立即推开阿兰若,并如发疯般愤怒的叫骂起来。 “什么乔里源,什么梦境,你肯定在骗我!” “我夫君是不是你被你害死的,还有那什么药,你肯定还想害死我的孩子。” “当初那人说的对,你就是灾星,我就不应该把你带回府邸。” 毫无防备的阿兰若被推搡在地上,她也不恼,而是慢悠悠的从地上爬站起来,仔细观察着乔五味脸上那惊慌失措的事情。 在确信乔五味不是装疯卖傻,并用着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时,俯身在一旁侍女身上的乔里源才偷偷的松了口气。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梦境,不知何时出现了缺口,竟偷偷溜进来两只老鼠。 也好在发现的及时。 第157章 不过。 好戏才刚刚上演。 乔里源撤掉操控阿兰若身上的那几条看不见的丝线,原本还站立的阿兰若瞬间瘫软在地上,整个人也缓缓清醒过来,在看到站在床榻前,满脸愤怒的乔五味时,忍不住开口道。 “阿娘,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是我做的不好吗?” 乔五味没吭声,依旧保持警惕的神情。 见状,阿兰若也只能嘱咐侍女让厨房去煎药过来,在她看来只要阿娘喝了药,她就会很乖很听话。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连忙双手护着腹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不能喝药。” “我夫君呢?我要找我夫君。” 乔五味能察觉到面前的阿兰若称谓忽然变了,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继续装疯卖傻起来,看能不能从阿兰若口中,套出宋滇之的情况。 此时阿兰若脸上露出无比自责的神情,她低着头呢喃着。 “都怪我!” “若不是阿娘收我为女儿,阿爹也不会落水出事,阿娘更不会变得如此疯疯癫癫。” 简单的三句话将填补乔五味空缺的记忆,但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侍女端来所谓的药进到屋内,那装满黑乎乎药汁的碗上方还冒着热气,看着就苦的要命,乔五味自是不愿意喝。 阿兰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声音轻柔的哄道:“阿娘,乖乖的将药喝了。” 令乔五味惊恐的是,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制,正朝着端着药汁的侍女方向走去,待双手端起有些烫的碗,毫无犹豫一口一口的将那苦不堪言的药给吞入腹中。 那药汁苦的乔五味眉头都快要皱掉,心里忍不住把罪魁祸首乔里源给骂个狗血淋头。 于此同时,她还发现自己右手手腕处不知什么时候,竟多出一行看不懂的黑色梵文,若细看的话,会发现它们在呈圆形在慢慢的蠕动着。 乔五味!!!!! 怪不得自己身体不受控制,敢情阿兰若对她施展了言灵之术。 乔五味也顾不得嘴中发出苦到苦的味道,想询问阿兰若为什么要这样做时,却感到眼前一阵眩晕。 阿兰若眼中露出温柔的神情:“阿娘,好好睡一觉,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喝了那奇怪的药汁后,乔五味处于一个很诡异的状态,明明睡过去了,但意识却越发的清醒,甚至能听到候在门外侍女的谈话。 “阿兰小姐才十岁,可手段真是太可怕了。” “唉,当初夫人就不应该把她带回来,都说了是灾星,不然咱们老爷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我都怀疑老爷也是她害死的,看来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凶多吉少。” “我们夫人真可怜。” 但乔五味却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感叹乔里源的用心良苦,难得为了自己下这盘大棋。 如若没有失忆的话,乔五味整个人怕是会再次陷入绝望与无助的情绪中。 拥有一个如意贴心郎君,两人你情我浓,伉俪情深,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却因心软收留一名可怜之人,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那这第三步棋会是肚子里头的孩子吗? 亦如乔五味所猜想的那般,等意识慢慢溃散,又慢慢恢复清醒后,她还未睁眼,就闻到空气中弥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阿兰若的声音:“阿娘,虽然弟弟没了,但我会永远陪着你。” 乔五味想着自己要维持人设,她紧闭着双眼,语气冷漠。 “出去!” 阿兰若那半张艳丽的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她抿着唇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沮丧的低着头,背影萧条的离开屋内。 乔五味对那匆匆来又匆匆走的孩子没什么感情,她觉得就像是吃撑了小腹有些微微隆起,等消化差不多后,隆起的小腹又恢复正常。 何况还是在殇魂所编织的梦境之中。 乔五味很清楚乔里源此时此刻正在盯着自己,他喜欢看着别人痛苦而又绝望的表情,所以定不会错过这一幕。 没法子哭出来的乔五味只能将被褥扯盖到头上,肩膀抖动的发出呜呜呜的哀嚎声。 ………………………… 被强制驱赶出梦境的宋滇之正坐在床榻上,脸上神情阴沉的可怕,但站在旁侧的承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甚至还在那小声嘀咕道。 “都说让我入梦了。” 宋滇之蹙紧眉心,语气严肃:“被拽入梦中的不单单阿乔,还有一人,而且那只殇魂很警惕。” 听到殇魂这两个字,承桑忍不住开口嘲讽。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这些殇魂才……” 随着宋滇之冰冷的眼神看过来时,承桑将后面想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他神情担忧的盯着还没醒来的阿姐,忍不住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宋滇之眼中露出几分柔意:“我信她,肯定会醒过来的。” 第158章 承桑想了想,难得赞同宋滇之说的这句话。 “你说的对!我阿姐肯定能醒过来,我阿姐那么厉害的人,小小的殇魂又怎会斗不过。”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你方才说除了阿姐,是不是还有一人也被拽入梦境中。” 没等宋滇之开口,承桑边站起身朝房屋走去,边继续道。 “你入梦没多久,会言灵之术女人的老相好就过来拜托我,看好他们的身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这话让宋滇之想起在梦境中,那左半脸刺满黑色梵文的小女孩,眼底掠过一抹担忧的神色。 他忍不住伸手,落在不知何时才会醒来的人儿脸上,声音轻柔且低沉的唤道。 “阿乔。” 门忽被打开,去而复返的承桑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这一幕瞬间消失,并开口大骂道。 “宋滇之你这个不要脸的!趁我不在竟对我阿姐动手动脚!” 若不是顾忌阿姐,他恨不得立马跟这狗东西打一架。 宋滇之抬眸,看着气到发抖的承桑,开口质问道:“姓氏都不同,南国前太子可别乱认亲戚!” 承桑上前正准备拍开宋滇之落在阿姐脸上那只狗爪子,可还没出手,门外就传来月一大师的声音。 “两位施主,小僧还可入梦一次。” 第87章 梦是一个很神奇, 且又诡异的地方。 它可五光十色,毫无逻辑,亦可瞬间轰然倒塌, 天昏地暗。 乔五味呆坐在厢房内, 看着那扇从外被锁住的木门, 不知何时,阿兰若开始派人看守着她,除了每日午时能站在庭院内晒晒太阳外,其余时间她都被锁在这个地方。 好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刚开始乔五味十分配合, 以为是乔里源的阴谋诡异, 可久了才发现,她只是被关入笼子的鸟儿。 阿兰若在圈养着自己。 这个发现让乔五味感到不解以及不安。 尤其是昨日,阿兰若站在阳光下, 金色的面具熠熠生辉, 却依旧遮掩不住右半张脸那艳丽的容颜,那双浅褐色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她道。 “阿娘!别担心!” “阿兰若会永远陪着你。” 乔五味垂眸看着倾泻在屋内的阳光,宛如一道流淌金沙的瀑布, 斑驳的洒落在地面上,她忍不住上前, 伸出手感受那不存在的温度。 庭院内从宋滇之消失之后就变的很静,静的让人有些害怕,四周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弥散着一股若似若无的特殊馨香气息。 乔五味一闻就能分辨出, 这是艾草焚烧后所散发的气息。 她对艾草的气味十分熟悉,每当夏季来临时, 师傅就会点燃艾草驱逐蚊虫, 毕竟艾草是自个种的,蚊香则要花钱买。 如果每个人夏季有味道的话, 那乔五味夏季味道就是这股特殊的馨香气息。 她不想在坐以待毙下去,目光落在那扇还没有被封死的木窗上。 “八方符灵,幻形!” 自从上次对付乔里源时,乔五味就发现在这梦境之中,就算没有黄符,颗她依旧能发挥黄符的威力。 话音落后,只见凭空出现五只黄色的小纸人出现在窗沿上,它们开始艰难的从缝隙中钻到外面去,其中一只钻到中途时还被卡住,被窗外两只小纸人硬生生给硬拉出来。 五只黄色小纸人笨拙的歪着脑袋,明明没有眼睛,去依旧能感觉到它们正在盯着卡住推窗的木棍。 半响,五只小纸人神情严肃的走过去,其中两只小纸人抓住比自己身形大好多倍的木棍,身后各站着一只小纸人。 至于剩下的那只小纸人则探出脑袋,盯着守在门口的侍女们。 分工十分明确。 很快,卡在推窗上的那根木棍被挪开,小纸人们各站在不同位置,伸手举起木棍,而后一鼓作气的朝窗户外跳下去。 在落地的瞬间,小纸人们的身形也慢慢消散。 棍子落地发出的声音极小,并未引起注意。 乔五味早已经将头上那繁琐的发饰给拔下来,宽大碍事的袖子与长裙也给扎起来,她没忘拿银票,抓了些一股脑的塞进怀里头。 只是让人诧异的是,从府邸逃出来的过程十分顺利,顺利到让人觉得不真切。 乔五味正站在偏静的巷子口整理衣裳,忽看到正北方的上空出现一道黑色的浓烟,没多久空气中就弥散着一股恶臭味。 这让她下意识蹙紧眉心,犹豫片刻,便朝着正北方的方向赶去。 原本人头攒动的街道此时冷清的不见人影,两侧店面更是大门紧闭,冷风袭来,数几张黄纸钱不知从何时洒落下来,空荡荡的街道上,残破的白色纸灯笼宛如人头滚落过来。 日头明明还悬挂在上空,但四周却透着阴冷的气息。 而那正北方那道黑色浓烟就像是翻滚的巨龙,伸出利爪朝着苍穹咆哮着。 乔五味心生警惕,看来乔里源已经下出他第三步棋。 当走到街道中间时,一名用破布将全身笼罩严严实实的人忽然冲了出来,而在他身后是一群穿着白袍的人,走在最前方的几人手中拿着是沾血的铁爪,跟在后面的人手中都持着一个个黑色的小瓮。 第159章 把全身笼罩严严实实的人没跑几步,那沾血的铁爪便勾住了他的肩膀,随着用力一扯,身上的破布被彻底勾烂。 待乔五味看清之后,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并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被铁爪所勾住的人,不,应该不能算是人。 属于人的五官以及胳膊皆都消失,只剩下两双腿,余下部分是一个颜色发黄,中间叠了好多层的肉球,并散发这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铁爪并不能在这怪物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但随着铁爪勾住其中一条腿时,这只怪物则狠狠地被绊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个个黑色小瓮迅速砸在那怪物身上,烈火瞬间将其吞噬,那只怪物边痛苦挣扎着,边发出瘆人的哭嚎声。 随着火焰的焚烧,浓郁的恶臭味瞬间弥散开来,黑色的浓烟也冉冉升起。 乔五味眼尖,在那些白袍者丢黑色小瓮时,她瞥见不少人的手臂上,都附满了一颗颗发黄的肉球,就像是从泥地中拔出的一株累累硕果的花生。 穿白袍的众人在瞧见乔五味时,眼底瞬间露出惊喜的神情,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句。 “她身上没有生肉,是灵女!” “灵女来拯救我们了!” “只要吃了灵女,我们就可以恢复原样了!” 激动的、疯狂的、贪婪的声音一一传到乔五味的耳中,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直窜到天灵盖,让她不由打了冷颤。 跑! 乔五味立即朝左侧的角落跑去,嘴里念道:“八方符灵,凝风为翼。” 她的背后似是生长一张隐形的翅膀,直接飞向不远处的屋檐之上,沾着血迹的铁爪从后方袭来,乔五味迅速躲闪过去。 也不知是乔里源故意为之,无论乔五味逃多远,那群人依旧跟在身后,就像陷入一个循环当中。 “八方符灵,御火为蛇!” 话音落后,一条条全身冒着火焰的蛇从地面钻出来,迅速缠上这些如疯魔般的白袍者脚踝,伴随着惨叫声,一个又一个白袍者倒下。 而在死之前,他们依旧不甘心的喊道。 “灵女!” “只要吃掉灵女,我们的病就好了。” 随着白袍者消失,乔五味才敢停下来,她忽然明白,阿兰若为什么要将自己关在厢房里,不让出来! 这时一道悠扬宏亮的钟声从上空响起。 乔五味抬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净慈寺的山脚下,而寺庙门前,月一大师正身着白色袈裟,双手合十的站在那。 犹豫半响,乔五味抬腿走了过去。 净慈寺内的香炉中依旧插满点燃的祈福香,有些已燃尽过半,有些才刚刚点燃,在幽淡的檀香味中,大殿内的的金佛正慈悲的盯着两人,它两手胸前合十,身后千手各呈不同姿态,每只手掌心处各又一眼,错落有致与那金佛浑于一体。 乔五味忍不住多看几眼这尊怪异的佛像,而后才将目光落在正前方,那紧闭双眼的见一大师身上。 她在打量,打量月一大师身上是不是也长满那些可怕的肉球。 月一大师低头轻念道:“阿弥陀佛!” “乔姑娘,此次我来是破解此局,好让你与阿兰若脱离这场诡异的梦境。”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怎么破?” 月一大师沉默半响:“此梦是由阿兰若而生。” 而后,他便与乔五味说起阿兰若的故事。 阿兰若还没出生时,就有个生怪病的兄长,在七岁时手臂忽然冒出一个鸽子蛋小的黄色肉球,阿兰若的爹娘连忙请郎中过来,可药吃了好几副,那黄色肉球也没有消。 最终,他们选择用刀将那肉球给割除掉。 就当以为此事就过去了,几日过后,那手臂上竟再冒出黄色的肉球,而这次是两个,初了阿兰若兄长外,村中还有好些人手臂上也生出这种黄色肉球。 阿兰若的爹娘也只能四处求医,后碰到一个驼背极其严重的婆子,那驼背像是座上,压的那婆子都快要趴在地上。 这驼背婆子在看到阿兰若兄长手臂上那黄色的肉球后,立即说有法子解决,但她有个要求。 那就是还在腹部中的阿兰若。 阿兰若的爹娘犹豫许久,无奈同意驼背婆子的要求,那驼背婆子这才告知阿兰若的爹娘,那黄色肉球不是病,而是瘟疫,人传人变成怪物的瘟疫。 至于这场瘟疫是如何来的,驼背婆子却道,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村里的人极爱吃狗肉,有时候没狗肉便去猎些獾子打牙祭,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些獾子会在半夜扒死人坟,它们会挖出一个洞,然后钻进去吃死人肉。 吃死人肉的獾子被端上桌,瘟疫就此开始蔓延。 而这种瘟疫名为“伏”。 在驼背婆子跟着阿兰若爹娘回村时,染上瘟疫的村民们也逐渐变成怪物,在手臂上长满那些鸽子蛋大小的黄色肉球后,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 他们的肚子宛如吹气般膨胀起来,堆积的肥肉下垂着,黄色的皮开始吞没他们的脑袋与四肢,全身也开始散发一股恶臭的气味。 第160章 驼背婆子让村民将这些“伏”给烧死,有些村民本不愿,毕竟它们也曾经是自己的亲人。 直到目睹其中一人活生生的被黄色肉球给吃掉后,他们才纷纷都举起了火把。 第88章 黄色肉球刀枪不入, 但十分畏火。 随着火苗点燃干柴的瞬间,黄色肉球立即发出凄厉的哀嚎声,直听得在场人心里头瘆得慌。 可怪物被解决, 但这场瘟疫还在蔓延着。 那驼背的婆子已经被众人称为仙姑, 凡是感染瘟疫的众人都跪拜在她面前, 奉上所有钱财哀求着仙婆救救自己,甚至愿塑神像供奉。 最终仙姑给感染瘟疫的众人指了一条明路。 感染瘟疫的人不是不能救,只是这解药十分的损阴德,可想到会变成怪物的众人哪顾得什么阴德, 只要能活下去, 什么事都愿意去干。 而仙姑所谓的明路便是那些身上没有生肉的女子,这种女子被称为灵女,只要吃下灵女的肉, 所感染的瘟疫即可痊愈。 阿兰若就是在这充满死亡、瘟疫、荒唐的村子里诞生, 从娘胎出来还没来得及啼哭,仙姑就以黑狗血与鳝鱼血,两者极阴极阳之物混合墨水, 在她身上刺下第一个字。 阿兰若的命运早早的就已注定好。 乔五味听完阿兰若的故事后,只觉得胸口好像猛地塞上一大团棉花, 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月一大师犹豫许久,最终从怀里掏出一把纯黑色的匕首,声音很轻道。 “眼下只有杀了阿兰若, 这场梦才可以破。” 看着递过来的纯黑色匕首,乔五味先是愣住, 随即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月一大师神色凝重的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梦境由阿兰若起,也只能因阿兰若灭。” 乔五味思索片刻, 才伸出手接过那把纯黑色的匕首,匕首整体很沉,从颜色来看,像是由整块黑曜石磨成,尤其触碰到匕首的瞬间,只觉得有一股寒气,正渗入肌肤,穿过血肉,钻进骨子里头,让人不由打个寒颤。 她垂眸看了眼手中那把诡异的匕首,开口问:“那阿兰若会死吗?” 月一大师摇头:“乔姑娘,这是梦境。” “在梦境中死去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死去。” 乔五味抬头看着紧闭双眼的月一大师,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的神情:“是要将这把匕首捅进阿兰若的心脏,我与阿兰若就可以逃离这场梦境?” 月一大师点点头。 乔五味抿着唇,眼底露出痛苦的挣扎:“可我办不到。” “阿兰若没有害我,甚至在试图保护我,如若将这般匕首捅进她的心脏,阿兰若应该会伤心。” 月一大师闻言,只能开口劝道。 “乔姑娘,也许对阿兰若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 “曾经噩梦再次重演,这对阿兰若而言,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乔五味紧紧握着手中的黑色匕首,她似是被蛊惑了般,轻轻点了点头,并十分赞同这番话。 “你说的很对!” “杀了它!” 话音落后,乔五味的手抬起,她动作利索干净,只是一个喘息的功夫,那把黑色的匕首便迅速划破月一大师所紧闭的双眼。 是时候从这场无止境的梦里醒过来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月一大师措手不及,他右手紧紧捂着受伤的双眼,整个人猛地朝后退了几步,并重重撞在供桌上,插满祈福香的香炉与新鲜的供果瞬间滚落在地。 大殿内金佛的眼睛以及千万只手掌心的眼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屋外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并伴随阵阵的轰鸣声,猩红的血水瞬间倾泄而下。 乔五味见状,就知晓她猜测是对的! 看着跌坐在地上,痛苦捂着双眼的月一大师,不对,应该是是乔里源,亦或者是那只殇魂,乔五味并非靠赌,而是觉得真正的月一大师是不会拿出匕首,让她去杀死阿兰若。 其次就是阿兰若的故事。 乔里源在讲述的过程中,乔五味却想起在第一个梦境中,所看到的第二场皮影戏,那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娃,一个人孤单单朝前走的场景。 或许故事是真的,可乔里源只是想利用这故事,通过自己的手去杀掉阿兰若。 被杀死的阿兰若,有可能不会在醒来,也亦如他所说的那般,在梦境中死去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死去,应是会成为一只漂亮的皮影,永远困在梦境之中。 可惜,乔里源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意算盘也打了空。 他神情痛苦的捂住双眼,身形开始发生变化,从月一大师变幻成阿兰若,又从阿兰若变幻成乔里源,不知过了多久,这只殇魂才露出自己真正的摸样。 等乔五味看清楚殇魂的样子后,整个人不由呆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竟然是你!” 怪不得在第一次梦境醒来时,自己会听到“哗楞楞“的奇怪声音,后来总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哪听过似的,不曾想竟是幼童手中那拨浪鼓所发出的声响。 第161章 面前的殇魂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黑车丢在村门口时,坐在槐树下右手拿着拨浪鼓,边舔着左手拿着饴糖的孩童。 孩童捂着被毁掉的双眼,鲜血顺着的手缝中流淌而下,嘴里却发出中年男子那粗狂而痛苦的哀嚎声。 “痛!好痛!我的眼睛!” 大殿内与金佛浑于一体且摆着不同姿态金手开始动了起来,可因殇魂双眼已毁,这些巨大的金手也只能在胡乱的拍打着四周,碎石横飞,支撑大殿的几根梁木也被一一打断。 乔五味连忙朝殿外退去,空中落下来的那血红色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裳,随着“轰”的一声,大殿瞬间倒塌,但那座金佛却屹立其中。 双眼被毁的殇魂正盘坐在金佛掌心之上,它紧闭着双眼,猩红的血水从那稚嫩的脸上滚落下来,看起来十分的触目惊心。 殤魂痛苦的哀嚎着,声音从正上空响起。 “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稚嫩的面孔与那粗狂的嗓音让乔五味猛的想到侏儒这类人,而与此同时,周边景致开始褪色,又一点点的化为灰烬,慢慢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乔五味见状,连忙朝着寺庙外跑去。 梦境的世界正在开始崩塌! 许是逃跑的声音吸引殇魂的注意,悬浮在半空中的金佛立即追赶过去,无数只金手开始疯狂的拍打着地面,试图抓到那逃跑的人。 “阿姐!别走!” 乔昭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金佛的掌心上,那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盯着乔五味,于此同时,顾氏的身影也出现在旁侧,她双眼紧闭,猩红的血泪从脸颊滚落而下,脸上神情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半响,顾氏才艰难开口。 “孩子快逃!逃的越远越好!” 这无疑让殇魂感到愤怒,而金佛则将掌心上的两人狠狠的给拍在地上,并用力碾压着。 “留下来!” “给我留下来!” “我不要一个人!” 乔五味收回目光,扭头继续朝着山下方向逃去。 见计划都没有得逞的殇魂想追赶,却愕然察觉到金佛正在慢慢的消散。 不是金佛。 是这梦境的世界,还有他自己! 乔五味伫立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随着殇魂消失,它所创造的梦境也跟着消失,但奇怪的是,应该醒过来的她却还留在这地方。 为什么呢? 很快,乔五味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皮影戏台,在白色的幕布中,小小的人正坐在台阶上,右手拿着拨浪鼓,满脸幸福的舔着左手拿着饴糖。 在他身后正站着满脸慈爱的青年夫妻。 随着皮影戏中春去秋来,东流逝水,那只小小的人儿依旧不变,但青年夫妻已经面露惊恐,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 与此同时。 眼尖的承桑忽大声喊道:“我阿姐手指动了!!” 第89章 伴随无数只没有脸的殇魂出现那小小人身后, 白色幕布正中间逐渐变黑,只见橘黄色火焰瞬间将所有一切皆给吞没。 这场妄诞的梦境彻底破灭,囚在这儿的亡魂, 纷纷化身颜色缤纷的蝴蝶, 展翅朝着远方飞去。 可有两只一大一小的蝴蝶很奇怪, 它们一直徘徊在乔五味的面前,迟迟不愿离去。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将手抬在半空中,两只蝴蝶立即停歇在上方, 半响才依依不舍的消失在蝴蝶群中。 方才, 是在告别! 随着一群群蝴蝶消失在白茫茫的天际,乔五味身体忽不受控制的直直朝后摔去,从白茫茫的世界中坠入那如墨汁般的潭水内, 整个人也猛的惊醒过来。 睁眼的瞬间, 就对上一双红彤彤的像是兔子般的眸子,紧接着就听见承桑那激动又高兴的喊道。 “阿姐!你终于醒了!!” 乔五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喊自己阿姐,随即下意识在屋内寻找宋滇之的身影, 侧目看去,便见那人正站在门口处, 逆着光瞧不清脸上的神情如何,但能清楚的瞧见,宋滇之的手里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站在那。 这样的宋滇之沾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已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仙者。 乔五味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嘴里头干的不行, 承桑见状, 手疾眼快的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过去,并心机的挡住阿姐视线。 “阿姐, 你快润润唇。” 说完,承桑便俯身想将阿姐给搀扶起来。 只是这手还没有伸出过去呢,连衣领带着人被宋滇之给拽到旁侧,他声音淡漠,若细听的话会察觉到几分柔情。 “阿乔不爱喝茶水。” 承桑本想开口反驳,可忽然想到什么,那张俊朗的脸上立即露出失落的神情,而后一句不吭的站在那,眼巴巴的盯着自家阿姐。 宋滇之将手中的米粥放在旁侧,俯身伸出手,动作十分轻柔,将躺在床榻上的乔五味给托坐起来,在这过程中,两人贴的很近,他那如鸦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轻轻扫了扫乔五味的脸颊。 “我……自己能来。” 乔五味猛的想起来在梦境中的事,整张脸羞红的厉害,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而在听到宋滇之发出愉悦的轻笑时,她忍不住抬眸瞪了眼这个男人。 第162章 承桑可是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气得直跺脚,心里更是忍不住叫骂道。 什么临潮仙君,怕不是个男狐狸精吧! 他上前将放置旁侧的粥水端在手中,而后满脸殷勤的凑到自家阿姐面前。 “阿姐,喝粥。” 热腾腾的小米粥散发着食物芬香,一股脑的钻进三日没进食的乔五味鼻腔中,肚子不由自主的叫唤起来。 乔五味正准备伸出手接过承桑手中的碗,却见他无比贴心用汤匙勺着米粥递了过来,并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阿姐!我喂你!” 乔五味:…… 她实在张不了这个嘴。 “我自己来!” 乔五味几乎是从承桑手里将碗抢过来的,虽饿的慌,但也知晓不可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小口的咽下这香喷喷的米粥。 食物温暖冰冷的肠胃,这碗米粥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站在旁侧的宋滇之眉眼一直含着浅浅的笑意,尤其瞥见乔五味如此生动的摸样,嘴角忍不住荡漾出笑意来。 乔五味被宋滇之那灼热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她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碗递给承桑,然后抬头对上宋滇之那深邃如墨的双眼。 只是片刻,乔五味便慌乱侧过头,目光落在那阳光明媚的屋外。 这一幕瞧的承桑只觉得刺眼,他上前挡在宋滇之的面前,并将手中的空碗递过去,十分理直气壮道。 “既然碗是你拿来的,理应你送回去。” 宋滇之看了眼承桑,也不恼,甚至很听话的接过碗,转身离开了房间。 乔五味的余光瞥见宋滇之的身影离去后,才垂下眼眸,随着急促跳动的心脏也慢慢恢复平时的频率。 不知是想到什么,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只是那摸样看起来傻傻的,呆呆的。 承桑搬着长木凳坐在床榻前,忍不住轻咳了声,他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乔姑娘真的是自己阿姐吗? 虽记忆中的阿姐身影有些模糊,但在承桑心中,阿姐就是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是雪山之巅那一捧纯白的雪。 矜贵,娴雅,冷傲。 可唯瞧见他时,那张倾城脱俗的脸上才会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但乔姑娘与阿姐却是极其相反的存在,她活得像是太阳,亦如野外中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舒展着身姿,肆无忌惮生长。 思索半响,承桑从怀里掏出那找寻回来的寻魂铃,并将其递到乔五味的面前。 “你再摇摇看!” 乔五味记得这寻魂铃,在承桑过来抢夺时,寻魂铃从她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承桑的态度就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并激动称呼自己为阿姐。 想了想,乔五味伸手接过那黑漆漆的寻魂铃,然后在承桑那无比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的摇了摇。 “叮叮叮~” 没有铃舌的寻魂铃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承桑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他低下头,迅速伸手将眼泪水擦拭干净,声音有些瓮翁道。 “你就是我阿姐!” 乔五味错愕的眨了眨眼,心里忍不住想,她怎么可能是承桑的阿姐! “不,我不是!” 承桑这个人物虽并没在原著中出现过,但乔五味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身穿到书里头,不可能会是承桑口中的阿姐。 闻言,承桑有些委屈道:“可寻魂铃响了,你就是我的阿姐” 乔五味瞅了眼那黑漆漆的寻魂铃:“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坏了呢?” 承桑则摇摇头:“鬼界之物是不会轻易损坏,更是不会出错。” 乔五味还是不死心:“要不你让别人试试,兴许其他人也能摇响它。” 话音落后,门外就传来阿兰若有些虚弱的声音。 “乔姑娘,打搅了!” 阿兰若是被月一大师搀扶而来,两人进屋之后,月一大师便说明来意:“多谢乔姑娘救下阿兰若,日后乔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尽管开口。” 虽脱离的梦境,但梦境所发生的事情,阿兰若却记是得一清二楚,想到自己口口声声喊着乔姑娘为阿娘时,刺满黑色梵文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尴尬。 “多谢。” 乔五味并未将两人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有注意阿兰若神情有些什么不对,她连忙将手中的寻魂铃递过去。 “阿兰若你快来摇下这寻魂铃,它肯定是坏了。” 在鬼行时两人便见过这寻魂铃,虽不明白乔姑娘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摇寻魂铃,但阿兰若还是接过来,在半空轻轻的晃了晃。 没有铃舌的寻魂铃在她手里,发不出一丁点声响。 乔五味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承桑则紧紧盯着自家阿姐。 这时站在旁侧的月一大师忽开口道:“肉身只不过是具皮囊,唯有藏在皮囊中的灵魂才是永恒。” 说罢,他便搀扶着阿兰若离开。 乔五味清楚人是有前世今生,但问题是,就算她有前世今生,那也不可能会在一本书里头。 但这件事情乔五味没办法解释,只能放任承桑一口一个阿姐喊着。 确信找回自己阿姐的承桑似是想到什么,他摆着脸,神情严肃的道:“阿姐,日后你离那宋滇之远些,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63章 这让乔五味下意识反驳:“你怎么骂人,宋滇之他好的很。” 在她看来,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可以说宋滇之的坏话。 承桑!!!! 而后他疼心疾首喊道。 “阿姐,你不要被宋滇之美色冲昏了头脑,千年之前,要不是他没好好镇守冥海归墟,殇魂便不会逃出来,更不会牵连南国,阿姐你也不会死!” 在唛城时,那只殇魂开口讥讽宋滇之为临潮仙君时,乔五味就猜测出,宋滇之是与殇魂有什么牵扯,却不曾想到他竟是镇守冥海归墟的仙者。 想必宋滇之额间的罪仙印,便是因此而来的。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站在屋檐下,明明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可全身却散发阴冷的气息,他垂眸,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让人瞧不清那眼底的情愫。 屋内两人的对话陆陆续续传入宋滇之的耳中,他静静伫立在原地,许是没料到阿乔竟是当年南国那最尊敬的皇女。 千年前南国那盛大的神祭节,便是庆祝他们的皇女继承神女一职。 宋滇之恍惚记得,当时他站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中,抬眸看向站在城墙上,那身着金白两色宫裙的年轻女子。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又彼此看向别处。 屋内。 乔五味听完承桑这番话后,忍不住蹙紧眉心,她语气严肃道。 “承桑,就算我是你阿姐的转世,但我现在叫做乔五味!” “乔五味只会是乔五味,不会是任何人,她是个从小就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只有一个师傅,还有一个夫君。” “你听好,我夫君的名字叫做宋滇之,如果你期待让我憎恨这个人的话,怕是办不到。” 第90章 承桑整个人呆呆的伫立在原地, 久久没有回过神。 南国长皇女从出生那日,便指定成为下一任神女,在可走路时, 就被神女官从南国皇后身边抱走, 带回神女宫教养。 神女, 是令南国所有人都敬重的存在。 故此承桑从懂事时就知道,他的阿姐是南国的神女,后来再大些,承桑只在祭祀节时, 远远的看着自己的阿姐, 他忍不住想,阿姐生的可真好看。 只是阿姐为什么不看他? 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直到承桑束发那日,南国庆祝太子的成童之年, 举办极其热闹的宫宴, 他满心欢喜的以为阿姐会来,可等宫宴结束,百官离去, 都没有等到心心惦记的身影。 莫名的委屈与失落让承桑不顾众人阻拦,朝着神女宫所在的方向跑去。 而在半路, 冬日第一场初雪落下来时,他看到阿姐那神情焦急赶来的身影。 那夜,晶莹通透的雪花落在阿姐那清绝的眉目上, 长长的睫羽还凝挂着雪花融化的水珠,她怀里是好几枝开的灿烂的红色梅花。 红的烫人。 在很多年后, 承桑才知道, 那是阿姐给予他的偏爱。 可眼下,阿姐的偏爱给了别人! 这个认知让承桑眼眶红的厉害, 尤其是看到阿姐用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时,整个人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乔五味很生气! 她不喜欢承桑说宋滇之的坏话,更不喜欢被看待成别人,还将所谓的恩怨施压在自己身上。 故此在看到承桑低头离开屋子时,反而是松口气。 见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乔五味索性抬手舒展许久未动的筋骨,许是躺太久的缘故,肩膀处瞬间传来骨头“咔咔”响的声音。 她似是想到什么,低头闻了闻胳膊,然后陷入了沉默。 好像臭了! 乔五味艰难的从床榻上爬站起来,抬头就看到宋滇之站在房门口,她的脸上立即露出浅浅的笑意,并开口喊道。 “诶,宋滇之,我想沐浴。” 宋滇之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神过于的灼热,他扬起嘴角。 “我去备好,晚些喊你。” 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看着宋滇之离开的背影,乔五味才双手轻拍着那发烫的脸颊,整个人就像是喝醉了般,有些飘飘然起来。 很快,要沐浴的热水便已经烧好。 站在院外的村民,看着那如神仙般的男人脸上沾满不少灰渍,忍不住夸赞道。 “你对娘子可真好。” 宋滇之垂眸,瞥了眼有些脏的双手,轻轻的“嗯”了声。 乔五味整个人都浸泡在装有热水的浴桶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双手捧着把温热的水到脸上,似是想到什么,那悬挂水珠的睫毛眨了眨,圆溜溜如同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盯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木门,而后小声呢喃道。 “梦里那件没有成功的事,一定要给完成咯。” 话音落后,乔五味又开始洗洗搓搓,直到小脸被热气熏的红彤彤后,才穿着村民娘子的旧衣裳出来。 她搬着小凳子坐在屋檐下,吹着带着凉意的过堂风,散散身上的热意,以及吹吹散落在身后,还带着湿气的长发。 乔五味探出半个身子环顾四周,却不见宋滇之的身影,下意识蹙紧眉头。 第164章 这时站在院内左侧的菜园中的村妇见状,连忙道:“小娘子别急,你那夫君随我家男人去山里猎野鸡去了。” 村妇提着菜篮子来到井边,提了小半桶的井水,从菜篮子摸出一把红彤彤的李子出来,放到木桶中洗了洗,将其挑出三四颗出来,走过那小娘子面前递过去。 “拿着,自家种的李子,尝尝味。” 乔五味伸手接过那湿漉漉的李子,李子带着井水的凉意,握在手中像是快要融合的冰块似的,她不由放在脸上贴了贴,并疑惑问道。 “去猎野鸡做什么?” 她低头咬了口那红彤彤的李子,酸酸甜甜的果肉让她嘴里狂分泌出口水。 村妇笑眯眯道:“自然猎回来炖汤,给你补身子。”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不由微微愣住,毕竟她很难想象出宋滇之去山上猎野鸡的画面。 不知是的习惯果肉的酸味,接下来每一口都觉得那李子甜到心坎里头。 村妇将菜篮中的李子都浸泡在那冰凉凉的井水中,想着待会人回来就可以拿一颗在嘴里解渴解暑,忙活完后才回屋内喝茶水纳凉。 半响,她忽开口道:“真好,你从梦中醒过来了。” 村妇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低头继续喝了几口茶水,又急忙忙的去厨房里头忙活起来。 乔五味想了想,起身走到厨房门口,便见村妇正低头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她耐心等待村妇擦拭完泪水,装作没事人之后,才轻轻开口道。 “阿嫂。” “那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村妇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那就好。” 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乔五味又回到屋檐下坐在小凳子上,见头发干的差不多后,才左手抓着长发,右手拿着木簪,熟练的将其盘起来,只留许些碎发落在脸颊两侧。 可坐等右等,她都没有瞧见人回来,索性站在院门口探着脑袋盯着路口,来回几趟瞧的村妇眼睛都累了,她有些无奈。 “那山就在不远处,乔姑娘要不去看看?” 乔五味有些犹豫:“那我去看看?” 村妇有些忍俊不禁的看着乔五味离去的身影,低头继续将打上来的井水倒入木桶中。 赶去那座山的路上,中途要过一座石桥,石桥下方是清澈见底的溪水,正朝着低处缓慢流淌着,河床两侧则分布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阿兰若双手提着裙角,露出刺满梵文的双脚,踩在那并不是很深的溪水中。 岸边的树荫处,身着黑袍的月一大师紧闭双眼,正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忽一只胖乎乎的鸟雀停落在他肩膀上,歪着脑袋梳理着羽毛。 “阿若。” 男人开口的瞬间,鸟雀受惊扑腾的翅膀朝空中窜去,四周的树林随着清风晃动起来。 正在玩水的阿兰若,抬眸疑惑的看去。 月一大师抿着唇:“溪水太凉了。” 见是关心自己,沐浴在阳光下的阿兰若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意,整个人显得十分明媚,她忽然开口问道。 “喂,刚刚是风动了吗?” 月一缓缓睁开眼,那双带着金色的瞳孔对上阿兰若带着笑意的双眸,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嗯,刚刚风动了!” 那只受惊的鸟雀掠过湛蓝的天空,最终落在山脚下的树梢上,它歪着脑袋,盯着路过树下的两人后,又扑腾的翅膀飞向山林间的深处。 双手提着快十只野兔野鸡的村民,那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他活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兔子直接撞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真是大开眼界了。 宋滇之不急不慢的跟在旁侧,刚走到山脚下,似是察觉到什么,抬眸朝前方看去,便见乔五味手中抓着的一把不知名野花,正满脸笑意的朝着自己挥手。 村民见状,十分识趣道:“宋公子,我就先回去了。” 宋滇之微微勾起嘴唇,荡漾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眼眸露出柔柔的光,看着走过来的人,心跳如鼓。 那颗落入冻僵的种子,早就成为一棵大树,正在守着自己那朵漂亮的花儿。 “你怎么来了。” 那尾音上挑着,藏着不易察觉的欢喜。 乔五味将方才采摘的不知名野花束,全都一股脑的塞在宋滇之的怀里,她耳根子红的厉害,眼睛压根不敢看着面前的男人。 “找你。” 宋滇之垂眸,在看到那些野花束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露出一抹诧异,显然没有想到这花是给自己的。 许是察觉到宋滇之在想什么,乔五味低着头看向左侧,她双手别在身后,抬脚提着地面上的碎石。 “我之前见你好像很喜欢花,刚刚没事就才采了些。” 那如谪仙般的人俯身轻嗅着一朵不知名野花的场面,一直印刻在她脑海中,故此在瞧见那朵朵盛开的野花时,就忍不住采摘了些。 宋滇之伸手将怀里的野花束递到鼻前,轻轻嗅了嗅,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发颤。 第165章 “很香。” 他嘴角笑意满溢开来,好看眉眼也随之弯起,如同璀璨的星光落入乔五味的心尖。 “宋滇之。” “嗯?” 乔五味那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扣着左手的掌心,鼓起勇气问道:“你在梦里说的话还算数吗?” 宋滇之目光灼热,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儿,那修长且骨架分明的手轻轻的摩挲着野花梗。 “哪一件?” 耸兀的喉结缓缓上下滚动着。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无法让人忽视的目光,乔五味轻咬着唇,继续开口。 “每一件。” “算数!” 明明站在树荫下,凉爽的清风时不时拂过,但乔五味的手心却满是汗渍,脸更是热的厉害,她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那,那你闭上眼睛。” 宋滇之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而后缓缓闭上了眼。 片刻。 湿润柔软的触觉落在他唇上,带着杏子的清香与酸甜。 第91章 乔五味鼓足自己所有的勇气, 在心跳加速的瞬间,踮起脚尖,轻吻着宋滇之的唇, 完成在梦境中没有做成功的事情。 这个吻就像片羽毛般轻轻落了下来, 而就在准备离去时, 宋滇之却弯腰下来,一手扣在乔五味的后脑勺后,一手落在腰间上,从被动变成主动, 缓缓加深这个吻。 他呼吸沉沉, 又有些急促,但动作却十分的温柔。 随着牙关被轻轻撬开,两人的呼吸亲昵的缠绵在一起, 宋滇之就像在品尝这世间最甜美的甘霖般, 他不在压抑内心的情愫,似是换了人般,带着汹涌与放肆, 占有着。 乔五味只觉得自己呼吸正眼前男人一点点的抢夺而去,自己就像是条缺氧的鱼儿, 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 宋滇之依依不舍结束这个吻,在对上阿乔那双泛着氤氲的双眸,与盈润的樱红唇时, 眼中尽是柔意,又忍不住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 鼻尖。 在给予短暂的新鲜空气后, 宋滇之的吻又细细碎碎的落在乔五味的唇上,并再次加深, 开始新的一轮探索。 山林间掠过的清风,撩拨两人的长发,在空中相互交织在一起,两侧茂盛的树枝轻轻的摇晃着,发出簌簌作响的欢声。 两人呼吸都紊乱,宋滇之紧紧抓住阿乔的手,垂眸看着她那羞的通红的小脸,那双漆黑的眼眸淌着滚热的情意,声音沙哑而又温柔。 “阿乔。” 乔五味耳根子烫的厉害,她轻轻“嗯”了声。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小声嘀咕着:“那咱们以后就是男女朋友了。” 宋滇之只听清“朋友”两个字,眉心微蹙,并弯腰凑到身边人儿的耳边低语道。 “阿乔,你是我过门的娘子。” 这句话猛得让乔五味想起来,当初是为了保命扯得慌,才说自己是宋滇之过门的娘子。 宋滇之盯着愣神的人,伸手将她松落的发丝,温柔的将其挽到耳根,语气认真。 “待我们去繁城,去买间院子,然后拜堂成亲。” 乔五味猛的抬起头,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快吗?” 在她看来,两人只是确定恋爱的关系,怎么突然要成亲了! 而话音落后,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他故作可怜道:“原来阿乔是不想对我负责,打算始乱终弃。” 乔五味!!! 她连忙反驳:“我没有,你别瞎说。” 宋滇之嘴角抿起一丝浅笑,他心情愉悦的看着湛蓝苍穹之上那灿烂的白云,看着远处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般数座山峰,紧紧的握住掌心下的手。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承桑那烦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阿姐!” “阿姐!” 乔五味抬眸,远处那抹小黑点越来越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就跑到她的面前来。 “阿姐,我还以为你不要了我!” 那语气中带着慌乱以及几分委屈。 承桑眼巴巴的盯着自家阿姐,尤其是刚刚没有瞧见阿姐身影,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在那一刻,有些事情他忽然觉得没那么重要。 “阿姐!” 乔五味被喊的有些心烦,她觉得自己若不开口回应,这人能一直喊下去。 “嗯!” 承桑顿时愣在原地,眼中满是小星星,他忽视那不耐烦的语气,满心欢喜的盯着的阿姐,然后像是一只云雀般开始叽叽喳喳道。 “阿姐,阿姐,你终于应我了。” “阿姐,以后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只要开心就好。” “阿姐,你要不要随我回南国。” “阿……” 乔五味连忙将承桑的话打断:“你先停停。” 承桑十分听话的将余下的话都咽了下去,一脸乖巧的看着自家阿姐。 这时站在旁侧的宋滇之忽开口道:“我与阿乔打算去繁城。” 承桑想了想:“繁城不错,很热闹。” 宋滇之扬起嘴角:“繁城七月的百花节是个好日子,也是成亲的好日子。” 承桑难得赞同宋滇之的话。 第166章 “阿姐还没见过繁城的百花节吧,很……” 他猛得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目光紧紧盯着阿姐。 “什么成亲!!” 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幻听。 乔五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村落,然后小声解释道。 “就是成亲。” 承桑!!!! 他本想开口反对这场婚事的,可在瞥见阿姐嘴角那露出浅浅的笑意时,最终选择沉默。 半响,承桑瞪了眼宋滇之的一眼。 若是自己早些找到阿姐,又怎会让这男狐狸精趁虚而入。 不知何时,悬挂在头顶之上的日头朝着山谷坠入,伴随暮色四溢,两侧的浓云沾染着四溅而来的暮光,似是燃起的野火,将天地之间点亮。 乔五味瞭望着远处的村落,只见那排排屋脊上空都腾起浓白色的炊烟,而后慢慢散开。 她伸手摸了摸鼻子,并转移话题道, “得回去了!” 三人并肩而行,乔五味被夹在承桑与宋滇之两人之间,明明很宽敞的道路,硬是被挤得十分逼仄。 因猎的野兔野鸡够多,故此晚上的饭菜极其丰盛。 野山椒爆炒野兔丁,干菌子炖野鸡汤,凉拌胡瓜丝,腌制好的野山菜与鸡蛋炒了大半碗,青红的杏子沾满晶莹的水珠,也被放在桌上。 许是高兴,村民还掏出自己舍不得喝的酒水出来,与宋滇之还有承桑小酌。 宋滇之与承桑口腹之欲并没有强,只有乔五味在埋头苦吃,那摸样像是要把之前空缺的三日份量都吃回来。 下厨人是最爱乔五味这种,坐在旁边的村妇都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掰个大鸡腿放在她碗里头,嘴里念叨着。 “多吃些肉,补补身体。” 酒足饭饱之后,一轮圆月也挂上了枝头。 乔五味犯困的打着哈欠,在强撑冲完凉后,就躺回床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院外。 承桑脸色阴沉的盯着神情淡淡的宋滇之,若不是怕阿姐难过,他恨不得寻个地方把他给埋进去。 “你对我阿姐可是认真的?” 宋滇之侧目,看了眼身侧脸色难看至极的承桑,嘴角向上扬起,并轻“嗯”了声。 许是那日瞧见阿乔那了无生气的摸样,让他感到十分恐慌,如今只想将人紧紧的抓在手中,方才能安心。 至于以前种种,宋滇之或许不会释怀,但却不再那般执着。 承桑只觉得心里头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被抢走了。 他低着头,狠狠的威胁道。 “宋滇之,你记住了!若是你敢负我阿姐,我定是不会放过你。” “不会的。” 宋滇之神情认真,语气笃定。 承桑似是想到什么,他忽开口问道:“宋滇之,你有没有想过,若一日我阿姐想起前世的事,她会不会……恨你。” 这话让宋滇之脸色微变,没吭声。 千年之前,冥海归墟被开启,千万只殇魂蜂拥而出,并引起万丈海啸。 承桑眼底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他并非担忧宋滇之,而是担忧自己的阿姐,他垂眸继续说道。 “冥海归墟本是由你镇守的,若没出事,也不会牵连南国,我阿姐就更不会……” 余下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 宋滇之却开口问道:“更不会什么?” 承桑下意识握紧双拳,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将当年所发生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 南海以前还不叫南海,它是冥海的本身。 在冥海的千里之外有座皇都,那是南国的皇都。 南国百姓都知晓,这冥海有仙,位于云巅,镇守归墟,故此对神明极其敬重,除了这位仙者之外,南国百姓最为敬重的便是神女。 神女是由每一任皇帝的长女继承,承桑还是南国太子时,他的阿姐便是这一任神女。 灾难来临的那日,乌云压城,天似是要塌下来。 承桑还记得,自己与父皇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万丈高的海水的场景,他忽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天地之间一粟。 过于渺小。 皇都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纷纷朝着神女宫所在的位置跪拜祈求着,希望神女能够救救他们。 也是这个时候,阿姐走了出来。 承桑曾听宫人说过,阿姐是这南国最厉害的神女。 宫人没有撒谎,他的阿姐很厉害,以一人之力将那万丈高的海水轻松化解,并拯救所有人。 只是灾难并没有结束。 万丈高的海水过后,便是地裂。 那地面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狠狠地撕裂开来,并朝着皇都迅速袭来。 阿姐只能将南国拔地而起,而在那瞬间,地面忽然坍塌,四周被冰冷的海水淹没,无奈只能将南国坠入深海。 自那以后,神女赐福每个南国人,可在深海呼吸,也可上岸行走。 可归墟被开启,南国就算坠入深海,也是危机重重。 说到这里,承桑顿了下,而后抬眸看着面前镇守冥海的临潮仙君。 第167章 “我阿姐以自身为祭,重新封印归墟之城。” “宋滇之,如果不是你,我阿姐是不会死的。” 第92章 神女并不是无所不能。 所谓的祝福, 是以自身生命为媒介。 所谓自身为祭,是以灵魂为代价。 这是承桑修成仙人之后,在鬼界得知的真相, 故此愤怒持剑, 斩断上阴山那尊城隍爷的头, 也因受天道惩罚,沦为半仙之身。 可他不信,百年来一直执着的寻找阿姐转世。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宋滇之眼底不由闪过一抹诧异, 他忽然明白过来, 阿乔为何能进入罪仙囚狱,又为何能与自己绑定生死契,以及琼玉树的坍塌、身后那如太阳般耀眼的功德金光。 只是。 宋滇之对上承桑略微仇视的眼神, 十分认真道。 “可她是阿乔, 不是南国神女。” 承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阿姐早在南国沉入深海那日,便已经不在了, 哪怕找到她的转世。 可阿姐是阿姐,乔姑娘是乔姑娘。 始终不一样。 宋滇之垂眸, 眼底如那寒冬深夜看完介文加qq裙八1死叭1流酒流散的海面,幽深冰冷,翻滚着深戾的波浪, 全身散发的气场与刚刚宛如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当年冥海归墟的封印,不是我做的。” 说罢, 他便转身离去。 承桑呆愣在原地许久, 好半响都没回过神。 他不确定宋滇之是不是在欺骗自己,可若冥海归墟的封印真不是宋滇之做的, 那这些年来,岂不是恨错了人。 夜色笼罩下,微风轻抚,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犬吠,忽打破这片寂静。 随着犬吠声减弱,天地间才重新沉睡过去。 翌日。 晨光如金色金沙飘洒下来,空气之中带着一丝清凉,屋檐之上缓缓升起浓白色的炊烟,农耕的村民们早早出门,手中或者肩上扛着农具,朝着农田所在的方向赶去。 他们得要在太阳出来之前,给荔枝树浇灌好水才行。 乔五味一夜无梦,睡得极好,待洗漱完,整个人精神抖擞的踏出房门,便见宋滇之不知从何处而来,手中提着一筐还带着绿叶的荔枝。 那荔枝个头大,果皮鲜红,光看着就好吃。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宋滇之眉眼中尽是柔意,他走上前从竹筐中拿出一颗最大的荔枝,递到了乔五味面前。 “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便从村民手中那买了些回来。” 乔五味盯着那颗如鸡蛋大小般的荔枝,似是想到什么,连忙问道。 “我的银子呢?” 宋滇之:…… 他的嘴角露一抹无奈的笑意,语气有些宠溺。 “我给你收在屋子里。” 听到这话,乔五味这才松了口气,她正准备接过宋滇之手中的荔枝时,却听眼前男人询问一个类似于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水中,你先救谁的毒辣问题。 “阿乔。” “十箱黄金跟我之间,必须要选一个的话,你会如何选择?” 乔五味:…… 她昧着发痛的良心道:“你!” 宋滇之故作生气,将今日一早特意去精心挑选的荔枝给放进竹篮中,语气十分失落。 “你犹豫了。” “原来在阿乔心中,我竟比不上那十箱黄金。” 乔五味急忙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宋滇之抬眸看着乔五味那神情慌乱的摸样,笑意舒朗,他没继续逗趣下去,弯腰将手中的竹篮放置地上,从中将那最大一颗荔枝放置手中,神情认真的将其剥开,露出软滑多汁的果肉递过去。 “吃吧。” 看着递到嘴边的荔枝肉,乔五味微微一愣,而后那双葡萄眼中立即盛满笑意,她刚准备张嘴时,便被不知何时出来的承桑给挤到旁边,那颗剥开的荔枝肉也被一口吞下,并十分挑衅的看了眼宋滇之。 乔五味见状,气得直接抬腿轻踹承桑一脚:“是给你吃的吗?” 那荔枝本就大,承桑刚咀嚼几口,被这一脚踹的直接卡在喉咙眼处,他连忙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俊朗的脸更是涨的通红。 宋滇之微眯着眼:“我来帮你!” 承桑自知理亏,哪敢让他来帮,连忙摆手拒绝,可宋滇之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并重重拍在他的后背上,宛如一座巨山压下来。 卡在喉咙眼处的荔枝核直接吐了出来,人也单膝跪在地上。 承桑边疯狂咳嗽,边用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瞪了眼那嘴角扬起的宋滇之。 这一幕恰好被赶过来的阿兰若和月一大师撞见。 阿兰若忍不住“啧”了声,而后笑眯眯的看着乔五味:“我们要离开此处,过来同你告个别。” 乔五味有些好奇问道:“你们要去哪?兴许我们同路。” 若也去繁城的话,那同宋滇之拜堂成亲的话,兴许能挣两笔份子钱。 阿兰若望着空中自由翱翔的云雀,眼中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 “北方,我从未看过雪,想去看一次” 第168章 何况雪落满头,这样就能私心的以为,与身边人白头偕老。 只是在临走之前,她想与乔五味告个别。 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失落的神情:“那你们路上小心,日后有缘相见。” 阿兰若轻“嗯”了声,站在旁侧的月一大师则牵着她的手离去。 等两人身影成为黑点时,承桑才开口道:“她活不了多久。” 言灵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能活到桃李之年已是奇迹。 乔五味瞬间愣住,待反应过来承桑说的是阿兰若时,忍不住想起在梦境中的那个故事,她连忙小跑到院外,可阿兰若与月一大师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堵得慌。 许是因阿兰若的事,乔五味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听见宋滇与村民告别,说要离开此处,去往繁城时,她才慢慢的回过神,并钻回房中,掏出十两碎银放在床榻上,算是这几日的谢礼。 三人所在位置,离繁城近有半个多月的路程,承桑拍着胸膛说带路,走了四五日,乔五味无意通过在鬼界买的那张活地图,才发现他们与繁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是夜。 月光斑驳映照地面上,周边树影在夜风中,似是活了般在那张牙舞爪。 乔五味坐在火堆前,趁着宋滇之去捡柴火时,拿着手中的树棍指着旁侧的承桑,开口质问道。 “你为什么故意带错路!” 见被戳破的承桑十分委屈的低着头:“我就是不想阿姐那么早与人成亲。” 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乔五味用手中的树棍轻轻的戳了戳承桑的手臂,心里是又气又无奈。 “我警告你,明天给我好好带路!” 承桑倔强道:“我不!” 他的阿姐还没焐热,就要被人叼跑了。 反正这心里不舒坦的紧。 而这话音落后,承桑就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紧接着宋滇之就从阴暗中缓缓走出来,他将手中的柴火放置旁侧,坐在阿乔身边,沉默不语的转动架在上方的烤兔。 见状,承桑也没怂,反而冷哼一声。 “宋滇之!” “你娶我阿姐没问题,可聘礼呢?” “这聘礼都没有,你拿什么娶我阿姐!” “总不能日后吃我阿姐,喝我阿姐的吧!” 乔五味瞪了眼不嫌事大的承桑,并用手中的木棍戳了戳他。 “可闭嘴吧。” 承桑更气不过:“阿姐,我说的是实话!” 这时宋滇之将烤好的兔子挪开,用树叶包裹着兔腿扯下来,体贴的递到阿乔面前,那浅浅的笑意边在眼眸中溢开,边问道。 “阿乔可会嫌我?” 乔五味连忙摇头:“不嫌不嫌,我以后画符养你!” 承桑!!! 他的阿姐怎可如此没出息呢。 承桑气不过的站起身来,指着宋滇之恶狠狠道:“咱们现在就打一架。” 乔五味手中的棍子直接落在他手臂上,虽然不疼,但承桑委屈。 阿姐竟为这狐狸精竟然动手打自己。 “承桑,咱们好好谈谈!” 乔五味沉着脸,直接拽着承桑的衣袖去了旁侧,有些事情得好好说道。 可只剩下两人时,承桑又露出一副可怜委屈的摸样,哪有刚刚的嚣张跋扈。 “阿姐!” “我又没说错,你不能总护着他!” 乔五味幽幽叹口气:“那你故意带错路呢?” 承桑没吭声。 乔五味继续道:“你带错路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跟宋滇之的事情你也别搅合。” 承桑连忙开口反驳:“我那不是搅合。” 乔五味看着面前不服气的承桑,幽幽的叹口气,她其实知道承桑为什么对宋滇之敌意那么大,就像家里养只小狗,某日主人忽然抱着另只小狗回来。 狗粮被分一半,玩具被分一半。 最重要是主人的爱也要被分一半。 承桑就是这只生气的小狗,开始疯狂拆家干坏事,想要引起主人的注意力。 乔五味垫起脚尖,伸手摸了摸承桑那带着自然卷的脑袋,语气温柔。 “听话,别再那么幼稚。” 感受头顶那如春风般的抚摸,以及阿姐温柔的声音时,承桑鼻子酸胀的厉害,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 他低着头,轻“嗯”声。 而在两人一前一后回来时,承桑似是想到什么,忽开口问道。 “阿姐!” “你与宋滇之之间的生死契还要解开吗?” 第93章 这问题让走在前面的乔五味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显然是遗忘生死契这件事。 只是思索片刻,她声音轻轻道。 “当然解开。” 仙者与天长寿,凡人百年逝世。 乔五味不想用生死契去绑着宋滇之, 她希望宋滇之是自由的, 是不被约束。 跟在身后的承桑也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并小声嘀咕着。 “解开好,解开好。” 第169章 那夜宋滇之说的话让他感到莫名不安,能绕过临潮仙君破开冥海归墟封印的人,定然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若哪天出现, 指不定会再次闹个天翻地覆。 承桑是自私的, 他不想阿姐因宋滇之出事,这生死契能解开是最好。 两人回去时,宋滇之正坐在火堆前, 橘黄的火焰将他五官映的十分柔和, 他抬眸,长睫落下淡淡的阴翳,让人瞧不清眼中的情绪如何。 只是在瞧到阿乔时, 眼底才露出浅浅的笑意。 乔五味见状,连忙走过去, 许是怕宋滇之多虑,她下意识亲昵的依靠在旁边,并小声解释道。 “我让他明天好好带路, 你说咱们到时候买什么样的院子?。” “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 “偏僻些的?还是热闹些的?” 宋滇之侧过身,看着乔五味神情认真规划两人之间的事, 眼底的笑意才慢慢晕开, 原本的不安也瞬间消散。 他将放在火堆边上的兔腿递过去,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 “饿了吗?” 乔五味连忙点头, 接过有些烫的兔腿肉慢慢啃咬着。 两人亲昵的一幕让承桑气得冷哼一声,本想出生呛几声,可想到阿姐方才摸着自己脑袋说的话,那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 算了。 阿姐会不开心。 繁城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它虽偏于南方的缘故,但四季在这座城市中似是不存在,一年之中,无论是春日的桃花,还是寒冬中的腊梅花,皆日日绽放。 因这特殊性,繁城以花盛名,故此城里每家每户都信奉着百花娘娘。 其次是这座城并不受任何势力管辖,城主也十分神秘,只会在百花娘娘八月十六的寿诞露面。 而每年这时候,便是繁城最热闹的日子,比除夕还要热闹。 三人是在八月初十赶到繁城外,远远望去,只见繁城的城墙之上被大片淡粉色的三角梅覆盖大半,看起来极其梦幻。 混合复杂的花香气弥散在半空中,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描述的气息,似是一缕缕瞧不见的丝线,温柔的将你包裹着,让人沉醉,仿佛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心情不由愉悦起来。 乔五味忽然明白,为何宋滇之说要来繁城买间院子。 这时承桑凑到的阿姐身边:“阿姐,这城里头更漂亮。” 似是想到什么,他瞥了眼神情淡淡的宋滇之一眼,故意拔高音调道。 “只是这繁城寸土如金,若想买间院子的话,估计得花很多银子。” 在这段相处的日子里,承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阿姐嗜钱如命! 乔五味脸色微变,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一间院子得多少银子?” 承桑想了想:“最普通的小院子也得几百两吧!” 乔五味瞬间瞪大眼睛,她本盘算着一百两买间院子还会有多,正好拿去置办拜堂成亲要用的东西,不曾想繁城最普通的小院子都买不到! 她狐疑的看向承桑:“你怕不是骗我吧。” 承桑有些委屈,阿姐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待进城之后,阿姐去问问,便知我有没有骗人。” 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脑海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待进城之后,自己是不是要画符挣钱,这时站在旁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滇之忽握住她的手。 “院子一事你别担心。” 乔五味抬眸对上宋滇之那双深邃的眼眸,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半响,她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藏钱了?” 这话惹的宋滇之有些忍俊不禁,不由轻笑出声,眼底满是宠溺:“没有。” 乔五味耳根子有些发烫,她发现两人之间坦白之后,宋滇之流露出的爱意是肆无忌惮,如灼热的烈火,不给退路。 承桑瞧着两人甜腻的样子,故意用力咳嗽几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繁城。 “我饿了。” 宋滇之倒也不恼,他紧握着阿乔的手,目光深深看着身边的人儿,声音清润而又低沉道。 “我给你的聘礼在城里头。” 乔五味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聘礼?” 宋滇之轻“嗯”声,并一副云淡风轻道:“以前游历人间时,在繁城存了些银钱。” 乔五味的眼睛瞬间亮了,就像是装满漫天繁星。 承桑则冷哼着:“只是存了些,估计买间大院子都不够。” 听到这话的宋滇之倒也不恼,他想着那些银钱应是足够在繁城买间较好的院子,也足够哄阿乔开心。 “那我们快些进城!” 乔五味嘴角扬起,想压都压不住,眼睛更是眯成月牙儿般,足以看出来她现在的心情极好 宋滇之神情温柔:“好。” 说罢,便拉紧阿乔的手,朝着不远处繁城走去。 而被遗留在原地的承桑连忙喊道。 “阿姐,你等等我!” 第170章 ------------------------ 从正门入城,弥散空气中的香气也越发浓郁,只是这种浓郁不会让人觉得腻,甚至觉得它们就像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溪水,随着风流淌着,透着勃发的生命力,让人心情舒畅。 等乔五味进城之后,才明白这些香气从何而来。 只见数不清的品种,且不同色的鲜花千蕊齐放,纷纷涌入眼帘,有些随意生长在墙角,有些从推窗外拼命探出脑袋,有些则摆在两侧的小贩的摊位上。 甚至行走在街头的女子们,头上也簪着一朵或好几朵艳丽的鲜花。 这简直是乱花渐入迷人眼,让人看都看不过来。 乔五味忍不住感叹:“这繁城可真漂亮。” 漂亮到她几乎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也怪不得这地方寸土千金,毕竟每日醒来,都会觉得自己身处一片花卉的海洋中。 许是为了筹备八月十六的百花娘娘寿诞,城里头十分热闹,可以瞥见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正拿着霓纱悬挂在树枝,每家每户的屋檐下也都挂着不同颜色的纸灯笼。 光周边盛开的花卉都看不过来,这些点缀就更是瞧的人眼花缭乱。 承桑忽开口道:“那些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都是城主府中的人。” 乔五味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承桑挺着胸膛,十分得意道:“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乔五味满脸好奇,还没有开口,耳边就传来宋滇之的声音。 “阿乔可要去拿你的聘礼?” 这句话瞬间让乔五味的好奇烟消云散,什么百花娘娘的寿诞都没有她聘礼重要。 “肯定是要的。” 宋滇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承桑,待目光落在蠢蠢欲动的阿乔身上,忍不住笑了下,并抬起手,温柔的将落在她头顶上的花瓣给拂去。 “走吧。” 承桑算是看明白了,这宋滇之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他气冲冲的跟在身后,想着待会怎么出口嘲讽那什么聘礼。 哼,想那么容易娶自己阿姐。 做梦去吧! 在身为临潮仙君时的宋滇之,只去过两个地方,一是南国的神祭节,二便是这繁城的百花娘娘寿诞,其余时间都在冥海的云巅之上,守着下方的归墟。 也是在南国时,他才知晓在人间买东西是需要花银钱的,故此在去繁城时,宋滇之特意从深海中掏出七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种夜明珠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价值。 可在凡人眼中,似是什么稀世珍宝般,只用一颗就换许些银钱,而在离开繁城时,他嫌麻烦,索性将余下的夜明珠全丢在繁城中的一口水井中。 承桑见宋滇之七绕八拐,四周也越发偏僻,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宋滇之,我说都过去千年了,你留下东西兴许早被别人拿走。” “唉,看来阿姐要空欢喜一场。” 乔五味侧目,警告的瞪了眼承桑。 承桑则十分委屈:“阿姐,我说的是实话,你还不如随我回南国,南国国库有的是金银珠宝,都统统给你!” 乔五味虽心动的要命,但顾忌到宋滇之,只能忍痛拒绝。 “不用。” 待抵达当年那口水井前,宋滇之走过去,将手放置井口处,井中的水在他操控下,化为一条条水龙,朝着井底深处钻去,很快就各叼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出现在半空中。 只见五条水龙含着夜明珠朝着乔五味所在方向游去,并盘旋在半空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乔五味想了想,将手伸了出来,那五颗夜明珠齐刷刷的落了下来,沉甸甸的重量让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这是宋滇之给自己的聘礼! 许是太过高兴,故此乔五味并未察觉到,宋滇之那双含笑的眼眸忽变得清冷,目光死死盯着那五颗夜明珠。 少了一颗! 第94章 似是想到什么, 宋滇之的脸色有些阴沉,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方才那温和的摸样。 这夜明珠上有他特意留下的印记,是不可能被人捞走, 何况知晓这口井有夜明珠之事, 除他之外, 还有一人。 承桑见阿姐欢喜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暗想。 有机会定要把南国国库的金银珠宝搬出来,全都塞给阿姐,让阿姐开心个够。 五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十分圆润, 在阳光下洁白无瑕, 无论在何时皆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拿去换银钱的话,别说一间院子, 就算是十间院子都不在话下。 乔五味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她侧目看向承桑:“阿弟,你过来下!” 承桑!!!!! 阿姐喊他阿弟!!!! 承桑连忙屁颠屁颠的凑到阿姐面前,并十分挑衅的瞥了眼宋滇之, 可刚走上前,他的脸就被阿姐狠狠地掐了把。 乔五味眨了眨眼, 问道:“痛吗?” 承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第171章 “痛!” 乔五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解释:“痛就对了, 说明我不是在做梦!” 承桑:…… 而这一幕就像是阵暖风,轻轻抚平宋滇之心中涌起的阴鸷, 他看着跟承桑斗嘴的乔五味, 嘴角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三人当中也就承桑对繁城较为熟悉,他觉得城内的当铺是给不出高价来, 倒不如直接卖给繁城的城主。 几年前,承桑与这城主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一名相貌十分冷艳的女子,只是过于爱护自己的容颜,甚至能用痴迷两个字来形容,时常以重金收购夜明珠。 能卖出更多的银钱,乔五味肯定是双手赞成。 宋滇之则无所谓,阿乔只要高兴就好。 承桑轻车熟路的带着两人去往城主府,那城主府邸位于西边一座宏伟的城墙后,只见殷红色的三角梅沉甸甸的挤压在城墙上空,底下的城门口则站着十几名穿着黑色锦衣的守卫,他们手持着银白的长枪,身上皆散发肃杀之气。 这还没有靠近,就被拦住。 承桑丝毫不惧,直接开口说明来意:“我们是来与城主谈一笔交易的。” 领头守卫面无表情道:“百花娘娘寿诞还未开始前,城主不见任何人。” 承桑连忙示意阿姐拿出夜明珠出来。 等乔五味拿出夜明珠后,领头守卫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犹豫良久,才压低声音嘱咐旁侧下属,而后才对三人说道。 “劳烦在此等候片刻。” 片刻,一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来,许是从未见过宋滇之昳丽的人,不由看呆愣住,待回过神,脸上染上几分红润。 白衣女子低着头,语气恭敬。 “城主宣见,还劳烦三位贵客随我来。” 乔五味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夜明珠揣回布包中,跟在那白衣女子身后,穿过被殷红三角梅快要淹没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是那大片的紫蝴蝶杜鹃花。 走在前方带路的白衣女子开口道:“这是我们城主最喜爱的花。” 中间是鹅卵石扑的路径,那紫蝴蝶杜鹃生长在两侧,万花攒放,给人一种遨游在紫色花海中的错觉。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新且香甜的气味,怕是走到尽头处,这种气味便都熏染在衣裳处。 乔五味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绚烂的场面,忍不住发出惊叹的声音,这跟刚进城所看到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宋滇之见状,柔声问道:“阿乔喜欢什么花?” 乔五味毫不犹豫回答:“有钱花!” 宋滇之微微愣住,待反应过来“有钱花”是什么意思时,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来,随即对上阿乔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十分认真道。 “我会努力的!” 乔五味弯起眼睛,脸上露出十分期待的神情,刚准备凑到宋滇之身边时,一直关注两人的承桑立即上前,挡在阿姐与宋滇之的中间。 乔五味:…… 宋滇之瞥了眼故意仰头看向别处的承桑,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 “小舅子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他声音清润低醇,如泉水击落玉石般动听。 可在承桑耳朵中却十分刺耳,尤其是“小舅子”三个字,让他彻底炸毛。 “谁是你小舅子,你可别乱叫,我阿姐还没嫁给你!” 乔五味默默的叹口气,安慰拍了拍承桑肩膀。 在紫蝴蝶杜鹃花尽头,坐落着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假山水廊,而每一处都盛开着不同品种以及颜色的花卉,甚至可瞥见蝴蝶环绕的场景。 水廊之上悬挂着白色的沙曼,随着风摆动着,如云雾般朦朦胧胧,好看极了。 有些奇怪的是,从那紫蝴蝶杜鹃花海走过来,都没见过几名侍女。 许是知晓乔五味心中的疑惑,走在前方的白衣女子开口:“过几日便是百花娘娘的寿诞,府邸的姑娘们都出府邸帮忙去了。” 乔五味这才恍然大悟。 待三人抵达布置大片大片的紫蝴蝶杜鹃花大厅内时,乔五味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以及混合着紫蝴蝶杜鹃花专属的香甜气。 就当她准备细嗅那股淡淡不易察觉的药草香时,清风忽撩动大厅正前方那白色的纱幔,那股淡淡的药草香再次传来。 与此同时,一道女声从那白色的纱幔内响起。 “承公子,许久未见,你似是一点都没有老。” 清冷的嗓音似是寒冰中的冰水,让人不由生出几分冷意来。 承桑俊朗的脸不由露出几分笑意:“云城主,你明知晓我的秘密,又何必来打趣我。” 这世间知晓他是半仙之身,怕也只有眼前这位云城主了。 站在白色帷幔内的云城主并未吭声,目光落在承桑旁边两人身上,在瞥见那小姑娘时,眼底不由露出一抹诧异,随即紧紧盯着宋滇之。 那道视线很灼热,让宋滇之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眉心微微蹙紧。 乔五味听着承桑与这位云城主的对话,不由好奇的朝那白色纱幔内看去,只能瞥见那位云城主迷蒙的身形。 第172章 让她有些诧异的是,这位城主竟是名女子。 这时云城主忽开口问道:“听侍卫来报,你是要与我做一笔交易?” 乔五味连忙低头从布包里将夜明珠掏了出来,承桑见阿姐只掏出四颗,留一颗下来时,眼底不由露出一丝不解。 虽隔着白色纱幔,但云城主还是一眼就看清那夜明珠。 她直接开门见山:“你们想要如何交易?” 承桑侧过身:“阿姐,你想要什么?” 乔五味早就想好了:“我想要一间偏静的大院子,余下的都换成金子!” 在她看来,金子才是硬通货。 到时候再找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将那换好的金子全都藏起来才行。 云城主微微愣住,许是没有想到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身为繁城的城主,最不缺的便是地跟金子。 “一座院子加三箱黄金如何?” 乔五味盘算了下,觉得这笔交易不亏,才爽快道:“成交!” 云城主透过白色纱幔,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那四颗如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随即开口道。 “方才给你们带路的侍女名为白芷,晚些她会带你们去看院子,到时有什么需求与白芷说即可。” “待院子挑好,那三箱黄金也会送上门。” 话音落后,乔五味手中的夜明珠便被白芷给拿走,白芷伸手将白色纱幔掀开一角走进去,恭敬的将夜明珠给呈了上去。 云城主挑起其中一颗打量几眼后,那张冷艳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前些日,这般品质好的夜明珠,我在别处也得到过一颗。” 听闻这话的宋滇之眼底掠过一抹冷厉,嘴角微微下压,而很快又恢复那副神情温和的样子,将自己真正的情绪掩盖住。 乔五味正跟承桑说悄悄话,说是悄悄话,倒不如说是正当光明的询问。 她忧心忡忡瞥了眼白色纱幔中的云城主,待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的承桑,压低声音问道。 “她会不会骗我们夜明珠,不给金子咱们呀?” 听的清清楚楚的云城主:…… 承桑连忙解释:“阿姐放心,不会的,云城主看不上那些小钱。” 乔五味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听清楚承桑称呼那姑娘为阿姐时,云城主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忍不住问道:“看来承公子已经找回自己的阿姐!” “恭喜!” 承桑满脸笑意:“忘了介绍,这是我姐乔五味。” 云城主的目光落在宋滇之的身上:“那旁边的这位公子是?” 承桑语气幽幽道:“他不重要!” 乔五味瞪了眼承桑,正准备开口,却被宋滇之抢先道。 “我是乔五味的夫君。” 这让云城主的眼中露出一丝羡慕神情,正打算吩咐白芷带三人去看院子时,似是想起什么,目光不由落在乔五味身上。 “这繁城每年百花娘娘的寿诞,都会挑选百名女子扮演百花仙子,随百花娘娘神像游行,姑娘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报名参选。” 乔五味有些诧异:“参选?” 第95章 云城主透过白色纱幔, 目光落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身上去迸发刺眼的功德金光的女子,想着若是成为百花仙子之一的话, 明年繁城的花定会开得更盛些。 她直接开门见山道:“因乔姑娘很特殊, 若有兴致的话, 可同白芷说一声。” 乔五味还以为自己穿书的秘密被发现了,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可忽然想到这个世界本就是光怪陆离,她的秘密好像并不惊奇。 候在旁侧的白芷则上前, 语气恭敬:“还请几位随我来。” 说罢, 便走在前方带路。 三人离去时,站在白色纱幔后的云城主,眉目清冷望着宋滇之背影, 待这偌大的大厅内只剩下她一人时, 忽伸手附在自己那张毫无瑕疵,宛如冰雪般的脸颊,轻轻抚摸着。 在看院子的路上, 承桑便与阿姐说起这繁城的来历。 传闻在千年前,风将乌山圣树所盛开的第一朵花带到这个地方, 花落地的瞬间,花蕊化为女子,名为百花, 而那花瓣则化为如今的繁城。 后百花逝世,城中百姓为悼念她, 便盖寺庙、塑身神像, 将其称为百花娘娘,并每年百花娘娘寿诞时, 会抬出百花娘娘小神像进行游行。 在城中百姓心里,百花娘娘会保佑繁城每个人,那日街道会站满所有百姓们,他们祈福的方式也极其不同,无论男女老少,手中都会提着竹篮,那竹篮中装满鲜花。 待百花娘娘小神像路过时,百姓们就会将鲜花给抛过去,若那花落在百花娘娘的怀中,便寓意着神明允许你愿望可以实现。 带着三人已经离开城主府邸的白芷,不由轻声说道。 “公子对我们繁城的习俗很是了解。” 承桑解释道:“曾在这呆过一段时间。” 两人在交谈之时,乔五味正扯着的宋滇之衣角,与那白芷保持一定距离,偷偷摸摸的说悄悄话。 “你跟那城主认识?” 第173章 乔五味平时虽大大咧咧,但也不是傻子,刚刚她很敏锐的察觉到,云城主可一直盯着宋滇之看呢。 宋滇之微侧着头,看着阿乔脸上露出一副快坦白交代的神情,嘴角挑起浅浅的弧度,他忍不住打趣道。 “阿乔是吃醋了吗?” 乔五味神情认真道:“有一点。” 宋滇之先微微愣住,待回过神后,眼神逐渐滚烫,那刻他忽然感到释怀。 被烙上罪仙印的那一刻,宋滇之最恨莫过于天道,恨它为何不公,为何这般待自己! 宋滇之停下脚步,附身凑到乔五味的耳边,他抬眸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人儿,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阿乔。” “嗯?” 宋滇之喉结滚动,他压低嗓音,用彼此只能听见的音量。 “天道的仁慈,是将你送到我身边。” “阿乔,其实先心动的人是我。” 乔五味眼睛瞬间瞪大,她从未想过宋滇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颊燃起一片绯红,长长的睫毛亦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着。 “不可能!” 乔五味下意识脱口而出:“明明是我动心比你早。” 说罢,她的脸上就露出懊恼神情,这时候自己到底在较什么劲。 耳边响起宋滇之低沉的轻笑声,那眼底柔情几乎是溢了出来,并霸道地将自己的手插入乔五味的指缝,与她的十指紧紧相扣,并故作诧异道。 “原来阿乔早就对我另有所图。” 乔五味被调戏的小脸爆红,刚准备说些什么,前方就传来承桑那中气十足的怒声。 “宋滇之!!” 承桑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时疏忽,宋滇之那张狗脸竟都贴到阿姐身上去了!!!!! 他都忍不住怀疑,这临潮仙君的真身怕不是一只狐狸。 不然怎如此会魅惑人心。 承桑大步走上前,拉住阿姐的手想要将人给带走,可乔五味另一只手还被宋滇之给牵着,在白芷那诧异的眼神下,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体验到了社死。 最终,乔五味将两只手都甩开,这老脸都给丢尽了。 白芷十分暖心道:“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可真好。” 乔五味沉默半响,十分违心的“嗯”了声。 四人一路无言,直到穿过热闹的街道,抵达一座朝南向,门口有棵海棠树,面对护城河的院子前的院子。 白芷才停下脚步:“乔姑娘,这院子是城主私宅之一,位置偏静,可否要进去瞧瞧?” 院前那颗海棠花开的无比茂盛,朵朵粉色的花瓣拥挤着绽放,将那枝头都压弯了腰,不少花瓣零落飘散在地上,将那地面给染了色。 乔五味心头微动:“进去看看。” 白芷走上前,伸手从袖口中摸出一把银色的钥匙,并开口解释。 “若没正确钥匙开这虎头锁的话,这把锁会化为兽形进行攻击。” 这话音落后,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虎头锁被打开,白芷伸手将木门推开,入目的是一堵爬满绿色藤蔓的院墙,待绕过院墙,入眼的便是这间院子大致的布局。 正中间是块空地,两侧灰白色的墙角下冒出不少野草与不知名的野花,正舒展着腰肢,欢迎众人的到来。 朝前便是这间院子的主厅,以及左右两侧起居的厢房与厨房。 白芷伸手指向那紧闭门扉的主厅:“后方有个较大的后院,我想乔姑娘应该会喜欢的。” 乔五味并不关心这个,她有些好奇:“如若花钱买,这院子得花上多少银钱?” 白芷有些愣住,许是没有想到乔姑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按理来说,城主的私宅都值千金以上,极少会转卖他人。” 乔五味听后这才松口气,并小声呢喃道。 “那一颗夜明珠换这套院子就不亏。” 她抬头看向白芷:“就这院子,我很喜欢!”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转身看着宋滇之,笑意舒朗喊着。 “看!我们的家!” 宋滇之对上眼前人那满是欢喜的目光,嘴角扬起,语气带着几分欢喜的应道。 “嗯!我们的家!” 见自己被忽略的承桑,那俊朗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失落神情,他低着头,心里不是个滋味时,却听阿姐喊着。 “承桑!” “你要住那间厢房?” 承桑语气有些酸,又有些阴阳怪气:“这是阿姐跟别人的家,我住怕是不好吧。” 乔五味:…… 明明也是活了一千年的人,怎么有时候就像是个孩子呢。 乔五味略微无奈的放软声音哄道:“这也是阿姐跟你的家。” 承桑忍不住翘起嘴角,心中开始暗喜,正想着怎么才能让阿姐将宋滇之赶去别的地方住时,便见阿姐朝自己走来。 “你有银钱吗?” 承桑点点头:“有,在国库。” 自南国沉入深海,南国人的习性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随承桑修仙得道之后,南国也彻底改朝换代。 可无论如何,他也南国人的老祖宗,这老祖宗去自家国库拿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174章 乔五味叹了口气:“现在呢?” 承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有些疑惑阿姐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乔五味伸手示意承桑俯下身,并询问道。 “阿弟,这院子是以一颗夜明珠换来的,那是谁给阿姐夜明珠呢?” 承桑有些不情愿回答:“宋滇之。” 乔五味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把你的小心思收来。” 承桑:…… 乔五味继续语重心长道:“承桑,我不是你心中以前的那个阿姐,在没遇到你之前,我身边只有宋滇之。” “我也会把你当做家人来看待,只要有阿姐在的地方,也永远是你的家。” 承桑低着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只觉得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忽然给抢走了,心中的落差也让宋滇之变得十分碍眼。 半响,承桑声音瓮翁道:“阿姐,我知道了。” 他会尝试着去放下对宋滇之的偏见,也去习惯着阿姐身边多出另一个人的事实。 乔五味伸手揉了揉承桑的脑袋,毫不吝啬的夸赞着:“我就知道阿弟最乖最棒了。” 一句话就把承桑给捧的飘飘然,他脸上瞬间扬起开心的笑容。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对仙者来说,你若想听,风便是传信者。 宋滇之能听出来阿乔对自己的偏爱,那是他不曾所拥有过的东西,在那瞬间,宋滇之觉得周遭的一切在慢慢的褪色,并全都汇聚在阿乔的身上。 烫的有些眼疼。 乔五味正十分大气道:“待云城主三箱金子送过来,我给一锭你。” 她还故意压低声音,生怕被不远处的宋滇之听见。 “阿姐只给你一个人!” 承桑心中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眼睛都亮了起来。 宋滇之眼底露出无奈的笑意,他侧目看着身侧站着的白芷,带着一丝炫耀的语气说道。 “过几日我与乔姑娘便成亲了。” “白姑娘若是有空,可以过来喝一杯喜酒。” 白芷沉默片刻,想着他们也算是云城主的贵客:“应是有空的。” 宋滇之似是想到什么,开口提醒:“到时记得给份子钱,不然我娘子会不高兴。” 白芷:…… 第96章 这间院子已空许久, 得需先打扫通风一番后才能住人,故此乔五味等人还得去外面客栈呆上两三日。 能担任城主的贴身女官,白芷待人处事皆都无可挑剔, 表示打扫之事交给她即可, 到时候会去通知三人。 她甚至还好心提醒, 百花娘娘的寿诞即将来临,来繁城祈福的其他城镇人会很多,城中客栈怕早就人满为患,想必那房间紧缺的厉害, 白芷想了想:“我与城中一名客栈的东家相熟, 兴许能帮上你们。” 乔五味知晓白芷没在说谎,还没有进城时便看到一辆又一辆马车朝着繁城内走去,待入城之后, 这城内更是人山人海。 她忍不住问道:“城中人太多的话, 会不会影响百花娘娘的游行?” 白芷先是一征,而后伸手将轻风吹落的碎发给轻抚在耳根后,柔声说道。 “在七年前, 繁城就因人过多,导致百花娘娘无法游行。” 她微蹙着眉, 百花娘娘无法游行对繁城百姓来说,就相当于半个天塌了下来,尤其是在那之后, 繁城所有的花都莫名开始发蔫。 众人都觉得是惹百花娘娘不高兴了,最终云城主去寺庙中解释, 是“她”太受欢迎, 才导致城中人满为患,并保证明年不会出这样的事。 等云城主出来, 繁城所有的花再次恢复生机,这也是繁城百姓们为何如此爱戴百花娘娘的缘故。 她们的神,即有神性,也有人性。 白芷再次开口:“因此云城主颁布一个新的城规,在百花娘娘寿诞三日前关闭城门,待游行结束的翌日才会放行,这条城规瞬间就得到百姓们的支持。” 乔五味与承桑都微微愣住,宋滇之的目光则落在院外那条护城河,阳光撒落在河面上,远远看去,那河面上就像是撒上众多金片,波光粼粼,带着几分梦幻的色彩。 见状,白芷解释道:“关闭所有城门是为控制来祈福的人量,若乔姑娘与承公子觉得不妥,也可在关城门之前离开繁城。” 乔五味神情担忧:“若在这期间……” 只是她的顾虑还没有说完,就被白芷直接冷声打断。 “百花娘娘是会庇护繁城所有的百姓。” 乔五味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触碰到她人信仰,她连忙赔罪。 “此事是我不对。” 白芷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语气也变的缓和起来。 “你第一次来繁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能理解,这一路赶来想必也是累了,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往客栈。” 乔五味轻声道:“那就劳烦白姑娘了。” 白芷那张娟秀的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承公子与城主相熟,那你们便是繁城的贵客,自然是要招待好。” 乔五味有些诧异,敢情除夜明珠之外,还蹭了承桑的光。 亦如白芷所说的那般,离那百花娘娘寿诞还有六日,城门口处的马车与进城的百姓们都络绎不绝,城内大街小巷,人流如织。 第175章 许是怕被人流给挤散了,宋滇之紧紧握住阿乔的手。 而乔五味也没忘记身后的承桑,她侧身叮嘱道:“你跟紧我们,别走丢了。” 承桑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怎么会走丢。”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待穿过人流来到一家名为风清客栈门前,只见客栈内喧喧嚷嚷,热闹非凡,三名小厮东跑西跑的招待,忙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白芷让三人先在客栈门口等着,她进去询问东家还有没有空房。 等人离开之后,乔五味连忙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宋滇之道。 “我有种错觉,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没有从那梦境中醒过来似的。” 宋滇之垂眸看着阿乔那微微蹙紧的眉:“为何这般想?” 乔五味轻抿着唇,其实在看到院前那棵海棠花树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碍于白芷在,没有表露出来。 那座院子无论是布局,还是门口的那棵茂盛的海棠花,与乔五味小时候所画的院子是一模一样。 之所以画那海棠花,是因为师傅喜欢吃海棠果。 她那时十一岁,拿着老师布置好的画,跟着师傅一起坐在道观前的台阶上,指着画中那棵茂盛海棠花树,十分天真的说道。 “等我长大挣好多好多的钱,就去买这样的大房子给师傅养老,门口还要种上一棵海棠树,这样师傅就可能有吃不完的海棠果。” 当时师傅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脑袋,打趣道:“行,那我等阿乔挣好多好多的钱。” 故此在看到那棵茂盛的海棠花树时,乔五味先是震惊,而后是诧异,小时候那幅画成了真,故此明明能感受到宋滇之手心的温度,以及耳边的喧嚣声,但总觉得一切不真实起来。 “那间院子就像是为我特意布置的一样。” 站在旁侧承桑听完这话,连忙解释:“阿姐,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 乔五味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误会?” 承桑轻“嗯”了声:“阿姐还记得繁城的来历吗?” 乔五味点点头。 承桑继续道:“繁城历代城主的血液中都流淌着少许灵族血脉,但很少人知晓,那灵族是拥有预知能力。” “当初云城主还说什么是跟随预知的指引找到我。” 承桑当时还问是什么样的预知,云城主犹豫半响,才告知他。 虽说是有预知能力,但并非纯灵族,故此每次预知画面只会是那一小片段,至于那预知代表什么,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没有人会知道。 这时白芷从客栈内钻出来:“我与东家说了,你们只住两日便走,她才松口挤出两间上房出来。” 震惊还有预知能力的乔五味听到这话瞬间回过神,她小心翼翼问道。 “上房一天多少银钱?” 白芷:“上房一天八两银子,不是很贵。” 乔五味立即开始盘算起来,这一间一天八两,两间就是十六两,住两日那便三十二两。 她沉默许良久,只能昧着良心忍痛道。 “嗯,不贵。” 而就在白芷准备带三人进客栈时,街道上不知是谁忽然喊一句。 “并蒂双花!” 话音落后,乔五味很明显的察觉到,站在身边的白芷脸色有些不对劲,她的眼中露出一丝慌乱,原本喧嚣的街道,以及身后热闹的客栈忽然噤声。 周边所有的一切像是摁了暂停键,这“并蒂双花”这个四个字在繁城中像是什么禁忌般的存在。 回过神的白芷立即走上前,伸手拿起旁边剪刀,动作利索将那棵盛开着“并蒂双花”的茶花梗给剪断。 这让所有人瞬间松口气,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街道跟客栈内也都恢复刚才的热闹。 白芷将那根“并蒂双花”的茶花给藏在袖子中,双手微微有些发颤,等回来时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乔姑娘,你进客栈与小厮说找秦东家即可,我还有急事,便先走了。” 说完,白芷便转身朝城主府所在的方向赶去。 乔五味想了想,觉得待会在房里讨论此事会比较好些。 住在客栈中大部分都是从其他城镇来祈福的人,而刚刚那一幕自是引起不少人压低声音议论着,刚走进风清客栈的乔五味恰好听个正着。 “我说这并蒂双花不是祥瑞吗?怎么他们像是如临大敌呢?” “好像是什么预言。” “预言?” “对,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 眼看要听关键部分时,一名婀娜多姿的青衣女子走上前,她提着装有热水的铜壶“咚”的一声放在桌上,脸上露出风情万种的笑意,可声音却极冷。 “几位客官,还望谨言慎行,若不然这繁城所有的客栈怕都没法招待你们。” 第97章 这名婀娜多姿的女子便是风清客栈的东家秦半夏, 而繁城内所有客栈都是本地人所开的,故此刚说的那番话不是威胁,是警告。 纵使被下了面子, 可方才低声议论的几人却不敢出声, 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 明明知晓并蒂双花在繁城是个忌讳, 依旧还要议论,这不是故意在找茬是什么! 第176章 秦半夏见状,脸上笑意不减:“阿豆,给这桌上壶梨花酿, 不用记在账上。” 说罢便转身离去, 在看到人群中的乔五味等人时,她却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你们可是白芷口中所说的贵客?” 乔五味神情有些诧异, 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半夏看着眼前的女子, 开口解释:“做生意的讲究一个眼尖,我见姑娘眼生的紧,应是第一次来繁城。” 话音落后, 她余光瞥了眼站在乔五味身侧的宋滇之与承桑,眼中不由露出惊艳的神情, 秦半夏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俊美的男子。 她很有分寸的挪开目光,喊来另一名小厮来带路。 风清客栈坐北朝南,面对街道, 背对护城河,拢共三层, 景致极好, 而客栈内的房间也分两种,一种便是乔五味这种上房, 而另一种则是五人大通铺。 从楼梯口上至三楼,小厮将人带到东侧最末的两间空房停下来,态度恭敬。 “这就是三位客官住的房间,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嘱咐小的就是。” 乔五味想了想:“可否送些沐浴用的热水,以及备些吃食。” 等小厮下了楼,承桑便见宋滇之朝阿姐身边走去,心中警铃瞬间大作,边伸手将其拽住,边警告道。 “你们还未成婚,不可住一间房。” 把话说完,承桑就直接推开门,将宋滇之拉进屋子里头,并将房门关得死死的,他忽然想起阿姐的话,便指着屋内唯一的床榻,语气有些不自然。 “这床榻留你睡。” 宋滇之倒也不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阿乔只能是他的。 乔五味看着那紧闭的门扉,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似是想到什么,脸颊涌上一片绯红,她连忙推开旁侧的房间,待进去后,双手捧着那烫得厉害的双脸,心怦怦乱跳。 许是赶路太过奔波劳累,沐浴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那头发还没来得及绞干,便已经哈欠连连,乔五味觉得屋内莫名有些闷的慌,索性上前推开窗,只一眼便被窗外那盛开睡莲的护城河给深深吸引住,回过神后,才瞥见正在轻轻触碰自己手臂的月季。 那月季应是种在墙角处,它并不具备攀爬能力,应该被人有意布置成这样。 她好奇的探头,才发现这面墙几乎被月季个占领,绿色的嫩叶搭配朵朵灿烂的月季,借着清风摇曳那脆弱不堪的花枝,让远处的睡莲瞬间失色。 乔五味垂眸,伸手挑逗着那朵俏丽的花儿,忍不住感叹。 “可真漂亮。” 而这座繁城更是美的不像话,宛如仙境。 欣赏片刻,乔五味才疲倦的躺在床榻上,闻着空气中弥散的那股淡淡芬香,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的极长,等睁开眼时,天色已全暗了下来,可窗外灯火却将房间映的通亮。 乔五味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眉宇之间,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床榻的缘故,她有种越睡越疲倦的错觉。 “阿姐!阿姐!” 门外忽然传来承桑有些焦急的声音,乔五味连忙站起身去开门,便见宋滇之面露担忧的神情看着自己。 她有些疑惑:“是出了什么事吗? 承桑摇了摇头:“我见屋内没动静,担心你出事。” 乔五味闻言,神情有些诧异:“我只是觉得有些累,睡得有些久,再者我也有自保能力。” 宋滇之却蹙紧眉心,他上前握住乔五味的手,正准备将衣袖给扯开时,却被承桑给阻拦住,他像是护崽子般护着自己阿姐,一脸警惕。 “你做什么?”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哪怕快要成亲也不行。” 宋滇之冷声道:“阿乔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这让承桑脸色突变,刚想说些什么,又给咽了回去。 “先进屋说。” 两人拉着满头雾水的乔五味进到屋内,承桑立即捏手诀,声音低沉。 “噤!” 他虽是半仙之神,但实力也不容小觑。 承桑神情严肃,可想到自己刚刚错怪宋滇之,心里却莫名有些别扭,犹豫良久,才低下头声音细小如蚊道。 “方才……是我误会你。” 宋滇之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承桑,没想到他会低头与自己赔罪,还真是难得。 承桑扭头看向那扇微开的窗。 “方才那术法是防止有心之人偷听,现在你可以说我阿姐到底怎么了!” 宋滇之拉开乔五味的衣袖,只见手臂处有个很不起眼的红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侧目对承桑道。 “划破手。” 承桑知晓宋滇之是不会拿阿姐安危开玩笑,想都没想就唤出了雷冥,迅速在手臂处划了道口子,那动作之快,快到乔五味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 她盯着手臂处那一点红痣,心中立即涌出不好的预感。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渗了出来,汇聚着滚落在地面上,而乔五味手臂处那一点红痣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第177章 一条如发丝般细的“红线”慢慢的从红痣中探出脑袋,显然半仙血液所散发的香甜气息另它着迷。 “红线”悬浮在半空,朝着的承桑所在的方向扭曲的爬行着。 宋滇之立即给承桑一个眼神,承桑点点头,并慢慢朝后退去,乔五味也没想到,自己身体中竟潜伏这么个怪东西。 有点恶心。 这条“红线”很长,差不多有两米或三米左右,它也很聪明,在一直没有找到香甜气息的来源,就开始退缩。 宋滇之神情冷峻,他又怎会让这东西逃脱,开口道。 “缚!” 只见一条细小的水蛇,边缠绕在这条红线上,边紧紧的将其朝外拽去。 第98章 “红线”被水蛇紧紧缠绕的瞬间, 便疯狂挣扎的朝后退去,虽被水蛇张嘴狠狠咬住,但依旧没能将其从乔五味的手臂中拽出来。 宋滇之神情凝重, 不敢有任何松懈, 他操控着仙力, 再次分化出一条水蛇出来,才将那难缠“红线”给困住,而后喊道。 “承桑。” 被喊名字的承桑瞬间心领神会,他与宋滇之所修的道不同, 故此术法也迥然不同, 宋滇之擅于呼风控水,而承桑是以天子为径,成为仙者, 故此擅于过于霸气的紫雷。 承桑有些担心会弄伤阿姐, 正犹豫时,则听宋滇之冷声道。 “这红线是以血液为养料,你拖的越久, 对阿乔越不利。” 其实乔五味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若非要说的话, 就是觉得有些胆寒,这东西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自己的身体中。 如若没有被宋滇之发现呢, 任由那条诡异的红线发展,结果会是怎样? 乔五味不敢继想下去。 承桑右手捏手诀, 语气严肃:“疾!” 话音落后, 一条细小的紫色雷蛇凭空而出,水之力还是过于柔和, 在雷蛇加入之后,两者合力迅速将那条“红线”给拽了出来,并将其吞噬。 “红线”消失的瞬间,隔壁上的红痣也随之不见。 两者像是相对应似的。 宋滇之下意识握紧阿乔的手,见她身上没有那股难的气味后,才觉得安心,许是在动心的那瞬间,自己便已有了软肋。 乔五味则有些后怕的问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承桑瞥见两人紧握的双手,他并未像之前那般开口呵斥,只是边低着头处理手臂的伤口,边开口回应阿姐的问题。 “寄生人体中,又以人血为养料,肯定是邪物!” 说到这里,承桑不由急蹙眉头:“会不会是这间房有问题?” 乔五味却摇摇头,她是符师,在穿之前虽然是个半吊子,但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多多少少也是有成长的,如若这间房有问题的话,自己又怎会察觉不到呢? 不对。 乔五味猛的想起一件事情,目光看向窗外。 “月季!” 宋滇之顺着乔五味的目光看去,只隐隐约约看到漂浮在护城河上方那些浮灯,而承桑侧疑惑问道。 “月季?” 乔五味示意宋滇之松开自己的手,她走到窗户前,伸手将其推开,原本探过来的那一株月季早已没了踪迹,而那墙面也干干净净的,跟白天看到的完全不同。 原本乔五味也只是怀疑,可眼下却十分笃定,那条诡异的“红线”是如何钻入自己的手臂当中,她想了想,便将月季的事情说了出来。 “会不会是精怪捣鬼?” “物”在某个天时地利人和时,会开有灵智,并将其称呼为精怪。 宋滇之却摇摇头:“不是精怪。” 他之所以察觉到阿乔不对劲,是因为闻见一股很奇怪的气息,像是颗青色的苦涩人肉果实,里面却飘散出淡淡腐烂味。 闻言,乔五味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会是殇魂吗?” 她总觉得繁城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感。 宋滇之开口否决:“不是。” 那不是殇魂身上所散发的气息。 乔五味不由松了口气,随即看向承桑:“那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云城主。” 今夜过后,繁城还有两日便紧闭城门,不得进出,若那时出了事,定会死伤无数。 承桑想了想:“明日一早我便去找云城主。” 这时乔五味忽然想起白日所发生的事情,她先上前将木窗紧紧的关上,而后压低声音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繁城人会如此忌讳并蒂双花?” 所谓的并蒂双花又名双生花,指一根梗上生有两朵,是极其难得的现象,更是被誉为祥瑞存在。 当年承桑与云城主认识的第二天,在繁城街道上也发生过“并蒂双花”的事件,他记得当时每个人的脸色都露出恐惧的神情,亦如今日的白芷。 可让承桑较为费解的是,云城主的神情却十分淡漠,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当时他也问了跟阿姐一样问题。 云城主是那样回答的。 “双花降生,必会日夜纠缠,一花灿烂,必有一花凋零,倘若一花开始死亡,那另外一朵也久活不了,甚至连着根都开始腐烂。” 第178章 “可这并不是最可怕的,百花娘娘逝世前曾预言过,某日并蒂双花会招来瘟疫花。” 瘟疫花是种很特殊的存在,它的梗、叶子与花朵呈墨黑色,就连那根茎都是黑色,并以百花为食,而每枯萎一朵,瘟疫花便多出一朵。 繁城以花为生,百花枯萎,整座城被黑色的瘟疫花覆盖,对繁城百姓们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故此,并蒂双花对繁城来说,并不是祥瑞,而是诅咒。 承桑将这来龙去脉缓缓道来之后,乔五味这才明白,为何繁城百姓如此忌讳“并蒂双花”的存在。 如若那预言是别人所说,估计繁城百姓们压根不当回事。 但预言是经百花娘娘口中所出,那性质便就不同了。 天不知何时已经蒙蒙亮,东方天际倾斜一道金色的暮光,透过那翻滚的云层倾斜而落,透过窗户,洒落在三人身上。 只一会,那客栈外就开始热闹起来。 承桑目光黏糊糊的落在乔五味身上:“阿姐,要不咱们一起去城主府吧。” 乔五味直接无情拒绝。 “我今日有事!” 那院子最快也在第三日搬进去,除去要买新的家具之外,跟宋滇之拜堂成亲要用的东西也得先看好、以及问好价格。 承桑有些失落叹口气,想着事关重大,也只好一人先去找云城主。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乔五味抬眸才发现,宋滇之正静静地的注视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柔意,她瞬间有些招架不住,连忙转移视线,并小声问道。 “你看着我做什么?” 宋滇之整个身子朝左侧倾去,伸手轻柔抚摸阿乔那有些肉乎乎的脸颊,嘴角也随之荡漾浅浅的笑意出来,嗓音又低又沉。 “只是在想……” 他顿了下,脸上笑意更盛。 泛凉的指尖落在脸颊处的瞬间,一股酥麻的感觉直接蔓延到心里,乔五味双颊泛红,并推开宋滇之的手。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听到这话的宋滇之的眼底的笑意几乎化成水淌了下来,他伸手揉了揉阿乔那小小的脑袋瓜子,并将刚刚没说完的话给说出来。 “我在想阿乔穿上嫁衣会是什么模样?” 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乔五味只觉得心跳如鼓,脑子也变的乱糟糟起来,就像是喝了好几杯酒般,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这让宋滇之忍不住伸出手,将人温柔的抱入怀中。 回过神的乔五味有些害羞的抿着嘴轻笑,但却伸出手回抱着眼前的男人,而后抬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盯着宋滇之。 “我们去布庄瞧瞧吧。” 乔五味不会女红,更不会裁衣服,但她有钱。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嫁衣更是轻而易举。 两人在离开客栈时,乔五味询问客栈内的小厮,繁城最大的布庄如何走,等赶过去时,才知道布庄近日已经不接缝制衣裳的活,甚至繁城所有的布庄甚至绣娘都没空暇时间。 新每年除了百花娘娘游街之外,还有最出彩的百花仙子。 故此在百花娘娘寿诞的前一个月,繁城中所有的布庄以及绣娘,都要开始缝制这百位花仙子的“仙衣”。 这来时有多憧憬,离开时便有多沉闷。 乔五味叹了口气,并与身边的宋滇之开始算道:“今日才八月十一,百花娘娘的寿诞是在十六,五天后布庄才能接活。” “那东家方才还与我说,嫁衣得精细,就算赶也得半个月有余,咱们怕是要等到九月初才能成婚。” 宋滇之听后,眉梢一挑。 有些久。 这时一名七八岁的女童提着花篮小跑到两人面前,她低着头从竹篮中掏出最好的一株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花,涨红着小脸递到那如仙人般的大哥哥面前。 “买朵莲花送给身边的姐姐吧。” 女童身着褐色粗衣,有些发黄的头发编织成麻花落在肩膀两侧,小小的,看起来像是狗尾巴般,脚上穿着用草绳编织的草鞋,也不知从哪里过来,那草鞋湿湿的,还渗着水。 这幅样子与这繁花盛开的繁城显得格格不入。 毕竟从进城到现在,繁城在乔五味看来,是梦幻而又绚烂,繁华而又缭乱的地方。 宋滇之忽开口道:“好。” 女童眼睛一亮,而后小心翼翼问:“十枚铜钱行吗?” 听到价格之后,乔五味立即抓住宋滇之的胳膊,十枚铜钱买一株莲花,她现在就可以去护城河摘朵回来。 女童见状,眼底露出一抹失落,但举在半空的手却始终没有放下,她眼框微微有些发红。 “这些莲花都是我今早摘的,十枚铜钱已经是最低……” 可话还没有说完,女童只觉得眼前一黑,人跟手中的荷花都重重摔在地上。 第99章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以至于乔五味都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童,好半响才回过神。 女童双眼紧闭的躺在地面上, 脸色与嘴唇极其苍白, 瘦弱的胳膊也不知在哪沾上了污渍, 显得这里黑一块,那黄一块。 乔五味确定女童不是来碰瓷的,刚准备上前查看时,却被宋滇之给伸手扯住。 第179章 “她身上的气味不对。” 乔五味神情凝重:“我闻见了。” 那是淡淡的苦涩腐臭, 又混合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的焚香, 她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复杂且诡异的气息。 原本来来往往的人群也察觉到那昏迷的女童,他们停下脚步,可在瞥见女童的手臂瞬间, 脸上突变, 如同看到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并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好几步, 而这行为也让乔五味的眼底露出一抹疑惑, 他们为什么会害怕这名已经昏迷过去的女童呢? 这时一名蒙面男子忽跑过来,他迅速抱起地上那昏迷不醒的女童, 只是抬眸与宋滇之对视时,身形明显愣住,蒙面男主很快就回过神来, 转身朝着偏僻的巷子口逃去。 宋滇之下意识追赶过去,直到背后传来乔五味呼喊声, 他才停下脚步, 目光紧紧盯着那蒙面男子离去的方向。 乔五味跑到宋滇之的面前,看着他那张十分阴沉脸, 不由想起当时在唛城所发生的事,大致也猜出来,宋滇之与那蒙面男子之间应是有仇的。 “阿乔。” 宋滇之轻声开口道:“方才我不应该把你抛下。” 望着面前眼睫微微颤抖的男人,乔五味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找个偏静的地方谈谈吧。” 承桑曾说过,千年之前,是宋滇之没有好好镇守冥海归墟,才会导致关押在里头的殇魂跑了出来。 或许是因这个过错,宋滇之才成为一名罪仙。 她不由想起原著的结局,宋滇之无比轻松的将男主的心脏掏出来,然后闭着眼睛,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朝着冥海深处坠去。 这让乔五味下意识抓紧宋滇之的手,她感觉到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女主,苦苦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待两人走到偏静的巷子口处,乔五味转身直接抱住宋滇之那精瘦的腰身,脑袋埋在他怀里,语气有些瓮翁的问道。 “宋滇之,你会突然消失不见吗?” 而每等宋滇之开口回应,乔五味又气汹汹嘀咕着。 “你要敢忽然消失不见,那我就用你给的嫁妆,去找别的男人,最好是左拥右抱,快乐似神仙!”lk小说独家整理 宋滇之眼神一变,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抱住阿乔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带着浓郁的占有欲,并宣告着自己主权。 “阿乔,你是我的!” 他其实知晓阿乔在担忧什么,可那件事总归要有个结果。 宋滇之抬眸,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方的几朵绽放的野花,而后缓缓开口。 “刚刚那人名为慕彦,乃是巫族一员,曾经是我的挚友。” 听到“慕彦”这两个字时,乔五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男主也姓慕,子承父姓,何况原著中也曾提及过,男主身体流淌着巫族的血液,每次身处险境时,便会激发巫族的特征,会变成白发红眸兽耳的嗜血怪物。 宋滇之从未和他人说起这段往事,他垂眸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语气十分平静的道。 “我与他相识千年,但他却毫不犹豫的从背后偷袭伤我,取走心头血破开了归墟封印。” 这让乔五味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许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那瞬间她忽然很心疼宋滇之。 “心头血取出来是不是很痛?” 宋滇之轻声道:“痛。” 他重伤醒后,慕彦早已经不见身影,唯有守在半空中那密密麻麻的殇魂,等待自己死去,好占据那具仙者之躯。 只可惜宋滇之醒来,浑身是血的伫立在冥海之上,手持玄水剑将这千万只殇魂皆都斩杀,而在快要力竭晕倒之时,一道金光落在他的身上。 那不是天道对他的眷顾,而是天道对镇守疏忽的惩罚。 宋滇之浑身是伤的被投入罪仙囚狱,并烙上罪仙之印,困在黑潭千年,直到乔五味忽然闯了进来,带来刺眼的光。 乔五味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那“慕彦”就是男主的爹话,也就能解释原著结局中,为什么宋滇之会将男主心脏给掏出来。 他在复仇! 许是怕宋滇之做傻事,乔五味连忙道。 “我陪你去报仇!” 如若不是慕彦的背叛,兴许宋滇之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临潮仙君,殇魂也不会入世。 宋滇之听到这句话,心中的阴霾瞬间被一扫而空,他无声笑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露出几分无奈。 “你就不怕我去杀了他?” 乔五味扬起小脸,眉眼如月牙儿般弯起:“那我就在旁边帮你,夫唱妇随!” 宋滇之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头,他忍不住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亲阿乔的脑袋,怀里的人怎么就那么招人稀罕呢。 若不是两人在外面,乔五味还真想垫起脚尖,亲口面前的男人。 似是想到什么,她忍不住问道:“你看到那人去哪吗?我们要不要跟过去?” 宋滇之伸手将阿乔那散乱的发丝拂在耳根后:“不用。” 既然在繁城,日后总归会在碰见的。 这时一群人从远处朝着两人所在方向赶来,乔五味连忙推开宋滇之,伸手抓紧他的衣角,乖巧的站在那。 第180章 有些意外的是,为首竟是白芷,她身着白衣,神情凝重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七名手持银枪的侍卫。 “乔姑娘,宋公子,方才可有瞧见那蒙面人朝哪个方向逃的?” 眼前的架势让乔五味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问道:“那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白芷一脸严肃:“他带走了黑腐者。” 乔五味微蹙眉心:“黑腐者?” 白芷轻“嗯”了声,并开口解释:“黑腐者的身上会出现大片大片的黑斑,随着身体都被黑斑覆盖之后,身体就开始腐烂,直到身上没有一处好肉,露出森森白骨,黑腐者才真正的断气。” “但这种病是有传染性的,又称为黑腐瘟疫。” “为繁城百姓们的安危,云城主下令,凡是发现黑腐者,必须要将其赶出城外。” 乔五味忽然想起来,那昏迷女童的胳膊处是有黑一块,黄一块,她只以为是在哪沾染上的污渍,却不曾想是患上黑腐病。 只是。 她不是傻子。 白芷前面说的话都没问题,可后面说的那句话,听起来却十分的怪异。 将这种患有瘟疫的病人赶出城外,的确可以保护繁城百姓,但却放任患有瘟疫的病人流向别的城镇。 可在抵达繁城中的路途中,乔五味并没有听说“黑腐者”这三个字,更没有听说什么瘟疫。 也就是说白芷在撒谎。 看着眼前的架势,她怀疑所谓的赶出城外,怕不是杀人灭口。 犹豫半响,乔五味指了一个反方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我看到他朝那方向跑了。” 白芷见乔五味不像是是说谎的样子,连忙带着身后持着银枪守卫,急匆匆的赶过去。 等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中,乔五味忽松了口气,她抬头看向宋滇之。 “如果白芷没有撒谎的话,那慕彦带走黑腐者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呀?” 毕竟马上就是百花娘娘的寿诞,那时候城门紧闭,若将黑腐者推进人群中,黑腐瘟疫便能顺利的传播开来。 繁城也将会成为一座死城。 宋滇之眉心微蹙了下:“追过去看看?” 乔五味连连点头,似是想到什么,她连忙带着宋滇之来到方才出事的地方,女童虽然被带走,但洒落在地上的竹篮,以及满地的新鲜莲花还在。 应是听闻有黑腐者,故此那竹篮以及荷花都没有人敢去触碰。 乔五味低头从布包中掏出一张黄符,她将其贴在那竹篮上,右手捏手诀,开口道。 “八方符灵,幻形。” 话音落后,黄纸瞬间幻化成一只纸鹤,扑腾翅膀朝着的不远处那隐蔽的巷子口方向走去,这幕引的在场路人纷纷惊呼。 “刚刚那是障眼法吗?那纸鹤是怎么扑腾着翅膀,飞在半空中不会掉下来的?” “可别提纸鹤,那姑娘也是胆大,那竹篮可是黑腐者碰过的。” 提到黑腐者这三个字,所有人脸色都难看至极。 真是晦气。 这些谈话乔五味并未听清,她正带着宋滇之跟在那纸鹤身后,绕过一个偏僻的巷子口处又绕进一个逼仄的巷子内,似是山路十八弯,最终在一片绿油油的灌木墙前停了下来。 纸鹤挥舞翅膀,绕着乔五味转几圈之后,便迅速化为灰烬。 “纸鹤是在告诉我们,慕彦跟女童的气息在这个地方便消失不见。” 眼前这片灌木墙应是被人特意裁剪成这样的,她伸出手推了推灌木墙,枝芽微微戳痛手掌心,在确定不是幻像后,便忍不住想。 这地方怎么可能藏有人! 第100章 纸鹤是寻找女童的气息在这后才消失的, 因此是不会有误。 看来这地方另有乾坤。 乔五味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堆上, 那些石头都呈扁长形, 下面垫两块石头, 上面放一块,就像是一座小塔。 这样的石堆拢共有五处,每处石头上方摆放的花色也各不同。 宋滇之顺着阿乔的目光看过去,眉梢微挑:“是巫族的阵法。” 乔五味点点头, 只是与宋滇之靠近那堆石堆时, 浓郁的雾气瞬间将两人包裹其中,而原本五处小小的石堆宛如高山般伫立在他们面前。 看来只要接近石堆,便会直接拽入阵法里头。 乔五味对阵法只了解一二, 论要说阵法的来源, 怕是要追溯于洪荒时期的伏羲氏,传言他观看天上云彩,掠过天地之间的风, 不知何时升起的雾气,又观察来来往往的飞鸟走兽, 而后根据天地阴阳变化之理,在天水卦台山创下了八卦。 阵法皆是围绕八卦而生,也可靠八卦推算找到出口。 乔五味叹口气, 她对八卦的认知,只有“易有太极, 是生两仪,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这句话。 早知有今日,当初就应该多恶补阵法方面的知识。 乔五味伸手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咱们能不能出去就靠你了!” 听到这话的宋滇之忍不住笑了起来,嗓音也带着几分笑意。 “我试试看。” 第181章 宋滇之与慕彦相处千年,对他布下的阵法也一知半解,不过此阵并没什么杀伤力,甚至在一炷香后,困在阵法中的人都会传送出去。 但强制性传送出去的人是会遗忘前两个时辰的记忆,压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来此处。 看来这五山困龙阵是为掩护什么东西,才特意被慕彦放在此处! 宋滇之搂紧乔五味的腰身,直接御风腾空而起,他边俯视底下那五座如山峰般的石堆,边伸手指着石堆处的五朵不同色的花。 “第一处石堆对应龙角,其次对应的是龙头、龙身、龙脚、龙尾,也正是因此,才名为五山困龙阵。” 听着宋滇之的讲解,乔五味这才发现五处石堆所摆的位置扭扭曲曲,从形状来看就像是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那要怎么破局呢?” 宋滇之缓缓道:“石堆上的花,橙为金,绿为木,白为水,红为火,黑为土。” 说罢,他抬起手,石堆上的五朵花立即悬浮在眼前。 “只要将代表五行的花放在对应的石堆上,此阵便可破,但机会只有一次。” 五山困龙阵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宋滇之微眯着眼,操控着五朵不同色的花直接落在相对应的石堆处,动作利索的,丝毫没拖泥带水。 角为木,头为金,身为水,爪为土,尾为火。 随着五朵花落在石堆上,石堆上空瞬间落下一道道金光。 阵破了! 乔五味看着身后那偏僻的巷子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从阵法中出来了,似是想到什么,她小跑到那片绿油油的灌木墙前,便见那上方不知何时上面竟多了一扇木门。 也不知这木门后,会是怎样的地方。 乔五味与走过来的乔五味对视一眼,伸手将那扇只容一人通过的木门给推开,伴随着“咯吱”声,一股阴冷的泥土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木门后,是用土堆砌的一层层泥梯,而泥梯两侧长满的散发淡绿色幽光的野草,一直朝底下蔓延去。 看起来有些诡异,又有些阴森。 乔五味正准备抬腿进去,却被宋滇之伸手抓住手腕,她抬头脸上露出不解,却听面前男人缓缓道。 “里头太黑,你在身后牵紧我的衣角。” 宋滇之越过乔五味,半弯着腰钻进去,乔五味则因这句话,心中止不住的雀喜,她嘴角忍不住翘起,说话的语调更是上挑。 “好。” 乔五味紧跟其后,等双脚踩在泥梯的瞬间,身后木门便自动关合上,黑暗瞬间将两人给吞噬,好半会,她才慢慢适应这里头的光线,并伸手牵紧宋滇之的衣角。 两侧淡绿色幽光映在两人的身上,如同鬼界的亡魂行走在黑暗中。 也不知走多久,在前面带路的宋滇之忽开口道。 “到了。” 乔五味抬头,这才发现原本狭隘的通道已消失不见,在她面前竟是无比广阔的地下世界,这个认知让乔五味愣在许久才回过神来,脑海中也冒出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她环顾四周,许是因繁城的特殊性,底下世界的植物也被放大很多倍,例如角落处那散发淡绿色幽光的不知名蘑菇形如巨伞。 这种淡绿色的幽光一直朝前蔓延,就像是条缓缓流淌的河流。 “这地方会不会是黑腐者的世界?” 宋滇之微蹙眉心:“等过去看看才知道。” 乔五味知道,只要朝前继续走,或许就能找到答案,她低头从挎包中掏出两张黄符,将其中一张递给宋滇之,并解释道。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隐身过去较好。” 如若这里真的是黑腐者生活的地方,那自己跟宋滇之就是外来者,何况白芷也说过,黑腐病是会传染的。 必须谨慎才行! 她右手捏手诀:“八方符灵,凝水为镜,隐其身!” 话音落后,乔五味整个人就开始慢慢的变透明起来,随即侧目看向宋滇之,示意他动作快些。 可宋滇之想要隐匿身影,压根不需要这么麻烦,他将手中的黄符塞到怀里,薄唇轻启。 “召水。” 简单的两个字,他的脚底处涌入一滩无形的水,如藤蔓般从脚底缓缓攀附在腰间处,并继续向上,而被水触碰到的地方,与乔五味般都隐去身形。 这次由乔五味走在前方,宋滇之跟在身后。 朝前走的路上,乔五味瞥见比人还要高的不知名野花,那偌大的花瓣垂落在逼仄的道路上,这种巨物看多之后,让她莫名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变小了呢? 就连这儿的树也都格外不同,许是在地底下,一年四季照不到太阳,故此地底下的树木不长树叶,光秃秃的,且枯枝都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圆色东西,像是灯泡悬挂在那上面。 繁城之上,皆是充满五光十色的百花,可在繁城之下,就连阳光都是施舍的东西,也因此万物都失去了色彩。 差不多半炷香的时辰,乔五味才瞧见村落。 说是村落也过于抬举,都是四根木头做支架,上面随意搭些别的东西的容身棚子,这些棚子没有规矩的坐落在不同角落。 第182章 有些奇怪的是,这些棚子中摆放冒着热气的瓦罐,却不见人的踪迹。 难不成是发现自己不成? 乔五味很快就否决这个念头,她的黄符可是万无一失,不可能出错。 可路过好几个破旧的木棚,里面依旧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想到那些冒着热气的瓦罐,乔五味忍不住猜想,这些人会不会是集体去了某个地方。 她带着宋滇之继续朝前走,亦如所猜想那般,没走多久,便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拥挤着,也不知道在那围观什么。 等靠近,乔五味这才发现这群人很奇怪,有些人身上都包裹着上白色纱布,有些包在手臂上,有些包在颈脖处,有些则绑在大腿上。 被众人围在正中间的那个人,除眼睛之外,全身上下都被白色纱布包裹着,从垂落在耳边的黑发来看,可以判断出她的年纪并不大。 而在地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拉着宋滇之要买花的女童,此时她胳膊处已经腐烂成为一坨黑肉。 只见被纱布包裹其身的人手持锋利薄刀,他先放在面前的烛火下开始烘烤着,而后落下来,将女童胳膊处的黑肉一点点清理干净。 但有些邪门的是,在这过程中,那伤口竟没有流出一丝血。 做完这些,才拿起旁侧的白纱布,动作轻柔的缠在伤口处。 乔五味忽然想起来,白芷曾说过,患有黑腐病的人身上会出现黑斑,随着身体都被黑斑覆盖之后,身体就开始腐烂,直到身上没有一处好肉,露出森森白骨。 女童只是才刚开始,而为她持刀的那个人,怕已全身腐烂的厉害。 而聚集在周边的黑腐者,是用这些洁白的白纱布,遮挡住身上腐烂的肉。 人群中不知谁喊道:“兰姐,这次怪不得阿柚,她只是想多挣些引起。” 被白纱布包裹严严实实的兰姐,侧目看着阿柚手臂处的纱布,幽幽的叹口气。 “我没怪她。” 她只是在心疼。 如若阿柚不是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话,兴许就不会得黑腐病,也不会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慢慢的腐烂变臭。 “也多亏慕大师,若不是他出手相救的话,阿柚恐怕……” 众人脸上瞬间变的难看起来。 他们都清楚,若是被地面上的人发现,下场只有死。 被活生生的烧死。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慕大师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来!” 第101章 他们的口中的慕大师, 显然就是两人要找的慕彦,不过从这句话可看出来,慕彦似是很受这群黑腐者的敬重。 乔五味与宋滇之极其默契的对视一眼后, 他们继续隐藏在角落处, 看能不能得知更多有用的信息。 只是。 乔五味脑海中不由浮现男主那小小的身影, 如果慕彦是男主的父亲,那么他也会在这地方。 “兰姐,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说话的是名双手都缠上白色纱布的年轻男子,许是的太久没有见到阳光的缘故, 他的皮肤是呈那种有些病态的白。 不过除了昏迷不醒的女童之外, 这里大部分都是这种摸样。 肤色苍白,四肢消瘦。 “慕大师为什么要帮我们?” 大部分的黑腐者的眼中也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显然这句话问出他们的心声。 在繁城得了黑腐病, 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知是谁发现在繁城之下,竟还有一个这样的世界,自那之后, 想苟活下来的黑腐者都躲藏在这阴暗的角落中的。 只是黑腐者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大家只会像躲瘟疫般躲着他们, 又怎么会伸手帮助呢? 众人面临太过的恶意,故此慕大师的善意让他们有些惶恐不安。 全身都缠上白色纱布的兰姐轻声道:“我也不知。” 那双淡褐色的眸子中也闪过许些困惑,那慕大师是在半个月出现在这的, 兰姐记得,当时大家看到那陌生面孔时, 脸上都露出恐慌的神情, 生怕这藏身之地被上面的人察觉,到时众人都会被带到城外活活烧死。 当时慕大师表示自己不会泄露这个地方, 便朝着地底深处走去。 在忐忑不安过了好几日,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后,大家才松了口气,对慕大师的敌意也没有那么重,之所以喊慕大师,是因为有一日他神情淡淡的告诉众人,自己在出入口摆了什么困龙阵,在告知怎么破解,又再次钻回了地底深处。 兰姐想着她们这群人活不久,就连利用价值都没,目光不由落在还未苏醒的女童身上,边露出怜悯的神色,边缓缓道。 “可能是见我们可怜吧。” 话音落后,所有的黑腐者也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低着头,偶尔能听见几声抽泣声,可更多的却是麻木。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女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才慢慢的从睁开眼,在看清楚面前这群十分“奇怪”的人后,脸上立即露出惊恐的神情,却还是鼓起勇气道。 “我,我……我没有银子,你们,你们就算绑了我,也无用的。” 第183章 女童那发颤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 有人犹豫片刻,才轻声解释:“我们没有绑架你,但你怕是不能回去了。” 其实女童要比大部分人都要幸运,在发病时被慕大师给带回来,若不然早就被城主的人给赶到城外处理掉。 女童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只是听到的不能回去这四个字,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倔强的在眼中打转。 兰姐直接开口道:“你已经患上黑腐病,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黑腐病”这三个字让女童彻底呆愣住,她虽然小,但也知道黑腐病代表着什么,她下意识开口反驳。 “我怎么会得黑腐病!” 说完,眼中的那豆大的泪水就滚落下来,看来起来可怜极了。 女童的记忆还停留在卖荷花时,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噩梦,是不是只要再次醒来,自己就能回到阿嫲身边。 在看到自己手臂上缠着白色纱布时,女童十分生气的想扯开,却看到旁边那一块块黑斑,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她听阿嫲说过,黑腐者的手臂刚开始会形成一块块黑斑,过几日有黑斑的地方会慢慢腐烂,等手臂全都腐烂,黑斑就开始转移到腿上,身上,最后只剩下森森白骨。 女童愣了许久,从无声的哭泣变成嚎嚎大哭。 而在场所有的黑腐病者都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开口宽慰,也没开口打断。 这一幕看得乔五味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扎了下,莫名的感到难受,直到宋滇之忽握住她的手,那种情绪才淡去几分。 她轻抿着唇,视线从那痛哭的女童身上挪开。 兰姐抬起缠满白布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女童的后背,声音轻柔道:“在这地方,我较为年长,你可随着他们喊我一声兰姐。” 听到“年长”这两个字,乔五味不由蹙紧眉心。 虽然这名兰姐全身上下都绑上白色的纱布,看不出年龄,唯有从声音来判断,也不过是碧玉年华的阶段。 这个发现让乔五味心里头莫名的咯噔了下,她连忙环顾那些黑腐者,随即脸上露出震惊且错愕的神情。 这些黑腐者都十分的年轻,大多是十五到十九岁之间。 而这名女童是当中最小的。 乔五味不清楚那些年迈者是不是都已经死去,亦或者得黑腐病只会发生在这年纪段。 兰姐继续道:“你的病情不重,是可以偷偷去看自己亲人的。” 女童低着头便擦拭眼泪便哽咽着:“黑腐病会传染,我不能连累阿嫲。” 她是被阿嫲养大的,如今阿嫲年纪大了,若自己靠近,怕是会把黑腐病传染给阿嫲的,不能冒这个险。 人群中不知谁忽然开口安慰着女童。 “其实黑腐病没什么,虽然……身上的肉会腐坏掉,但幸好不会太痛。” 像是找到安慰人的方式,不少人也纷纷开始应和起来。 “对,不会痛的!当时我耳朵烂掉落在地上,都没有什么感觉。” “若要是痛,你跟阿姐说,阿姐给你吃糖。” 明明她们还未及笄,也算是半个孩子,却在这笨拙的安慰着别人。 女童眨了眨那沾满水渍的眼睫毛,看着围在自己身边这群的阿姐与哥哥们,伸手将脸上的水渍给擦拭干净。 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在这刻,不知为何慢慢平息下来。 似是想到什么,她小声问到:“是谁把我带到这的呀?” “是慕大师!” “要不是慕大师的话,你早就被城主那些拿着银枪的守卫给发现了。” 女童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把心中的疑惑一一问了出来。 “慕大师是谁?” “被发现会怎么样?城主不是下令,会将患有黑腐者的人给赶出繁城吗?” 兰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女童的小脑袋,而围着的那群黑腐者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说道。 “慕大师就是很厉害的人。” “对!很厉害!” “城主在骗人的!之前我亲眼看到,持着银枪的守卫将患有黑腐者的人押送到城外,不过不是驱赶,而是用火给烧死了。” 这句话让女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似是没有想到自己爱戴的城主大人竟会如此残忍。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弱弱说道。 “可城主这样做也没有错呀,黑腐病是会传染的。” 众人瞬间陷入沉默。 如若黑腐病不会传染,他们也不会遭到驱赶,也不用躲藏在这个地方,甚至连家人都见不到,在这阴暗的地方苟活着。 这时,女童小心翼翼开口道:“那慕大师也跟我们一样得了黑腐病吗?” 兰姐摇摇头,并耐心解释:“他是正常人,不过他很厉害,哪怕跟我们肢体接触,也不会被传染。” 女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瘪的钱袋子,眼巴巴的盯着兰姐问道。 “那他可以将这钱袋子带给我阿嫲吗?” 钱袋子中是她今日卖花挣的银钱,虽然不是很多。 双手缠着白色纱布的男子连忙道:“怕是不行,慕大师一直呆在地底最深处,那地方太了冷了,我们都去不了。” 第184章 “就在那最前方的深渊下方,光看着就瘆人。” “对!你可别靠太近,小心摔了下去。” 知道慕彦所在位置后,乔五味与宋滇之便朝地底最深处的方向走去,很快就瞥见那深不见底的深渊,看起来就像是深渊巨兽的张开的嘴,等待着两人跳进去。 乔五味伸手指着不远处贴岩石的小路,示意从那走下去。可等过去后才发现,这条路十分的逼仄,贴着岩石走的话,只能容一人的位置,而右侧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看起来极其可怖。 这时宋滇之压低声音道:“阿乔,抱紧我!” 乔五味下意识伸出手,紧紧抱住宋滇之那精瘦的腰身,没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便随宋滇之一起朝着那漆黑不见底的深渊坠去。 !!!!!! 如此惊险且刺激的事吓的乔五味死死闭上眼,整个人几乎都是缩在宋滇之的怀里,那种失重感让心跳都落在嗓子眼处。 因不敢看,故此她只能听见风在脸颊呼啸而过。 宋滇之神情严肃的抱住怀里的阿乔朝着下方俯冲而去,他不明白慕彦为何要躲藏在地脉深处。 地脉,乃十分罕见的极阴之地。 而眼下这处,是两人曾在千年之前无意中找到的。 宋滇之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颤动,在察觉到怀里人的害怕时,他伸出手落在阿乔的脑袋上,动作轻柔的将她摁在怀里。 “很快就到了。” 第102章 底下的深渊就像是个无底洞, 而且越朝下,便越阴冷。 乔五味知道宋滇之是在安抚自己,她其实并不是害怕, 只是人天生对黑暗中未知的东西感到莫名的恐惧。 不知过多久, 乔五味才感觉掠过脸侧的风停了, 紧接着双脚就踩在一处有些发软的地面上。 在睁开眼的瞬间,她立即被周边的景致给深深的震撼到。 在乔五味看来,幽深不见底的深渊底下定也是漆黑不见五指,怪石嶙峋, 甚至还会伴着阴风阵阵。 可四周生满翠嫩的青苔与许些撑着白色花骨朵的蘑菇, 不规则的透明水晶石从石缝中钻出来,正散发着有些晃眼的荧光。 她目光紧紧盯着那些水晶,正盘算着如果拿出去能当多少银钱时, 便听宋滇之忽开口说道。 “这些不是天然形成的水晶, 而且由阴气凝聚而成的阴石,它们是见不得光,不然会像冰一样化成水。”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 脸上瞬间露出一抹失落。 宋滇之眼中含着宠溺的笑意,他声音轻柔而又低沉。 “阿乔喜欢?” 乔五味先是摇摇头, 后又点点头,或是怕宋滇之不明白什么意思,便开口解释。 “值钱的我都喜欢。” 宋滇之忍着笑, 他似是想起什么,边伸手牵着阿乔的手, 边问道。 “上次在城主府, 阿乔为什么不把所有的夜明珠都拿去换金子,而是要单独留下一颗?” 那一颗如今还在乔五味的布包中。 乔五味脸上不由浮现几分红润:“那是你给我都聘礼, 我总要留一个当纪念。” 宋滇之微微愣住,待回过神,下意识握紧阿乔的手,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他看着远方,轻声道。 “我们走吧。” 乔五味轻“嗯”了声,她看着宛如铺上一层绿色的厚地毯的地面,又抬眸看向那散发幽光的前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地脉边缘。” 宋滇之微蹙眉心,牵着阿乔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他在地脉深处。” 这个他自然是指“慕彦”。 乔五味对地脉不是很了解,不过从宋滇之方才的话可以听出来,地脉应该是极阴之地,不然也不会凝聚阴石。 可慕彦为什么要来这极阴之地? 许是知道他背刺宋滇之的事情,乔五味下意识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觉得慕彦是在预谋着做什么坏事。 随着越朝里,周边的温度也越发阴冷,从石缝中钻出来的“阴石”也越发密集,但却不影响通行。 那些阴冷的气息在还未靠近乔无味,便被她背后那刺眼的功德金光给驱散,至于宋滇之,压根就不敢靠近。 走了差不多有半柱香时辰,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传来水滴声。 这时,在前面带路的宋滇之停下脚步,这让跟在身后的乔五味不由探出脑袋,在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时,先是觉得有些熟悉,而后才反应过来,两人之前是见过的,只不过他当时穿的是女装。 她不由陷入沉默。 想了想,又缩回脑袋,躲在宋滇之的身后。 以往看到慕彦,宋滇之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杀意,只想将此人碎尸万段,方能解恨。 可现在,他那双深邃的眼底却充满了平静。 而慕彦似是早早就在那候着宋滇之的到来,也没有跟以往那般东躲西藏,甚至男扮女装避开宋滇之的视线。 两人千年之前的恩怨终总归要有个结果。 慕彦转过身来,他相貌生得俊美,同宋滇之不同的是,他稍微偏女性,带着一丝阴柔的美。 第185章 身上的黑袍更是让慕彦显的有些妖治。 “许久不见了。” 他的嗓音清脆干净,跟长相极其不符合。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召唤玄水剑,直接刺过来呢?” 宋滇之神色冷漠的看着慕彦,开门见山问道。 “你偷拿我一颗夜明珠。” 那藏夜明珠的地方,也就他跟慕彦知晓,何况云城主也说过,之前收到过一模一样的夜明珠。 慕彦以为宋滇之会质问自己当年的事,却不想他会提起夜明珠。 他先是一愣,而后反驳道:“我是正大光明的拿,不是偷!” 宋滇之脸上露出讥讽神情:“不问就拿即为盗,你还是跟千年前卑鄙无耻。” 慕彦被哽一句话都反驳不了,毕竟宋滇之说的没错,那夜明珠的确是他的,自己不问就拿就是盗。 至于千年的事…… 慕彦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几声“嗷嗷呜”的声音。 只见一只毛绒绒的小白虎脑袋从他身后探了出来,那粉嫩的爪子正扒拉着他的胳膊。 小白虎那脸上正露出痛苦的神情,嘴里也发出刚刚那“嗷呜”声。 慕彦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脸上情绪如何,他伸出手,边轻柔抚摸小白虎的脑袋,边轻声说道。 “宋滇之,我知道我是个不可原谅的罪人,这次我也没有打算想逃。” “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宋滇之的目光落在那只小白虎的身上,又怎会不明白那小白虎的身份呢。 那是慕彦的儿子,慕思尘。 巫族种类特殊,它不像灵族是从灵果中诞生,拥有预知与号令万兽的能力,巫族本就是兽,但因种族不同,故此兽身也不同。 宋滇之曾见过慕彦醉酒显露真身,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可乔五味却不知晓,在听到那“嗷呜”的声音时,她忍不住又将脑袋给探出来,在看到那只小白虎时,心瞬间被萌化了,并好奇问道。 “那是他的宠物吗?” 宋滇之摇摇头,语气淡淡:“那是他的孩子。” 乔五味!!!! 竟然是男主!!!! 原著没提到过,男主小时候的兽形会如此的可爱呀! 许是目光态太过灼热,慕彦有些警惕的看了眼乔五味,只是在瞥见她与宋滇之十分亲昵的样子,忍不住愣了愣。 “嗷呜。” 变成兽形的慕思尘已经彻底丧失身为人的意识,完全属于一只兽的思维,在他潜意识中,身边男人身上气味很熟悉,也就下意识信任此人。可瞥见乔五味与宋滇之,哪怕身体不舒服,也立即呲牙警告。 回过神的乔五味有些疑惑道:“他怎么会变成小白虎?” 她记得上次见面时,还是一个食量很大的小正太呀。 慕彦与乔五味有过两面之缘,如今见她跟宋滇之如此亲昵的样子,身为过来人的慕彦又怎会不明白呢。 他不由为宋滇之高兴起来,可想到两人关系已不复从前,也只能在心里苦笑一声。 乔五味的问题让宋滇忍不住再看那只小白虎一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即蹙紧眉心。 他不由道:“怪不得!” 这只小白虎天生阴魂不缺,又并非纯巫族,故此在人形跟兽形之间,无法自由转换,甚至随时都有直接兽化的可能性。 兽化,就是人类思维彻底消失,成为一头彻彻底底嗜血怪物。 怪不得慕彦会躲藏在地脉之地,他想靠地脉中的阴气修补小白虎那残缺不全的阴魂。 宋滇之直接戳破慕彦的美梦,他声音冷冽。 “先天不足,就算后天修补也无用,他活不长。” 慕彦也没生气,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慕思尘的情况。 这是天道对自己的处罚。 “我知道。” 慕彦神情温柔看着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儿子,他答应过阿尘,要好好照顾两人之间的孩子。 不能食言。 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乔五味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玄水剑直接出现在宋滇之的面前,随着主人的操控直接飞到慕彦面前。 “给你的时间已经到了,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宋滇之的嗓音冷的可怕,原本毫无波澜的内心此时狂风大作,巨浪连连。 方才在听到慕彦说的那番话时,他忽然反应过来,慕彦或许并不是特意去救那名女童,而是为了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人引诱此处。 宋滇之不清楚慕彦到底要做什么,但能确信的一点是。 他在寻死! 即如此,他乐意助之。 慕彦看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玄水剑,伸手轻轻碰了碰。 玄水剑很锋利,只是轻轻一碰,指腹便迅速被割破,红色的血滴渗了出来,砸落在下方的阴石上,那块白色纯净的阴石瞬间将那几滴血吸收进去,慢慢转变成粉色。 乔五味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不由愣住,而后抬眸瞥见眼宋滇之与慕彦之间的气氛,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反而莫名有种悲凉。 第186章 她也没吭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毕竟这是宋滇之与慕彦之间的恩怨。 乔五味更不会去劝架,师傅从小告诉她,有仇必须就报,别憋着,不然会影响悟道。 故此,宋滇之心里那根刺若不拔出来,是会在那发烂发臭。 慕彦忽开口道:“当年我破开封印,是为了救我心爱的姑娘。” “她寻我时,死在海里,你是最清楚的,死在海中的人,亡魂会被殇魂拽入归墟之中,去不了轮回。” “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 慕彦眼眶微微发红,说着自己当年的苦衷,语气满是对宋滇之的愧疚。 本来沉默不语的乔五味听完这番话,瞬间气不过的站出来。 “为了救心爱的姑娘就可以背刺兄弟,说明宋滇之在你心中一点份量都没有!” “你与宋滇之相处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归墟封印被破后,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 “显然是没,甚至在找到你心爱姑娘的亡魂后就走,并心安理得与她在一起生儿育女。” 第103章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所谓的苦衷要伤害别人,那就是自私自利。 说什么不得已,借口罢了。 乔五味半个身子挡在宋滇之的面前, 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看向慕彦。 她越发看不起这个人。 宋滇之征征凝视护着自己的阿乔, 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翻滚倒海, 心底更像是被阵温暖春风轻抚着,软的一塌糊涂。 他忽然释怀了! 困在那漆黑的罪仙囚狱千年,宋滇之恨极了慕彦,恨他不顾两人之间的兄弟情, 可以从背后捅出那一剑, 更恨他取自己心头血破开归墟封印。 宋滇之发誓,定要将慕彦的心掏出来,方能解恨。 而刚刚所谓的苦衷, 更让他觉得无比讽刺, 可在听到阿乔那番话后,宋滇之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慕彦。” 宋滇之抬起眼,声音冷冽。他抬手升至半空中, 悬浮在慕彦面前的玄水剑随着主人的心情,发出阵阵的剑鸣声。 慕彦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般, 正站在宋滇之的面前,原本想说的话哽塞在喉咙处,最终缓缓闭上眼, 等待死亡的降临。 剧烈疼痛从左侧胳膊处传来,滚烫的鲜血飞溅在慕彦脸上, 以及周边那晶莹剔透的阴石上。 他有些错愕的睁开眼, 目光落在地上的断臂。 悬浮在半空中的玄水剑已消失,宋滇之神情淡漠, 用看陌生人的神情盯着那慕彦。 “这只胳膊算是斩断我们之间的恩怨。” 他觉得杀了这个人,是会脏自己的手,更何况天道已经给予了惩罚。 入了归墟,那便成为殇魂。 殇魂特殊的存在是无法还阳,更会遗忘生前的记忆,并依附在人类身上,贪婪吸取着情欲。 不管慕彦用什么办法,殇魂终将变成怪物。 宋滇之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说话语速极慢。 “慕彦,你真可怜。” 说罢,便转身牵着阿乔的手准备离开。 慕彦脸色苍白,他忍着伤口处的疼痛,仅剩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最终喊道。 “宋滇之,是我对不住你!” 宋滇之语气冷漠:“你对不住可不是我一人,归墟封印被破,引起海啸殃及多少无辜百姓,逃窜出来的殇魂又害死多少人!” 为了一已之欲,牺牲众生。 这样的人,他当初是瞎了眼才将其待为好兄弟。 可也正是因为当做好兄弟,所以才会被突如其来的的背叛而感到震惊,不解,以及滔天的愤怒。 但现在宋滇之很平静,心底那根刺也很轻松的拔了出来。 如今他只觉得慕彦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慕彦怔怔的站在原地,没吭声,或者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宋滇之也不忘讥讽道。 “最终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是怎样的感觉?” 这话也提醒乔五味,原著曾提及过,男主的阿娘是在生完男主没多久离世的。 如若宋滇之没说错,那岂不是…… 乔五味忍不住嘀咕起来。 “可真不是个东西呀!” 慕彦垂眸,当年阿尘是因有孕在出海寻他的,故此他才疯了般做出那些事情来,可从归墟中将阿尘带回来之后,他才发现阿尘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阿尘。 但覆水难收,慕彦没有回头路。 他温柔且耐心让阿尘慢慢想起来两人曾经的一切,事情也朝着好的方向走去。 但怀有身孕的阿尘腹部一直平坦,半年过去,也没隆起来半分。 慕彦只以为那个孩子是没了,也没有在意,直到有日归家,才发现阿尘蹲在厨房内,双手抓着一只活鱼生啃着。 她说,饿了! 自那以后,吃熟食就吐,只能吃生食,腹部也以缓慢的速度隆起。 差不多五年,阿尘在某个晚上,蹲在一个枯井中生下了慕思尘。 慕彦永远记得,阿尘站在月光下,用粉色外裳包裹着的两人的孩子,并哀求动手杀了自己。 阿尘仅有的理智在生下孩子之后便浩然无存,并慢慢朝怪物的模样转变。 第187章 无奈之下,只能痛苦的拿起刀。 回过神的慕彦眼眶发红盯着宋滇之,而余光则落在他身边的女子身上,不甘的质问道。 “若你爱的女子死在海中,被拉入归墟,你又会如何抉择!” 宋滇之下意识握紧阿乔的手,语气坚定。 “我会去往归墟!” 哪怕是成为自己最厌恶的殇魂,也要放弃所有,与她在一起。 慕彦愣在原地,许是没有想到宋滇之会给予这样的答案来。 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宋滇之没在理会慕彦,带着乔五味离去,而在半路上,乔五味忍不住停下脚步,有些气愤的质问。 “我们就这样走了?” “你不是要报仇吗?不去打一架把他捅个透心凉。” 乔五味这心里头的气还没有消,总觉得宋滇就砍断慕彦一条手不够出气。 太轻飘飘了。 宋滇之看着愤愤不平的阿乔,眼中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随即轻声解释着。 “天道已经在惩罚他!” 乔五味微微愣住,她好奇问道:“天道惩罚?” 宋滇之想了想,语气温柔的说道。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却不得已亲手杀死,何况那孩子马上就要兽化,继续下去,将会成为一头嗜血的怪物。” “他曾经想紧紧抓住的东西,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乔五味正震惊男主要成为一头嗜血的怪物消息,并未听到后面那句话。 虽慕彦讨人厌,但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宋滇之也察觉到乔五味的分神,他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问道。 “在想什么?” 乔五味下意识脱口而出:“慕思尘。” 话音落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见宋滇之那蹙紧的眉心,乔五味连忙开口解释。 “上次在唛城时,曾碰到过他们。” 闻言,宋滇之也没追问下去,他单手搂紧阿乔的腰身,带着人腾空而起,朝着深渊外飞去。 地脉深处。 慕彦看着自己那断掉的手,眼底露出几分自嘲,待目光落在那只小白虎身上,一把黑色的长剑忽出现在半空中。 第104章 从地脉出来之后,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黑腐者也都回到那些破旧小棚内,两人隐去身影,故此这些黑腐者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他们凑在一起, 喝着瓦罐中煮好的粥水, 或者蜷缩着身子, 躺在铺在地面上的席子上,闭着眼沉沉睡了过去。 新来的那名女童正茫然的坐在角落中,双手抱着自己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而就在乔五味与宋滇之准备离开时, 那破旧的小棚内忽然传来阵阵的哭泣声, 乔五味忍不住朝后看去,发现只露出眼睛的兰姐正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少人都围在她的身边, 那哭泣时就是从那传过来的。 只是片刻, 兰姐的尸体就化为点点金光,朝着上空慢慢飘散去。 在所有人伤心难过与被金光吸引的同时,而他们并未发现, 一条如发丝般细长的黑线迅速钻到地底之下。 “以后我死了,也会跟兰姐一样变成漂亮的金光吗?” 黑腐病虽会让人的身体慢慢腐烂, 可到最后会变成他们想触碰的阳光般,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会的。” 刚来的女童仰着脸,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些漂浮在眼前的金光, 眼看要触碰到时,又迅速将手给缩回去。 她虽然小, 但也明白什么是生死离别, 故此担心自己的触碰会影响兰姐去投胎,女童轻抿着唇, 用着稚嫩的声音说道。 “我阿嫲说,人死后会成为天上的星星,兰姐是要变成星星吗?” “可我不想成为星星,我阿娘喜欢放风筝,可每次那风筝都飞不上去,所以我想死后成为一阵风。” 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 “我阿娘喜欢花,那我死后就变成一朵花,阿娘肯定会把我摘下来,天天戴在发鬓上,到时候她就是繁城最好看的阿娘!” “我阿娘才是繁城最好看的。” 这时宋滇之握紧迟迟没有回过神的阿乔,语气轻柔唤道:“阿乔,我们该走了。” 乔五味收回视线,有些心事重重的跟在宋滇之的身后,待从来时的路回到地面,重新回到的那温暖且梦幻的繁城地面上时,刺目的阳光瞬间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宋滇之伸出手遮在阿乔眼前,他那姿势几乎是将乔五味给圈在怀里。 “小心伤了眼。” 不知是仙者的缘故,乔五味总觉得宋滇之身上的温度要比常人要低一下,落在眼前的那只手散发清凉的冷意,让她有些酸楚的眼睛没那般难受。 良久。 乔五味伸出手搭在宋滇之的手腕上,有些口是心非道:“我没有在难过。” 宋滇之侧目看了眼远处那已经倒塌的五山困龙阵,又不动声色的将手缓缓放下,他没戳破阿乔的谎言,只是轻轻“嗯”了声。 “我知道。” 乔五味向来看得开,底下那些黑腐者纵使可怜,但她救不了。 第188章 只是。 乔五味内心纠结的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宋滇之:“黑腐病有传染性,那我们要不要将此处……”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毕竟这个抉择太过于残忍,那黑腐者是很可怜,可若放任不管的话,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时候祸殃的可是整座城的人。 宋滇之垂眸,对上乔五味那犹豫不决的神情。 “阿乔想听实话?” 乔五味不由瞪了眼宋滇之:“那不然呢?” 宋滇之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阿乔的秀发,目光紧紧黏在她的身上。 “我的心要比阿乔的心硬上许些,我会在发现这个隐患时,将其全都抹杀。” “可我的心又要比阿乔要自私许些,若阿乔不喜,我也不会去做。” 乔五味微微愣住,她会为宋滇之这句话感到高兴,但也很清楚这话是不对的,乔五味握住宋滇之的手,语气认真的告诫道。 “宋滇之,你是仙者。” “若一日你面临救天下世人还是跟我的抉择时,我希望你选择前者。” 宋滇之神色微变,他转移换题:“阿乔可是忘了,我是罪仙。” 罪仙只会救自己心爱的人! 乔五味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他伸手示意宋滇之低下头来,宋滇之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俯下身。 一个如羽毛般的吻落在宋滇之的眉宇之间。 “在我看来,你就是仙者!” 话落的瞬间,缠绕在宋滇之心脏的那些锋利荆棘正在一根根减少,额间浮现的罪仙印也再慢慢淡去。 空中不知何时布满彩云,五彩斑斓的光芒落在整座繁城之上,这突如起来的异样引得繁城众人纷纷跪下叩拜着,嘴里纷纷喊道。 “百花娘娘显灵了!” “百花娘娘显灵了!” 城主府的高阁之上,身着白衣的云城主站在随风摇曳的云纱后,看着空中的异象时,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声音沙哑,又透着几分喜悦。 “是仙者归来,真好呀!” 宋滇之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天道所留下的禁锢正在慢慢消失,仙力也如潺潺的溪水流了回来。 在瞥见罪仙印消散的瞬间,乔五味不由瞪大眼,她并不认为是自己一句话,让宋滇之摆脱罪仙的身份,乔五味更相信是宋滇之放下仇恨,是与过去和解的结果。 乔五味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亮晶晶的盯着宋滇之,并有些蠢蠢欲试的问道:“你现在是仙者对不对!” 宋滇之伸出手,只见掌心迅速浮现九把迷你的玄水剑,这些玄水剑离开他的掌心,窜到乔五味的面前高兴的转动着。 “嗯。” 乔五味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其中一把小玄水剑,随即朝不远处走去,宋滇之本想跟过去,却被乔五味给制止住。 “你先站在这等我片刻。” 这行为让宋滇之有些疑惑的蹙紧眉心,可在瞥见阿乔拿起一块石头,兴冲冲的小跑过来时,他的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滇之!宋滇之!” 乔五味眼睛如月牙儿弯起来,九把玄水剑正欢快的跟在她的身后,也跟着凑到宋滇之的面前。 “我在。” 纵使知晓乔五味接下来要做什么,宋滇之还是带着宠溺的笑意回应着她。 乔五味举起手中的石头,满脸期待的问道:“你可以把它变成金子吗?” 宋滇之:…… 他就知道。 “怕是不行!” 乔五味脸上立即露出失望的神情,亏她还担心宋滇之刚成仙者,术法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特意寻个不大不小的石头回来。 宋滇之继续道:“但我可以去找这天底下最大的夜明珠。” 乔五味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她连忙将手中的石头丢在地上,双手挽住宋滇之的胳膊。 “那等我们成婚后,你多找些回来。” “到时候我们就在院中挖口井,把这些夜明珠都丢进去,缺银子花的时候就捞出来一颗。” 宋滇之忍不住跟着笑道:“好。” 不过在此之前,乔五味目光落在绿色灌木上方那不易察觉的木门,有些事情总要做出决定,她松开宋滇之,单手结印。 “八方符灵!” 十张黄符迅速漂浮在半空中,原本那九把迷你玄水剑想凑过去,可还未上前,就被宋滇之给收了回去。 而就在乔五味准备动手之际,一只带着火的箭羽划破空气朝她射了过来。 “御金为盾,御木为藤!” 话音落后,五张黄符的无风自燃,金为盾将乔五味护在其中,只听“叮”的一声,箭羽直接撞在金盾之上,化为粉碎。 而从地面生出的藤蔓,它们全身长满锋利的毒刺,朝着箭羽飞过来方向窜去。 躲藏在角落中的放箭人,直接翻身滚落在别处,以腿撑弓,迅速从身后的箭囊中抽出两把箭搭上去,将直冲过来的藤蔓给钉在墙壁上。 乔五味神情严肃:“降雷为牢,困!” 悬浮在半空中的黄符瞬间消散,紧接着神秘人上空忽然落下无数道如拇指大小的紫雷,直接将人圈入其中,并慢慢朝里缩去。 第189章 但神秘人并没打算放弃,从箭囊中抽出一只箭羽,搭在弓箭上对准赶过来的乔五味。 乔五味倒也不惧,直接开口道:“你打不过我!” 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半吊子符师了。 可等乔五味走上前,才发现这对自己动手的竟是名女子,而等女子扯开面纱露出真容时,她更是傻了眼。 “秦东家!” 秦半夏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手中弓箭依旧没放下,显然是想殊死一搏。 乔五味则面露疑惑:“你我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秦半夏狐疑的打量乔五味脸上的神情,也不确定她是在装傻还是真不知情,便故意试探道。 “你不是城主的人吗?” 乔五味微蹙眉心:“我与你家城主只是做了笔交易,什么时候就成了她的人!” 秦半夏听到“交易”两个字,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 “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与那人做交易,也不怕因果报应吗?” 乔五味??? “我用珍珠换她金子,能牵扯出什么因果报应?” 秦半夏愣了许久,好半响才回过神:“换金子?” 乔五味一脸无辜:“对呀!” 可秦半夏依旧不信,毕竟刚刚那一幕她可是看在眼里,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目光瞥向不远处的灌木墙处。 “你在偷偷养着这些黑腐者?” 在地底下,黑腐者缠在身上的那些纱布,瓦罐与填肚子的粥水,这些不可能是黑腐者自己出来采购的,就算是冒着风险出来,那他们哪里的银钱? 如果乔五味猜测是对的,那秦半夏对自己动手就情有可原。 只是她不明白。 “那些黑腐病是有传染性的,你这样偷偷养着他们,他们如若引起瘟疫,到时候整座繁城的人都得死。” 秦半夏眼眶发红,她松手,箭羽直接朝着乔五味飞去,只是在触碰到紫色雷电时,瞬间炸开化为碎片。 炸出去的碎片直接划破秦半夏的脸颊,鲜血从伤口处慢慢渗了出来。 “是谁告诉你,黑腐病是有传染性的?” 乔五味听出一丝不对劲:“白芷,她说黑腐病是瘟疫,是会传染的。” 闻言,秦半夏也怪不怪,她也不顾脸颊处的伤,语气讥讽道。 “她效忠城主,城主说什么,她自然是信什么!” 乔五味有些不解:“那你的意思是说,所谓的黑腐病不会传染人?” 秦半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先放了我,我在告诉你答案。” 乔五味并不担心会不会有诈,在她看来,自己能制服第一次,那就能制服第二次,再不济身后还有座大靠山呢。 待秦半夏恢复自由之后,她目光忍不住落在乔姑娘身后,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子身上,不得不承认,他生得极其好看,但全身所散发的强大气场,让人有些喘不过起来。 能成为风清客栈的东家,秦半夏不可能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既如此,她还不如赌一把,相信乔姑娘不是城主的人。 恢复自由的秦半夏缓缓道:“那黑腐病并不会传染,我与他们接触差不多有半年多,一直都很好。” 宋滇之忽上前将乔五味拦在身后,语气冷漠:“若你说的是谎话呢?” 秦半夏直接抬手发誓:“若是说谎,便叫百花娘娘罚我,让我秦半夏不得好死!” 繁城人以百花娘娘的名义发誓,这足以证明她的诚心。 只是乔五味想不明白的是,如果秦半夏没说谎,黑腐病是不会出现人传染人,那为什么城中人会如此惧怕? 云城主又怎会下令,将人驱赶出繁城呢? 但很快乔五味就弄清楚这其中的猫腻,她看向秦半夏,十分笃定道。 “你们城主有问题!” 虽呆在繁城不久,但乔五味却看的出来,繁城人是无比信奉百花娘娘,且忠于城主,那黑腐病并非瘟疫,不会人传人的迹象,云城主只需要告知繁城百姓,这黑腐病也便不会引起恐慌。 可显然云城主并没有这样做,甚至还默许黑腐病就是瘟疫,若不然白芷也不会带着守卫四处寻找患有黑腐者的人,并将其赶到城外烧死。 第105章 秦半夏并未呵斥乔五味对自家城主的不敬, 在发现白芷将黑腐病押送城外活活烧死,她便逐渐生出叛逆之心。 她十分平静:“你说的没错。” 秦半夏环顾四周,觉得这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从怀里掏出绣帕, 边将脸上血迹慢慢擦拭掉, 边继续开口。 “乔姑娘,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乔五味思索良久,才点头同意这个提议。 虽然她并不想掺和繁城的事情,可麻烦已经找上门, 自己唯唯诺诺的话, 当真以为好欺负,想到那条寄生在自己身体中那条“恶心”的红线,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后怕。 乔五味下意识拽着宋滇之的衣角, 跟在秦半夏的身后, 待离开偏静的巷子,看着街道上人头攒动的行人,听着喧嚣热闹的笑声, 以及那百花绽放的景致,她莫名觉得有种割裂感。 第190章 只是三人还没走多久, 便碰到急忙忙赶来的白芷。 白芷先是看了眼带着面纱的秦半夏,而后将目光落在乔五味的身上,她走过去, 身后持着银枪的守卫就像是收到什么命令,直接将三人团团围住。 秦半夏微微蹙眉, 目光死死盯着忽然出现的白芷。 这一幕已经引起街道百姓的注意, 纷纷站在不远处探着脑袋看过来,持银枪的守卫可是城主的人, 那三人指不定是犯了什么大事。 白芷神情严肃,她强忍内心的煎熬,不敢对上秦半夏的视线,并冷声质问道。 “方才我朝乔姑娘所指的方向追去,并未发现那,名蒙面的踪迹。” 乔五味又怎会听不出来这话里有话,她眉梢挑起:“白姑娘觉得我在包庇那蒙面人?” 白芷没吭声,可这态度也相当于默认。 守卫们则直接将那锋利的枪头对准着面前三人,只需白芷令下,便直接动手。 乔五味脸上忽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她似是想到什么,十分气愤的问道。 “你们城主该不会是想耍赖吧?” 听到指责自家城主,原本围观的百姓们都纷纷不干了,立即对着乔五味指指点点了起来,这个女子是谁呀,竟如此大胆敢说城主的坏话。 “昨日我是可用四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同你城主换金子,今天就污蔑我跟那什么蒙面人是一伙,你家城主是不是没有金子给我,才导的这出戏呀?” 乔五味故意说的很大声,虽然她知道那蒙面人跟云城主没有半分关系,但乔五味是真的很担心那云城主食言,三箱黄金不打算给自己。 这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白芷微微愣住,而后开口呵斥:“休得胡言乱语,我家城主向来是说话算话,允你的金子自然是不会少。” 闻言,乔五味才松口气。 “那就好。” 白芷则继续道:“那乔姑娘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乔五味故作不解:“交代? “白姑娘,你也清楚我与城主之间的交易,你觉得我这个爱财如命的人,会冒如此大的风险跟那名蒙面人去藏匿一名黑腐者吗?” 白芷依旧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乔五味,并斟酌着她所说的每句话,在确信乔五味不像是撒谎,才将手抬在半空中,做出向后挥了挥的动作。 守卫见状,立即将银枪给撤回来,动作整齐的朝后撤退几步。 白芷虽相信乔五味同那神秘的蒙面人没什么关系,但是有一件事她需要确认。 “不知乔姑娘可同那名黑腐者接触过?” 乔五味摇摇头,当时宋滇之察觉那女童不对劲,及时将她拦住。 白芷解释:“我与乔姑娘曾说过,黑腐者是具有传染性,为了繁城百姓着想,我希望你与宋公子,还有秦东家都撩起衣袖。” 这让乔五味感到疑惑,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让他们都撩起衣袖了。 黑腐者手臂上是有一块块圆形的黑斑,应该是通过这样的症状,来判断有没有被传染。 秦半夏最先撩起衣袖,露出那白皙光滑的手臂,乔五味也只好照做,宋滇之自是也免不了,神情淡漠露出自己精瘦且线条优美的手臂,白芷认真观察许久,见没什么异常之后,才松了口气。 “没有红虫标志。” 话音落后,连带围观的百姓们悬着心也落下来 而“红虫”两个字让乔五味不由蹙紧眉心,她不由问道:“红虫标志是什么?不是黑斑吗?” 既已打消对乔五味的怀疑,也确定她不是黑腐病者,白芷的态度也没有方才那般冷硬,甚至柔和几分。 “感染黑腐病前期症状是有红虫标志,红虫标志消失之后,才会病变成那一块块黑斑。” 这个解释并没有解答乔五味心中的疑惑,但她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走上前压低声音,再次询问道。 “我那院子打扫的怎么样?还有三箱金子,你家城主确定不会赖账?” 白芷有些无奈:“这繁城属我家城主最有钱,区区三箱金子罢了,又怎会赖你的账。” 而后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十分严肃。 “只希望乔姑娘别做出伤害繁城的事。” 乔五味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白姑娘说的什么话,我可是用一颗夜明珠换了一座院子,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繁城的事!” 白芷想到乔姑娘爱财如命的性子,不由陷入沉默,最终将目光落在秦东家的身上,她抿着唇走上前,眼底露出几分歉意。 “秦阿姐,晚些我去客栈与你赔罪。” 秦半夏却不愿领情:“可别,我那风清客栈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白芷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秦半夏却直接抬腿走人,乔五味连忙拉着宋滇之的手跟在身后,而原本围观的百姓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散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白芷伫立在原地,神情有些落寞的望着秦半夏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人海中,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秦半夏将两人带回自己的府邸,看着上面大门上方悬挂着秦府时,乔五味感到有些诧异。 开门的侍女在看到的秦半夏时,连忙笑盈盈道。 第191章 “东家,可是要吩咐厨房备好晚膳?” 秦半夏轻“嗯”了声:“去吧。” 她似是想到什么,侧身与乔五味解释:“在繁城,女子与男子平等,是可以自立门户,甚至可自立府邸。” 繁城与其他城镇最大不同点就是这,也因此是许些女子所羡慕且向往的地方。 其实在发现城主是女子,且白芷可号令持着银枪守卫时,乔五味就察觉到这里的与众不同,不过她本身所处的环境同繁城差不多,才没那般大惊小怪。 秦半夏绕过大厅,朝着后院走去,那处有座凉亭。 跟在身后的乔五味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繁城既以花为名,并信奉百花娘娘,几乎每家每户都种满鲜花,而方才她一路走来,发现秦半夏的府邸中是一株绽放的鲜花都没有,就连花树都看不到。 只有绿油油的野草,跟当装饰用的假山。 尤其在看到种满各式各样蔬菜的后院,乔五味彻底傻了眼。 秦半夏边朝凉亭方向走去,边指着那些生长极好的菜地道。 “那是胡瓜,左边是地瓜,右侧是六月柿,是不是都生的极好?” 胡瓜藤蔓早已爬上搭好的木架上,地瓜叶大片片的拥挤在一起,让人难以瞥见底下的硕果累累,六月柿苗上早已结出鸡蛋大小般的青色果实,有些两侧染上颜色,再等上一个月,应就可以摘下来吃了。 乔五味有些不解:“为什么不种花?” 秦半响走进凉亭中坐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时候那些花在偷偷的盯着我。” 这句话听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乔五味不由想起那爬满客栈外墙的月季,以及那根吸血的诡异红线。 “你的意思是,繁城中的那些花都是活的?” 一直沉默的宋滇之忽然开口道:“不是花活了,应是被人操控。” 在进繁城之前,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觉得城中的花着实太多,空气中弥散的香味十分的复杂。 而在踏入城主府,进入大厅中时,宋滇之就很敏锐的闻见,这个人身上弥散着一股很淡且被特意遮掩的死气。 死气,顾名思义,是从死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宋滇之不爱多管闲事,他只想与阿乔早日拜堂成亲,但也因此疏忽,那条诡异的红线不知不觉钻入阿乔的体内,好在发现及时。 乔五味觉得细思极恐:“繁城那么多花,如果都被人操控……” 秦半夏则脸上苍白,声音也有些发颤。 “在繁城能操控百花的话,也只有百花娘娘,但百花娘娘早已经死了!” 乔五味想了想:“或许是云城主呢?” 秦半夏直接否决乔五味这个猜测,双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甚至不知何时竟生出一身的冷汗。 忽然之间,秦半夏觉得这繁城就像是巨大的牢笼,将她们圈养其中,而那外面的人正却拼命的想挤进去。 良久,在压抑内心那久久无法平息的恐惧后,秦半夏才嘶哑的问道。 “乔姑娘可知晓繁城的百花仙子?” 乔五味不是瞎子,自然察觉到秦半夏的不对劲之处,看来她是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 “云城主之前还说,若我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参选。” 秦半夏低着头,她双手紧握着悬空在胸口处,因发颤的厉害又放回膝盖上,她紧咬着那发白的唇,思索着要不要将那件事情给说出来。 挣扎许久,秦半夏最终决定赌一把。 “我本是上任城主的贴身女官,上任城主病逝之后,我便离开城主府,开了间名为风清客栈,至于我与白芷的关系,她是由我一手带大的。” 乔五味有些惊讶的看向秦半夏,毕竟她一直以为,秦半夏只是个开客栈的。 秦半夏继续说道:“其实有件事情,你们外地人并不知情,这是只有繁城人才会知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不可以泄露出去,若不然会被百花娘娘厌恶,也会遭到众人处罚。” 现在说出来,是因为她觉得繁城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所有参加百花仙子的女子,其实都是被特意选中的人!” “百花娘娘寿诞的前一日,她们会候在百花娘娘神庙中,在寿诞当日会随百花娘娘神像游行,最终百花娘娘的神像是被送进城主府。” “城主府后山有座湖,那湖中间。有座岛,传闻百花娘娘的尸首就是埋葬在此处。” “这些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们会被送到此处,开始正式供奉百花娘娘!” 第106章 在听到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会随神像一起去城主府邸时, 乔五味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后百花娘娘的尸首埋葬之地,以及开始真正侍奉时, 她脑海中冒出两个字。 人祭! 从华国第一代王朝夏朝便有“杀人献祭”的风俗, 在商朝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 他们认为这是与神明沟通的桥梁,是在朝神明表明自己的衷心与敬畏,从而获得神明的保佑与恩赐。 可这样吃人的“东西”到底是神还是魔? 第192章 秦半夏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想到当时在城主府所看到的那一幕, 恐惧瞬间蔓延全身, 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栗。 乔五味见状,也没有急得追问,而是耐心等待秦半夏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差不多半炷香的时辰, 秦半夏的脸上才浮现几分血色出来, 她抬头看向乔五味,开口问道。 “你们知道寄生吗?” 乔五味点点头,寄生这两个字让她想起殇魂。 虽说殇魂是被人的心中所放大的欲望给吸引而来, 但也是寄生在人身上,最终成为怪物! “侍奉, 也便是寄生。” “她们被送往那座葬有百花娘娘尸骸的小岛后,船只都会被划走,在侍奉的第一天, 她们的手臂上会生满花苞。” “这些花苞会寄生在血肉之中,白色的根须钻入骨头内, 它们贪婪的吸取着养份, 直到宿主化为森森白骨。” “所谓的百花仙子,在外来者看来光艳鲜丽, 可在繁城人眼里,不过是这座城镇的肥料,是给与百花娘娘的贡品罢了。” 秦半夏睫毛微颤的闭上眼,当时她追查黑腐病时,曾偷偷靠近过那座孤岛,看到白日还笑意嫣然的女子们宛如幽魂伫立在一座巨大的黑色石棺前。 那些漂亮且灿烂的花儿,从她们眼眶中,颈部处,手臂上,甚至胸膛内蛮力的挣扎而出,欢快的摇曳着花枝。 这一幕既诡异又震撼,等回过神后,皆都转化为惊悚。 秦半夏当时害怕的将此事告知上任城主,可上任城主却神情平静,语气更是极其淡漠道。 “这件事繁城人大部分都知晓,别这般大惊小怪的。” “何况,参选百花仙子的女子都是自愿的,她们的父母也为此感到自豪。” 这些话宛如一桶冰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全身的血液在那刻,仿佛都被冻结住。 乔五味神情凝重,她蹙紧眉心问道。 “所以繁城的特殊性是以人祭为条件,从百花娘娘那获得的?” 秦半夏想了想:“百花娘娘只会保佑繁城所有花卉开的更灿烂着。” 乔五味有些疑惑,如若百花娘娘是神明的话,又怎么会死去呢?可若死去了,她又是以什么形式存活在这世间的? 很奇怪!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侧目看向身边的宋滇之。 “那百花娘娘真的是灵族圣树的花所幻化的吗?会不会是什么精怪?亦或者是邪物之类的?” 毕竟传闻是可以从人嘴里编排出来的,这事情真相如何,只有眼见为实。 宋滇之那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抬眸对上阿乔的目光,神色温柔的说道。 “当年我来繁城时,的确察觉到灵族之力的气息。” “而现在!” 宋滇之抬手,原本平静的四周忽生起一阵清风,为他带来了答案。 “灵族之力的气息消失了。” 乔五味有些诧异,她记得承桑说过的,云城主身上就流淌着灵族的血脉,如今她还活着好好的,那气息又怎会消失呢? 身为上任城主的贴身女官,秦半夏又怎会不知灵族之力的事,她的脸上立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并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 乔五味相信宋滇之是不会出错,他既说消失,那便是消失了。 她语气笃定:“宋滇之是不会出错的。” 秦半夏只觉得十分的荒谬,可又觉得这是以人为祭的后果,是老天爷对繁城的惩罚,她呆愣许久,最终轻声道。 “繁城的天快要塌了。” 说罢,秦半夏抬头望向远方那湛蓝清澈的天空,眼底露出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趁城门没有关,你们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乔五味十分不解:“灵族之力消失难不成会给繁城带来灭顶之灾吗?”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坐在凉亭中的秦半夏忽站起身来,她边朝外走去,边开口解释道。 “你刚不是询问繁城特殊性吗?百花之所以能无视季节生长,绽放,是依靠城主身上的灵族之力。” 而灵族之力消失,繁城也不会再特殊。 这对城中百姓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一片片雪白的“羽毛”缓缓落下来,秦半夏下意识伸手接住,带着凉意的“羽毛”落在掌心,很快就化为点点水渍。 她那张娇美的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神情。 “下雪了!” 此时繁城街道的行人们纷纷伫立原地,抬头看向那晴空万里的苍穹,如羽毛般大小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发鬓上,肩膀处,手心里。 城主府的楼阁之上,云城主神色淡漠的看着被风卷进来的雪花,目光不由落在不远处的孤岛之上。 繁城本是位于南方,按理说是不可能下这么大的雪。 只稍片刻,那雪花纷纷扬扬的将地面铺上一层白绒绒的地毯。 但极为诡异的是,他们却感觉不到任何寒冷。 这些雪花就好像不存在似的,但伸手去触摸,却又能感受到冰冷冷的触觉。 联想不久之前的五彩霞光,繁城大部分人都觉得,是百花娘娘显灵,赐下了神迹。 第193章 也因这场神迹,更多人开始涌入繁城,为了让百花娘娘寿诞不被影响,门口的守卫也只能提前关闭城门。 秦府内。 乔五味看着掌心正在慢慢融化的雪花,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八月飞雪是异象奇观?还是百花娘娘真的显灵了?” 宋滇之轻声道:“是天道对繁城的惩罚?” 乔五味有些不解:“惩罚?” “嗯,这繁城要变天了。” 宋滇之伸出手,将落在阿乔发鬓上的雪花轻轻拂拭去,并继续问道。 “阿乔可要离开?” 这个问题让乔五味犹豫许久,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如果继续待下去,怕会有不少麻烦。 可若离开的话,那三箱金子怕是拿不到,以及……带着诚恳来繁城参拜百花娘娘的无辜之人。 如果繁城真的有问题,那他们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乔五味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做不到看着那些无辜人遭殃,她抬头对上宋滇之那温柔的目光。 “不离开!咱们说好要在繁城拜堂成亲,然后过一辈子的。” 宋滇之嘴角荡漾浅浅的笑意:“我听阿乔的。” 既然要插手繁城的事情,那有些事情也得问清楚。 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在乔五味的心里,她怀疑让繁城人人惧怕的黑腐病,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 亦或者,是邪祟作怪! “秦东家,方才白芷口中所说的红虫标志是什么?” 正沉迷这场大雪的秦半夏慢慢回过神来,对于乔五味所询问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却还是开口解释。 “感染黑腐病的前期,人的胳膊上会出现红痣一样的标记,因数量会增加跟移动,故此被成为红虫标志。” 乔五味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在听到红虫标志时,她立即想到昨晚手臂上的那枚红痣,看来自己猜测是对的。 所谓的黑腐病,不过是那条寄生人体中的红线缘故。它吸食活人的血肉,因此身上才会出现黑斑。。 秦半夏见乔五味神情凝重,忍不住问道。 “乔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乔五味语气严肃:“我怀疑云城主在偷偷豢养邪祟。” 之所以怀疑云城主,是她对黑腐病的态度。 很诡异! 秦半夏心中一惊,只觉得乔姑娘这话极其大逆不道,拥有灵族之力的城主怎么会豢养邪祟! 可很快她就想起来,灵族之力已经消失了。 如若是旁人说,秦半夏或许不会相信,可她见识过乔五味的厉害,以及身边那名神秘的宋公子。 乔五味继续道:“就在昨夜,我的手臂上也出现所谓的红虫标记。” 这话让秦半夏瞬间瞪大眼睛。 “然后我们将它给拽了出来,它如发丝般细长,吸食鲜血,会扭动,就像一条活虫子。” 秦半夏似是想到什么:“会不会是花茎?” 就像孤岛上那些被百花寄生的女子们,既然花可以吃人,那花茎也是花的一部分。 乔五味微蹙眉心,想着当时那条“红线”的样子,应是吸食过鲜血的缘故,故此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花茎也不是不可能。 宋滇之低声道:“那上面没有生命的迹象,亦是被人操控。” 乔五味立即小声嘀咕着:“肯定是那云城主,她当时还居心叵测的让我去参选那什么百花仙子。” 一想到还没有到账的三箱黄金,乔五味就心痛的不行。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就不应该听承桑的话,用那夜明珠去找她换……” 后面要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乔五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因昨晚怀疑那红线是什么邪祟作怪,便让承桑今日一早去找云城主说说此事。 第107章 乔五味眼中不禁露出担忧的神情, 虽知晓承桑是半仙之身,但却莫名的有些心慌。 她急忙道:“我们得回去。” 只有回去见到承桑的身影,这颗悬着的心才能落下来。 乔五味不敢耽误, 可正准备离开回客栈时, 却被秦半夏给拦住去路, 她犹豫片刻,才轻声询问。 “要不我派马车送你们去客栈。” 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要快,乔五味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只是她忽略了一件事情, 临近百花娘娘寿诞, 城中人流较多,也因此马车被堵在半路上。 乔五味等的心烦,直接拉着宋滇之的手, 晶莹剔透的雪花与那粉色的花瓣掠过两人的身侧, 他们穿过热闹的街头,挤着拥挤的人群,差不多半炷香的时辰, 才抵达风清客栈面前。 宋滇之看着喘着粗气的阿乔,轻声安抚道。 “放心, 他不会出事的。” 乔五味点点头,而后朝着风清客栈内走去,在走到停梯口时, 昨日那两名嘴碎的客人又忍不住在那小声嘀咕着。 “我说这繁城可真能养人,这秦东家都半老徐娘, 我还以为没出阁呢?结果打听后才知道, 竟然孩子都生了。” “啧,你这打听秦东家作甚?难不成是看上人家呢?” “不行吗?秦东家除了老了些……” 第194章 这话还没有说完呢, 一壶热水突然泼了过来,烫得他是嗷嗷惨叫,阿豆满脸愧疚道。 “客官,真不是故意的,也不知是谁从后面撞了我一下。” 还没等烫伤的客官发难呢,掌柜就急忙忙的赶过来,伸手狠狠地敲在阿豆的脑袋,并恶狠狠的训斥道。 “怎么做事的!” “还站愣站着做什么,没看到客人不想看到你吗?给我滚到后院好好呆着!” 阿豆单手捂着被打的地方,满脸不服气,被烫伤的人哪肯这么简单的放过那小厮,但伤口痛的他龇牙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罪魁祸首离去。 乔五味并没看完这场闹剧,在掌柜出来给阿豆解围时,她便已经上楼去房里寻找承桑,只是两间厢房都没有瞥见他的身影。 人还没有回来。 乔五味微蹙眉心,坐在厢房内的圆桌前,十分慌张的问道。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等宋滇之开口,她又忽得站起身来:“我们直接去城主府吧。” 若真是云城主下的手,兴许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宋滇之见状,连忙伸手拉住阿乔,先替她将那跑乱的发丝给挽在耳根后,而后声音低柔道。 “你先别急。” 乔五味抿着唇,抬头对上宋滇之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双手紧紧扯着眼前男人的衣角,声调中带着几分委屈。 “我除了师傅之外,没有别的亲人。” 其实对承桑这个半路相认的弟弟,乔五味还是很喜欢的,有他在,自己便不再是孤零零一人。 因此在知晓城桑或许有危险时,才会这般焦急。 宋滇之心疼的看着眼前的人:“兴许他与那云城主叙旧,聊的忘记了时间。”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才慢慢冷静下来,她坐在圆木桌前的凳子上,侧目看向窗外,外面那场雪还没有停,从那晴空万里的苍穹缓缓漂落下来,那窗沿处已经堆积一层白霜。 “可如果如我们所猜测的那般,云城主便是幕后主使,她在豢养着邪祟呢?” 提起邪祟,乔五味诶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那条寄生在人体中的“红线”,或许如秦半夏所说的,那东西不是虫,而是花茎。 乔五味垂眸,继续说着自己的担忧。 “患有黑腐者的人都较为年轻,他们的血肉对于那邪祟来说,就相当块良田,慢慢的生根从而吸取田地中的养份,而承桑身为半仙之身,云城主又怎会轻易放过他呢?” 宋滇之坐在阿乔的身侧,他倒了杯热水,边递过去边道。 “他总归是半仙之身,没有那么不堪一击,若我们猜测是对的话,便更不应该自乱阵脚。”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她猛的抬起头,盯着眼前的宋滇之。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兴许那云城主就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 既然“邪祟”喜欢吸食强者的血肉,那最危险的并不是承桑,而是宋滇之。 她下意识蹙紧眉心,并伸手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 “那现在怎么办?” 乔五味觉得两人现在十分被动,眼下对云城主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就算等天黑之后,承桑还没有消息,也有可能是幕后使者将他作为诱饵,等着自己与宋滇之上钩。 但也不能放任承桑不管。 宋滇之眸光微微颤了颤:“等!” 乔五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等?” 宋滇之轻“嗯”了声,并开口的询问:“你有没有觉得那位秦东家有问题?” 秦东家也便是秦半夏。 他那只修长且骨架分明的左手落在桌面上,边漫不经心的轻敲着桌面,边解释。 “她最开始说过,人祭这件事繁城人都是心照不宣,可又为何表现的如此惊恐?” 这很反常。 乔五味立即反应过来:“她在说谎?” 宋滇之继续道:“应是有一部分是谎话,有一部分是真话。” 敲着着桌面的左手忽然停了下来,他听见风正在耳边轻声倾诉着。 这座城在哭。 客栈外底下也不知发生什么,传来的激烈的争执声,隐隐约约听见今年城门怎么关那么早,什么百花娘娘显灵,这场雪乃是祥瑞的话。 在听到城门关了时,乔五味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看来,他们就算想走,恐怕也是走不成。 乔五味忍不住问道:“这灵族既然有预知能力,那云城主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到繁城来?” 如若细想的话,便会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宋滇之脸上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他轻“嗯”了声,算是在默认乔五味的这个猜测。 有件事也很奇怪。 为什么云城主的身上会弥散一股淡淡的死气? 得到答案的乔五味面露惊恐,她忽然觉得灵族的预知能力未免也太过强大,无论做什么还是不做什么,都在别人掌控之内。 这样太可怕了。 但很快乔五味就找到破解的方式:“未来也是可以发生变化的。” 这就像是她们与云城主在下一盘围棋,黑棋步步紧逼,甚至已经预知白棋的接下来的每一步落在何处,正将其一一困住。 第195章 如果! 白棋接下来变了两步或者三步棋子呢? 那黑棋的节奏肯定也会跟着乱。 这局也就破了! 但眼下最难的就是,白棋走的哪一步,才会是黑棋所预知。 这时宋滇之忽开口道:“我们会去城主府!” 无论是秦半夏的出现,还是承桑的消失,都在驱使着两人去趟城主府,兴许那城主府早就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的出现。 乔五味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她起身凑到宋滇之的耳边。 ………………………… 繁城的这场雪连下三天,但奇怪的是城中所有的花卉依旧在灿烂的绽放着,丝毫不受影响,地面上早已经铺上厚厚的白色毛毯,百花娘娘游行地方的雪早已被铲的干干净净。 孩童们已经忘乎所以的凑在一起,用地上的雪花当武器,开心的打起雪仗。 女子们则将雪堆成半人高的小娃娃,给涂上胭脂,画上眉毛与眼睛,又采摘鲜花将其的做成花环和项链,挂在那憨态可掬的雪人身上。 城主府邸内。 紫色杜鹃花绽放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站在高阁俯视看去,场景极其的震撼。 云城主身上披着狐狸毛披风,伸手接着被风卷进来的雪花,如今落下的雪花已经没有第一日那般大,或许等百花娘娘的寿诞过后,这场雪也便停了。 白芷与秦半夏皆都跪在白色的纱幔后,两人低着头,一一汇报着情况。 “禀告城主,百花仙子已经挑选完毕,天黑之后,便会将其送至百花娘娘神殿中。” “自那日乔五味与宋滇之从府邸离开之后,便消失在风清客栈,我派人几乎将繁城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两人的踪迹。” 听到还未找到乔五味与宋滇之时,云城主那精致的眉眼不由向上挑了挑,毕竟事情已经跟预知的安全不一样。 看来是察觉到什么。 云城主十分淡漠道:“先别管他们,明日便是百花娘娘寿诞,切不可发生任何意外。” 秦半夏眼中露出几分挣扎,但还是与白芷领命退下。 云城主的余光落在不远处那座被白雪覆盖的小岛上,盯着那由四块巨大黑石搭建的石棺微微有些愣神。 半响,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并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不急。” “人还在我的手里,总归是要找上门的。” 清冷的声音回荡阁楼之中,云城主脸上露出一抹疯狂的笑意,随即自言自语的呢喃起来。 “你睡太久了,我一个人真的好孤独。” “是时候醒过来,正好陪我看这场雪。” 第108章 无人知晓她在和谁说话, 只是那风卷起白色帷幔,吹乱那如丝绸般的墨发。 许是明日便是百花娘娘的寿诞,夜幕之后, 繁城的街道所布置的灯笼全都点亮, 宛如一座不夜城。 街道行人寥寥无几, 从空中垂落下的雪花被屋内灯火渡上浅浅的金光,众人都回到屋内,为明日的祈福做准备。 将白日采摘的大部分新鲜花卉,将其浸泡在井水中醒着, 小部分剪下花枝, 用穿着线的细针一一串起来,这些明日都要悬挂在门口处以及窗户处。 神庙外正站十名手持银枪的守卫,他们神情严肃, 而通向神庙内, 每隔十步,两侧便伫立着石灯幢,石灯幢内的烛火随风摇曳着, 似是下一秒就被风给吹灭。 继续朝里走,是插满祈福香的香炉, 随着烟气环绕,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檀香气息,而在里侧便是百花娘娘的神殿, 神殿内放置数不清的莲花铜灯,烛火将屋内映照如白日, 正摆放的百花娘娘神像的四周。 那神像呈站立姿势, 长发散落,头上戴着彩光熠熠的花冠, 身披七彩霓裳,手持一朵七彩荷花,面露笑意的看向前方。 昨日挑选出来的百花仙子,正呆在神殿后方的空房内,她们三五两群凑在一起,低头交耳说着悄悄话。 “你扮演的是哪位花仙子呀?” “芍药,你呢?” “看我衣裳,我扮演的是木莲花仙子。” “我阿爹阿娘可高兴了,还嘱咐要好好侍奉百花娘娘。” 依靠在角落的两位扮演百花仙子沉默不语,其中一名“姑娘”脸色极臭,如周边欢快的氛围格格不入。 幻化成她人摸样的乔五味压低声音安抚面前的宋滇之。 “等我们找到承桑,就恢复原本的样子。” 宋滇之紧抿着唇,没吭声。 乔五味侧伸出小拇指,悄悄勾住宋滇之的手指,继续道:“你可是他的姐夫。” 无论是小动作还是说出来的话,都让宋滇之心尖微微发颤,阿乔可太懂拿捏他了。 宋滇之抬眸,反客为主紧紧握住阿乔的手,嘴角向上扬起。 “阿乔说的对。” “我是他姐夫!” 那日两人几乎是等到天快亮了,都没有等到承桑的身影,乔五味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其实她的计划很简单,先隐藏两人的行踪,而后藏身在百花娘娘神庙内,等着被挑选好的百花仙子送进来后,偷偷打晕其中两个,她再与宋滇之化形将其代之。 第196章 明日百花仙子随着百花娘娘神像游行,最后一起去往城主府邸。 乔五味就是想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好寻找承桑的踪迹。 只是听这群女子方才说的悄悄话,心里不由有个疑惑。 她们知道所谓的侍奉,其实是一场死亡吗? 乔五味心里不是个滋味,她侧身依靠在宋滇之的肩膀处,边闭上眼睛,边轻声道。 “我睡一会。” 这几日躲躲藏藏,乔五味都没怎么歇息好,只是片刻,就昏沉沉的陷入梦境之中。 宋滇之垂下眼眸,神情温柔盯着阿乔的睡颜,随即动作轻柔揽住她的肩膀,防止待会人朝另一边侧了过去。 许是睡意会传染,原本在说悄悄话的女子们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相互依偎着陷入梦境中。 轻微的鼾声很快就从房间内响起,唯有宋滇之还十分清醒的背靠墙壁,他视线落在不远处门外,眉心微微蹙起。 在东方天际显出一丝曙光时,神庙内的烛火还未熄灭,而神庙外持着银枪的侍卫们似是座雕像,那肩膀上都落下一层浅浅雪堆。 雪白的天地间紧裹着那些绽放在枝头的五彩缤纷的百花,两者交相辉映,在金色阳光落下,宛如仙境。 此时神庙外已经聚集不少人。 以白芷为首,她与身侧四名年轻女子穿着彩色衣裙缓缓走来,头上各簪戴梅、蝶、蛾、松枝、雀翎等饰物,白芷等人左手持着牛皮手鼓,右手持着不同色的傩雕面具,正候在庙外。 在她们的身后,紧跟着八名高大男子,男子脸颊两侧抹上红黄蓝三色涂料,穿着艳丽衣裳,那腰带一圈都悬挂着七色彩带,那彩带尾端皆挂上一个个小铃铛。 这些男子被称呼为“轿夫”。 顾名思义,前后各四名抬着百花娘娘神像游行的人。 “轿夫”后是一一辆辆仪仗马车,其中两名马车上方放置红色大鼓,鼓前站着穿着彩衣女子,手持缠着红绸的鼓键子,目光紧盯着远处的百花娘娘神庙。 待会吉时一到,白芷等人会戴上傩雕面具,手持金色转金筒,在神庙前跳傩舞迎神开路。 轿夫便上前抬起百花娘娘的神像,游行才算正式开始。 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们天还未亮便醒了,她们被人伺候着穿上艳丽的“仙衣”,头上带着属于自己身份的簪花冠。 乔五味轻轻扯了扯身边宋滇之的衣角,并压低声音道:“你别冷着脸,多笑笑。” 被迫穿的“花枝招展”的宋滇之:…… 两人同其他女子一起站在神庙殿两侧,只见那年迈的守庙者也不知从哪掏出三根祈福香,点燃之后站在神像前,嘴里缓缓念道。 “一请神母慈悲,苦渡芸芸。” “二请神母恩赐,天降甘露。” “玉盘满,秽污空,祭天祭地,恩造万物。” 守庙者声音忽嘶哑尖悦喊道。 “恭请百花娘娘,以舞迎神!” 话音落后,一缕缕金色的光幕透过云层,倾斜在庙殿前,似是为百花娘娘开路。 随着神庙门从里被打开,站在仪仗马车上的彩衣女子手握鼓键子,将其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了下来。 “咚咚咚!” 只听鼓声震震,响彻云霄。 白芷与身边的四名年轻女子立即戴上傩雕面具,边拍打着手鼓,动作用力且夸张的摆动着身姿,清脆的铃铛声与鼓声相互较量着。 她们正在迎神! 轿夫踩着欢快的脚步进入百花娘娘神庙内,鼓声与铃铛声更加激烈,两侧不知何时围满了百姓,他们双手持着竹篮,竹篮中装满剪掉花枝的鲜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就等着百花娘娘神像出现,将其砸过去,希望可中个头彩。 没一会,轿夫就抬着坐有百花娘娘神像的轿子出来,在花轿身后是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们,她们的抬头挺胸,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神情。 见百花娘娘神像被请了出来,马车驱使着仪仗马车缓缓前些,鼓声响动的同时,身后白芷等人拍打着手鼓,跳着傩舞祈福开路,两侧百姓将竹篮中的鲜花纷纷朝着百花娘娘的轿子中撒去。 队伍缓缓前些,撒花的百姓们也越来越多。 乔五味觉得自己快要被花海淹没,甚至被砸的有些晕乎乎的,她目光落在那些面带笑意祈福的人们,又转向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身上,内心极其复杂。 百花娘娘游行从天光破晓开始,直至午时过后才结束。 被白雪覆盖的街道上,遗留数不胜数的鲜花,而后又被所有人用力践踏,瞬间变得污秽不堪。 仪仗马车在城主府前缓缓停下,云城主今日身着百花烟雾凤尾裙,伫立在那城墙之上,乔五味抬眸看去,这才窥见她的真容。 亦如承桑所说的那般,云城主是一个极其好看的女子。 只见她眉目清绝,面若含冰,阳光落在脸上,衬得肤色宛如在发光,那摸样像极了雪山巅上千年积雪。 云城主神色淡淡的抓起一把鲜花,朝着底下百花娘娘神像方向抛去,这一路上无数的鲜花都向百花娘娘神像砸去,但奇怪的是,没有一朵能落入神像的怀中。 第197章 只见紫色的杜鹃花缓缓坠入百花娘娘神像的怀里,这瞬间引起在场百姓的欢呼声。 乔五味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道。 “百花娘娘一直都偏爱咱们城主,每年都是城主的花落在百花娘娘的怀中。” “那是自然,城主身上可是流淌百花娘娘的血脉。” 随着众人的欢呼声与齐天的鼓声,“轿夫”们抬着百花娘娘的神像朝着城主府邸内走去,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们自然是尾随其后。 直到最后一名女子进来时,厚重的赤木城门发出“咯吱”一声,并缓缓的闭合上。 乔五味望着那被白雪覆盖的紫色杜鹃花,虽不是第一次见,但脸上还是露出极其惊叹的神情。 她也从未见过下雪后,这些花还能活得如此鲜嫩与灿烂。 这时不知是谁轻呼道:“呀!雪停了!” 原本下了几天几夜的雪不再飘落下来,随着一阵风袭来,寒意瞬间钻入单薄的“仙衣”中,冷的乔五味忍不住打个寒颤。 她忽然想起来,宋滇之说过,这场雪是天道给与的惩罚。 而如今雪停了! 惩罚会是什么? “轿夫”抬着百花娘娘的神像从另一处绕过城主居住的地方,朝着远方那被覆盖上一层白色积雪的湖中岛方向走去。 岸边上,早已经备好渡湖用的船只,候着正在赶过来的众人。 第109章 船只拢共有十一艘, 等走近后才发现,那上面竟连撑船的船夫都没有。 抬着百花娘娘神像的“轿夫”凳上第一艘船只,没等乔五味看清楚, 船只就缓缓的朝着远处的湖中岛方向漂去, 就像被股神秘力量给操控了般。 而在场所有人似都见怪不怪, 似乎都觉得这是百花娘娘所施展的神迹。 乔五味紧贴着宋滇之走到船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湖中岛上,她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岛上空弥散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片刻, 船只缓缓靠岸。 “轿夫”抬着百花娘娘上岸, 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紧随其后,乔五味脚落地的瞬间,就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蔓延上来, 她下意识捏紧藏在袖子中的黄符, 随时警惕着。 这地方很不对劲,有些邪门! 湖岸边上都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朝前没走几步, 就看到一望无际的红色的彼岸花摇曳在雪地中,让众多女子皆都露出惊呼的声音。 “花瓣像是龙爪, 好独特的花,以前从未见过呢?” “对呀!你看还没有叶子,只有花瓣呢?” 胆子大些的女子甚至上前采摘一朵, 正准备放在鼻尖轻嗅时,乔五味连忙开口阻止。 “别闻。” 她没记错的话, 这彼岸花是有毒的! 扮演蔷薇花仙子的女子疑惑看向面前阻止自己的女人:“为何不能闻?” 乔五味还没开口, 那名女子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此处乃是百花娘娘万福之地, 生的花还如此好看,怎么就不能闻呢?” 说罢,她便低头轻轻嗅了嗅。 “竟然有股淡淡的百合花味,可生的跟百合花天差地远呀?” 这话瞬间吸引其他女子注意力,纷纷转身摘下那形如龙爪的红色花卉,并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 “诶,真的耶!” 乔五味知晓自己阻止不了,她就算说出这彼岸花有毒,这群人也是不会相信的。 繁城人信仰他们的神明! 神明所在之地所盛开的花卉,那是祥瑞,而非祸端。 哪怕是生长在死亡之地的彼岸花。 乔五味觉得就像是在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这些花,众人耽误不少时间,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轿夫”抬着百花娘娘的神像没了踪影,她们先是有些慌张,可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湖中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只要继续朝里走下去,定是能找到“轿夫”在哪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乔五味与宋滇之走在最后。 她凑过去,压低声音道:“看来这就是秦东家口中说的人祭地方,我们先在这找一圈,没找到的话咱们再去岸上。” 宋滇之垂眸,伸手扯了扯了衣领,颈脖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肤色。 乔五味见状,轻声安抚:“晚些趁她们不注意,咱们就把衣裳换回来。” 闻言,宋滇之才声音清润低沉的“嗯”了声。 差不多有半炷香时辰,最先带路的女子忽指着远处黑色巨石所在的方向,语气十分激动。 “看!我们到了百花娘娘的万福之地。” “万福之地”这个词,乔五味已经听过第二次,可她很好奇,在这座都生长代表“死亡”的彼岸花岛,又怎么会是所谓的万福之地呢? 似是想到什么,她忽恍然大悟。 “宋滇之,我知道这地方为什么会被叫做万福之地了!” 停下脚步的宋滇之瞭望远处那那一口“棺材”。 乔五味压低声音道:“秦东家说过,在城主府后山有座湖,那湖中间有座岛,传闻百花娘娘的尸首就是埋葬在此处。” 第198章 或许不是传闻,他们的神明就是被埋葬此处,也因此这座湖中岛被称为万福之地。 但乔五味对这地方并不感兴趣,她只想快些找到承桑,戳破云城主的阴谋,早点结束这件麻烦的事。 众人在看到远处的万福之地时,像是疯魔了般,她们似乎忘了“轿夫”,都纷纷朝着前方小跑去。 待赶到黑色巨石面前时,纷纷跪在地面上,神情诚恳的祈福。 乔五味与宋滇之并未跟过去,两人站在不远处,在看到这一幕时,乔五味突发奇想道。 “那口棺材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许是怕宋滇之误会,她连忙解释:“我就想着承桑会不会藏在里头。” 宋滇之眉梢挑起:“那处很奇怪。” 许是因灵族尸骸的缘故,四块黑色巨石就像是天然的屏障,将风隔绝在外,不让人窥觊棺材里头的东西。 “是很奇怪!” 乔五味盯着那四块巨大黑色石头,很好奇这石头是本就在湖中岛上,还是被云城主给搬运进来的,如若是后者的话,又怎么从将其摆成这个样子呢?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发表的看法却是相同的。 这时宋滇之提议:“既怀疑成桑藏在里头,不如我们现在就将这口棺材盖给翻起来。”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却被乔五味紧紧的摁住。 “我知晓你不愿穿成这样,但先别急!” 被猜中心事的宋滇之:…… 乔五味贴进身边的男人,拉住他的手有理有据的解释。 “如此贸然动手,肯定是不妥的,要是在里头没有发现承桑的身影,岂不是打草惊蛇,被云城主发现后,那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宋滇之侧目看向蹙紧眉心,努力思索的阿乔,眼底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那依阿乔看?” 乔五味单手抱胸,另一只手则指向不远处正在磕头叩拜的女子们:“等她们累了,都闭眼小憩时,咱们再偷偷摸摸的进石棺里,若没找到承桑,就坐着船只去那城主府邸找。” 话音落后,宋滇之已经变回原本的样子,身上那件花枝招展的“仙衣”不知被丢去哪,他正穿着之前买的松霜绿外袍,如绸缎般的长发被黑色发带高高束起。 一缕清风袭过,衣袍与长发飞扬,让乔五味不禁看呆住。 她不由想,以后就算两人吵架,自己只要看到这张俊美无俦的脸,气都会忍不住消个大半。 宋滇之声音低柔道:“放心,我隐去身形,她们是不会发现的。” 既然已经混入城主府邸,便已经没有必要保持刚才的那身打扮。 乔五味点点头:“那你跟紧我。” 第110章 湖中岛这块区域压根就没有办法躲藏, 放眼望去,全是一望无际的红色彼岸花。 乔五味还没来得及行动呢,就被其中一名女子发现, 她皱着眉, 开口呵斥道。 “你站在那做什么, 还不过来跪拜百花娘娘!” 乔五味微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跟宋滇之一样也隐去身形。 原本跪拜的众多女子皆都转过头, 目光紧紧盯着还站在远处的乔五味, 脸上露出疑惑与不解的神情。 在她们眼中,百花娘娘是高高在上的神,如今在这万福之地, 应感激涕零的跪拜, 怎会无动于衷呢? 见这些女子生疑,乔五味连忙开口解释。 “我只是太激动了,没想到这辈子会来到传闻中的万福之地, 还以为是在做梦,若不是姐姐喊一声, 我到现在都没回过神呢。” 说完便跑到人群中,动作十分利索的跪在那巨大黑色棺材前,而后俯身将头抵在地面上, 这般虔诚的模样,瞬间打消众人的顾虑。 隐去身形的宋滇之单膝半蹲在阿乔面前, 单手放在嘴边遮挡脸上的笑意, 他忍不住打趣道。 “阿乔胡扯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 被迫跪拜的乔五味抿着唇,余光偷偷瞪了眼旁边的宋滇之。 宋滇之那好看的眉眼也沾染了笑意, 他继续说道。 “当初第一次相见,阿乔便占我便宜,说是我那刚过门的娘子。” 似是故意的,那后面两个字说的极慢,并拖长尾音,听得乔五味脸颊烫的厉害。 她抿着唇,欺负自己现在不好说话是吧! 乔五味起身,双手合十拜了拜,在俯身叩拜时,手迅速掐了把宋滇之。 宋滇之神情有些诧异,随即轻声笑了起来,宠溺的伸手揉了揉身边阿乔的脑袋。而在外人看来,周边忽起一阵温柔的风,轻抚着俯身跪拜女子的长发。 明明今日游行如此之久,可这群扮演百花仙子的女子们却不觉得疲倦,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后,她们都十分都有精神的在那虔诚的跪拜。 似是不知累,不知渴,也不知饿。 犹豫半响,乔五味伸手锤了捶发痛的膝盖,侧身询问周边的女子。 “都快一日没有进食,姐姐可觉得饿?” 那名女子摇摇头,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之前还又渴又饿又累的,但抵达百花娘娘所在的万福之地后,这些瞬间消失不见。 第199章 她立即激动的大声喊道:“是百花娘娘!” “百花娘娘赐福于我们,让我们感受不到人间的饥饿与疲倦。” 这话瞬间引起不少人注意,并立即就有人应和道。 “怪不得!” “方才我还觉得疲倦不堪,现在精神抖擞,原来是百花娘娘赐福给我们!” 一呼百应! 所有人都开始亢奋起来,那扮演牡丹仙子的女子甚至走近黑色石棺前,她双手抱拳放在胸前,哼唱起歌谣来。 “百花颜颜人欲羞~织梦缕缕结仙缘~” “海棠雨~梨花雪~春风露来两清绵~” “桃花醉~桂花香~绿云伴叶胭脂弄~” 歌谣飘散湖心岛上空,也落在众人的耳中,她们静静地聆听着,直到歌谣结束后,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是繁城人人都会的一首歌谣,传闻是百花娘娘当年随口编唱的,并流传至今。 也不知是乔五味身上带有灵符的缘故,还是因为宋滇之,她并不像这群女子般,感受不到饥饿与疲倦。 累!膝盖也痛! 乔五味求助的看向宋滇之,张嘴无声问道:“快想办法。” 她怀疑等天黑后,这群人都还精神抖擞。 宋滇之见状,缓缓站起身,在他闭上眼的瞬间,刚刚还十分平静的四周,忽然涌起一阵狂风,风吹动着四周彼岸花,如同翻滚的红海。 乔五味的耳边忽想起宋滇之低柔的嗓音:“阿乔,屏住呼吸” 龙爪似的花瓣被撕扯成一片片,如雨般散落在众人面前,彼岸花淡淡的香气弥散在四周,除去屏住呼吸的乔五味外,所有人都忍不住举起双手,接从空中飘落下来的红色花瓣,她们觉得这是刚刚的歌谣取悦了百花娘娘,才赐下这场神迹。 彼岸花虽美,但是带有毒性的。 风让毒素从鼻腔中进入到身体里,很快就开始头晕目眩,第一个人倒下后,紧接着便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待地上已经躺倒大片时,乔五味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那新鲜空气,她侧目看着已经显露身形的宋滇之,连忙道。 “她们不会有事吧!” 早知道彼岸花毒性是可以毒死人的。 宋滇之开口解释:“只是让她们先昏睡一会,晚些就能醒过来。” 乔五味这才松口气,她抬头看着正前方那巨大黑色石棺材,似是想到什么,她边伸手示意宋滇之过来,边问。 “你闹那么大的动静,这百花娘娘都没有出现。” 宋滇之走上前:“灵族死后,身体会化为星辰,消散在这天地之间,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乔五味的腿跪麻了,整个人几乎是依靠在宋滇之的身上才缓缓站起身来,小腿部分已经失去知觉,她双手抱着宋滇之那精瘦的腰身,声音有些发颤道。 “你别动。” 腿麻之后,最痛苦的是恢复知觉的过程,稍微一动,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刺痛只窜脑门。 宋滇之只能搂紧阿乔的腰身,免的人待会摔下去。 好半会,乔五味的腿麻才结束。 她站直身,抬眸对上宋滇之那深邃的眼眸,并示意道。 “掀吧!” 看看那云城主是不是将承桑藏在这里头。 宋滇之抬头看向旁侧那由四块黑色巨石石棺材,然后抬脚朝上空走去,凌空中似是有无形的阶梯般,让他一层一层的踩踏。 被抱紧腰身一起带到半空中的乔五味,好奇低头看着悬空的脚,等抬头才发现两人已来到黑色石棺前。 只见宋滇之轻轻挥了挥手,最上方的那块巨石被股神秘的力量给缓缓挪开,待看清石棺内的场景后,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 在巨石黑色石棺里头,竟还摆放着一口由阴沉木做的棺材。 因乔五味曾时不时随师傅去摆平“脏”事,故此对阴沉木这种东西十分的熟悉。 阴沉木又被称呼为“神木”,是种不可再生的木材,它浑然天成,色彩乌黑华丽,且断面柔滑细腻,是经天地之间千年年磨蚀造化而成。 她忍不住呢喃着:“这云城主可真有钱呀!” 难以想象是花费多少心血与银钱才找到体积如此之大的阴沉木。 但让乔五味想不明白的是,百花娘娘既是灵族,而宋滇之也说过,灵族逝去之后,身体是为化为星辰,消散在这天地之间的,压根不需要以如此昂贵且稀罕的阴沉木为棺下葬。 许是日光折射下来的缘故,阴沉木棺四周流光闪动,就好像活了过来似的。 除了阴沉木之外,还有生长在旁侧那一朵朵黑色的花,细看会发现,它的梗、叶子与花朵皆呈墨黑色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承桑之前曾提起过的,能另繁城百花枯萎的瘟疫花,也是并蒂双花的所带来的诅咒。 但瘟疫花为什么会生长在这?要知道这可是百花娘娘的埋身之地。 乔五味双手合十,轻声念道:“莫怪莫怪。” 随即用眼神示意宋滇之准备开棺。 宋滇之蹙紧眉心,在看到这口阴沉木棺材时,他便察觉到四周弥散一股很熟悉且额浓郁的恶臭味,那是殇魂身上所弥散的味道。 第200章 “阿乔。” 听宋滇之喊自己,乔五味侧目看去,见他神情严肃,瞬间明白眼前的阴沉木棺不简单。 “怎么了?” 宋滇之并未隐瞒:“四周弥散着殇魂的气息。” 这话让乔五味脸色突变,这殇魂怎么走到哪,哪就有呢? 她迅速右手捏手诀:“八方符灵,阵!” 十一张黄符迅速从衣袖中迅速钻出来,并漂浮在背后候命着。 做好准备之后,乔五味担心问道:“这只殇魂厉害吗?” 虽知晓宋滇之已不是罪仙,力量足够强大,但殇魂也并非什么等闲之辈,尤其是洪荒时期那一批。 “不是一只。” 宋滇之说完这话,九把迷你版的玄水剑瞬间出现在身侧。 “应有百只。” 乔五味!!!!!!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口阴沉木棺内怎么可能有百只殇魂呢? 但乔五味也很清楚,宋滇之是不会撒谎。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瘟疫花生长在这阴沉木棺材周边,是因为这些殇魂的存在! 为什么死去的百花娘娘会吸引这么多的殇魂,难不成是因灵族的身份吗? 这时宋滇之语气严肃:“阿乔,开棺了!” 只见他抬起手,薄唇轻启 “启!” 语气冷厉又透着几分肃杀。 随着笨重的阴沉木棺被风缓缓抬起在半空,乔五味还没有看清楚躺在里头的百花娘娘,无数细长的发丝如快速朝两人袭来,却被两人周边的风盾给抵挡住。 黑色的发丝迅速将风盾紧紧裹住,并试图将其勒碎。 只是很快,无数只橘红色的火蝶从里头钻出来,纷纷落在这发丝之上,借着风力将其点燃。 所有的发丝迅速缩了回去,被燃尽的那些则化为黑色的灰渍,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此时空气中正弥散着一股被烧焦的臭味,十分的难闻。 刚重见天日的乔五味,正准备目睹百花娘娘的真面容时,宋滇之的手忽拦在她的眼前,声音严肃。 “闭上眼!” 没有半分犹豫,乔五味立即闭上眼,紧接着就听到正前方传来尖锐刺眼的声音,她只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似是要逼出体外。 躺在阴沉木棺材里的百花娘娘,正悬空漂浮在两人面前,她身着黑金锦衣,胸前挂着一块能沁出血般的红玉,头上则戴着镶玉莲花金凤冠,脸上的面容被金色的花纹面具给遮挡的严严实实, 而在百花娘娘身后,是漂浮数百只没有五官的殇魂外,但全身却生满红色瞳孔的,它们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宋滇之,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就是从其中一只殇魂嘴中嘶吼出来的。 宋滇之单手捂住阿乔的眼睛,避免她与那密密麻麻的红色瞳孔对视,从而被蛊惑出事,许是被吵的有些烦躁,悬浮在身后的一把玄水剑如闪电般直接穿过那只殇魂身体。 “聒噪!” 殇魂死去之后,身形立即化为腥臭的海水,从空中坠了下去。 余下殇魂并未感到恐慌与害怕,为首体积较大的那只殇魂甚至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我说今年的祭品怎会如此香甜,原来是临潮仙君身上散发出来的呀!” 第111章 那众多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宋滇之, 皆露出贪婪的光芒。 游荡在归墟之地的殇魂也是有等级之分,尤其是洪荒时期所遗留下的殇魂。 这天地间第一批人是由女娲娘娘是拿着岸边湿软的泥土所捏造出来的,因他们身上沾有神明的气息的缘故, 死后被驱赶到归墟之地成为殇魂后, 却依旧保持自身理智。 可在无尽的黑暗与漫长的岁月中, 这种理智会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折磨 “哟,临潮仙君怀里护着的小丫头看起来也细皮嫩肉,想必吃起来也定美味极了。” 提及阿乔时,宋滇之脸色阴沉厉害, 身后那九把恢复原本形态的玄水剑更是发出“铮铮”的剑鸣声。 殇魂说的那些话, 乔五味是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感受到宋滇之身上所散发的杀意。 她小声道:“待会打起来你别分心,我好歹也是符师, 这群殇魂伤不了我。” 乔五味是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人的累赘。 她拉下宋滇之挡在脸前的手, 在对视正前方那密密麻麻的红色瞳孔的瞬间,只觉得灵魂在慢慢的朝外拽去。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乔五味右手捏手诀, 几乎是咬着牙道。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 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道家的冰心诀念完之后,灵魂被硬拽出去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她目光落在对面的百花娘娘身上,她宛如一个精致且漂亮的人偶娃娃般, 正安静的悬浮在半空之中, 只是身后却围聚着无数只面目可憎的殇魂。 “哟,这细皮嫩肉的小丫头有几分本事呀!” “桀桀桀。” “吃掉她!” “吃掉她!” 九把玄水剑如闪电般划破长空, 所散发的剑气带着冷冽的杀意,玄水剑的速度很快,好几只殇魂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把寒冰刺骨的玄水剑给穿透胸膛。 第201章 乔五味迅速道:“八方符灵,聚天雷,凝为箭!” 十一张黄符迅速笼罩在那群殇魂的正上空,全身裹着金紫色天雷的箭羽一支支从黄符中钻出来,如雨水般坠落而下。 临潮仙君的玄水剑本就是个麻烦,这裹着天雷之力的箭雨更是难缠,有些心力而不足的殇魂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始融化。 玄水剑与箭羽配合的十分好,几乎诛杀大半的殇魂。 可就在这时,四周忽浮现无数拳头大小般的黑雾,随着它们相互吞噬,体型也慢慢变大,最终幻化为一颗巨大的骷髅头。 骷髅头缓缓张开嘴,瞬间将上空的黄符全给吸进去。 而所有殇魂身上的瞳孔瞬间分裂为二,天地之间立即成为一片红色,就连脚底下的彼岸花海也彻底成为一汪血海,无数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想将站立在半空的两人给拉拽下去。 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血腥气味、乔五味直接从怀里掏出三十张黄符,朝半空扬起的瞬间,神情严肃。 “八方符灵,阵!” 那巨大的骷髅头还想张嘴吸进去,只是嘴刚张开,悬浮在空中的三十张黄符在乔五味的操控下直接朝骷髅头所在的方向飞去。 “八方符灵,聚风为龙,困!” 既是黑雾形成的的怪物,那她就用风来狠狠的打它一个大逼斗。 敢吞自己的黄符!!! 这时宋滇之单手搂住阿乔的腰身,朝左侧迅速闪去,而两人原来的地方竟凭空出现一只殇魂,它双手持着一把如手臂般大小黑色剪刀,刀根部还残留着已经干枯的血迹与肉碎。 “哎呀!差一点就可以剪到了!” 声音带着几分失落,只是瞬间,这只殇魂又再次消失不见。 乔五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她侧目看着满脸担忧的宋滇之:“我身上有揣着护身符,不会有事的。” 虽然护身符只能抵挡一次危险,但也足够。 话音落后,正前方三十张黄符已经自燃,并迅速凝聚承一条巨大的苍青色风龙,只是瞬间,那龙尾重重将黑色骷髅头给抽断成两截。 但骷髅头本就是云雾凝聚而成,很快就恢复原样,正准备张开嘴想将面前这条苍青色的风龙给吞噬时,却被风龙所咆哮而出的飓风给搅个稀碎。 随着风龙钻入飓风中,局势也直接逆转,在将众多黑色雾气全给吃进肚子中后,便与飓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状,乔五味不由松口气,看来以她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对付这些殇魂。 这时脚底下的血河发生变故,竟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小漩涡,从上空看去,便发现将这些漩涡给连接起来的话,会是一个巨大的圆形。 宋滇之垂下眼里,嘱咐道:“阿乔,护好自己!” 说罢,他整个迅速朝着血河飞去,为首体积较大的那只殇魂见状,有些无奈道。 “不愧是临潮仙君,竟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它立即带着大半的殇魂紧随其后,余下的殇魂则直接朝着乔五味所在的方向袭来。 而原本悬浮在半空中如景致人偶的百花娘娘,像是失去支撑似的,眼看要朝着底下血海坠去时,身着白衣的云城主不知何时伫立半空中,动作轻柔的将百花娘娘给拦腰抱在怀里。 虽好奇云城主是怎么出现,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些冲过来的殇魂,方才拿着剪刀的殇魂也在其中。 乔五味不敢放松警惕,更不能拖后腿,她动作快速的捏起手诀,唤符! “御金为盾,聚火为龙。” 金光将乔五味紧紧包裹其中,克制刚刚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殇魂,赤红色的火龙盘将她盘旋其中,身边所冒出的火焰直接逼退余下的殇魂。 有了喘息的时间,乔五味直接从怀里掏出十张灵符。 今天就让这群殇魂看看,什么叫做符师! “聚灵为刃,破邪斩魂!” “弑!” 十张灵符瞬间化为金色光点,而在这过程中,拿着剪刀的殇魂已经绕到乔五味的身后,脸上那十几只眼珠子因激动而上下左右疯狂的转动着。 “嘻嘻嘻~” 诡异的笑意响起的瞬间,殇魂便已拿起剪刀,冲着面前女子的双腿挥舞去。 只要剪断双脚,夫君便只能爱她了。 不对,不对! 夫君的腿也要剪断,只有这样,他就不会去找别的女子了。 嘻嘻嘻~ “锵!” 还沾着血迹的剪刀与金盾碰撞在一起,所发出的声音让这只殇魂微微愣住,脑海中也闪现一段陌生的回忆。 手中的剪刀落在地面上,那名脸生的女子正瘫坐在地上疯狂的笑着,在她身边是两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好像……是夫君总爱留恋在其他女人身上。 “咔嚓” “咔嚓” 这声音可真好听,但怎么后来就听不到了呢。 想起来了。 她杀夫君,所以被绑了手脚塞进猪笼中,丢进那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金色光点正慢慢凝聚成一把等人高的剑刃,亦如阳光般耀眼与灼热,高高的悬挂在乔五味头顶之上,随着剑刃自身震出金色的剑气,聚集在金盾前的殇魂也都化为腥臭的海水。 第202章 以灵气聚集的破邪斩魂剑威力无穷,不过存在的时间也极短,在剑气震散开后,便瞬间溃散成点点金光,而后慢慢消失。 看来,下次得多攒些灵符才行。 解决自身麻烦之后,乔五味连忙看下宋滇之那边,他正站在红海之上,以自身为中心,冰层朝四周开始蔓延。 红海之上的漩涡已经慢慢扩大,乔五味竟看到有好几只殇魂从里头爬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玄水剑给诛杀。 这一幕让她不由怀疑,眼前的红海该不会是连接封印殇魂的冥海,若让中间那巨大的漩涡出现,是不是就意味中归墟中所有的殇魂都会流窜出来。 好在宋滇之已经用冻住三分之二的红河,只要将其全都冻结住,归墟中的殇魂便不会跑出去。 “没用的!” 身后忽传来一道云城主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与之前听到的不一样,好像过于的中性,有些雌雄莫辨。 乔五位朝后看去,便见云城主抱着怀里的百花娘娘,正坐在阴沉木棺材内,黑色瘟疫花绽放在两人身边。 云城主目光落在盯着那些殇魂身上,眼中露出几分迷茫,而后缓缓道。 “阵法已经开始了!” 乔五味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阵法!” 云城主收回视线,满眼眷恋的看着怀里的人儿,这件事既然做了,那便没有回头路。 “人祭!” 简单的两个字让乔五味脸色突变:“你杀了那九十八名女子?” 云城主微微一愣:“九十八?” 待反应过来乔姑娘说的那九十八女子是谁时,脸上不由露出自嘲的神情。 “谁告诉人祭是她们!” 乔五味下意识蹙紧眉心,如若人祭不是那些扮演百花仙子?那会是谁? 很快,她就想到那些躲藏在繁城地下的那群人。 “黑腐者?” 云城主紧紧抱着怀中还未苏醒的人:“乔姑娘,你又猜错了!” 她握着那只冷冷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 “黑腐者不过是提供养料的工具人,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们,若不是这群人,阿鹊状4态也不会这么好。” “不过我的阿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这场雪就快要化了!” 第112章 红色海水暗涌滚动着, 纷纷朝着宋滇之所在的方向扑去,它们击碎前方的冰面,还没来记得高兴, 便被冻结在半空之中。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站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 放眼望去, 红海已有大半被冰层封印住,除了那只体积较大的殇魂站在半空外,余下殇魂皆都朝宋滇之扑去。 正准备靠近,九把玄水剑迅速从中掠过, 一一穿透那些扑过来殇魂胸膛。 暴虐的狂风怒吼着, 用力拍打在红海之上,可宋滇之并不受影响,他身上所散发的气场无疑是强大与可怖的, 那些避开玄水剑的殇魂僵在半空中, 名为恐慌的情愫蔓延全身。 宋滇之眼眸清冷,薄唇轻启。 “万里冰封!” 只是片刻,红海就被完完全全的冻结住, 从上空看去,就如一朵绽放开来的红色月季。 原本百只殇魂只剩下为首那只体积较大, 它身上的红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底下的临潮仙君,随即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不愧是临潮仙君。” “可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输给所谓的贪欲。” 话音落后, 一只只苍白的手从冰层中缓缓伸出来,无数名身上长满鲜花的女子站在殇魂的面前, 从半张腐烂的脸, 以及胸膛露出的森森白骨,皆都可以看出来, 这些女子早已经死去,之所以能动弹,怕是身上的那些诡异的花在作祟。 宋滇之下意识蹙紧眉心,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站在半空中的乔五味在瞥见底下那无数名女子时,立即抬头看着坐在阴沉木棺内,紧紧抱着百花娘娘尸体的云城主。 她有些愤怒道:“你居然将繁城中的百姓喂给这些殇魂们。” 云城主微微抬眸:“他们与我又有何干!” 如此冷漠的态度,以及对其他人生命的漠视,让乔五味只觉得面前的云城主过于冷血,似是想到什么,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从黑腐者到“百花仙子”,如果这些都是云城主的手笔话,那她口中所谓的人祭会不会是!!!! 联想刚刚那番话,乔五味心里忽涌出很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喊道。 “宋滇之!” “如若献祭整座城镇的人,归墟的封印会有影响吗? 宋滇之神情严肃,他朝着正前方的那只殇魂伸出手,那只殇魂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掐住颈脖,可它却依旧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临潮仙君。” “千年前拦不住我们,千年后依旧拦不住!” 宋滇之眸色深暗不明,嘴角则缓缓露出一抹冷笑:“是吗?” 他用力握拳,那只殇魂瞬间被捏成灰烬,而红海与站在冰面的那群死去的女尸也烟消云散,如若不是云城主还抱着百花娘娘尸首,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 而乔五味从宋滇之那严肃神情中也得到了答案。 第203章 这时,罪魁祸首的云城主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并如疯魔般开始嘶吼起来。 “阿鹊!我的阿鹊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乔五味看出来了,云城主应该是同这群殇魂达成什么协议,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她开口问道。 “殇魂们是不是应许你,人祭之后,百花娘娘就会苏醒?” 云城主抬起头,双眼已是充满红色的血色,她紧紧握着怀里人那冰冷的手,对乔五味的话置若罔,并自欺欺人道。 “定是人祭还未结束,所以阿鹊还未醒过来。” 底下红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宋滇之回到乔五味的身边,他知晓刚刚那些殇魂是在拖着自己,好让人祭仪式可以开始。 城门在三日前便已紧关,那些还不知灾难降临,正欢天喜地祈福的人们也会随着仪式一一死去。 血肉为引,三魂铺路,七魄燃尽,归墟开! 千年前那些还来不及逃出来的殇魂将会在仪式结束后,皆都从归墟逃窜出来,危害人间。 可宋滇之不再是镇守冥海的临潮仙君,殇魂与他又有何干。 “她怀中的尸首并非百花娘娘!” 这话让乔五味脸上露出震撼的神情:“不是百花娘娘?” 她忽想起宋滇之曾说过,百花娘娘身为灵族,死后尸首是会化为星辰,消失在天地之间,但从云城主紧握的那只苍白色的手来看,并非如此。 乔五味忍不住道:“会不会是用什么禁术,保持百花娘娘的尸首呢?” 她话音刚落,云城主抬眸看向两人,并痴痴的笑了起来。 “她才不是什么百花娘娘,她是繁城最美的花儿。” 云城主目光落在宋滇之的身上,似是想到什么,伸手将固定长发的发簪给拔了起来,如丝绸般的墨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她似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般,面无表情的用发簪用力划破手臂,并开口讥讽道。 “身为仙者,不去拯救那些即将死去的无辜百姓,竟守着自己小情人身边,真是可笑至极呀!” 亦如云城主所说的那般,此时的繁城已是人间炼狱,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之中,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交谈或远处嬉闹的人忽然炸开,滚烫的鲜血瞬间飞溅开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呆呆愣在原地,他们下意识认为百花娘娘在发怒,立即俯身跪拜,恳求百花娘娘熄灭怒火。 可无论如何忏悔,死去的人却越来越多 这一慕动摇大部分人的信仰,他们不在跪拜恳求百花娘娘息怒,而是站起身想快些逃离这个地方。 可城门已关,被堵在城门口的人则越来越多,体弱的人被推搡摔在地面上,无数只脚狠狠地踩在他们的后背上。 哀嚎、痛哭响彻整座繁城。 鲜血汇集成河,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吸引着朝不同方向流淌而去,若从上空俯视看得话,汇集的鲜血正慢慢渗入地面,随之地面发出阵阵红光。 偌大的圆形将整座繁城包围,一条条红色纹路朝着最中央间慢慢汇去,而每条红色纹路的两侧又各生出不同繁琐的纹路。 血肉为引,这早已经铺好的法阵正在慢慢完成。 悬挂在每家每户的纸灯笼正散发绿色幽光,方才那些惨死之人的亡魂浮现出来,纸灯笼将他们的三魂给硬拽里面,亡魂的颜色也开始变的淡薄起来。 已经形成一半的法阵正将余下的七魄给拽入地面,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冥海的上空乌云沉沉,波涛汹涌,隐隐约约能瞥见阵阵红光在闪动着。 风在痛苦嘶吼着,似是亡者悲鸣声。 就在亡魂余下的七魄要被拽入地底下时,晶莹剔透的玄水剑迅速将那些诡异的纸灯笼给击穿,宋滇之伫立在半空之中,目光紧紧盯着已经启动的阵法。 脸色有些苍白的承桑站在城墙之上,俊朗的脸上还沾染不少泥土,他被云城主算计之后,便被埋在湖中岛,被那些彼岸花的根须牢牢给禁锢在地底下,若不是刚才云城主献祭所有的彼岸花,指不定还在那埋着呢。 想到阿姐的叮嘱,承桑唤出雷冥剑。 裹着雷电之力的雷冥剑轻而易举破开那坚硬城墙,以及早已经设好的结界。而原本拥堵在城门口的众人纷纷调转方向,拼命朝坍塌的城墙蜂拥而去。 城中已有三分之一的人成为祭品,另三分之一的人逃离这可怕的地方,剩下皆还跪在地上,神情诚恳的请求百花娘娘保佑。 承桑直接开口道:“喂!你们百花娘娘早就不存在,回应不了你们的哀求,这再不逃的话,下场只有死。” 跪在地上的信徒们又怎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他们不为所动,依旧面露诚恳的跪拜着,并坚信百花娘娘定能解决眼前的祸事。 承桑有些烦躁,这群人固执的不听劝,想着出口已经帮忙打开,他们要是非要留下来当祭品,他也没有办法。 毕竟良言不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承桑抬头看向正在阻止阵法的宋滇之,语气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阿姐能对付那云城主吗?” 第204章 他觉得几年前所认识的云城主变的极其陌生与危险,竟不顾繁城百姓的死活,将其作为祭品献给殇魂。 这行为比疯子还要疯! 宋滇之闻言,长睫微微颤抖,而后语气坚定。 “我信她!” 来之前阿乔说过,仙者的职责,是要护佑凡人。 既是阿乔所愿,那他愿成为一个护佑凡人的仙者。 ………………………… 湖中岛上,乔五味与云城主并不像承桑所想的那般,打的你死我活。 云城主将怀中的“尸体”从阴沉木棺材抱了下来,岛上千万朵红色的彼岸花已被合成一朵比小拇指还要小的花蕊,慢慢融入“尸体”的胸口内。 在那瞬间,光秃秃的岛上被无数朵黑色的瘟疫花占据。 云城主依旧不管不顾,她甚至用手臂伤口渗出的鲜血浇灌彼岸花,许是觉得不够,云城主在乔五味震惊的目光下,拿起簪子刺入心脏。 他在用自己的心头血来灌溉繁城中最美的花儿。 乔五味脸上神情错愕,许是没有想到云城主为了复活怀里人,竟连自己都不放过。 因失血过多的缘故,云城主的脸色越发苍白,但伴随鲜血的浇灌,那朵紧紧裹紧花苞的彼岸花竟慢慢的绽放开来。 云城主能清晰的感觉到,怀里的人的体温在一点点回暖,他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而后低下头,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金色花纹的面具上,语气眷恋。 “阿鹊,该醒过来了!” 话音落后,云城主身形开始变的透明起来,而他怀中人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乔五味亲眼看着罪魁祸首的云城主变成那万千星辰,只是这些散发金色光芒的星辰并未慢慢消散,而是慢慢落入那具“尸体”内。 也是在那瞬间,岛上那朵朵黑色瘟疫花开始消失,绿色的嫩芽以肉眼速度占满整座岛屿每个地方,在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绽放后,那具“尸体”竟缓缓坐起身来。 乔五味没想到云城主竟真将死去的人给复活过来,她不敢放松警惕,立即捏手诀召黄符,十一张黄符立即凌空漂浮在身后。 只见“尸体”呆坐许久,她半歪着脑袋,似是还未从长期的沉睡中清晰过来。 好半响,这具“尸体”才有所行动,她俯下身来,凑近身边那朵盛开的小野花,许是察觉到脸上那碍事的面具,她伸出手将其摘下来。 可等看清“尸体”的相貌后,乔五味直接傻了! 第113章 这具复活过来的“尸体”相貌, 竟与云城主生得是一模一样。 “看来我所预知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与云城主那有些雌雄莫辨的声音不同,她的声音清冷而又空灵,就像是藏在远古海妖在轻吟。 乔五味则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女子想了想:“我名云惊鹊, 乃是繁城的城主。” 这话听的乔五味越发疑惑:“若你是繁城的城主, 那刚刚的云城主又是谁?亦或者你们本是同一个人?” 云惊鹊垂眸看着身侧的的花儿, 伸手轻轻抚摸着那脆弱的花瓣,并轻声解释。 “他是飞萤,当年阿娘诞下我时,他则诞生一朵花蕊中。” 乔五多多少少也是见过世面的, 但她还是头一次听闻花诞下人类的孩童, 可既不是一母同生,那为何两人相貌会如此相似呢? 云惊鹊瞭望远处的城主府,她似知晓乔五味心中有许些困惑, 故缓缓道。 “当年百花娘娘留下预言, 双花降生,日夜纠缠,繁城必将陨落。” “那时众人只以为百花娘娘说的是花, 直到阿娘发现逐渐长大的飞萤,他五官与我越来越发相似后, 她才恍然明白,那所谓双花降生真正的含义。” “可阿娘看着那张酷似我的脸,实在下不了手, 索性将他关了起来。” “惊鹊栖未定,飞萤卷帘入, 这也是我与他名字的由来。” 云惊鹊早就预料会有今日, 也曾寄托希望与承桑,能够拯救繁城, 也好在与她所料想的一样。 乔五味还是不解:“既将他藏起来,为何事情会演变成今日的惨状?” 云惊鹊既是繁城城主,又为灵族血脉,自是闻见空气中弥散的血腥气息,可她本是已死之人,纵使飞萤用繁城百姓的血肉滋养着她,甚至以命换命将其唤醒,但云惊鹊身体就像是破了个洞的木桶,生命之水正一点点从那洞中慢慢漏了出来。 “许是命运的羁绊,我与他虽未见几次面,感情却十分的深厚,正是因此,飞萤不愿再继续藏起来,他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我的身边。” 听到深厚这两个字,乔五味想到刚刚云飞萤落在面具上的那个吻,这姐妹之情似乎也太深厚了些。 云惊鹊瞥见乔五味脸上那略微震撼的神情,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解释道:“飞萤是名男子。” 也正是因为是男子,所以才会对自己产生男女之情。 “我对飞萤……” 云惊鹊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住,而后将这个话题给跳了过去。 “每任城主在及笄那年,都会觉醒灵族的预知能力,当时我所预知的画面是繁城毁亡,残根断壁,尸骸遍野,乌鸦站在枯黄枝丫上哀嚎,黑色的瘟疫花布满每个角落,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我与飞萤。” 第205章 好在次日她预知到承桑的出现,并看到另一种不同的结局。 云惊鹊伸出右手放在心脏之上,眼中透着复杂的情绪。 “为繁城能够有一线生机,我只能利用他的感情,并以自身为局。” 云惊鹊比任何人都清楚,飞萤对她的感情,以及那令人发指的偏执。 也因此她死之后,飞萤十分固执的想将其复活,他身上强烈的情欲吸引来许多殇魂,而本就非人的飞萤与它们达成合作。 好在当年布下另一个局生效,承桑带着阿姐与那临潮仙君来到繁城,并与“她”叙旧。 乔五味被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震撼住,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依旧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直接掐灭苗头,也不会有如此无辜之人牺牲。 云惊鹊脸上露出几分苦笑:“繁城是受百花娘娘庇护,而飞萤是由花应育,因此繁城子民与我都伤不了他。” 她曾狠心试过几次,皆没成功。 说这么多,云惊鹊也累了。 她躺在那绿油油的草地上,看着那宛如蓝宝石的苍穹,不知是与乔五味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看,这预知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 至少繁城没有像预知那般生灵涂炭,伤亡也没如此惨重。 “乔姑娘,这件事本不应该把你们牵连进来,那座院子算是我的赔罪。” 云惊鹊的声音越来越弱,随一滴晶莹泪水从眼角滚落在草丛处,她缓缓闭上眼。 乔五味看着云惊鹊身影慢慢变的透明,直至消失不见的瞬间,一朵红色彼岸花伫立在她刚刚所在的地方,随着风正在轻轻摇曳着。 事情真相让乔五味陷入沉默,云惊鹊无疑是极其理智且聪明的女人,愿牺牲自己与云飞萤,以及城中大部分人,从而逆改原本预知的结局。 也许是云飞萤的缘故,云惊鹊死后才会化为那朵彼岸花。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她慢慢回过神,抬眸看向城主府邸外的上空,隐隐约约瞥见宋滇之那芝麻粒大小的身影,看来繁城的麻烦还没彻底解决。 乔五味看着那朵彼岸花幽幽叹口气,小声抱怨着。 “先不说院子还有遗留下的麻烦,那三箱黄金也没给我。” 说完,她才转身朝着岸边方向走去,瞥了眼那群还在昏睡的的女子们后,才继续向前走去,差不多半炷香的时辰,方抵达目的地。 只是原本停靠的船只早已去了对岸,若是要离开这湖心岛,除了游过去,也只能飞过去。 乔五味正在纠结在怎么办时,一个胖乎乎的金色鱼脑袋冒了出来,浆果开心的看着眼前的主人,胖乎乎的脑袋钻出去,又探出来,并吐出无数个彩色水泡。 她记得这条金色锦鲤的名字:“浆果!” 浆果高兴的在水中打转转,而后那胖乎乎的金色脑袋继续开始吐泡泡,这让乔五味莫名有种错觉,怎么这条鱼看起来有些憨憨傻傻呢? 不过! 她开口问道:“你能载我过河吗?” 话音落后,浆果的身形就开始慢慢变大,待体积差不多赶上一艘小船时才停下来,随即十分的贴心的凑过去,示意“主人”踩在自己鱼脑袋上。 乔五味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有灵性的鱼,待站在那金光闪闪的鱼脑袋上后,她忍不住迷信的半蹲下来,边伸手轻轻摸了摸,边在心中许愿。 浆果哪懂那么多,只感觉主人是抚摸自己的鱼脑袋,激动的一直在吐水泡泡。 等抵达到对岸后,乔五味半蹲下来:“谢谢你,浆果!” 她也不敢在这耽误太长时间,感谢完那只可爱的金色锦鲤后,便迅速朝着城主府邸外的方向跑去。 浆果探着鱼脑袋,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主人的身影消失后,才潜入湖底深处,很快就没了踪影。 一路上,乔五味闻见空气中弥散的浓郁血腥味,原本覆盖在紫色杜鹃花的积雪不知何时开始融化,混合着地面上的鲜血,朝着不远处慢慢流淌去。 乔五味只看到大片血迹,就像是一朵绽放的鲜花映在地面上,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从城主城墙口一直走到街道上,除了被鲜血染红的积雪外,竟是一具尸体都没看到。 看着面前分叉倒流的血迹,乔五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既是献祭,自是人的血肉都已经献祭出去。 乔五味抬起眼眸,看着不远处上空宋滇之的身影,正准备朝着那方向继续赶过去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稚嫩且害怕的声音。 “姐姐,可是因为我们躲起来的缘故,才招惹百花娘娘发怒吗?” 乔五味侧身看去,便见那日卖花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角落处,眼中满是自责与恐惧,在他身后站着七八名脸色苍白的黑腐者。 不过最让她诧异的是,小姑娘脚边那只白色小老虎。 白色小老虎似是对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极其感兴趣,黑色的小鼻头正左动动,右歪歪的用力嗅着,并奶声奶气的发出“吼吼~”声。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视线,白色小老虎歪着脑袋盯着面前气息有些熟悉的女人,犹豫片刻,他才小跑过来,两只后腿直接站起来,另两只前腿则轻轻扒拉着乔五味的裙角。 第206章 乔五味:…… 犹豫半响,她还是将男主慕思尘给抱了起来,开口眼前小姑娘的问题。 “不是你们的缘故。” 乔五味沉思片刻,继续道:“这是天灾。” 这个答案让他们瞬间松口气,有人忍不住开口。 “可是繁城有百花娘娘保佑,又怎会有天灾呢?” 乔五味想着,自己就算将事情真相告知这群人,他们也未必会信,索性编造一个谎言出来。 “这场天灾是对繁城的城民历练,天灾过后,你们的身上的黑腐病也会痊愈。” 最后那句话让这群人彻底呆愣在原地,似是怀疑是不是听错,亦或者是眼前的抱着小白虎的姐姐在撒谎。 他们身上的黑腐病又怎会痊愈? 乔五味看着眼前这群年轻的男女,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自己的话,开口嘱咐道。 “你们先别回地底下,找个没有人的院子先躲起来。” 她能帮的也只有这些。 乔五味正准备抱着小白虎向宋滇之所在的方向走去,只是没走几步,怀里的小白虎忽跳了下来,它嗅了嗅地上的流淌的血河,然后抬头冲着乔五味“吼”了一声。 第114章 奶声奶气的“吼”了声后, 小白虎张嘴咬住乔五味裙角,显然是想带她去某个地方。 乔五味以为慕思尘是要去寻爹,想着虽然男主变成巫族形态, 但应该能听得懂人话, 便开口安抚道。 “我知道你急, 但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可小白虎不为所动,继续咬着乔五味的裙角,朝刚刚的方向拽去。 乔五味见状,也只能将小白虎薅在怀里, 准备强制性的带它离开,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被薅回怀里的小白虎激动个不行,四只小短腿使劲着挣扎, 要不是乔五味抱的紧, 早就摔到地上去了。 这气的乔五味伸出手,对着虎屁股直接来了两下。 小白虎瞬间安静,然后默默叹口气, 尾巴也耸搭下来,一副十分无奈的摸样。 乔五味…… 就在她担忧是不是伤了男主的自尊时, 小白虎趁机从怀里窜下去,迅速的朝着不远处的子口窜去,而等乔五味反应过来, 小白虎巷子口的角落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盯着她。 小白虎的反常让乔五味忍不住蹙紧眉心, 犹豫半响, 最终朝巷口方向走去。 她感觉自己走过去时,小白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许是害怕又被捉回去, 它一直警惕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举止让乔五味莫名有些无奈,她发现男主慕思尘变身巫族之后,心眼还挺多的。 两人一前一后,乔五味忽停下下来,目光落在脚边的猩红的血液,这血液像是有自我意识般,正朝着高处流去,并向着小白虎所在的方向蔓延着。 她忽然想起宋滇之说过,巫族擅阵法。 “慕思尘,你跑快点。”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乔五味连忙道:“慕思尘,你跑快点。” 慕思尘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疑惑看向乔五味,但还是听话的朝前方那散发恶臭气味的方向快速跑去。 乔五味则紧跟其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地方自己似曾来过,直到瞥见慕思尘站在一口井前,奶凶奶凶的发出“吼”的声音。 而这口井正是宋滇之放夜明珠的地方,待走近之后,里头原本清澈的井水,不知何时变成翻滚的血水。 难不成这是阵眼? 这个想法在脑中冒出来后,乔五味立即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阵!” 十一张黄符从衣袖中快速窜到半空中,呈前五中四后二的排列漂浮在乔五味的身后,这让旁边的慕思尘不由瞪大眼睛。 在她看来,要破开这邪晦的在阵法,必须以极阳的天雷对付才行。 “聚灵召雷,镇祟破邪!” 随着乔五味大喝一声,十一张黄符无风自燃,而在井口上空乌云密布,雷闪雷鸣,慕思尘见状,立即转身跑到乔五味的身后躲起来。 眼看那如婴儿手臂般粗的紫雷落入井中时,一只血红色的鬼手忽从井内伸出来,并将那道紫雷挡住。 紫雷的威力极其霸道,血红色的鬼手无疑是螳臂挡车,立即便烟消云散,但它阻拦也是有用的,直接卸去紫雷三分之一的威力,而余下的三分之二威力皆都轰入井内。 整座繁城瞬间地动山摇起来,就好像刚刚那道紫雷将地底给击穿似的。 凌空而站的宋滇之察觉到异样,立即侧目看去,在瞥见阿乔的身影后,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那口充满杀意的水井处。 “承桑,去阿乔那!” 阿乔虽破了阵眼,但事情要比宋滇之所预想的还要麻烦很多,阵法开启的瞬间,便已经与冥海归墟打通,虽已经阻止,但封印随时都会被归墟内的殇魂们给冲破。 他看着三魂已被献祭,只剩七魄的那群游荡在繁城的亡魂们,晚些阴差们会出现,将其给带回鬼界。 阵眼已毁,阵法被破,繁城也摇摇可危。 第207章 那些坚信百花娘娘会拯救自己的信徒,大半因阵法而死,另小半被吓的逃离此处,还有几人依旧跪在那,纵使全身衣裳被鲜血浸透,却依旧面露虔诚的跪在那。 可等抬头,却见一名有着仙人之姿的男子从半空中轻飘飘的落下来,朝着城外方向走去。 宋滇之站在繁城之外,单手结印,薄唇轻启。 “风兮为盾,水兮凝雨,以仙者之力,清秽除邪。” 话音落后,温暖的春风掠过繁城每个角落,将地面那一缕缕黑色的气息给吹散,点点细雨散落下来,雨水凝聚成溪,冲刷覆盖在地面上血迹,以及那些发黑的积雪与腐烂的花瓣。 显然,这样的净化能力也只能仙者才能做到。 笼罩在繁城底下的凶阵名为魂煞星斗阵,以生者为祭,扭转乾坤,因此凶阵的阵眼被破时,红色的煞气直接朝乔五味所在的方向冲去。 “八方符灵,凝金为盾。” 乔五味立即献出两张灵符,也好在她老本够。 只是从阵眼中冲出来的煞气非同寻常,乃是今日献祭之人的怨与恨所凝聚成的,泛着金色的光盾在红色的煞气中,正在慢慢失去光泽。 躲藏在身后的慕思尘,吓得直接将脑袋埋在双爪之间,那胖滚滚的尾巴更是蜷缩在身下。 乔五味见状,十分霸气道。 “区区煞气,有什么好怕的!” 涌出的阴风将她的衣袍吹的铮铮作响,黑色的秀发也被卷起在空中打转。 乔五味直接从怀里掏出十张灵符,右手捏手诀,神情严肃。 “八方符灵,凝风为刃,邪不近身!” 可话音刚落,裹着紫色雷电之力的雷鸣剑从她身边掠过,狠狠地砍向煞气的来源处,雷本就是至刚至阳,乃一切邪祟的克星。 雷冥剑落入已经破开的阵眼之中,那骇人的煞气也慢慢消逝。 承桑小跑过来,一脸邀功的问道。 “阿姐!我来得可及时!” 乔五味:…… 她面无可憎,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那两个字:“及时!” 能不及时吗!! 但凡早点,那十张灵符也就不用祭出去,可若晚点,那十张灵符也会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这感觉就像本可以省下来的两锭金子,被人直接撞入水里头,甚至都连个水花都没溅出来。 承桑压根就没有瞥见自家阿姐的脸色,还在那继续邀功。 “我担心阿姐应付不过来,恨不得立即就出现在阿姐身边。” 乔五味弯腰一把抓紧慕思尘那厚实的后劲处,将其抱在怀里头后,才伸手拍了拍承桑的肩膀。 “下次别那么及时了。” 承桑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姐的话前不搭后不语,怎么让人听不明白呢,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落在阿姐怀里的那只小白虎身上,有些诧异道。 “阿姐,你从哪捡的小奶猫?” “小奶猫”三个字让慕思尘直接呲起牙来,只可惜没有任何杀伤力,甚至直接被承桑给薅在半空中。 “我看看是公的还是母的。” 乔五味!!!!!! 她还没来及阻止,承桑已经动完手,并喃喃自语道。 “虽然是只小奶猫,但始终男女有别,还是由我抱着吧。” 被检查完性别的慕思尘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从只小白虎恼羞成怒的变成小“红”虎,本来张嘴“嗷呜”的一口要在承桑的手臂上,只是那牙齿都快咬崩了,也只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承桑连忙告状:“阿姐,你捡的这个小崽子还挺凶的。” 乔五味有些无奈:“活该。” 慕思尘疯狂的在这陌生男人怀里挣扎着,可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离,最终只能可怜巴巴的盯着面前的乔五味,并发出“哼哼”声。 乔五味有些心软,伸手将慕思尘给拯救出来。 这时一阵暖暖的春风袭来,轻柔拂过众人的脸颊,随之点点细雨缓缓落下,驱散周边的煞气。她意识伸出手,那雨水落在掌心处,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承桑有些诧异:“是宋滇之。” 乔五味疑惑的问道:“他怎么了?” 承桑解释:“以仙人之力,御风唤雨,清秽除邪,若不然死了这么多人的城镇,因煞气的缘故会瘟疫四起,寸土不生。” 似是想到什么,承桑继续说道。 “我曾见过,因煞气的缘故,导致城中百姓感染瘟疫,感染瘟疫不可怕,可怕的是会污染水源,导致周边村落与城镇尸横遍野。” 乔五味只觉得心惊:“后来呢?” 承桑望向远方出现的彩虹:“鬼僧月一可还记得?” 乔五味点点头,阿兰若那相好的。 “他花近一年的时间,才将那些煞气给超度完。” 随着承桑话音落后,乔五味忽瞥见周边浮现点点金光,她有些好奇的戳了戳,那金光落在指腹处,像是只萤火虫般在那蹭了蹭,而后朝上空慢慢汇聚。 “真漂亮。” 乔五味的视线随着金光移动,在看到空中那熟悉的身影时,顿时愣在原地,待反回过神后,也不知为何,鼻头有些酸酸的。 第208章 站在一旁的承桑开口道。 “这些是功德金光。” “阿姐也有!” “只是阿姐身上的功德金光都可堪比天上太阳,耀眼极了!” 第115章 乔五味的注意力都落在宋滇之身上, 压根就没怎么听承桑说什么。 点点金光聚集着朝宋滇之所在的方向涌去,那并不刺眼且有几分柔和的金光将他衬托的如九天而临的仙者。 不,那本就是仙者。 只是片刻, 功德金光全都融入宋滇之的体内, 他落在乔五味面前, 眉眼中满是疲倦,还未开口,便被人给抱个满怀。 乔五味紧紧抱着宋滇之,有些委屈道:“三箱金子没了。” 而后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出来, 只是在这过程中, 依旧抱着宋滇之不撒手。 宋滇之单手搂紧怀里的人,另只手动作轻柔的将阿乔耳边凌乱的发丝给别在耳根后,脸上染上几分无奈且宠溺的笑意。 “那过几日我去海底给你捞七八个夜明珠, 再拿去换七八箱金子, 好不好?” 乔五味整张脸都埋进宋滇之的怀里,小声应道:“好。” 承桑见两人你情我浓的场面,难得没有去捣乱, 甚至还记得把阿姐刚塞到他怀里的小白虎眼睛给捂住。 繁城的危机算是解除,只是在破除阵眼时, 地动山摇摧毁繁城不少房屋,好在没出现任何伤亡现象。 伴随这场绵绵细雨消失,城中的煞气也随之散去。 原本那些逃走的繁城百姓在三日后又陆陆续续出现在城里头, 毕竟这儿是他们的根,哪怕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城主消失, 而所信奉的百花娘娘也没显灵拯救他们。 他们收拾残破的家,找到还可以吃的东西。 毕竟不管如何, 活下来的人要吃饭填饱肚子,还得继续活下去。 夜色清冷,月光洒落在百花江上,随着江水晃动显得波光粼粼,宛如星河般璀璨 三人带着一小白虎正驻扎此处,火堆时不时炸开“噼啪”的声响,慕思尘趴坐在地上,目光紧紧盯着承桑手中冒着香气的烤鱼。 乔五味则拉着宋滇之在说悄悄话。 “我们是把他送回去?还是悄悄报复那慕彦一下,把他崽子给绑了?” 最后一句话引得宋滇之嘴角不由扬起,其实对于慕彦,他早已经释怀。 只是…… 想到这几日阿乔总是抱着这小崽子,宋滇之不动神色的握紧阿乔的手,只是还未开口,被烤鱼深深吸引的慕思尘奶声奶气道。 “我阿爹死了!” 突然口吐人言的小白虎让乔五味与承桑都呆愣住,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宋滇之却对此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还趁着承桑愣神时,拿走他手中的烤鱼,并贴心递给身边的阿乔。 “吃鱼。” 阿乔接过烤鱼,凑到宋滇之的耳边道:“他怎么突然会说话呀?” 她记得前几日还一直奶声奶气的吼叫着。 宋滇之解释:“觉醒巫族的能力,自然能说人话。” 乔五味恍然大悟,她对上宋滇之那双深邃如深海的眼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余下的话虽没继续说下去,但宋滇之却明白要问什么。 他轻“嗯”了声:“知道。” 在看到这只小白虎时就知道,慕彦已经死了。 巫族与人族所诞下的血脉并没什么问题,只是慕彦所爱女子曾坠海而亡成为殇魂,后破开归墟封印,又通过偷天换日所救活。 这自然也导致腹中婴孩受到影响,在地脉时宋滇之就看出来,小白虎天生阴魂不缺,因并未纯巫族,故此在人形跟兽形之间,无法自由转换,甚至随时兽化,彻底成为一只嗜血的畜生。 那日离开之后,想必是慕彦与自己儿子置换血脉,这才导致这只小白虎没有兽化,甚至开始觉醒巫族的能力。 乔五味闻言,开始心事重重的起来。 男主的爹这么早就死了,这会不会影响原著呀? 不对。 乔五味蹙紧眉心,她突然感觉原著怕已经歪得找不到北,毕竟从宋滇之对慕思尘的态度来看,应该不会一爪子掏心了。 这时承桑也发现烤鱼被拿走,只是见在阿姐手上,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起身打算去百花江中再捞一条鱼回来烤着。 慕思尘盯着乔五味手中的烤鱼几眼,然后转身屁颠屁颠的跟在的承桑的身后。 宋滇之看向远处漆黑且破败的繁城,曾经喧嚣与繁华早已经消失不见,他的眼底也露出一抹暗淡的神情。 乔五味见状,亲昵的将脑袋靠在宋滇之手臂上蹭了蹭。 “想什么?可是繁城还残留什么隐患?” 宋滇之伸手搂入阿乔的肩膀,嗓音低柔:“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或许今日便拜堂成亲。” 乔五味没想到宋滇之是在想这事,她轻声安抚道。 “我们明日就启程,去下个城镇买间小小院子,然后拜堂成亲如何?” 说罢,乔五味坐起身来,将烤鱼放置在火堆旁,伸手从布包中掏出仅剩的夜明珠,也好在当初想留个念想,不然真就身无分文了。 第209章 而就在这时,承桑满脸慌张的带慕思尘跑过来,他焦急道。 “阿姐!出事了!” “冥海归墟封印松动,趁机跑出来的殇魂游荡在南国附近,害死不少无辜百姓,我得回南国一趟。” 虽已经不再是南国的王,但那却是阿姐用命所守护的地方,承桑做不到见死不救。 乔五味没有犹豫:“那我与宋滇之也去。” 她总不能让承桑一人去面对那些殇魂,然后与宋滇之去拜堂成亲。 或许是好事多磨,两人拜堂成亲竟也困难重重。 承桑有些焦急道:“南国位置特殊,与繁城相隔千里,可眼下是远水救不到近火。” 他担心等赶回南国,那些殇魂早已将南国百姓屠杀殆尽。 听了这话,乔五味这才想起来,南国是在海底,而非陆地,纵使身为仙者宋滇之可日向千里,但南国位置也怕只有承桑才知晓。 她转身询问身边的宋滇之:“你能带着他飞过去吗?” 宋滇之:…… 他点了点头。 “会慢些。” 乔五味连忙道:“那你先带承桑去南国,我与慕思尘晚些与你们汇合。” 她总不能期望宋滇之拖着两大一小在天上飞吧。 宋滇之犹豫片刻才开口:“我听阿乔的。”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 他目光紧紧黏在阿乔的身上,十分执着道:“等这件事解决,咱们就成亲。” 乔五味笑着点点头:“好!等这件事解决,咱们就成亲!” 听到这话,宋滇之那精致的眉眼才沾染几分笑意,他上前粗鲁的拽着承桑衣领,直接窜向空中,很快就没了身影。 随着夜风袭来,乔五味才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歪着脑袋的慕思尘,她半蹲在地上,伸手揉了揉慕思尘那手感极好的小脑袋瓜子。 “看来,我们得想办法快些赶到南国才对。” 慕思尘眨了眨黑漆漆的小眼睛,可怜兮兮道。 “我饿了。” 乔五味余光瞥向放在火堆处,那还没有吃多少的鱼,忽然灵光一闪。 她怎么就把那个大宝贝给忘了呢。 乔五味目光灼灼的盯着慕思尘,难不成这就是男主光环,一开口就让她想到办法,乔五味连忙起身,先将烤鱼拿在手上,然后熄灭火堆,带着慕思尘朝着百花江的方向走去。 慕思尘迈着小腿跟在乔五味的身后,奶声奶气的问道:“乔姐姐,我们是要去捉鱼吗?” 乔五味摇摇头:“不是,去求鱼帮忙。” 慕思尘满脸疑惑,鱼除了能帮忙填饱肚子外,还能帮什么呢? 等一人一虎抵达百花江后,乔五味将烤鱼放在旁边,让慕思尘趴在旁边先吃着,自己则站在波光粼粼的百花江边上,大声喊道。 “浆果!” “浆果!” 没多久,乔五味便看到不远处一条漂亮的金色鱼尾拍打着水面,飞溅在半空的水花在月光下,宛如漂亮的珍珠。 浆果听见主人的呼喊声,迅速从江底深处浮现出来,待到岸边,更是欢快的吐着水泡泡。 乔五味知道浆果通人性:“你知道南国在哪吗?知道的话就转个圈。” 浆果闻言,十分乖巧的在水里面转了个圈。 乔五味看着面前金色的锦鲤,她继续问道。 “那你能带我们去南国吗?” 听说要回家,浆果在水中兴奋的转了好几个圈,飞溅出的水花都将乔五味的衣裙给打湿了。 乔五味有些不放心,南国可是在海底深处,可浆果是锦鲤,是淡水鱼,这淡水鱼去海里头真没有问题吗? 她忍不住问道:“你能去海底吗?” 浆果连忙在水里疯狂转动着圈圈,来彰显自己的实力。 刚吃完烤鱼的慕思尘走过来,就看到一条巨大的鲤鱼,他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嗷呜”一声扑过去,刚窜到半空中,就被浆果一鱼尾给抽回岸边。 摔在地上的慕思尘只觉得两眼冒金光,然后夹着尾巴,可怜巴巴的跑到乔五味脚底卖惨。 浆果见自己主人被霸占,直接冲着那“小奶猫”吐了口水。 被淋成落汤鸡的慕思尘连忙伸爪子扒拉乔五味的衣裙,生气的告状。 “乔姐姐,这胖头鱼欺负我!” 乔五味有些无奈的薅起慕思尘,看着又准备喷水的浆果,十分严肃道。 “都不准闹!” “浆果听话,你要快些将我们带回南国才行。” 第116章 浆果想着大鱼不记小猫过, 便乖乖听主人的话,放弃喷水这个幼稚行为,而后吐出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泡。 水泡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在离开水面缓缓朝乔五味所在方向飘去, 这引的慕思尘探出脑袋, 好奇伸出锋利爪子戳了戳面前那亮晶晶的水泡。 水泡并未“啪”的炸开,反而将一人一虎给吞噬其中,这让乔五味想起来在黑潭时,也是这样的水泡将她包裹其中, 若不然早就溺死了。 乔五味有些怀疑, 当时会不会是浆果救了自己呢? 虽被水泡包裹其中,但却能自由呼吸,慕思尘呆呆的坐在水泡内, 十分好奇的将那张小虎脸贴在水泡上, 那样子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第210章 浆果操控着水泡,将其从岸边转移到自己的头顶上,随即迅速朝着百花江与冥海交汇口方向游去。 乔五味盘腿坐在水泡内, 将慕思尘抱在怀里,看着远处天江一色, 繁星点点景致时,心中所忧虑也随之慢慢消散许些。 两侧因浆果游动的缘故,泛起的浪花朵朵溅起, 有些飞落在水泡上方,只是很快就滚落下去, 乔五味甚至能感觉两侧的晚风拂过, 带着阵阵的凉爽,既舒服又惬意。 许是因刚觉醒巫族血脉, 慕思尘依靠在乔五味怀里,很快就沉沉的睡过去。 乔五味看着悬挂在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那两人应该还没有那么快抵达到南国吧?” 夜风徐徐,四周静寂的只剩下江水流动声响,两侧风景慢慢朝后倒退,乔五味依靠在水泡内部处,打着哈欠,随即缓缓闭上眼。 等再次醒来时,入目却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正当乔五味疑惑万分时,一抹金黄色的光忽折射进来,四周瞬间变得明亮,成群成群的五彩缤纷的珊瑚鱼好奇围绕在水泡前,待耐心用完之后,便钻入两侧奇形怪状,却又美轮美奂的珊瑚枝下方戏耍着。 醒过来的慕思尘看到这么多鱼,立即朝着前方扑过去,去狠狠的撞在水泡上,痛的“嗷呜”一声,两只小爪子捂着小鼻头,让乔五味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我们现在在海底,晚些让浆果找个歇息的地方,把我们先放下来。” 她跟慕思尘还得吃些东西,补补体力才行。 乔五味话音落后,浆果就立马顶着水泡朝着海面上浮去。 它是好浆果,不能让主人饿肚子。 随着浆果浮上海面,金色且璀璨的晨曦便跳入一人一虎的眼中,并倒映在蔚蓝的海面上。 于是,天与海之间有了第三种颜色。 乔五味被这一幕给深深震撼住,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直至慕思尘开口喊道:“乔姐姐,我们是不是要上岛了?” 闻言,乔五味这才发现,浆果不知何时将她们带到一座孤岛上,孤岛绿树成荫,时不时空中掠过的不知名的鸟儿。 水泡将两人送至岸边才轻轻破裂,乔五味站在白色的沙滩上,海水正轻轻拍打着岸边,那朝阳更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正在乔五味思索要不要用黄符捕鱼时,浆果不知从哪窜出来,并从嘴里吐出四五条手臂粗的大虾跟两三条鱼。 乔五味!!!! 等吃着烤好的鲜甜虾肉,喝着椰汁时,看着美丽的海景。 如此惬意,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来度假的。 就是不知道宋滇之与承桑那边如何了? 归墟封印破坏的极其严重,巨大的石门上方,金色封印已经没什么光泽,红色的血藤已经将其缠绕大半,隐隐约约能听见石门后,那些殇魂愤怒且痛苦的哀嚎声。 因繁城阵法而逃窜离去的殇魂,已被及时赶来的宋滇之与承桑消灭大半,还有大半殇魂并没有逃窜到周边的乡镇中,反而是躲藏在深深的海底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 承桑看着那随时都会破开的封印,眉心急蹙。 如若归墟的殇魂都跑出来,南国将会是它们第一个猎物。 毫无反手之力的南国百姓将会是这群殇魂啃食或者戏耍的玩具。 “封印可以加固吗?” 宋滇之摇摇头,归墟第一道封印是由天道所落下的,后来被慕彦以仙人之血破开阵眼,而后由南国皇女以自身为祭,落下第二道封印将归墟再次封印住。 除非等第二道封印破后,设下第三道封印。 但没有人能保证,会不会再次发生繁城事件,归墟封印再次被破。 归墟一直都是个隐患。 承桑想到那些被殇魂活活剥下皮的南国百姓,双拳紧握成拳。 “是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恶心的东西跑出来!” 宋滇之陷入沉默,半响才开口。 “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承桑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如何解决?” 宋滇之目光落在没有色泽的阵法上面:“在封印破后,将所有逃窜出来的殇魂一一诛杀。” 承桑却摇摇头:“我实力都不容小觑,可归墟就像是只蚁窝,根本不知道数量多少,亦或者实力如何。” 虽知晓宋滇之已不再是罪仙,天道烙在他额角的罪仙印已经消失。 但纵使是仙者,想要诛杀归墟中所有的殇魂,都是件不可能的事。 承桑垂下眼眸,似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心。 “宋滇之,你要对我阿姐好,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阿姐既能以身为祭,重新封印殇魂,那么他也可以。 而承桑这样的想法被宋滇之一眼看破。 “打算牺牲自己,将归墟重新封印?” 承桑有些烦躁:“反正你照顾好我啊姐就是!” 宋滇之直接冷嘲热讽:“你这个做法很蠢。” 承桑瞬间炸毛,恶狠狠的盯着宋滇之,在他看来,宋滇之这番话不单单是在嘲讽自己,也在嘲讽当初以身为祭的阿姐。 第211章 “宋滇之,你什么意思!” “无论当年发生什么,可归墟封印被破你也是有责任,若不然我阿姐也不会做出那样选择。” “对,这种做法很蠢!” “可再蠢也心甘情愿,因为我跟阿姐都有想守护的东西。” 宋滇之看着无比激动的承桑,那长如蝶翼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也遮挡他眼中的情绪。 “南国皇女以身为祭,重新封印归墟,拯救世人,令人敬重。” “但封印始终治根不治本。” “何况……你若出事,阿乔会难过的。” 最后一句话让承桑微微愣住,好半响,才小声呢喃道。 “可在阿姐心里,你比我重要多了。” 那语气中透着几分委屈。 宋滇之毫无犹豫的接过话:“那是自然。” 承桑???? 他气的哼了声,但最终还是开口与宋滇之商量眼下要如何解决封印之事。 宋滇之眸色深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情愫不明。 “不试试又怎知结果如何?” 承桑想了想:“那我们守在这?” 宋滇之摇摇头,他伸出手,一把迷你的玄水剑静静的漂浮在上空。 “它来守就好。” 玄水剑拢共九把,乃是宋滇之的本命剑,留一把在此守着即可,到时封印一破,殇魂逃出瞬间,他便可感应到。 再者,玄水剑会残留主人的气息,那些恨他入骨的殇魂定会留此处候着自己回来。 宋滇之用指腹将玄水剑给顶了出去,玄水剑立即漂浮在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封印处,并慢慢恢复原本的身形。 只是在那座巨大的石门前,显的如手指般大小。 承桑看着那把晶莹如白玉般的玄水剑,有些羡慕道。 “如果我还能抽出天子剑就好了。” 天子剑是他的本命剑,只因那次将在走阴山上,一怒之下挥剑砍断城隍石像的头颅后,因不敬,被天道降为半仙之身。 自此之后,天子剑就再也拔不出来! 留下玄水剑,承桑在前带路,朝着南国所在方向赶去。 南国离封印殇魂石门距离极远,甚至位置极其隐蔽。可对痴迷人身上七情六欲的殇魂来说,半柱香功夫,便可出现在南国城墙前,溜进去开始一场盛宴。 许是见宋滇之脸上神情淡漠,时不时蹙了蹙眉心,承桑忍不住开口道。 “等到南国后,我便让浆果去寻阿姐,走水路的话,很快就能赶来。” 昨夜他太过担忧,以至于忘了浆果这条笨鱼,若不然就让浆果带着一群人回到南国,好比被宋滇之拽着自己在天上飞强。 宋滇之轻“嗯”了声,他似是想到什么,叮嘱道。 “这件事别和她说。” 许是因阿乔是那南国皇女的转世,宋滇之心里莫名生出一丝顾虑以及从未有过的害怕。 他嘴角不由向下抿去,宋滇之害怕阿乔会重蹈上一世的宿命,与那南国皇女般以身为祭。 这种不安感让他有些焦躁,并停下来看向满脸疑惑的承桑。 “还是让阿乔自己慢慢赶来。” “待殇魂一事解决完,我去寻她。” “我们还没拜堂成亲。” 在那一瞬间,承桑忽然反应过来,面前无比强大的临潮仙君宋滇有了软肋。 而那个人是自己的阿姐。 他很清楚宋滇之在担心什么,那亦是自己所顾虑的事。 承桑点点头。 “好” 第117章 通过南国的海域有片生得极其茂盛的海草, 海草的根部紧紧抓着底下岩石,扎堆的挤在一起朝着海面上蔓延去,并形成一个天然的海草迷宫。 在穿过海草迷宫后, 不远处便是传闻中的南国。 这里与世隔绝, 又透着神秘色彩。 从高处看去, 南国是被一层泛着浅浅金色屏障给包围着,灿烂阳光倾斜而下,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珍珠。 屏障外是一条条不同类型的鱼在那自由自在的游动着,甚至还有只海龟在慢吞吞的前行, 看起来是如此的惬意与美好。 承桑与宋滇之进入屏障内, 落在南国那宏伟的城门口后,两人垂眸正低头继续议论殇魂之事,忽听前方传来一道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宋滇之!” “承桑!” 乔五味万万没有想到浆果会游如此之快, 甚至战斗力都凶猛的一批。 在孤岛填饱肚子之后, 两人又坐在水泡内,被浆果顶在脑袋上,朝着南国所在的方向游去, 路途中乔五味看到被藻类覆盖的沉船的残骸,布满铁锈的船锚, 以及体积较大的鲨鱼与令人震撼的鱼群风暴。 不知不觉,浆果带着她们穿过那诡秘的海草迷宫,来到承桑口中所说的南国。 只是还没来得及进去, 一只全身布满藤壶的无脸殇魂突然窜出来,不等乔五味反应过来, 就被浆果一尾巴给抽没了。 随即浆果就像没事鱼般, 带着自家主人围着南国饶了两三圈,才依依不舍的将其送到南国的城门口。 乔五味抱着慕思尘站在城门口, 看着身着重重铠甲的守卫时,她正想着要怎么进去时,便瞥见心心念的身影。 第212章 宋滇之与承桑两人愣在原地,看着小跑过来的人时,脸上皆露出诧异的神情,许是没有想到乔五味竟这般快来抵达南国。 乔五味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亮晶晶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跑到宋滇之与承桑的面前,只是见他们脸色不是很好看,便开口问道。 “是发生什么事吗?” 宋滇之摇摇头,他目光落在阿乔怀里的慕思尘,不动声色的上前抓住他的后颈,塞到身后的承桑怀里,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怀里忽然多出一只毛茸茸,以及忽然被塞到最讨厌人怀里的慕思尘,一人一虎相互对视之后,涨记性的慕思尘猛的抬起爪子,直接给还未反应过来的承桑一个大耳光。 承桑:…… 他也没惯着慕思尘,伸手用力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虎脑袋,低头恶狠狠的警告着。 “信不信我把你毛都给拔光,让你当个无毛猫,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慕思尘被吓的一激灵,然后奶声奶气道。 “你坏!” 宋滇之握紧阿乔的手,神情温柔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很认真的聆听着阿乔所说的每一句。 乔五味笑盈盈的对上宋滇之那深邃且温柔的眼眸,自夸道。 “还好我够聪明,想到浆果应该识路,若不然现在还苦哈哈的赶路呢。” “这南国可真神奇,我还担心在水里呼吸上来呢,没想到跟陆地差不多。” “就是不知道里头有没有卖黄符的,上次繁城黄符消耗太多了,以防万一,我得补补货。” 宋滇之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阿乔那泛红的脸颊,声音清润而又低柔的应道。 “应是有的。” 他似是想到什么,又问:“可需要我的血融入朱砂内?” 乔五味摇摇头,先骄傲挺起胸膛道,后伸手,张开手指摆在宋滇之面前,语气得意。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现在十张黄符我能画出五张灵符出来!” 宋滇之眼底充满笑意,他十分宠溺道。 “我的阿乔可真厉害。” 听着宋滇之的吹捧,乔五味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这时承桑抱着怀里的慕思尘凑上来:“阿姐,我带你进南国逛逛吧。” 说罢,就走在前面带路。 如今南国的国主虽不是承桑,但在现任国主的嘱咐下,守在城门口的侍卫皆都认得承桑那张脸,故此承桑上前不用开口,侍卫们边左手放在胸口处行礼,边纷纷让行。 等三人一虎进入城内,那群侍卫再次握紧腰间的配剑,神情认真的盯着屏障外一举一动。 最近城内不少居民失踪,并被剥成人皮做成灯笼悬挂在城中上空,众人皆都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也好在这时候,传闻中的那位殿下回来了。 他的出现对于南国居民来说,宛如定海神针般,并稳住所有人的心。 这位殿下也不负所望,自他来之后,城中的居民再也没有消失后,但城主依旧加固对南国的看守,让他们警惕金色屏障外的异样。 从城门口进来后,乔五味便发现街道两侧的屋檐下,都挂着用小珍珠或者贝壳做的风铃,最让她好奇的是正前方那尊巨大的石像,因为被耸立的阁楼挡住,只能看到一只朝空中伸出的右手。 南国虽是在海中,但依旧跟陆地的城中一样,也分白日与夜晚。 走在街道的行人与贩卖小货物的商贩皆都认出那位殿下,脸上纷纷露出仰慕的神情,而后左手放置胸膛前,对着这位殿下行礼。 乔五味有些好奇,她小声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承桑解释:“这是南国的行礼姿势。” 乔五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许是来到自己的地盘,承桑的腰杆也挺直不少,并十分骄傲道:“阿姐,在这南国你看中什么,想要什么尽管拿。” 他清了清嗓子,十分郑重道:“我有钱!” 简单的三个字让乔五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并毫不客气的拽着宋滇之,带着承桑与慕思尘逛完一家又一家。 女人购物欲望仿佛是天生的,何况南国位于深海,所贩卖的东西都十分的稀奇古怪,而陆地城中所卖的商铺,这里也都是有的。 用不同颜色珍珠编著的首饰与小物品,以及贝壳打磨的杯具与碗碟。 直到来了布庄,乔五味目光落在一匹红色的布料上,沉思片刻,她忽转身对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宋滇之道。 “我们在这成婚吧。” 宋滇之微微怔在原地,他只觉得屋内每个人的动作都变的缓慢且模糊,四周好像都静止了般,唯有阿乔十分清晰耀眼。 只觉得春风袭来,花枝盛满。 宋滇之喉结上下滚动着,那目光如滚烫的熔岩般,盯着的乔五味有些双脚发软,她避开那热烈的视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底。 “好。” 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从上空响起。 站在旁侧的承桑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还想着宋滇之好歹救了自己,甚至还与他一起来解决南国之事,若再阻拦的话,就着实不像话。 第213章 “既是阿姐出嫁,那东西便由我这个娘家人来备好。” 在承桑看来,阿姐出嫁定得风风光光才行,半点都不可寒酸。 南国人女子出嫁婚服极为特殊,在定亲那日时,就要开始寻人制作头冠,头冠是有银片慢慢打造成不同的花样,而后一一簪在银冠之上,银冠前帘是银珠与红色玛瑙串起来的,整个过程十分的复杂与繁琐。 虽神女责任是守护南国,这辈子都不可成婚,但当年承桑的母后,却还是偷偷派人的给阿姐专门制作银花冠,并将其放在私库中。 如今,那顶银花冠正藏在他的府邸内。 承桑记得母后说,别人女儿有的,她女儿也得有。 纵使用不上。 从布庄出来后,承桑满脑子想着要如何把自家阿姐风光大嫁,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终决定将这件事交给现任国主。 而等穿过那耸立的阁楼,那尊高大的石像也映入乔五味的眼帘。 她仰头看去,那石像是名很漂亮的女子,身上穿着繁琐的宫服,长发被华丽的发冠高高束起,一手放置胸口,一手伸向半空中。 承桑连忙道:“这是南国百姓给阿姐你所建的神像。” 乔五味立即纠正:“不是给我,是给救下整座南国的神女。” 承桑没吭声,因为他清楚,乔五味虽然是阿姐的转世,但她是她,阿姐是阿姐。 一个灵魂,两个不同的人。 没有谁是谁,彼此都是特殊且重要的存在。 在神女石像面前放置着很多各样格式的贡品,那都是南国居民将认为最好的物品。 当初经历南国变迁的人已经离去,可他们还有子子孙孙。 神女虽然不在,但南国每个人心中都有她的身影。 众人穿过神女石像,承桑抱着小白虎走在最前方,在南国他是有自己的府邸,银花冠是承桑从皇宫中拿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承载他儿时记忆的小玩意。 纵使承桑很少回来,但每日府邸正后门都各有四名守卫候着。 每一任南国皇储都知道“老祖宗”悟天子道成仙的事迹,虽只在画像见过真容,但心里头对“老祖宗”是实打实的敬慕与崇拜。 就算人没回来,但“家”必须给看守好。 进府邸后,承桑屁股还没有坐热呢,就急匆匆出府朝南国皇宫赶去。 这银花冠虽然有了,但嫁衣还没备好。 第 118章 虽然不明白深海中为什么会有浴池的存在, 但乔五味放下好奇心,舒舒服服的躺在里头泡着,芳香清甜的熏香在浴池外袅袅升起, 舒适的温水将人紧紧的包裹中, 惬意极了。 等从浴池出来, 崭新的嫩绿色纱裙早已备好放在旁侧,等乔五味刚换好,外面就传来侍女恭敬无比的声音。 “姑娘,可否需要人进去伺候着?” 乔五味正在用干布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开口道:“不用了。” 她不喜欢被别人伺候着, 只是在瞥见等人铜镜中的自己时,乔五味不由呆愣住,她忍不住凑近, 伸手捏了捏那被热气熏的同水蜜桃般粉嫩的脸颊, 然后眯起眼,自言自语起来。 “怎么感觉洗完澡后,人都变好看了呢。” 因头发还没有完全干的缘故, 乔五味也只好呆坐在里头,这间房极大, 左侧二分之一为沐浴的地方,中间放置着一排排屏风,右侧房间的圆木桌上, 摆放着精致且漂亮的贝壳茶具。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乔五味索性从布包中翻出今日买的黄符, 她神情认真拿起毛笔蘸着朱砂, 随着繁琐的梵文布满黄符上时,一道可用的符便成了。 待符画的差不多后, 乔五味忍不住咬着毛笔头,思索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虽说她实力要以前要增进的多,可若跟宋滇之与承桑两人想比较的话,便差得太远太远,也不知为何,来到南国之后,自己便心神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乔五味能想到的,也便是归墟封印被破,万千殇魂哀啸而出。 那时,她不想成为两人的累赘。 乔五味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黄符,脑海中不由浮现师父曾说的 “符箓这东西要看用它的人怎么去用。” 她呢喃着:“要怎么去用呢?” 乔五味一时想不明白,只能将画好的黄符整理好塞入布包中,去梳妆台前寻个同色的发簪将长发盘起来。 可等出了房门,门口候着两名侍女见她这般随意,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便壮着胆子将人给拉屋子里头,用着同色的的发带,给乔五味绑着精巧的双麻花尾辫,上方还点缀着细小可爱的白色珍珠。 侍女们忍不住陈赞道:“姑娘生的可真好看。” 乔五味低头看着垂在胸前那漂亮的双马尾,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情。 “谢谢。” 侍女们则十分热情道:“你是殿下带回来的贵客,便是整座南国贵客,不用如此客气。” 这位传说中的“殿下”,在她们心中堪比国主般的存在,除了敬畏与尊重之外,还带着几分神秘。 第214章 乔五味没想到承桑在南国竟有这般的威望。 这时侍女忽然道:“姑娘,与你随行的那位公子一直在院外候着呢,脚边还跟着一只小“奶猫呢。” 许是从未去过陆地的缘故,故此她们将那只小白虎认作是猫儿。 侍女又忍不住问着:“那可是姑娘的郎君?” 乔五味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与宋滇之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夫妻,两人没拜过堂,更未行周公之礼。 既无名也无实。 不过。 “我们这几日便要成亲了。” 说这话时,乔五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只希望那时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闻言,两名侍女无比欢喜问道。 “是要在府邸举行婚礼吗?” 乔五味双手轻轻揪着双马尾辫的发尾,嘴角微微上扬,并轻“嗯”了声,算是回应她们所询问的问题。 “南国已经很久没有人办喜事了。” “是呀!那天肯定会很热闹!” 见乔五味脸上露出的疑惑,侍女开口解释:“我们南国人寿命较长,大约能活三百多岁,也许是活的太久了,这很多事情也看得较淡。” “感情对我们来说,只是生活极小的一部分,何况举办婚礼过程太过繁琐,日后过不下去还得和离,还不如看上眼就搭伙过日子,过不下去就直接散伙。” “是呀,我阿爹跟阿娘就是这样的。” 听完侍女的话,乔五味只觉得十分震惊,没想到南国人思想竟如此开放。 此时,南国皇宫内。 较为年轻的国主正恭恭敬敬给“老祖宗”行礼,正准备让殿中服侍的宫人下去时,便听“老祖宗”开口。 “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 国主微微愣住,忍不住问道:“那老祖宗……” 话还没有说完呢,承桑就满脸嫌弃的将其打断。 “别喊老祖宗,老祖宗的,我只是活得久,但不老。” 如若他是老祖宗,那比自己活得还要久的宋滇之是什么? 老东西? 国主沉思片刻,并试探道:“承公子?” 承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可比老祖宗顺耳的多。 “我阿姐过几日要成婚,这婚服以及中间需要的东西,劳烦你帮我备好。” 听到这话的国主神情有些诧异,据他所知,承公子的阿姐乃是南国最后一任神女,也是因她,南国才在那场天灾得以幸存。 可神女不是…… 国主也不好多问,只是对于婚事他也一知半解,毕竟他可是连国后都没有的人,但“老祖宗”好不容易提次要求,自己又怎能拒绝。 “承公子放心!” “这事我一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国主想着他不会,不代表礼部那些人不会,等承桑离开后,国主就急忙忙的将礼部那群老人给喊进宫中。 而礼部五人听后,相互对视一眼,随即纷纷摩拳擦掌起来。 老祖宗开口,他们就算豁掉这条老命,也要给办的风风光光才行。 因此承桑前脚回到府邸,礼部派来的几名年迈的嬷嬷后脚就站在门外,只是可惜。她们都扑了个空。 两人正并肩走在南国的街道上,乔五味忍不住侧目看向宋滇之,有些好奇他喊自己出来的缘由。 宋滇之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住阿乔的手。 他们穿过城中神女石像,来到城门口。 乔五味有些诧异,她忍不住问道:“我们去要出城吗?” 宋滇之轻“嗯”了声:“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声音清润而后低柔,语气笃定 “你肯定会喜欢那的。” 乔五味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另只手轻抓着胸前的发尾。 “就我们两人吗。” 宋滇之侧目对上阿乔那满是笑意的眼眸,脸上也荡漾出浅浅的笑着来。 “就我们两人。” 等到城门口,守卫们犹豫半响,最终还是选择放行。 他们既与那位殿下相识,那定有过人的本事。 就算阻拦,想必也有别的法子离开。 见要离开南国,乔五味越发好奇起来,宋滇之要带她去的地方。 宋滇之抬眸看向远处,而后垂眸叮嘱道。 “阿乔,握紧我的手。” “别松开。” 乔五味连忙五指握紧,一脸乖巧。 “握紧了!” 宋滇之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搂紧阿乔的腰身,只是眨眼,便带着人出现在散发淡色金光的屏障之外。 这一幕也落在城门口那些守卫眼中,脸上皆都露出震撼的神情。 看着面前游来游去的鱼儿,乔五味好奇的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受惊的鱼儿直接窜向前方,很快就没看身形。 乔五味这才反正过来,她不可置信道。 “我可以在海底呼吸耶!” 这种奇妙的体验,让乔五味两眼亮晶晶的如夜空的星辰,她知道,肯定是因宋滇之的缘故。 宋滇之满眼宠溺,带着阿乔继续向前,海底同陆地不同,都是乔五味从未见过的景致。 第215章 直到在一片白色的沙地,各型各式的珊瑚丛生,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高山。 宋滇之停下脚步:“到了。” 乔五味看着面前这座五彩缤纷的珊瑚山,不得不说,有被震撼到。 宋滇之上前,右手捏手诀,只见一缕金色光线从指尖落入珊瑚山上。 珊瑚山“轰”的一声,竟从两侧慢慢分开来,而在那正中间则放置一个巨大的白色蚌壳。 在那瞬间,乔五味眼睛都亮了。 “里面藏着什么!!” 此时此刻,“大宝贝”三个字占据她的脑海。 怪不得宋滇之那么笃定,自己会喜欢这个地方。 何止喜欢,是喜欢的不得了。 这巨大白色贝壳的主人是慕彦,在还没有遭到背叛时,他时不时央求宋滇之带他去海底。 说要寻宝贝,攒够娶媳妇的本钱。 宋滇之当时感到诧异,慕彦为攒够娶媳妇的本钱,竟能克服怕水这个毛病。 如今白色蚌壳中所有宝贝,皆是他一人的。 毕竟搜刮这些宝贝时,自己也参与其中。 宋滇之带着阿乔上前,骨架分明的手指在白色蚌壳上轻轻敲了三下,并解释道。 “要这样才可以打开蚌壳,下次你来试试。” 随着白色蚌壳缓缓打开,乔五味的眼差点里面奇珍异宝给亮瞎。 她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宝物堆积在一起,真的会散发金光。 “这些都是我的吗???” 宋滇之笑道:“都是你的。” 乔五味只觉得像是在做梦,正抬头想说些什么,宋滇之忽俯下身来,冰凉的唇落在那片柔软上。 他声音沙哑:“不是梦。” 话音落后,宋滇之凑过去,加深刚刚的那个吻。 第119章 乔五味单手抵在宋滇之的胸膛上, 整个人被亲的有些踹不过气来,耳根更是羞红厉害,她感觉宋滇之就像是侵略者, 贪婪且有霸道的夺走自己的呼吸。 两人唇畔相碰, 鼻息纠缠。 而每当乔五味想要逃离时, 宋滇之便紧紧的扣住她的后脑勺,偏头继续肆无忌惮下去,这让她有种错觉,自己似是要备宋滇之揉进身体中。 直到双眼迷蒙, 并沁满着水雾, 宋滇之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可瞥见怀中的人儿嘴唇娇艳欲滴时,眼底神色微暗。 乔五味脸上的羞红还未褪去, 面对宋滇之那灼热的目光, 她侧目看向别处,而后小声呢喃着。 “这些也是聘礼吗?” 宋滇之声音沙哑道:“不是。” 他低下头,神情温柔的亲了亲怀里人儿额头。 “想着你会喜欢, 便想带你来。”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目光落在那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上面,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若将其给搬上岸,自己还得时时刻刻担心, 这群宝贝被人发现,亦或者被有心之人给偷走。 不如继续藏在这。 乔五味将自己的顾虑告知宋滇之, 而宋滇之则忍着笑意道。 “那便听阿乔, 将这些宝贝继续藏在这。” 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乔五味没忍住, 从奇珍异宝中薅出三块金条塞进布包中,而后伸手摸了摸那些宝贝,柔声细语道。 “你们也别急,有朝一日也会得到我的临幸。” 宋滇之见阿乔如此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 等乔五味满脸笑意的回去后,便见承桑坐在府邸内的大厅处,他的面前站着五名嬷嬷,从进府邸到现在,这五名嬷嬷的嘴巴就没有停过,她们无比细心的交代着成亲之前的流程与一些忌讳。 正常来说是要三书六聘,而后才是迎娶,可因两人情况特殊,故此这三书六聘这两个步骤也便省了。 至于忌讳,便是在成亲之前,男方与女方是不能见过。 在南国人看来,新人身上都带着极重喜气,若两者相见的话,是会造成喜冲喜的现象,其中一方福气比较薄的话,可能另外一方压倒,日后皆会事事不顺。 承桑听的很认真,倒是趴在他脚边的慕思尘哈欠连连,蠢蠢欲睡,可在嗅到乔五味的气息之后,瞬间瞪大眼睛,正准备起身扑过去时,却被承桑一手薅住,四只小短腿在空中疯狂的挥动着。 慕思尘气不过道:“你坏!” 声音奶凶奶凶的。 承桑并没有询问阿姐与宋滇之去了哪,何况他还没来记得开口,那五名嬷嬷们便连忙凑到两人面前念叨着。 “哎呀,这过几日便要成亲,你们两人可不能再见面了。” “姑娘你先过来,我好给你量量腰身,这嫁衣呀也能及时赶制出来。” 既决定在南国成亲,自然要守这边的规矩。 好在承桑身边摆在这儿,很快宋滇之便搬去离这不远的府邸,并派不少侍从过去,将府邸皆都挂上红色绸缎花,以及贴满剪成红色的“囍”字。 迎娶日子定在三天后,这也导致很多东西都得赶。 不知是在海中的院中,当年那顶银花冠到至今,竟然没有变色,只是担忧大小的缘故,可那银花冠戴在乔五味的头上时,竟十分的融洽。 第216章 这也让五名嬷嬷松了口气。 承桑站在院外,看着头戴银花冠的阿姐,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只可惜阿娘看不到这一幕。 对于南国礼部的人来说,这三日过的极快,也好在众人将两套婚服给赶了出来,而两边府邸早已经张灯结彩,除了红色的丝绸花之外,屋檐之下还悬挂着许多漂亮的贝壳风铃,随着风吹就发出清脆而又动听的声音。 这段时间承桑也是忙的不见人影,阿姐出嫁,他必亲自亲为。 首先是这八台大轿,其次就是十里红妆,想着阿姐爱财,他几乎将南国的国库搜刮大半走,甚至还不忘寻几名明日拦门的人。 在迎娶的前天晚上,乔五味破天荒的失眠了,她躺在偌大的床榻上,忍不住从布包中掏出那颗夜明珠。 心中的不安与紧张,在握着那颗夜明珠淡去不少。 还未穿书前,乔五味从未想过她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人过日子,那时眼中只有钱。 乔五味喜欢金钱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金钱能够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像是在做梦。” 她轻声呢喃着,随即伸手轻轻捏了捏脸颊。 “不是做梦。” 乔五味侧身整个像是虾子蜷缩着,忍不住笑出声来,似是想到什么,她忍不住呢喃道。 “也不知宋滇之会不会也睡不着。” “不对。” “他本就不用睡觉。” 乔五味一个人在屋内自言自语起来,而随声音逐渐减弱,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并抱着怀里那颗散发淡弱荧光的夜明珠,陷入睡梦之中。 “姑娘。” “姑娘,醒醒!” 乔五味只觉得自己才刚闭上眼,便被赶来的嬷嬷从床上揪了起来,在洗漱之后,侍女们开始伺候着她穿好婚服,随即又摁在梳妆台上开始上妆。 只是在上妆之前,得要绞面,俗称开脸礼。 一名面容慈祥的嬷嬷用着双手交叉的棉线,开始绞着乔五味的额前、鬓角的汗毛,带着点点刺痛的感觉也驱散她的困意。 待结束绞面礼后,吉利的话也从嬷嬷嘴里蹦出来。 “这别开生面,幸福美满。” 乔五味还未反应过来,上妆的侍女也凑了过去,将梳妆台前的瓶瓶罐罐都打开,然后十分有序的敷粉,涂胭脂,画黛眉。 这不知不觉,外面天色也亮了起来。 宋滇之一袭红衣,整个人光彩焕发,本就俊美无铸的容颜今日更加夺目,他嘴角正露出温柔的笑意,带着身后的迎亲队伍朝着承桑府邸的方向走去。 在迎亲队伍的唢呐与铜锣声响起瞬间,整座南国开始热闹了起来。 稚嫩的孩童成群结伴的随花轿边走边吆喝着。 “娶新娘子咯~娶新娘子咯~” 第120章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 街道两侧站满看热闹或者曾喜气的百姓们,每个人脸上露出笑容,他们都替这对新人感到开心。 府邸外, 承桑身着米金色暗纹长袍, 微卷的长发用同色发带高高束起, 就连慕思尘也被他给打扮一番,颈部处戴上红色丝绸花。 也否管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前来凑热闹的百姓们都被门外侍从热情的迎了进去喝杯喜酒。 而承桑正在叮嘱待会要拦门几人:“待会给我拦拦人,好让宋滇之知道, 我阿姐可不是那么容易娶的。” 拦门几人连忙拍着胸膛, 异口同声的保证道。 “公子放心,我们定能完成任务。” 承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府邸内,上好妆的乔五味宛如换了个人似, 只见铜镜中的人儿眉目如画, 双瞳剪水含春,唇瓣如红樱初绽,娇艳欲滴。 在戴上银花冠时, 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的步骤。 身形有些圆润的嬷嬷走到乔五味的身后,拿起贝壳打磨成的梳子, 边梳着头发嘴里边念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到天明。”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举案齐眉。” 乔五味在听到“二梳到天明”时,小脸瞬间羞红的厉害。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呀! 随着身形圆润的嬷嬷放下梳子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银花冠戴上去, 是银花冠的前方,是由珍珠与银珠串成的流苏, 故此走路时是需十分小心的。 南国没有戴大红盖头这个习俗, 因此乔五味只需要坐在床榻前,等着新郎官迎亲即可。 “呀!” 一名嬷嬷忽惊呼道:“我这糊涂,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其他人脸色瞬间变的紧张无比,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就连乔五味都下意识揪着衣裙,眼底也露出几分慌乱神情。 那名嬷嬷丝毫不遮掩,上前将怀里的避火图塞到乔五味的怀里。 “姑娘,这东西你先赶快看着。” 想着姑娘家家的脸皮也薄,因此嬷嬷连忙将房中的人都叫出去,就怕待会新娘子不好意思。 乔五味则是满脸疑惑看着嬷嬷们离去的身影,随即拿起那本刚被塞入怀里的书,可等随手翻开一页,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她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17章 还以为是什么呢。 没想到是金色的小人书。 乔五味观摩几页后,内心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直到外面有人大声喊道。 “新郎官来咯!新郎官来了咯!” 那一瞬间,她耳根子红得通透,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虾子般。 乔五味无比慌乱的合上手中小人书,急忙将其塞到身边布包中,她双手紧握成拳的放在膝盖处,目光先落在门扉处,随即又看向其他地方。 在这漫长等待的过程中,乔五味觉得自己听觉忽变得格外清晰,她能听见候在门口处嬷嬷们的呼吸声,能听觉府邸中侍女来来回回的走路声,以及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此时新郎官宋滇之正被承桑安排的人拦在门口呢,那些人的确有些本事,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个又一个刁难着宋滇之。 承桑则抱着慕思尘站在旁边看热闹,上扬的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住。 只可惜,他原以为的拦门,却直接让宋滇之出尽风头,听着围观群众兴奋的喝彩声,他也只能示意那几名拦门者让路。 宋滇之眉眼满是笑意的迈入府邸内,而府外的空地也传来爆竹的声音,惊的孩童们纷纷尖叫起来。 坐在床榻上的乔五味莫名有些紧张,手都不知往哪放。 随着紧闭的门扉被推开,她下意识抬眸看去,便撞入宋滇之那深邃且温柔的眼眸中,两人彼此相望,皆都愣在原地,直到身后承桑轻咳一声后,这才慢慢回过神。 因乔五味与宋滇之身份特殊,故此没有拜别亲人这一环,身为弟弟的承桑则是背着自家阿姐出了府邸,并将其送到花轿内。 在关花轿门帘时,承桑眼眶发红,依依不舍的握着阿姐手,并轻声祝福道。 “阿姐,你定要过的幸福与开心。” 乔五味轻“嗯”了声:“会的。” 闻言,承桑才放下花轿门帘。 宋滇之则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带着花轿朝着回去方向走去。 等看不见队伍之后,承桑才低头迅速擦去眼角的水渍,这时脚边忽传来慕思尘十分鄙夷的声音。 “哭鼻子,真丢人。” 承桑咬牙道:“你信不信我待会就把你尾巴毛都给拔光。” 慕思尘吓得将尾巴藏在屁股下面,并奶声奶气的指责道。 “乔乔好,你坏。” 承桑弯腰将慕思尘薅在怀里,他阿姐自是世上最好的人。 ……………… 迎亲队伍回去时,跟在红色花轿两侧的侍女们,笑盈盈的从竹筐中掏出南国特有小糖果,发给两侧围观的百姓与孩童们。 而十里红妆的阵仗也引得不少人惊呼起来,想着到底是哪家姑娘,竟有如此大的排仗。 约一盏茶的功夫,宋滇之才骑着白马抵达这临时的府邸,正门口的石狮子的胸前都系上了红色丝绸花,府邸内更是一片红艳艳的喜色。 他下马走到花轿前,附身掀开花轿的门帘,在对上阿乔有些羞涩的眼神后,嘴角不由荡漾一抹浅浅的笑意。 宋滇之伸出手,声音温柔低沉的唤道。 “阿乔,我们该进去拜堂成亲了。” 两人只拜彼此与天地,而拜堂之后,两人便是天地所见证的夫妻。 乔五味被侍女搀扶到新房后,宋滇之也跟随过来,两人的衣角被嬷嬷紧紧的系在一起之后,嬷嬷又伸手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碟筷。 碟中放着一枚小巧的饺子,嬷嬷将其边递过去,边小声嘱咐。 “姑娘,轻咬小口就行。” 乔五味有些不明所以,但接过碟筷之后,夹起那枚饺子轻咬半口,而后蹙紧眉心,抬眸疑惑问道。 “生的? 嬷嬷连忙接过话来:“生就对咯,生就对咯” 乔五味先是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两边脸颊瞬间浮现一抹红润,何况从进屋之后,宋滇之那灼热的目光并从她身上移开过。 嬷嬷拿走新娘子手中的碗碟,便带着侍女离去房间。 宋滇之不用去给外面宾客敬酒,两人并肩坐在床榻上,空气中流淌的气息也逐渐甜腻起来,乔五味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小人书内容,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这时坐在旁侧的宋滇之忽凑过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可并未等待亲吻,宋滇之那泛凉的手轻轻抚摸着阿乔那烫的厉害的脸颊,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的问道:“阿乔脑子里在想什么?” 乔五味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什……什么都没有想。” 宋滇之偏头凑过去,一个浅浅的吻落在那柔软的唇畔上,他压抑内心的欲望,只是浅尝而止。 两人鼻息纠缠不清,乔五味那双漂亮的双眸沁着水雾,看着眼前没有继续的宋滇之,那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宋滇之轻声解释:“我们合卺酒还没喝。” 说罢,便牵起阿乔的手走到屋中木桌前,开始斟酒。 喝完交杯酒之后,乔五味抬眸就对上宋滇之那满是笑意的眼眸,下一秒便被拥入在怀中,那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垂处。 酥麻酥麻的。 “阿乔。” 第218章 “嗯?” 宋滇之亲了亲那泛红似樱桃般的耳垂:“现在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夫君?” 乔五味嘴角扬起,伸手抱着面前的人,开口唤道。 “夫君。” 许是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两个字喊的有多甜。 窗前的龙凤烛早已经点燃,宋滇之缓缓松开怀里的人,喉结不自主的上下滑动着,只是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乔五味的肚子就传来“咕咕”的叫嚣声。 这让宋滇之有些无奈笑道:“我去喊人给你弄些吃的来。” 说罢,他便附身解开两人系好的裙角,出门去寻人。 待屋内只剩下乔五味一人时,她垂眸看着自己发出“咕咕”叫的肚子,忍不住呢喃着。 “你说你,就不知道争气些。” 乔五味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坐回到床榻前,在等待宋滇之的过程中,她有些无聊的踢着脚,正想怎去那么久,其实也不用吃那么多的。 忽然,院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以及嘈杂的惊恐声。 乔五味立即走出去,正巧一名侍女惊慌失措的摔在面前,她连忙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声音微微发颤道:“屏障外都是怪物,而且……越来越多。” 乔五味连忙抬头看去,便见一只无脸殇魂用利爪抓着身着盔甲的南国士兵,并十分残忍将其杀害,鲜血瞬间弥散在蔚蓝的海水中。 可就算如此,南国士兵们继续拿起武器,冲出金色屏障外,守护自己的家园。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边朝府邸外走去,便呼喊宋滇之的名字。 直到站在府邸外,她的呼唤都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金色屏障外聚集的殇魂越来越多,乌泱泱一片宛如黑压压的乌云般,并遮挡住那折射下来的阳光。 而冲出去的南国士兵们就像是一块肉掉入鼠群中,压根就不是对手。 出去下场只有一个。 死! 可他们依旧无所畏惧,哪怕知道会死,也一如既往的向前,脸上没有露出半分胆怯的神情。 乔五味身着红色的嫁衣,孤零零的站在满是慌乱逃窜人群中,抬头看着屏障外那惨烈的一幕,只是犹豫片刻,她便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聚风为翼。” 一张黄符不知从何处应声而来,并漂浮在她的面前自燃成灰烬。 而就在这时,慕思尘迈着四只小短腿跑了过来,他伸出爪子用力扒拉着乔五味,然后将一颗玫粉色的珠子从嘴中吐出来,边喘着气边道。 “坏人,坏人给的避水珠。” “坏人说,先借用下你的夫君,等事情办好就还回来。” “他还说南国就先交给乔姐姐罩着。” 乔五味心里一沉,能让宋滇之与承桑联手去解决的事情,那只有归墟的封印,她看着地上还沾着口水的避水珠,也没有嫌弃,将其揣在怀中后,立即乘风朝屏障外方向飞去。 南国是承桑最在意的地方,既然他交代给自己,那乔五味定然尽力将其护着。 此时那些殇魂正伸出利爪,试图将那泛着金色屏障给撕裂开,底下那群人身上所散发的恐惧与绝望情愫,正深深吸引着它们。 裹着紫色的雷电的箭羽,划破海水,直接将那群殇魂一个一个的穿个透心凉,这些殇魂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箭羽,还未反应过来,就化为的黑色灰烬,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避水珠让乔五味处于一个没有水,却有氧气的空间里,她单手捏手诀,不敢有任何停歇。 “八方符灵皆听我令!” “金为盾!。” “雷为箭!” “木为藤!” 话音落后,一张张黄符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乔五味的身后,无风自燃之后,无数裹着雷电的箭羽朝着那群朝她扑过来的殇魂飞去,藤木更是在乔五味身边肆意生长。 如此震撼一幕,让底下本十分恐惧与绝望的南国人皆都看愣住,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忽喊一声。 “是神女!” “神女在护佑着我们。” 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意。 神女两个字让所有南国人都感到安心,他们相信神女会赶走这群恐怖的怪物,亦如像千年般,再次护佑着南国。 屏障上空的乔五味继续捏手诀,刚刚的招式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眼下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亦如师傅所说的那般,符箓这东西要看用它的人怎么去用。 而她则选择以符为阵! 乔五味左右双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除大拇指之外,无名指给与小拇指半弯着,待双手合拢在一起的瞬间,她大喝道。 “天地之灵,为我所令!” “东请青龙,南请朱雀,西请白虎,北请玄武!” “愿诸神归阵!” 第121章 一张一张散发金色光芒的灵符悬浮在半空中, 它们将乔五味包围其中,好在这三日来她并未偷懒,尽可能得多画符, 倒也不至于无符可用的地步。 但乔五味还是低估那群殇魂, 雷箭藤木与火蛇虽都击杀不少, 但从归墟中涌出来的殇魂实在是太多。 毕竟从洪荒初期到现在,算起来已有上万年。 第219章 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在海中死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看着密密麻麻的殇魂涌过来, 乔五味只能咬牙以命来赌一赌。 阵法还没有成, 她必须坚持到阵法成的那刻。 眼看这群全身呈畸形状态,且散发恶臭的无脸殇魂的利爪要触碰灵符时,一道金色的身影忽然窜了出来, 巨大的鱼尾直接将那些殇魂抽成灰烬。 浆果出现的太及时, 及时得让乔五味不嫌鱼腥味,想对着浆果那可爱的大鱼头狠狠的亲上几口。 有了浆果这个助力,乔五味再次沉下心来。 她在等, 在感应。 只有等四方神兽全都入阵后,这四神阵才算真正的完成。 笼罩在乔五味周边的灵符金光大盛, 而后化为点点金色的雨点缓缓坠下后化为金色梵文,梵文就像是是树根般朝四周蔓延开来,并迅速覆盖在南国上空。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皆都入阵, 随即显露身形出现在各自所守护的方位上。 散发恐怖威压的青色巨龙俯冲而出,体态巨大且散发淡淡白色光晕的白虎发出一声咆哮, 浑身都火焰的朱雀更是在海面上空盘旋着, 黑色的玄武从虚空中缓缓钻出。 在四方神兽的面前,这些殇魂完全不堪一击, 只是瞬间,它们就被清理干净。 南国的危机也因此解决。 四神阵只能维持半炷香时辰,而在这过程中,南国是安全的。 这时浆果飞快的游到自家主人面前,十分开心的转圈圈。 而没有殇魂的遮挡,灿烂的阳光再次洒落下来,南国人纷纷跪拜在地上,神情呆滞且错愕的看着上空如此震撼一幕。 虽说四方神兽全身散发尊贵且神圣的气场,但在他们眼中,那身着红色嫁衣,头戴漂亮银花冠女子比四神兽还要夺目。 第一次成功施展符阵,乔五味理应感到开心的,可想到宋滇之与承桑在处理归墟的封印时,她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乔五味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很奇怪的声音在呼喊着自己。 那道声音像是在脑海中响起,又像是从那漆黑的海底处传来。 “乔五味!” “乔五味!” 空灵且有十分轻柔,就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袭来,由近到远,由小变大。 乔五味面露警惕,可随即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不远处的深海走去,这让她有些惊慌,但又迅速的冷静下来,也不忘叮嘱道。 “浆果,你在这好好守着的南国,等我回来。” 听到自家主人吩咐的浆果乖巧的点点头,而后像是巡逻的士兵般,在南国上空游来游去,不过让乔五味有些惊讶的是,浆果虽然是条锦鲤,但在面对现身的四方神兽,竟没有一丝胆怯。 而后她神色凝重的朝着深海方向走去,越朝里光线越暗,远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区域就像是巨兽的嘴巴,似是再向前,变会被吞噬入腹。 她不由停下脚步,可是迟疑片刻,那道呼喊声再次响起。 “乔五味!” “快些!” “别停下来。” 乔五味听得出声音中的焦急,她不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也不知它要带自己去向何方,但却能感觉到,此人并没什么恶意。 只是朝前迈去一步,乔五味就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她只能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瞥见正前方忽出现拇指大小般的光点。 光点逐渐扩大,刺目的让乔五味忍不住抬手遮挡住眼睛,等适应之后,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明明刚刚还在海底,但现在却站在半空之中。 她看到宋滇之神色阴鸷的站的黑色海面之上,九把玄水剑飞快屠杀四周扑上来的殇魂,宋滇之身上的那件白衣几乎被血液浸红,他面无神情,右手握住飞回来的一把玄水剑,反手刺穿身后想要偷袭的殇魂胸膛。 一群殇魂被诛杀掉,又有一群殇魂从海底钻出来,无穷无尽。 它们虽然没有五官,但乔五味却能感受到,这群殇魂皆都贪婪的盯着宋滇之。 对于这群被关押久到忘了时间的殇魂们,仙者身上所散发愤怒情绪对它们来说,太有诱惑力了,就像是饿了许久的人,碰到一桌满汉全席。 因为伤势,宋滇之脸色发白的持剑单膝跪了下来,一只殇魂趁机伸出利爪,乔五味见状,下意识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以雷凝箭。” 她祭出的是张灵符,裹着淡金色的箭羽很快飞窜过去,穿透那只殇魂的胸膛,也好在殇魂利爪只击碎宋滇之发冠,如墨般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凌乱的飞扬在他身后。 宋滇之的脸上与双手皆沾满血迹,此时此刻,他哪像是高高在上的仙者,更像是灭世的修罗。 他疑惑看向乔五味所在的方向,可却什么都没有瞥见,继而再次站起身来,阻止这群从归墟中逃出来的殇魂入世。 但宋滇之心里也清楚,归墟封印已破,除非他能够将这些殇魂全都杀光。 站在半空中的乔五味也察觉到不对劲地方,方才她明明瞥见宋滇之朝自己这边看来,但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直到瞧见宋滇之胸口的伤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并诧异的呢喃着。 第220章 “这是归墟封印第一次被破开的时间点。” 乔五味记得,当时是因慕彦为救心爱的人,直接背刺宋滇之,后以巫族对阵法的天赋,以及利用仙者之血才破开归虚封印。 殇魂冲出来的瞬间,慕彦靠着巫族能力找到心爱的女人,逃之夭夭。 醒来的宋滇之则不顾重伤,伫立在冥海之上,诛杀刚逃窜出来的殇魂,可因伤势的缘故,最终力竭单膝跪在冥海上。 等乔五味回过神时,眼眶泛红的厉害。 而就在殇魂扑过去的瞬间,金色的光笼罩在宋滇之的身上。 那是天道,它将失职的宋滇之投入的罪仙囚狱中。 冥海没有临潮仙君的镇守,只是瞬间天地之间都阴沉下来,百尺高的黑色海水更是平地而起,朝着远处的岸边涌去,带着腥臭味的海风呼啸且嘶吼着,似是警告岸边渔民快些逃命。 但在这可怖的天灾中,凡人就像是渺小的蚂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卷入冰冷的海水中丧命。 乔五味就像是一个局外人,无力的看着这凄惨的场面。 就在这时,她居高临下瞥见不远处的国都中,一名女子站在高高城墙之上,她单手转动着金色转经筒,而后闭眼祷告。 可惜朝着这边过来的海水并未消退,只是在关键时刻,整座国都忽拔地而起。 乔五味立即明白,那手持金色转经筒的女子是谁。 那是南国的神女,是承桑的阿姐,亦或者是自己的前世。 随后就如承桑所说的那般,南国迁移到海底,但殇魂肆意游荡,导致南国不少百姓惨死,南国神女最终以只能身为祭封印归墟。 神女身体在消散的瞬间,心底那道声音也再次响起。 “当时南国皇女以身为祭,拯救苍生,吾不忍,便留下她一丝残魂,将其投入到异世。” 话音落后,乔五味便瞥见一缕金光从神女身体中悄然离去,随即嚎嚎大哭的女婴出现在那熟悉的道观门口。 女婴的哭喊声吸引道观内的中年男人,他开门瞥见女婴的瞬间,忍不住“啧”了声。 “怎么什么都往我这丢呀。” 话是这样说,但中年男子还是心疼的将女婴给抱在怀里,抱起来的女婴立即停止哭泣,并对着那中年男子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见状,脸上也跟着露出几分笑意,他瞥了眼门口两侧长满红色果实的五味子。 “既如此,你日后便跟我姓,叫乔五味吧。” 乔五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所谓的穿书,只不过是回到她原来的地方,怪不得能够摇响寻魂铃。 回过神的乔五味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是天道?” 天道轻“嗯”了声,承认自己的身份。 乔五味瞬间警惕起来:“你让我看到这些,目的是什么?” 天道沉默片刻:“归墟破,天下乱,吾需要你去封印归墟。” 乔五味心里不由咯噔了声,她下意双手紧握成拳,她忍不住问。 “你不是天道吗?区区的归墟封印又怎会解决不了?” 天道只能解释:“这世界万物皆有因果,吾若直接出手,世界秩序会因此混乱起来。” 乔五味不蠢,明白天道虽然不能直接出手,但却可以偷偷的。 故此,她才存活了下来, 但…… 乔五味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我要如何封印归墟,是跟南国神女一样,以身为祭吗?” 如果这样,那她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宋滇之了? 第122章 天道似是知晓乔五味心中所想, 它不由叹息一声。 “倒也不用。” “以身为祭本是无可奈何的做法,再者归墟已不再需要封印。” 话音落后,一只金色的手从虚空中缓缓伸出, 并轻轻落在乔五味的额头上, 而后四周景色像是一面镜子从中间裂开, 化为点点碎片消失在半空中。 随着眼前光线逐渐黯淡,乔五味才发现自己竟站在冥海之上,远处宋滇之身着喜袍,正与承桑诛杀这铺天盖地的殇魂。 此刻, 两人相互将后背交给彼此, 且各展神通,殇魂一批批化为黑色灰烬消失在天地之间,紧跟着又一批批殇魂朝两人所在方向涌去。 乔五味确信眼前不是幻觉, 却担忧自己的出现会引起两人分心, 何况就在刚刚,天道已经告知她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而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去做。 不知是心有灵犀的缘故, 持着玄水剑的宋滇之下意识看向左侧,两人的目光瞬间在空中撞在一起, 他直接愣住,不明白阿乔为何会出现在这。 承桑双手紧握雷冥剑,闪身挡下准备前来偷袭的殇魂, 他侧目看向愣神的宋滇之,有些不解问道。 “你发什么呆呀!” 眼下乔五味没有办法与宋滇之解释, 只能加快手中的动作, 她单手捏手诀,开口道。 “天地自然, 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远,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愿以功德,化为轮回,且渡往生!” 风吹乱乔五味的长发,衣裙更是铮铮作响,而与此同时承桑也发现了乔五味的存在,只是这一幕与当年阿姐自我献祭场景重合,他瞬间慌了起来,正准备上前时,却被身边的宋滇之给阻拦住。 第221章 承桑无比愤怒道:“难不成你要看我阿姐白白牺牲吗?” 宋滇之边持剑反手诛杀周边的殇魂后,目光才再次看向不远处的阿乔,却并未开口解释。 承桑很快就察觉,事情并非他所预想的那般。 乔五味身后那宛如太阳般耀眼的功德金光,正在一点点分解成拇指般大小光点,光点朝着上空汇聚着,等她身后功德金光全都消失后,一扇又一扇的金色大门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也让宋滇之与承桑两人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空中悬浮的金色大门又名为轮回之门,顾名思义,进此门皆可入轮回,是这群殇魂梦寐以求想要的进去的地方。 可轮回之门并非那么容易出现,就连宋滇之这样的仙者都办不到。 但乔五味不同,她以自身的功德金光化为轮回之门,功德之光会洗涮掉殇魂身上的罪恶,让它们可入轮回去鬼界投胎转世。 轮回之门的出现让无数殇魂都呆滞在原地,它们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到周边变化,有道很温暖的光洒落在身上。 对于常年呆在阴暗且冰冷刺骨地方的殇魂来说,温暖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 故此它们放下心中的杀戮与贪欲,都不由自主的朝着这股散发温暖的方向靠去。 大部分殇魂走向轮回之门,但还有小部分殇魂悬浮在半空中,它们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群殇魂并没丧失五官,但眼睛处却被附上一层浅浅的白膜,他们是洪荒时期被赶入归墟的殇魂,因女娲之力的缘故,故以与其他殇魂不同。 全身被黑雾笼罩的殇魂冷冷看着这幕,讥讽道:“就像狗一样。” 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它声音嘶哑的厉害。 另一只殇魂的目光看着那金色的轮回之门,嘴角扬起浅浅笑意,它边伸出手边应和道。 “当初天道驱赶我们,遗忘我们,镇压我们,如今又想着让我们入轮回。” “不就是想让我们也变成一条狗吗?” 说罢,一条巨大赤蟒出现在她面前,它朝前方迅速爬行,随即挑选一个朝着轮回之门走去的无脸殇魂,张开口将其吞入腹中。 赤蟒的出现,自是引起宋滇之与承桑的注意力。 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那群殇魂,承桑神情诧异,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它们也是殇魂吗?” 毕竟在他印象中,殇魂是没有五官的。 那群殇魂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它们目光也落在临潮仙君的身上,嘴角不由扬起诡异的弧度,方才那只放出赤蟒蛇的殇魂更是吐出蛇信子般的舌头。 “他看起来很好吃。” 宋滇之丝毫不惧,并对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边回应承桑的问题,边抬起手,接过在半路上九合一的玄水剑。 “是!” 话音落后,宋滇之侧目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阿乔,那双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让人看不清眼中情绪如何。 只是念两段话,可乔五味却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似的,但看着金色门出现之后,那群殇魂不再像是蝗虫般朝宋滇之与承桑所在位置扑去,而是都朝着金色大门方向走去时,她瞬间松了口气,人也乏力疲倦的向后倒去。 在闭眼的瞬间,乔五味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上空也响起担忧的声音。 “阿乔!” 乔五味缓缓睁开眼,对上宋滇之那双漆黑的眼眸,她嘴角不由向下撇去,十分委屈的说道。 “我饿了。” 天还没有亮就被揪了起来,直到上花轿才喝上半口水,方才又使那名多黄符,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许是没有想到乔五味会说出这三个字,宋滇之不由愣住,待回过神后,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是为夫的错。” 说罢,他动作轻柔的抚摸阿乔的脸颊,低下头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那等我回来,再给娘子赎罪可好?。” 乔五味总感觉宋滇之有些怪怪的,但却迷失在“娘子”两个字上,脸颊也不由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润,她不由点点头。 “好。” 宋滇之眼中露出不舍,他用力将面前的人儿紧紧搂入怀里,似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中,乔五味并未察觉到,自己脚踝处的流动金色梵文的铁链悄无声息断开,且消散天地之间。 两人之间的生死契,就在刚刚被宋滇之解除。 遗留下来的那些殇魂极难对付,它们本是女娲所造之人,是在洪荒初期被赶入冥海,又被遗忘无法入轮回的第一批殇魂。 它们不屑于去轮回,何况这上万年来它们心中早被恨意给占满。 若今日不讲它们诛杀,那世间定会被搅的生灵涂炭。 这世间有阿乔,宋滇之舍不得。 在轻轻放开怀里的人后,他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宋滇之手持晶莹剔透的玄水剑,对上那群殇魂挑衅的目光,他一步步走在海面上,在越过承桑身侧时,才开口道。 “我没回来之前,好好照顾阿乔!” 第222章 没等承桑反应过来,赤蟒张着巨口袭来,宋滇之神色淡漠的抬手一挥,甚至连剑都没有出,四周的风化为锋利的刀刃,就将这条赤蟒直接肢解。 见自己的赤蟒被杀,那只殇魂脸上露出一丝怒气:“怪不得能守着我们这些年,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乔五味看着宋滇之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她想开口喊宋滇之停下来,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临潮仙君的职责便是镇守归墟。 宋滇之持剑悬浮空中,被众多殇魂给围在其中,承桑并未上前,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这群殇魂来历不简单,自己凑上去反而不是帮忙,而是拖后腿。 想到宋滇之的叮嘱,承桑连忙赶到阿姐身边,见阿姐满脸担忧看着远方的战场,连忙安慰道。 “阿姐放心吧,宋滇之可是仙者,怎么会敌不过这些殇魂呢。” 其实承桑心里也没什么底。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与这群殇魂对峙,最终后者按耐不住,率先冲上前,黑雾也朝宋滇之所在方向弥散而去。 玄水剑脱手而出,再次一分为九,呈扇形散开,宋滇之立于高空,右手中指绕过食指,大拇指与食指而立,无名指与小拇指微微弯曲。 只见他薄唇轻启:“聚雷!” 话音落后,雷鸣从上空响起。 全身散发黑色浓雾的殇魂手持一把简陋且有巨大斧头砍来,宋滇之迅速持把玄水剑格挡在前,余下殇魂想上前,却被落下的天雷给劈成灰烬。 “小仙君,你可太天真了。” 话音落后,原本应该消散在天地之间的殇魂重新凝聚身形,出现在宋滇之的面前。 “能杀你们一次,便可杀第二次!” 宋滇之挑剑将巨大斧神击还回去,他的话更是让那名拿着斧头的殇魂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我叫业!” “你的脾性我喜欢,若是生在洪荒初期,或许能做个朋友。” “可惜了。” 业说完之后,手持巨斧再次砸了过来,他眼底露出一丝阴毒,斧头落下的瞬间,黑雾顺着他的双手朝斧把柄蔓延去。 宋滇之不蠢,闪身避开这次攻击,再次右手捏手诀。 “聚风!” 他与乔五味不同,虽都是唤五行之术,但宋滇之无需借助黄符,威力也要强大很多。 风吹散蔓延过来的黑雾,并持剑迅速迎上落下来的斧头,而围绕在宋滇之身边八把玄水剑飞快窜向空中。 宋滇之实力明显是要高于这只名为“业”的殇魂,几个回合之后,一仙一殇再次形相互对峙局面,在这空隙,余下殇魂则扑了过去,但一一都被那把玄术剑给刺穿胸膛。 空中八把玄水剑已列好阵,宋滇之避开其中一只殇魂,便迅速将手中玄水剑抛向阵眼的瞬间,而后剑气四溢,九把玄水剑迅速转动,并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九玄镇邪!” 第123章 第123章 银色法阵几乎笼罩整片冥海, 承桑见状,立即带着阿姐迅速离开此处,落在不远处的悬崖之上, 狂风哀嚎着将两人衣角卷起, 乔五味头上所戴的银花冠上的银饰更是因碰撞, 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抬起左手挡住眼前的风,右手紧紧揪着裙角,目光死死盯着宋滇之的身影。 那九玄镇邪阵的阵纹飞快转动起来,并缓缓朝下沉去, 无论是站在冥海之上, 还是飞在半空中的殇魂都感觉一股恐怖威压,正排山倒海般袭来。 有些都站不稳脚,直接跪在冥海之上。 跑! 快跑! 灵魂在叫嚣着, 颤抖着。 忌惮!恐惧! 这种陌生的情愫让所有殇魂都感到害怕。 而它们大部分也这样做了, 它们选择逃跑,它们已经逃了出来,在感受到自由的快乐, 又怎还想回到那漆黑且冰冷的归墟当中呢。 业将那巨大斧头扛在肩膀上,它几乎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随即目光落在悬崖处那名女子身上,它扬起嘴角,凝聚全身的力量将手中的巨斧狠狠朝那边砸去。 宋滇之下意识想挪步, 可他作为阵眼,若是离开的话, 这九玄镇邪阵便不可继续运作。 看着朝这边飞过来的斧头, 乔五味又怎会不明白,她边单手捏手诀, 边大声喊道。 “宋滇之!别分心,我能对付的来!” 承桑立即唤出雷冥剑,持剑飞过去想将其拦住,纵使他是半仙之体,但对上这只殇魂还是处于下风,何况巨斧上方还裹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黑雾。 黑雾顺着斧身朝着雷冥剑蔓延去,诡异的是雷乃天地至阳,可这黑雾却并不惧怕,只是瞬间,半个剑身都已经被吞噬。 乔五味眼尖:“承桑!快松手!” 承桑这才发现那薄薄黑雾,立即松开手并朝后撤去,黑雾分叉成无数条细蛇,朝着承桑扑了过去。 乔五味单手捏手诀:“八方符灵,凝金为盾,聚灵为火!” 五张灵符窜到半空中,随着风燃烬。 散发金色的盾挡在承桑面前,而灵火化为只只火蝶,火蝶挥舞着翅膀,飞快落在黑雾凝聚的蛇身上,很快就将其燃烬。 名为“业”的殇魂见状,不由愣住,许是没有想到那女子竟有这样的本事。 第223章 宋滇之虽未动,但余光一直瞥向乔五味那边,见巨斧被挡下之后,瞬间松了口气,他收回目光,看向脸上露出可惜神情的殇魂身上。 “你不该动她!” 声音冷冽,犹如寒冰。 宋滇之单膝而跪,右手放置在冥海之上。 “以仙之名!冰封万里!” 话音落后,以宋滇之为中心,带着寒意的冰迅速朝四周蔓延而去,冥海之上起的风浪直接被冻结在半空中,来不及逃跑的殇魂更是被冻结在原地。 业起身想逃离这个地方,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刚飞在半空中,就被上面银色阵法给狠狠的拍打在冰面上,在那一瞬间,白霜迅速爬山他的双脚。 业十分果断的折断双脚,既然飞不上天,那就躲去海底。 折断的双脚正在慢慢愈合,只是在钻入海底的瞬间,看着底下那全被冻成冰雕的同伴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一个多蠢的决定。 冥海万里皆被冰封,海底亦是如此。 所有的殇魂成为冰雕,呈奇形怪状的姿势站在冥海之上,亦或者被封印在海内。 宋滇之侧目看了眼悬崖之上那抹红色的身影,而后缓缓站起身来,九玄镇邪阵依旧在转动着,事情还未结束。 他以风为刃,划破手指,鲜血从伤口处渗出。 宋滇之垂下眼眸,神色淡漠,以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抵在眉心,献血顺着额间缓缓流淌,他则一字一字道。 “以身为祭,献予天地。” “血肉为网,骨为刃。” “诛!” 话音落后,银色法阵中缓缓停止,并开始慢慢溃散,黑压压的乌云上空被无数道金色的光束破开,落在冥海之上。 看到宋滇之站在金色光束中时,乔五味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冥海上的冰开始融化,海水开始翻滚,随着巨浪拍打在悬崖之上,飞溅的水雾遮挡住她的视线,等水雾消失之后,宋滇之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乔五味愣愣的站在原地,承桑则十分诧异。 “宋滇之人呢?” 乔五味没吭声,只是死死的盯着宋滇之原本所在的方向。 承桑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急忙看向阿姐,开口安慰:“阿姐别担心,他可是仙者,是不会出事的。” 海面波涛汹涌,除了海水拍打悬崖发出碰撞的声音之外,也只剩下风掠过周边留下的动静。 在那道金色光束落下之后,宋滇之同那些殇魂彻底不见。 承桑陪着阿姐在悬崖处等了三日,直至乔五味支撑不住,失去意识晕倒之后,才将其阿姐给带回南国。 在阿姐昏迷时,承桑跑去归墟,原本那座巨大的石门早已经消失不见,他不死心,几乎将冥海寻了个遍,也没寻见宋滇之与殇魂的踪影。 等乔五味醒来后,已经是第五日,她静静坐在床榻上,目光落在脚踝处,在没有看到熟悉的铁链时,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得知消息的承桑抱着慕思尘过来,他以为阿姐会询问自己宋滇之的事情,早已经想好寻个理由搪塞过去。 乔五味抬头看着满脸担忧的承桑,低下头抿着唇道。 “我想等他回来。” 承桑连忙道:“阿姐去哪,我便去哪!” 离开南海之后,乔五味在离冥海最近的一个村子里住了下来,她花些银钱,在离悬崖不远处寻人搭建了个院子。 院子前围了木栅栏,还种了些菜。 承桑怕村子人说阿姐闲话,并未住在这,而是薅着慕思尘住在南国那边。 乔五味每天日落时分,都会站在悬崖那坐着等,承桑就抱着慕思尘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有时慕思尘没什么耐心,就在地上扑四周盛开的野花玩。 这日子也这样慢慢过去。 半年后。 承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抱着慕思尘来到城里寻阿姐。 乔五味在集市角落支了摊,刚开始众人觉得是女子,以为江湖骗子,故此生意十分惨淡。 她也不急,时不时持笔画几张黄符送给有缘人,这生意也便好了起来。 不过乔五味也有自己的规矩,每日只画五张符。 等承桑过来时,恰好碰到两伙人为乔大师的符打斗起来,他担忧伤到阿姐,直接放开怀里慕思尘,左拎一个右拎一个给丢在街道上。 “阿姐!你又不缺钱,就我给你的嫁妆……” 话说到一半,承桑便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他偷偷瞥了眼阿姐的神情,见她依旧神色淡淡的持笔画符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犹豫半响,承桑索性壮着胆子道。 “阿姐,你有没有想过,换个人过日子呀。” 乔五味将画好符放置一旁,抬头看了眼承桑:“怎么?想换个姐夫?” 承桑连忙陪笑,随即开始胡说八道:“其实在南国,是可以一妻多夫的。” 乔五味微微愣了下,而后将画好的黄符塞到布包里头。 这布包每日随她风里来雨里去,磨损的厉害,得寻个日子换个新的才行。 乔五味没有理会承桑,她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头顶的日光。 第224章 “替我收拾摊子,我去买些花腩肉回来。” 承桑眼睛一亮:“阿姐多买些,我同慕思尘还没有用饭呢。” 因周边都是人的缘故,慕思尘也不好开口说人话,只是伸出爪子挠了挠乔五味。 乔五味弯腰揉了揉慕思尘那软乎乎的小脑袋。 “行!” 随着慕色降临,食物的香气也从那间小小的院子飘散出来,化为人形的慕思尘坐在木凳上,不是很熟练的拿着筷子,同承桑抢着碗里的红烧肉,谁也不让谁。 两人每次来这吃饭都要上演这一幕,每次也是承桑胜出。 慕思尘气鼓鼓道:“你不要脸!同个小孩抢肉吃。” 承桑满脸得意的将肉塞进嘴里。 “我这个人向来不要脸的。” 这气的慕思尘直接化成兽形,刚扑过去就被承桑一把薅住,他站起身看着有些忍俊不禁的阿姐。 “是不是到时辰了。” 乔五味看向门外那绚丽的晚霞,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道。 “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我想一个人去。” 承桑想了想:“那明日我们再来。” 半年过去,他想着阿姐也差不多释怀了。 等承桑与慕思尘走之后,乔五味用灵符唤出纸人,纸人在收拾碗筷时,她则提着一壶酒朝着悬崖边走去。 沾染晚霞色彩的海鸟盘旋在海的上空,海风裹着腥咸气息迎面扑来,蔚蓝色的大海正静匿的躺在那,海水从天际边慢慢泛着涟漪散开,呈橘黄色的太阳已经大半部分坠入海底,只有下部分海露在外面,散发着最后的余晖。 乔五味盘腿坐在悬崖旁,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致,她拔开酒塞,放在嘴边喝了小口。 灼辣的酒水从喉咙划过,呛的乔五味咳嗽个不停,她伸手擦了擦眼睛溢出来的泪渍,忍不住呢喃道。 “我才没有哭。” “只是这酒太呛了。” “宋滇之,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我就跟别的男人过日子去。” 乔五味抬头看着橘红的日光,坠入深海最后一刻的光景,她眼底露出几分失落,而后继续自言自语道。 “我在村里可受欢迎了,前几日还有媒婆前来说亲呢。” 许是心里有些难受,乔五味再次拿起身边的酒,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她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最后一抹霞光消散,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再次回归黑暗。 夜风吹的乔五味有些发冷,也吹散因酒精而发热的脑子,她跌跌跄跄的爬站起来,朝着院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可等回了家,乔五味才发现身上的布袋不知何时破了个洞,她将东西都检查的一遍,符文什么都没有丢,唯有宋滇之曾经下聘的夜明珠不见了。 乔五味呆愣许久,待反应过来后如疯魔般跑了出去,可沿着路来来回回找许久都没找到,哪怕不甘心,最终也只好失魂落魄的走回去。 待回到屋内,一直压抑心底的委屈彻底涌了上来,她坐在地上开始嚎嚎大哭起来。 在看到宋滇之消失的瞬间,乔五味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可她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的。 宋滇之不见了! 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 乔五味哭的厉害,她忍不住还不忘开口骂人。 “凭什么呀!” “凭什么就留一句等我回来就消失那么久!” 乔五味继续哭哭啼啼道:“等我……等我明天回南国,娶……娶三四个男子来……来当夫君。” 那颗夜明珠是她的念想,如今夜明珠丢了,乔五味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也断了。 一直以来,她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在假装坚强。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从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打趣。 “原来阿乔怎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可真叫为夫伤心呀。” 乔五味整个人僵在原地,直到打个哭嗝才回过神来,她连忙朝后看去,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看着自己。 明明思念的人就在前方,可乔五味却不敢动弹。 她害怕这是幻觉,只是伸手轻轻一碰,这个身影就消散不见。 宋滇之走上前,半跪在地上,他眼中的爱意几乎都溢了出来,只是见阿乔那哭红的双眼中,不由闪过心疼的神情。 乔五味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面前男人,她有些委屈的抿着唇,然后吸了吸鼻子。 宋滇之忍不住轻笑,伸手擦拭阿乔脸颊的泪珠,而后凑上前,轻轻吻了吻那眼角的泪水,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道。 “阿乔,我回来了。” 乔五味眨眨眼,她依旧不确定眼前是幻觉还是现实,直到覆盖在嘴唇的凉意,贪婪且霸道的掠夺自己的呼吸。 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乔五味被宋滇之拦腰抱在床榻之上,她感受宋滇之的气息慢慢笼罩着自己,透着衣裳紧紧的覆盖在肌肤上。 宋滇之单手扣住怀中人的后脑勺与腰肢,半年来的思念让他如野兽般,肆无忌惮的侵占,乔五味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前,被亲的有些喘不过起来,但她双手依旧是紧紧怀抱着宋滇之的腰身。 第225章 两人的呼吸开始反复纠缠,屋内的空气也变的灼热起来,木床也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宋滇之将阿乔紧紧抱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入身体里。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乔五味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她似乎忘了思考,只是本能的去感受着宋滇之的存在,最终在疲倦中睡了过去。 翌日,是个大晴天。 海风拂过,吹动屋檐下的贝壳风铃声。 乔五味醒过来时,身体的不适让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昨晚的荒唐并不是梦。 宋滇之是真的回来了! 乔五味立即穿好衣裳,待出门便看到宋滇之正在厨房内,神色淡淡的将两面如黑炭的鸡蛋给倒掉,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宋滇之抬起眼眸,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 他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担忧问道:“可有什么不适?” 乔五味脸颊瞬间通红,随即瞪了眼身边的男人。 宋滇之轻笑出声,声音低柔。 “我煮了些粥水,你先将就着填填肚子。”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眼底露出担忧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你还会离开吗?” 宋滇之心疼的将阿乔抱在怀里,开口解释。 “以身诛杀那些“特殊”殇魂的功劳,加上你以数万功德化为轮回之门的事迹,天道仁慈,便予我神位!” 乔五味有些诧异:“神位?” 宋滇之轻“嗯”了声:“眼下我不再是临潮仙君,而是掌管世间水源的河神。” 闻言,乔五味忽然之间,感到十分的庆幸。 “真好。” “天道还是有些人性,把你还给了我。” 想着都是拜过堂,洞过房的夫妻,她壮着胆子垫起脚尖,亲了亲眼前男人的唇。 宋滇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十分宠溺的笑,心满意足抱着怀里的人。 “对了,你现在都是神了,那会点石成金呢?” “不能!” “那你这个神也没意思!” “……” “宋滇之,河神可以进海里面吗?” “喊夫君!” “夫君!” “娘子!” “a,ha?” ………………